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忙成狗,生活中实在没有别的事可以说,赭写信时不免写豚,每回不知不觉写得很长很琐碎,每一封信都要写好几张缣帛,卷成厚厚一圈。
如此写了年余,虽然青蘅始终没说什么,但赭还是忐忑的问:我每回都是写豚,写大量琐事,赏析乐谱的篇幅只有一小部分,比喻时还习惯用豚,好不容易来灵感谱曲,比你的水平差了十条街,你不会觉得粗俗琐碎吧?
青蘅很快回了信,并不粗俗也不琐碎,很有趣。大抵担心他不信,不再只谈音乐,开始在书信中增加了生活中的琐碎趣事,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什么,充满人间烟火味。
赭莫名就信了青蘅真的不觉得自己的书信琐碎。
青蘅写的生活琐碎趣事的确充满人间烟火,但那人间烟火不属于她,她只是红尘之外的旁观者,人间烟火中的旅人,行过旁人的人生,一瞥别人的人间烟火。
赭写信写得更勤了,徭役期满时俩人之间的书信往来从每月一次变成了半月一次。
徭役期满时工地的负责人询问了赭的家族情况,虽然赭的曾祖母有刑事犯罪记录,而官考的一个要求便是身家清白,上数三代不能有刑事犯罪记录者。赭是第四代,父亲与祖母的记录又很清白,可以参加官考,遂让他去参加了鸿沟工地官考——鸿沟工地官考不要求必须是本地人,但录取后只能在鸿沟工程中做事。
赭非常轻松的通过考核被录取,成为工地上一名端公家饭碗的胥吏,每岁有十五石的俸禄,每季有盐、肉、布等福利补贴。
职司仍旧是养豚,但比他的前上司要好,工地上的豚已增至两万多头,每月都有豚出栏宰杀,自己吃不完的送去其它工地。养这么多豚,供数万人的豚肉,自然不能原来的人手,如今他手底下管着大几百人。
拿到公家饭碗后赭干了三个月,此处工地的鸿沟竣工,役人与长工、短工们转移去其它工地,但养豚场不好随便搬,请示了青蘅后养豚场不搬迁,留在原地继续养豚,为周围的十个工段提供肉食。
赭手下管着的人手也增至千人,养的豚进一步增加,也让赭增加更多的实验对照组,八个月后终于完善出了当下最好的饲料配比与养豚须知。
赭遂申请辞职,得到批准后同自己提前培养的接班人迅速完成交接,收拾行囊回家,也没瞒着青蘅,在书信里提了一嘴。
青蘅表示不理解,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还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赭回信表示没遇到问题,只是我以后想为相,而要为相,我需要了解很多很多的东西,文的武的都要,所以下一步我要去从军。
青蘅:我见你对音乐很有灵气也很喜欢,还以为你会成为乐师。
赭:我对音乐不喜欢也不讨厌,我只是喜欢你的音乐,我喜欢的是权力,我要做高官。
青蘅:很接地气的追求。
赭:不是反讽?
青蘅:不是,只要你不论担任什么职位都尽到与权力对应的责任,不论你是出于什么而为官都无不妥。不是哄你,是真心话。而且你在我认识的人里不算最特别的,我认识一个人渣,没有道德且爱杀人,追求权力是为了万世名,但这个人渣握有权力的同时始终尽到了与权力对应的责任,请问这人是好官还是坏官?
赭:好官?
青蘅:是的,一个好官,是我见过的最尽职尽责的官,无人能及。
那个人渣是你的情人吗?赭下意识写下自己的疑惑,回过神后却打了个×,重新拿了一张缣帛写回信:军队招人的门槛真高,身高要超过五尺半,身体不能有疾,能举二十斤的石锁,负重跑,....林林总总一大堆,青州边境的门槛最过分,但我通过了,正在青州边境戍边。话说边境军营的食堂真不错,是我吃过的所有食堂中最好的,有鱼有肉有蛋有菜有羊乳,味道还都很好。
青蘅:我埋了一瓮酒,期以岁月。
赭给青蘅的书信内容从养豚开始换成军旅琐事,并掺杂大量对羽人的见闻,生于扬州,来边境之前他是没见过羽人的,以为羽人是像鸟一样背生双翅的人,虽然也的确是背生双翅,但和鸟一点都不像。羽人的翅膀平时看不到,更像是虚实之间的莫名之物,也无法像鸟一飞就是一整天。WwW.XiaoShuo530.com
青蘅:你是去从军的还是去研究生物学的?
