在他抬起头的瞬间,骆文星禁不住愣在当场,看直了眼睛。
与想象中的威严或是冷酷不同,那是一张极为姣好的面容,从面相上看几乎分不出男女,像是天上的星辰,水中的满月,美得令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一头白发的缘故,整个房间看上去都比刚才要亮堂了不少,仿佛是他真的在发光。
但不知为何总有丝违和的感觉。
“谁让你看了?”
不等他细想,一个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拉回了骆文星的思绪。
光说还不够,邝云一把拽住他的领口迫使他弯下腰来移开了视线:“把头低下,不准看!”
这似乎是阁中的某种规矩,骆文星瞥了眼门边仍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三位长老,正要顺着她的话垂下脑袋,那风阁主已大步走了过来,将邝云拉到了自己身后:“云儿!不得无礼。”
“他才无礼!”
邝云不服气地探出头来:“面见阁主时不可抬头,这是规矩吧。”
风墨阳看了她一眼:“那你可曾遵守?”
“我...”邝云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恢复了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和他能一样嘛?”
“不一样。”
风墨阳小声说着轻轻把她往后捎了捎:“所以你先回灵台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不行。”
邝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况且你身子没好利索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先去歇着吧。放心,这点小事我能办好。”
她一边说着就要越过风墨阳走回骆文星身边,却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云儿!”
风墨阳微微皱眉加重了语气:“回去!”
邝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边不知所措的骆文星,有些错愕道:“你在向着他?向着一个今天刚见面的人,为什么?”
风墨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再次加重了语气:“这是阁主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但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仿佛是盖下了一枚无形的法印,使得空气都凝滞起来,整个房间被笼进一片难以言说的威压之中。
没想到他会对自己使用言灵的能力,邝云顿在原地,眼神由震惊逐渐转为委屈和愤怒,随后忽地一把甩开风墨阳的手,转身大步离开了。
“走就走,出了事别来找我!”
风墨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骆文星微微行了一礼,道:“云儿桀骜,是我管教不当,还请不要怪罪。”
骆文星不易察觉地后退了半步,靠在了身后的墙上,态度含糊地“嗯”了两声。
从刚刚风墨阳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创世神的身份,但按照颜如玉的说法,现在创世神的身份说不准比魔君要更加危险,更何况眼前这人捉摸不透,自己又只会点半吊子的法术,还是小心为妙。
好在风墨阳并没有在意他的行为,只是侧身对三位长老吩咐道:“你们也先退下吧,带这位姑娘和老丈好生歇息。”
三人领了命,石友长老垂首上前抱起昏迷的云锦,和玄光长老一起带着白老头离开了,云蓝长老落在他们后面没有动弹,似是有些踌躇。
注意到她的犹疑,风墨阳低声问道:“何事?”
云蓝长老行了一礼,突然抬头朝着骆文星看了一眼。
骆文星心底一个咯噔,正提防着她要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风墨阳已先一步开了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于是云蓝长老便不再言语,拱了拱手转身刚要离开,风墨阳又出声叫住了她:“...帮我去看看云儿。”
待他们全部走远,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风墨阳俯身提起了脚边仍在不断扭动的乾坤袋,轻轻一扯将袋口拉了开来。
“嗷——呜”
伴随一道拉长了声音的叫唤,浑身炸毛的大将军从里面窜了出来,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通威胁的呼噜。
骆文星忙趁它身形涨大前将它抱起,压在怀里顺了顺毛,抬头看向风墨阳。
“走吧。”风墨阳对他笑了笑:“去圣湖,你不是很想去看看吗。”
听了这话,骆文星一下子愣住了。
他和颜如玉这些天费尽心思想要溜进那里,没想到对方全都知道,还这么轻易地就提出带自己过去,也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机会摆在面前,与其犹豫彷徨,不如先跟去看看。
他抱紧大将军,点头跟了上去。
二人离开流晖苑,顺着一条无人的走廊一路向前,也不知拐过几个弯,忽地眼前一亮,竟从那繁复的依山建筑中走了出来,来到一条积雪覆盖的小路上。
“你知道吗?”
风墨阳迈步上山,毫无预兆地开口道:“中书君虽十分擅长制作傀儡,却不喜与人交往。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冷情的人物,没想到前几年山中雪崩,也是他不顾危险,救下了一名卷入其中的少女,并花费了大量时间为她制作了几副木肢,代替她坏死的右腿和双臂。可见人的行为和性情多变,不可一概而论。”
他的步子顿了顿,停在一处白雾缥缈的悬崖边,突然回过头来轻飘飘道:“听说那少女有些慧根,后来加入了听风阁。中书君给她起字木香,不知你是否遇见过。”
骆文星在他说到木肢少女时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待听到木香二字更是脸色发白,差点一脚踩空,好在风墨阳及时伸过手来拽了一把。
“怎么了?”
风墨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扶他站稳了脚跟。
从那了然的眼神中,骆文星明白对方显然已经洞悉了一切,刚刚那些说辞不过是试探罢了。但既然只是试探,就说明对方还有所顾忌。
或许是因为自己创世神的身份,那么此刻绝不可露了怯。
思及此处,骆文星迅速藏起脸上的表情,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道:“风阁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听到这话,风墨阳愣了愣,道:“你叫我什么?”
“风阁主。”
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骆文星心底迟疑了片刻,可面上还是很强硬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风墨阳摇摇头,但整个人微妙地变得有些低落。
他不再看骆文星,转向那片云海,手腕翻转,手心多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黄铜罗盘,正是那块通往圣湖的令牌。
他把手向前抬了抬,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听令牌中机括之声响起,缓缓旋转起来。
随着令牌上雕刻的符号逐一亮起,那内圈的盘面竟呈阶梯状一层层升了起来,从侧面看如同一座精致的小型宝塔,被稳稳托在手中。
“放心吧,木香只是受了重伤,不日就能恢复。”
风墨阳盯着眼前的宝塔,开口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接着,不等骆文星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一道金光突然从那小巧的塔顶射了出来,直直地指向云间。
“走吧。”
风墨阳说着,往前一步就朝着悬崖外迈了出去。
“诶!”
骆文星看着他彷如自杀一般的行为,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就想拉他一把,却见对方并无丝毫下坠的趋势,那一脚竟是稳稳地踏在了云上。
风墨阳立在云端,像是即将乘鹤而去的仙人般回过头,朝他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来,道:“跟紧些。”
骆文星踌躇了片刻,在警惕心的驱使下还是没有借他的力,而是抱着猫咬牙向前迈了一大步,走了过去。
这种踩在云上的感觉十分奇妙,脚下并没有踏实地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风托起,轻飘飘的,几乎站立不稳。
风墨阳毫不意外地收回手,看他在原地摇晃了两下,开口道:“踏入云海即为入阵,接下来你不可离开我身侧五尺的范畴,否则你脚下的路将会消失。”
看来圣湖果真不是那么好去的。
骆文星提起一口气稳住身形,点头跟了上去。
于是风墨阳便随着宝塔金光指示的方向迈开步子,朝着云海深处前进。
就这样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其间还拐了好几个弯,就好像那圣湖是在不断移动着一般。
越往前走云雾越浓,到后来连远处的群山和头顶的天空都看不见了,四周白茫茫一片,仿佛世界已经消失,只有塔尖那一点金色的光线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这一成不变的景色让骆文星心里有些发慌,步子也逐渐虚浮起来,就在他耐不住虚无的感觉打算开口询问还有多远时,向前迈出的右脚突然踏上了实地。
这踏实的触感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忙打起精神往前快走了几步,忽地眼前一亮,终于从那浓郁得快要结成实体的云雾中穿了出来。
微风拂面,吹散了萦绕在他口鼻间的湿气,带来丝丝青草的芬芳,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片青翠欲滴的草场。
这草场呈不规则的圆形,宽上百丈,四周被翻涌的云雾层层环绕,如同漂浮在混沌中的孤岛,静谧而荒凉。
整个草场向内微微凹陷,在中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想来就是圣湖了。
草场上还有着七面十余丈高的石墙,其中一面伫立在圣湖中央,另外六面则是不规则地分布在湖的四周。墙面上看不到任何人工堆砌的痕迹,浑然一体,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许是在雾气中待了太久的缘故,大将军刚一到这片开阔的地界就从他怀中跳了下去,窜到湖边梳洗起了身上的毛发。
骆文星跟着风墨阳走到石墙近前仰头望去,刚想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突然发现在石墙另一面的上方,隐约有着几道不自然的凹槽,像是有人刻上去的,奈何苔痕斑驳,影影绰绰地看不太清。
就在他凑近几步眯起眼睛想要细瞧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风墨阳开了口:“我猜,你想找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听到这话,骆文星精神一震,朝他看了过去。
越过他的肩膀,可以看见前方的湖面。此时微风稍息,湖水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天空的景象,在那倒影之中,以湖心岛为中心,有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图案,几乎占满了整个湖面。
正是创世圣物的标记!