从军三年将军队了解得差不多了,赭申请退伍转职。
按着辛筝指定的规章制度,除了很难培养的特殊兵种,常规兵种满三年后便可申请退伍,之后可以申请退伍兼转职,可以转后勤也可以转去官僚体系,不过具体转到哪个职位就要看哪里有坑了。
赭提前打听清了这些,遂申请转职去做一名驿吏,连哪里的驿舍都贴心的填了。
青蘅不解:你这回又是要了解什么?
赭:边军已经了解完了,该了解内陆的军队了,这些见识都是我以后的本钱。
青蘅:我现在相信你未来真的能入相。
赭:你这意思是你原本不相信我能入相?那你之前跟我说你埋了酒?
青蘅:未来安慰你。
赭:我....
尽管赭申请的是驿吏,但他有自己挣来的爵位,在军中也干到了旅帅的位置,转职时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去做小吏。但赭又坚持要去驿舍,负责转职的部门无奈,最终给他转了个驿丞之职,管理一整座驿舍。
驿舍位于兖州,赭走了大半个月的路才从边境跑到任上,一进门便看到在大堂中喝汤的女子。
“无病?”赭讶异的看着女子。
女子招了招手。“来了,这座驿舍挺特别的,你怎么选的?”
“我只是选了个范围,其它都是上面安排的。”赭也知道这座驿舍的位置不太好,但只有这座驿舍的驿丞之位是空着的。“你来看我吗?”
“是啊,这段时间事情少,比较轻松,就来看看你。”青蘅瞅了瞅少年。“每回见你你都跟雨后春笋似的。”
“你我认识九载,见面却只五回,自然见一次都觉得我变化大。”赭一边说一边在青蘅的身边坐了下来,拿了一只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汤解渴。
青蘅瞅了瞅身边坐着的赭,觉得不是见面次数太少的问题。自己已经很高了,身高将近六尺,九年前初见时赭也就到自己肩膀,但九年过去,这人身高已六尺半,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便是羽人中的高个子都没赭高。“分明是你变化太大,你拔高了至少一尺,初见时你才到我肩膀。”
喝完汤的赭闻言抬头瞅了瞅青蘅的头顶,确实,曾经要仰视的人如今可以俯视了。“我已是大人,长高很正常。”
“倒也是。”青蘅往赭的碗边放了一把蜜饯。
赭问:“你来多久了?”
“比你早三日。”青蘅道。“此地,很特别。”
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地方穷,但你的话让我听着觉得这地方的问题不止穷那么简单,赭闻言道:“哦,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青蘅道:“跟你关系不大,是地方官的问题。”
“近不近?”赭问。“若是近,必定会影响到这座驿舍。”
“只是如此?”
赭迟疑了下,还是坦诚道:“往上爬最快的途径是踩着尸骸行进,但如今这位王的性情,我只能踩有罪的尸骸,不然我就会成为别人脚下垫脚的尸骸。”
你还真是下足了功夫,青蘅不由腹诽,但还是向赭说起了自己这几日无意发现的事。
这座驿舍位于浮络山系从高山向山地丘陵过渡的地方,离浮络山道不远不近,从浮络山道里走出来的商队基本不会经过这里,有更近有更方便的驿舍。
这附近有四个乡与若干里聚,但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特产之故,都很穷,而仓廪实而知礼仪的另一面是穷山恶水则出刁民。
“隐藏人口还是圈地?”赭问,这两种是地方官吏最常见的问题,哪怕辛筝每隔十年就收拾一次地方,十万八万颗人头始终无法根治。
“与官吏无关,浮络山道是重地,有军队驻扎,地方官吏没那么大胆子在有军队做邻居时胡来。”青蘅道。“是乡野之民,他们涉及人命。”
赭愣了下,却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此地与浮络山道有距离,却也没远得没边,就算经过的商旅少那也是有的,再考虑到穷山恶水出刁民,会发生什么已经不难猜了。
“对了,他们还涉及人口买卖。”
“不是,大户人家涉及人口买卖我能理解,他们藏匿了土地,土地需要人手耕作,但这些土地见不得光无法光明正大的雇佣人手,但乡野之民怎么也涉及这个?”赭不解。“不至于是为了土地吧?”