难道在天上?
骆文星忙仰头看天,可头顶只是一尘不染的蔚蓝,再看湖面,那巨大的图腾仍静静地映在上面。
他好奇地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俯下身,这才发现深不见底的水中有无数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小鱼。它们盘结在一起,如同一道暗河般在靠近湖面的地方缓缓游动,形成了这创世圣物标记的奇观。
不过标记是找到了,那圣物又在哪儿呢?
骆文星想到四处看看,刚直起身子,风便再次刮了起来,吹皱了湖面。那些荧光小鱼受到惊扰,纷纷散开来重新游向湖底,如同繁星撒向夜空,又渐渐归于无形,只剩下那几面石墙的影子,还静静地浮于水面之上。
透过泛着涟漪的湖水,他竟意外地看清了石墙上斑驳的刻痕,那是一行符咒般的文字,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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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骆文星愣了一下,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这难道是......!”
一直静静站在他身边的风墨阳开了口:“昨日你在藏书堂看过《创世纪》了吧。”
骆文星点点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风墨阳淡淡一笑,道:“我让云蓝君特别关照你,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允许你的行动。”
骆文星回想起之前在机要室发生的种种,本以为是云蓝长老年龄大了好糊弄,现在想来才发现那应该是她有意为之的掩护。
也就是自己体质特殊让人算不出因果,不然木香那事或许也不会发生。
想到木香,骆文星仍有些忐忑,好在风墨阳并没有再提起这一茬,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道:“《创世纪》中写道:神将六页神谕投入凡间,落在坠星湖畔......”
他一边说着侧身看向了最近的那面石墙:“书中没有写的是,这六页神谕落地后变成了六块巨大的石板,扎根于大地,成为这个世界的根基。”
“你的意思是......”
骆文星仰头看向眼前如同一座小山般的石墙,喃喃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神谕?”
虽说之前在看到那一行字时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在得到实实在在的答案后还是让他感到十分震惊,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失去目标的茫然。
如果说这就是他在寻找的第三件创世圣物,那他该如何将他们带走,又要如何使用?
他抬手抚上石板,石头的触感坚硬而冰凉。它们沉默地伫立在湖边,像是世界的守望者,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书上说神投入凡间的是六页神谕,可这里为何有七块石板?”
仿佛就等着这个问题,风墨阳很快地答道:“湖中央的那块石板不是创世之初就存在,而是于后来的某一天突然落下的,叫做......”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骆文星转头看向他的脸,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眸子中似乎泛起一丝忧伤,但转瞬即逝,只是淡淡开口道:
“命运。”
这让骆文星想起颜如玉曾说过,自己手中还握着一件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正是命运,可说归说,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实感,也不知该如何使用。
或许能从那块石板中找到一二线索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我能过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风墨阳答应得十分爽快,骆文星心中一喜,本以为他会给自己变出条船或者开出条道来,没想到对方只是往旁边让了让,抬手朝着圣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一定不会受到任何阻碍的。”
这是什么意思?
骆文星看向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庞,没有从中读出任何调侃或阴阳怪气的意味,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湖边。
此时湖面已经重新平静下来,成群的荧光鱼游荡在水下,形成巨大的图腾。
他又回头看了风墨阳一眼,对方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不想露了怯,尤其是在风墨阳面前,便深吸口气咬牙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的脚底接触到水面带起涟漪的一瞬间,那些荧光小鱼便如同之前被风惊扰一般迅速散了开去。不过这一次,它们并没有潜入湖底,而是纷纷朝着他的下脚之处汇聚而来,竟是稳稳地将他托在了水面。
骆文星心中惊叹,面上却不显,只淡然抬腿又向前走了一步。
鱼群分开了一股,如同发光的影子般准确地接住了他的另一只脚,让他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如同行走在巨大的镜面之上。
他低头看向湖水,水中的倒影也向他看来,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倒影的唇边忽地弯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骆文星一个激灵,刚想仔细看看,清澈的水波已从他脚边荡漾开去,模糊了倒影的面容。四周一片静谧,风墨阳和大将军就在他身后几米处的岸边,并无什么动向。
或许是自己眼花了。
他定了定心神,加快了脚步。
湖面很宽,他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命运的阴影之下。仰头望去,这块石板不知为何显得比湖边的那些要大上些许,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骆文星绕着石板转了一圈,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这块石板上光溜溜的,除了一长一短两道显眼的裂痕外,压根没有半点字迹,整个就是一块无字天书,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上面原本也是写着东西的。”风墨阳的声音突兀地从他身后响起。
骆文星一惊回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此时正和自己一样仰头看着面前的石板,道:“但那些符文后来不知为何就渐渐消失了......”
听到这话,骆文星的心又热切起来,忙问道:“那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一个故事。”
风墨阳没有丝毫隐瞒,淡淡道:“一个身世悲惨但天赋奇高的少年,在经历一系列奇遇后修为大增,最后和朋友们一同击败了魔君的故事。不过说是故事,或许称之为梗概更为贴切,因为其中只写下了主角和配角的大致发展,并未描述详细过程。”
这...
骆文星一惊,不自觉地捏住了腰间的乾坤袋。
这不就是他笔记本上故事的大纲嘛!
莫非这风墨阳和颜如玉一样,不光知道他创世神的身份,甚至连这个世界其实是假的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怀疑。
不对。
照风墨阳所说,这第七块石板并非创始之初就存在,所以在《创世纪》上甚至没有记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不是因故事而成型,而是在之前就被创造了出来,若是如此,颜如玉为什么从未提过,是他想要隐瞒,还是风墨阳在撒谎?而且说到底,曾经的自己又为何要写下这个故事呢?
只是想要写作?
还是想要体验操纵他人的快乐?
这突如其来的阴暗想法令骆文星心底一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身边的风墨阳一眼,像是怕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好在风墨阳仍望着眼前的石板,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于是骆文星也重新看向那块名为“命运”的石板,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盯着那两道几乎将石板劈为两半的裂痕发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骆文星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将此事与之前的一件怪事联系了起来,转头开口道:“那裂痕,是你做的吧。”
风墨阳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
骆文星想着笔记本上邝云消失的名字,不知对方到底对此了解几分,斟酌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难也不难。”风墨阳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贯含糊地答道:“只要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
骆文星追问道:“那代价是什么呢?”
这一次风墨阳没有回答,但骆文星不打算放过他,于是紧紧盯着他的脸。
那的确是一张趋于完美的面孔,如同一块无瑕的玉石,令人在惊为天人的同时又莫名生出几分怯意,害怕会使之染上尘埃。
这行为在听风阁中大概算是大不敬了,不过风墨阳并没有提出异议,使得骆文星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他试图从对方眼中寻求答案之时,一种陌生的感觉突然击中了他,让他终于意识到之前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那双曾令他印象深刻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迷雾,虽仍旧异常美丽,却已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染上些尘埃,像是久不擦拭的玻璃,不再让人产生被看穿的错觉。
“你眼睛怎么回事?”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风墨阳无奈地笑笑,抬手拂去了肩上的尘埃:“其实我已经看不清命运的轨迹了,或许要不了多久便会连其他东西也看不清了吧。”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当一个人的眼睛开始浑浊,内里的衰败也就不远了。
天人五衰。
这个词语不由自主地从骆文星脑中冒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莫名地感到一阵愤怒,像是失去了一件珍贵的藏品,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风墨阳的衣领:“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
风墨阳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道:“你为何生气?”