人族的土地都是国有,按人头分配,一个人对应一份土地,人死了土地就要收回,一些地方为了多分地而走歪门邪道他也听说过。
“人口买卖需要中转站,而且本地没有特产。”
赭听懂了。“我的运气真好。”
青蘅疑惑的看着赭。“啊?”
赭问:“你准备如何处理?”
“摸清情况通知军队。”
“我来摸清情况。”赭看了看青蘅的脸。“你生得如此美丽,太过显眼。且这种事毕竟是整个里聚整个宗族集体作案,口供肯定串得很好,不完全摸清楚,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他们壁虎断尾,其余人仍旧平安无事。交给我,我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多久?”青蘅问。
赭答:“最迟三个月。”
赭的口气太大,让原本只休半个月的青蘅硬生生将自己的行程推迟了半个月,就想看看赭准备怎么做。
吃饱喝足,赭从行囊里翻出符验与信物接管了驿舍,第一件事便是查账,本地虽然穷,但驿舍的收入来源比较广,不止为过往商旅提供歇脚。
驿舍的主业是公文往来与为出差、赴任的官吏提供住宿的地方,负责道路的安全,后来才发展出了为民间送信送包裹、接待民间商旅的业务。除此之外驿舍还有附带的几百亩土地供驿卒种植粮食菜蔬,养殖禽畜用以维持驿舍所需。
驿卒本身也有俸禄养家,总得来说,哪怕不赚钱驿舍也倒闭不了。
只是本地太穷,驿舍的驿卒加起来也就四个,连个武卒都没有。
赭验完账第一件事便是将原本的代丞送进了监狱,理由是贪污与侵吞土地。代丞有注意做假账,但不是专业的,假账做得太差,不堪入目。侵吞土地更是赤/裸裸,驿舍与周围不少乡人的土地被他划为自己的私田,强迫别人为其劳作,田地里的出息都进了他和另外三个驿卒的腰包,但赭不可能将所有驿卒都送监狱里,便只能诛主犯,敲打从犯。
尽管如此,剩下三个也不可能好用,但暂时也只能凑合。
处理了驿舍的内部问题,赭放出消息,驿舍要翻新和扩建,需要人手,待遇从优,每日一斤肉。
扩建屋舍不是什么难事,乡野之民普遍掌握这一技能,乡里有谁要搭新的屋子,攒够材料后便会在农闲时招呼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帮忙修屋,酬劳也只是管饭。
成本也很低,驿舍剩下的赀财也负担得起,管理难度也不高,在乡民都来帮忙后赭便请青蘅帮忙坐镇驿舍监督屋舍的修建,防止驿卒们做什么。自己一头钻进了周围的乡里与山林,每日早出晚归,驿卒编的草履也被他以一日两三双的速度消耗殆尽。
赭每日回来时总会扛着一头或几头野兽,周围的野生动物显然是倒了大霉,青蘅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找特产。”赭道。“一个地方想要富裕起来,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特产。”
“你说的特产莫不是那些野兽?”
“不是,这些野兽算不得特产,随处可见。特产必须有本地特色,我还没找到,不过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垃圾,所谓垃圾只是还没发掘出价值。”
找了一旬,磨破了三十几双草履,赭终于在某一日开心的带着一包新鲜荼叶回来给青蘅看。“无病你尝尝味道如何。”
青蘅一点都不想尝尝如何,荼这种东西是出了名的苦到透心凉,但赭的眼神太殷切,青蘅还是勉为其难的取了一片叶子送进嘴里。
“味道如何?”
“苦。”
“我知道苦,不苦就不是荼了,我的意思是和别的荼比起来呢?”
“同样苦得掉渣。”
赭问:“你平时吃肉吃多了都是如何解腻?”