“我...”骆文星一时语塞,只能又把手松了开来:“为了别人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
风墨阳回答得很快,仿佛已经为这个问题思考过无数遍:“保持置身事外虽然稳妥,但人毕竟不是天上的星星,比起不干涉不过问,按照固定的轨迹运行,或许还是参与其中比较有趣,这些都是她教给我的。”
骆文星望着那双不复空灵的眼睛,第一次在风墨阳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令他感到很是陌生,但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生气的理由,只能悻悻站在原地。
风墨阳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答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差点忘了你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骆文星一下子抬起头来:“我们以前认识?”
风墨阳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骆文星又追问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风墨阳摇摇头:“这件事大概只有你那位忠诚的侍卫才知道答案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此番前来的目的应该也不是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吧。”
骆文星一愣。
经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想找到创世圣物,利用它回到原本的世界,只是这第三件圣物实在是过于巨大,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带走的样子,让他不禁犯了难。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风墨阳深吸了口气,道:“你想要回去,其实只要一样东西就好了。”
骆文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是什么?”
“一面镜子。”
风墨阳抬起手,食指中指并拢,轻飘飘地在面前划了几下。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被划过的空气逐渐凝结,形成一道道水雾,逐渐拼合成几个熟悉的纹样:一只展翅的飞鸟,一柄出鞘的利剑,一个小巧的瓶子。
最后,随着他一挥手画出一个圆圈框住这些纹样,使他们缓缓重叠在一起,一个创世圣物的标记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到那个圈了吗。”风墨阳收回手来:“没有它,其他几样圣物不过是一盘散沙。虽说大部分人只把它看做是一个普通的外框,但我认为,它其实是隐藏的第四件圣物。”
“你的意思是......”骆文星盯着那浮在面前的图案,心潮汹涌,半天才回过神:“那个圈代表的是一面圆形的镜子?”
风墨阳点点头:“看你的反应,你见过它?”
何止是见过。
骆文星回想起自己在归云观时不小心触到那面镜子的经历,背上禁不住起了一层白毛汗。当时若不是假扮成文初明的叶青莲及时赶到,自己差点就伤到了颜宇......
等等,若是真的伤了颜宇,会怎么样?
他想起颜如玉曾说过,只要杀掉这个世界的主角,自己就能回去,这与那镜子让自己做的事情不谋而合,莫非它真能让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是...
“不行。”骆文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它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风墨阳偏了偏脑袋,似乎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些什么,随后缓缓开口道:“这么说,你已经经历过它的幻境了。”
“幻境?”
“没错,镜子并不能真正的伤人,但它能依据使用方法和心境,将人们最渴望的,或是最恐惧的展示出来,而出口或许就隐藏在其间。”
骆文星回忆当时变换莫测的场景,倒的确符合幻境的状态,尤其是那最后的场景,颜宇虽背对着自己,但前面还有不少学生,不可能发现不了身后的异常,只是自己过于紧张,所以才未能醒悟。
他有些动摇,同时感到些许懊恼。
动摇的是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与回家之路擦肩而过,懊恼的是如今镜子被叶青莲拿走下落不明。
一阵风起,吹散了浮动在他面前的创世圣物标记。不知不觉间,原本晴朗的空中已经布满乌云,使得天色都暗了下来。
“走吧,要下雪了。”
风墨阳带头转身朝湖边走去:“若你想知道那面镜子的方位,我可以让云蓝君帮你算上一卦。她对此造诣颇深,仅次于...”
他顿了一下,声音平静:“...仅次于以前的我,现在来看的话,大概是无人能及了吧。”
听到这话,骆文星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二人跨过湖面,骆文星唤回了在石板边梳毛的大将军,跟在风墨阳身后原路返回。
在踏入云海之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风墨阳沉默了半晌:“因为我想,所以便做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再说话,待重新回到听风阁的门廊下时,外面果真下起雪来,视野所及白茫茫一片。
风墨阳没有把骆文星送回流晖苑门口,而是在前一个路口就停下了脚步:“接下来的路你自己可以吧?”
骆文星看着眼前熟悉的廊道,点了点头。
临分别的时候,风墨阳又叫住了他:“最后送你一句话吧,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不是红楼梦中的对联吗,他怎么会知道?此时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骆文星转身想要追问,可风墨阳已顺着曲曲折折的廊道走远了,留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回到流晖苑的时候雪还在下,好在笼罩院子的结界已经修好,所以倒不至于太冷。他一路上回忆着去到圣湖以来的见闻,浑浑噩噩走到门口,看到自己匆匆离开时半开的房门才想起颜如玉早上似乎是让自己在房中等他,而如今已近黄昏,也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骆文星脚步一顿,先是推开门看了看确定他不在自己房中后,又移步到旁边的晡间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有些着急,正打算直接推门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要找颜公子的话,他去给丫头找药了。”
骆文星回头一看,原来是白老头,他似乎还为早上的事情有些不满,没什么好脸色,但骆文星还是松了口气,同时想起云锦的事,忙拉着他问道:“白先生,锦儿姑娘怎么样?她醒了吗?”
白老头显然已经被颜如玉告知了云锦的身份,听到问话并不惊讶,只带着他往对面走去,嘴里絮絮叨叨道:“还能怎么样,如今还躺着呢,下午醒了一会儿,见人就说胡话,还好颜公子回来及时,不然怕是要伤到来帮忙的年轻神官。”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拐到了骆文星身上:“不是我说你,怎么能让两个小姑娘为你打架呢?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脚踏两只船。”
骆文星:......?
“不是,白先生,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反驳了一句,又不知该从哪说起,只能赶紧换了个话题:“话说您为什么会把锦儿姑娘认作是您的孙女呢?”
经过这一路的观察,倒不是说他觉得这老头有什么不良动机,只是若非有着这一层关系,他和颜如玉或许早就发现云锦的身份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煦间门口,由于旭间早上被二人毁得不成样子,便只能换了间屋子给云锦休息。
白先生轻轻推开房门,也无意隐瞒,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这还要从之前李家屯的事情说起。”
骆文星点点头。
他记得白老头之前讲过,那村子的人不相信附近突然出现的麦田怪圈是魔君的法阵,最后导致全村覆灭,之后尸体又被炼成了异鬼,在来听风阁的途中追杀过他们。
白先生继续道:“当时我和归云观的仙君们一起埋葬了死去村民的尸体,但那并不是全部,因为我没有看到村长和几位成年男子。我认为他们可能还活着,便和仙君们说了此事,但仙君们似乎还有别的任务,个个如临大敌,没有人把我的话听进去,于是我只能自己进山找寻。
“后山的角落有一座废弃的庙宇,位置很是隐蔽,我还是在山里采药迷路时发现的。我以为村长他们会在那里避难,没想到在去的路上便遭到了袭击,就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种异鬼。
“那个时候我以为就要命丧当场了,没想到那丫头突然冲了出来,一下子就干掉了那几个怪物,然后便倒了下去。
“当时她穿着的就是这件巨大的黑色斗篷,兜帽下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像是图腾一般的纹路,看起来很是可疑,不像什么正派人士,但她毕竟刚救过我,我也不好把救命恩人就这么丢在危险的林间,便带着她挪到了附近一个不太显眼的山洞......”
“白先生,等等。”
听到这里,骆文星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一下:“您说锦儿姑娘脸上当时有着黑色图腾一般的纹路,是如今这个样子吗?”
白老头摇了摇头:“那黑色纹路几天后便缓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这如同寄生藤蔓一般的痕迹,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文星的心提了起来:“那您还记得那图案究竟是什么样的吗?”
白老头回忆了片刻,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了一番,二人站在门口合计了半天,骆文星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以他的经验来看,那神秘的黑色图案大概率就是魔君的诅咒了。
只是那令花清绝多年来都束手无策的诅咒为何会凭空消失?
难道是云锦在无意间找到了解法?
“怎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法子治吗?”