“成为玉主之前我会吃很多菜蔬,成为玉主之后我不论吃什么肠胃都不会消化不良。”
赭:“....根据我的比较,这荼不似南方荼那么苦涩,味道要香醇一些,但解腻的效果并不差。”
青蘅听懂了。“你想将它变成本地特产?”
赭点头。“这荼是我在山中发现的野荼,那里一整片林子都是荼树,既然本地能找到野荼树说明本地的气候可以种荼。兖州吃肉的人很多,而寻常人肉吃多了肠胃不免消化不良,羊肉吃多了更是容易上火,而荼专治这些。”
人族本质上还是肉食生物,平原耕地不能用于养殖牲畜,便用山地放牧牲畜,反正一定要满足吃肉的需求。而兖州除了有大片牧场还与龙伯和羽人接壤,龙伯与羽人虽然是主业一个是兼职,但都是畜牧业大户,每岁都有数以十万计的牲畜通过互市进入兖州与沃西,再进入千家万户的食案。
人的胃容量就那么多点,肉吃多了,能留给菜蔬的容量就少了。虽然会有人出于对生命的爱惜每日保持菜蔬的摄入量与其它食物总和等重,但绝大部分人都没这个控制力,有肉吃干嘛要吃菜?
青蘅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赭腼腆道:“特产要卖出去需先让别人知道,不然别人都没听说过又如何会来买?能不能拜托你在人前用一段时间的荼?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减弱荼的苦味。”
除非用千载的时间去改良培育新品种,否则哪可能减弱苦味,虽不信赭能改善口味,但青蘅还是点了点头,然后问:“我让我的弟子用可不可以?”
赭:“....可以,但她能来周围的城邑吗?”
“你很急?”
“我之前不是答应你三个月内解决事情吗?”消息传播是需要时间的。
青蘅想了想,道:“我去最近的邑治走一趟便是。”
赭感激道:“多谢。”
青蘅道:“我是玉主,安民本就是我的职责。”
赭看了眼青蘅,干净白皙得给人非人感觉的脸上尽是理所当然,仿佛神祇,赭垂下了眼睑遮住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虽然准备借青蘅做宣传,但赭也知道荼这种东西若是原汁原味,正常人都会与青蘅一般反应:除非生病,医者开方里有这玩意,否则绝对不尝试。
会将荼当成调味品饮品日日食用饮用都是畜牧业发达的地方,肉吃得太多,身体必须天天摄入荼,良药苦口利于病。
兖州整体还是农耕区,摄入肉食比不上畜牧区,解油腻还可以选择菜蔬,没必要强迫自己死磕苦得透彻心扉的荼。
要在农耕区推广饮荼,荼的味道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动。
培育改良荼的品种就算了,作物的培育改良耗时以千百年计,不适合本地。
赭尝试煮荼时往里加入调味的东西,以物美价廉的材料优先,煮出了一罐又一罐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吃不死人,但味道也一言难尽,赭又舍不得扔,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自己吃。最后还是青蘅怕他把自己弄死,让赭去忙驿舍的事,自己来研究怎么改良荼汤的味道。
研究了月余青蘅研究出了荼的多种用法,煮汤、烧烤、红焖、清蒸....应有尽有。
赭奇道:“你这是拿荼当食材?”
青蘅颌首。“能吃就行。”
赭赞同。“也是,反正没人规定不能拿荼当食材,能吃好吃就行,你给此荼起个名字吧。”
青蘅思考了一会,回答:“闻林。”
“世人皆耳闻的荼林吗?好名字。”
青蘅:“....”我的意思是有一定名声的荼,而你又是在野林里发现的,组合起来就是闻林。
虽然不是原本的用法,但目的都达到了,赭将这段时间组织周围乡人采摘的几十斤荼叶都交给了青蘅。
青蘅离开后具体要如何做赭也没问,只在青蘅走后继续忽悠本地乡民中的年老者,告诉乡民,以后要采更多的荼,能赚钱。
自然有人不信,对赭提出了质疑。
“那些苦叶子怎么可能赚到钱?”