见骆文星陷入沉思,白老头有些殷切地问道。
不管事情的开头怎样,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真心地将云锦当做了自己的孙女。可惜骆文星并不知道解决的办法,只能摇摇头问道:“您之前找到她的地方明明距归云观更近,为何会想到要将她带来这么远的听风阁呢?”
白老头道:“我何尝不想把她送到归云观,可你也看见了,但凡听到归云观这三个字,她就会应激一般失去理智,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着她,再加上她几乎完全失去了记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以为她与归云观有仇,只能出此下策来听风阁投奔虹儿,想着至少请神官们算算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路途实在是遥远,我怕路上遇见仇家生出事端,便草草制了个面具给她带上,并谎称她是我的孙女得了怪病,这才勉强平安走到边境,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然还不知道如今会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叹了口气:“只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听风阁大师姐,那若非我多管闲事有意隐瞒,或许她早就能回家了吧......”
“那倒也不一定。”骆文星看他一脸自责的样子,安慰道:“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道理,有时候虽然走了弯路,但也能收获意料之外的风景,而且你看,这结果不还是好的嘛。”
“也是,若不是这件事,或许我这辈子也进不来这听风阁一回。”
白老头摸了摸雪白的胡须,感慨道:“创世神在上,这就是命运呐......”
这后半句话让骆文星一愣,禁不住回想起在圣湖看到的那块空白石板,石板上的裂痕,和邝云曾经试图划伤云锦面颊的事情。
虽说邝云的行为被风墨阳及时中止改变了,但云锦如今还是被未知的法术毁去了容貌,难道这一切真的注定发生,是自己多年前就书写下的命运?
但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
风墨阳今天说到的只有故事的大致走向,真正的大纲中一定还包含了不少具体转折和重大事件,否则他不可能精准地在那个节点改变了邝云的命运。
就在他想着是否要再找个时间去问问清楚时,房门被推开,颜如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骆文星见他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本想要招呼一声,却又突然回忆起早上不甚愉快的分别,对方失望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就生出股做错事般的局促,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尴尬地立在了原地。
颜如玉倒像是忘了之前的事情,见了他,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来关心道:“你回来了,阁主没有为难你吧?”
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对自己失望,骆文星舒了口气,几乎是有些殷勤地回道:“没有,他带我去了圣湖。”
碍于白老头就在身边,他不方便细说,只悄悄向对方使了个眼色表示过会再谈,随后转移了话题:“云锦怎么样了?”
“...她......”
颜如玉犹豫着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内间就传来嘎吱一声。
三人忙掀开隔帘进去一看,发现云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伸长手臂去够旁边桌子上的面具,见他们进来,更加慌乱,一不小心差点把桌板劈成两半,好在颜如玉及时上前,帮她稳住了身子。
“唔..别看我!”
云锦一碰到颜如玉就缩了回去,捂着脸挪到了床脚,看上去情绪仍不太稳定。
骆文星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具递过去,等她戴上面具稍稍平复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云锦盯着他看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他呢?”
骆文星又指向身边的颜如玉。
他们二人在归云观时关系甚是亲密,或许印象更深刻些也未可知。
云锦转向颜如玉,盯着他看了更长的时间,久到骆文星几乎以为她又睡了过去。
看样子是没戏,骆文星又换了个问题:“那你还记得那件黑色的斗篷是谁给你的吗?”
云锦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看着颜如玉的方向,良久才垂下脑袋,面具后的声音闷闷的:“我...我不知道......”
“你再仔细想想,那天你离开归...”
“别逼她了。”
颜如玉摇摇头,打断了骆文星的逼问:“这个问题我下午已经问过了,但只要一提到那件事,她的情绪就会失去控制。”
“没错。”白老头附和道:“一直嚷嚷着什么不是这样的,她没有,之类的话,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罪,哎。”
骆文星看向颜如玉,问道:“对了,你不是给她找药去了吗,药呢?”
颜如玉噢了一声:“这里气候寒冷,有几味草药难以生长所以不得,不过这药本身也只起到一个安抚镇定的用处,治标不治本,并无解决她的问题根本之用。”
骆文星叹了口气,云锦靠在床头,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看不出一丝往昔活泼开朗的样子。
看来现在一时半刻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几人转换了话题,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她情绪趋于稳定,才先后离开了煦间。
颜如玉很是自然地跟着骆文星进了旰间,骆文星反手关上房门,立刻急切地问道:“云锦的事情长老们怎么说,还有的治吗?”
“难说。”
颜如玉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按照长老的说法,她这中的似乎是一种已经失传的蛊术,可以释放幻象,操纵人的记忆。由于蛊虫盘踞在脑中,所以无法直接取出,只能由下蛊之人操纵蛊虫爬出,或是杀掉下蛊之人方可解决。
可由于她的记忆被操控,如今我们甚至连下蛊之人是谁都毫无头绪,所以......”
骆文星难得看他如此担忧,想来与云锦之间的确有些情分,此事自己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不过徒添人烦恼,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至少她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
颜如玉点点头,勉强冲他笑了笑,问道:“阁主带你去了圣湖,可有什么收获?”
于是骆文星便将在圣湖的见闻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颜如玉沉默地听着,逐渐皱起了眉头,待说到命运石板上的裂纹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可是神物,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骆文星想起风墨阳如同熄星一般的眼睛,叹了口气:“他付出了对等的代价。”
“是什么?”
“一切。”
大概是仍不愿提起他天人五衰的事实,骆文星的回答很是隐晦,好在颜如玉并没有抓着这点不放,只是惋惜道:“原来如此,可第三件圣物若真是那几块石板的话,我们该如何带走呢?”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骆文星道:“风墨阳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创世圣物其实一共有四件,第四件就是那面镜子!”
颜如玉愣了一下。
骆文星兴奋地继续道:“就是原本放在百花宫后山辰星树中的那一件,你应该记得吧?”
“噢!”颜如玉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可我记得那件圣物似乎是被盗了?”
骆文星点点头:“那镜子是被颜子鹤偷偷拿走了,经过一番辗转到了云霄手中,前段时间在归云观的时候又被扮成文初明的叶青莲顺走,如今下落不明,不过风墨阳说会让云蓝长老帮我们算一算它的方位。”
“颜子鹤?”颜如玉有些疑惑道:“你是说叶青莲的那位师兄?”
“对,他就是和云霄一起登上灵山的无名大侠。”
天色渐暗,骆文星坐在桌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又奇怪地问道:“他们当时不是一起面见了创世神嘛,虽说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但你应该还记得的吧?”
蜡烛的光闪闪烁烁,一直蹲在他肩膀上的大将军窜到地上,扑起了二人的影子,颜如玉用脚尖蹭了蹭地板,道:“当时你是一个人去的,所以我不太清楚......这也是风阁主告诉你的吗?”
骆文星摇摇头,拿起一边的剪刀剪了剪烛芯,道:“这一段历史是我亲眼在水镜中看到的。”
接着他便将水镜中看到的事情大致地讲了一遍。
“所以说颜子鹤是主角的父亲,而云霄逼死了他们一家?”
颜如玉站在门边,小声问道。
骆文星叹了口气:“虽然结局是这样,但也无可奈何,要不是我当初执意写出这个故事,或许他们三人的命运都不至于此......”
这些事他自知道后就没跟人说过,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如今终于有机会开口,懊悔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若是颜宇知道了,他一定会恨我吧......”
“那是当然。”
一个阴冷到可怕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紧接着一阵刺耳的狂笑猛地响起在他耳畔,像是有谁目睹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件,令人从心底感到战栗。WwW.XiaoShuo530.com
骆文星猛地抬头,只来得及看清眼前黑影一闪,接着下一个瞬间,尖利的猫叫在身边响起,大将军猛地跳起来,扑灭了桌上的烛台。
光源的突然消失令骆文星眼前一片混沌,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从后方毫无预兆地攀上了他的脖颈,正逐渐收拢。
他挣扎起来,刚要呼救,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一个暖黄的光点在眼前亮了起来。
——是颜如玉手中的火符。
“你没事吧?”
他扶起倒下的烛台,重新点燃了蜡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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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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