“那是荼,食之可解油腻。”
“菜蔬亦可,还不苦。”
但菜蔬的效果比不上荼,知道这理由无法取信,赭换了一种方式回答。“从前有个无怀国,无怀国的国君喜穿紫衣,朝野都开始穿紫色的衣服。在当时,几匹没染色的素绢都换不回一匹紫色的布。
国君对此十分忧虑,对自己的臣子说:‘我喜欢穿紫色的衣服,但紫色的布料很贵,朝野喜欢穿紫色衣服的风气不消失,我该怎么办呢?’
臣子告诉他:‘您想制止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试一下不穿紫衣服呢?您可以对身边的从人说:我非常厌恶紫色衣服的气味。身边大臣中有穿紫色衣服来进见的人,您就说:稍微退后点,我厌恶紫色衣服的气味。
国君说:‘好的。’
从那天起,没有侍卫近臣再穿紫色衣服,到第二天,国都中也没有人穿紫色衣服,过几天,国境之内没有人再穿紫色衣服了。”
赭看了眼乡民,显然,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但不明白前后有什么联系,遂道:“前些日子在驿舍居住的那位女子是一位贵人,我为她准备了一顿荼宴,她很喜欢,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几十斤荼叶。”
大道理不一定能令人一听就懂,但利益一定能让最愚昧的人听懂,何况这些乡民再怎么着也在年幼时被按着在官序读了两年书。
长者们纷纷对赭送上热情的恭维,赭却露出了忧虑之色。“只一事我放不下心。”
一位长者马上问:“驿丞忧心何事?”
赭忧心忡忡道:“我自青州来此赴任时遇到许多商旅告诫我活动一二换个地方,说此地曾有商旅遭遇不幸,亦有不少人口失踪。我自是知道传闻不可信,但三人成虎,何况青州之地也能耳闻,商旅们未必愿意来此。而要将荼卖出去,让更多人听说本地的荼,引来更多人买卖,皆少不得商旅。若无商旅愿意来此,即便上有所好下也跟不了风。”
长者们闻言也忧虑了,这确实是个问题,商旅也是要命的。
“驿丞....”
“老叔放心,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不是真的,我来此这么久都没遇到问题,怎可能是真的。”身强体壮徒手能打死猛虎的赭一脸我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肯定是谣言。
“那是真的。”
赭一脸震惊的看着长者。“怎会?”
长者一脸羞愧的告诉了赭本地曾经发生过的事,并坚定本乡与乱七八糟的事无关。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掺和,你们只是旁观者,不然我也不会忽悠你们,赭一边心说一边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这,你们容我思量,好好思量....”赭一脸怀疑人生的送客。
送了客,赭招来驿舍中这段时间表现最好的驿卒耳语一番,随后这名出身本地的驿卒离开了驿舍。
翌日赭一起床便看到了门口由一群老人带着的千余青壮。
“驿丞,我们想了一宿,还是觉得如此毒瘤不能留,不知驿丞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为民除害?”
赭能说不吗?必须不能,这可是政绩。
***
从邑治回来的青蘅老远便看到驿舍周围有很多白花花的东西,怀疑自己眼花了,落下后一看,没眼花,确实一片白花花,六七百号人被捆成一串又一串摆在驿舍周围,其中的男性都被扒得只剩犊鼻裤。
“你怎么做到的?”青蘅惊奇的问大堂里整理口供的赭。“我带军队过来都做不到这般齐整。”
“熙熙攘攘为利而来,自然也为利而去。”赭笑道。“比起你我这样的外来者,这些因为十里八乡的联姻而漠视的旁观者才是最清楚本地家家户户底细的人,他们会为了宗族与血缘而在官吏面前串供扯谎,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献祭乡里乡亲。”
青蘅看了眼屋外的白花花们,忽问:“将人性看得这么透,不累吗?”
赭懵然的看着青蘅。
青蘅道:“你还能真正放心安心的信任谁吗?”
赭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坠入深渊。”
“哦?”
“很多事情是分不了善恶的。”赭道。“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幼时体弱多病的事?”
“说过,你的父母兄姐一直没放弃你,为你寻医问药,待你极好。”
赭道:“但他们也做了一个决定,最迟至十二岁,若十二岁时我的身体仍无法便会放弃我。”
青蘅愣住。
赭笑道:“我没事,我知道他们很爱我,定下期限决定未来放弃我只是生存的无奈,这是人性也不是人性,我明白这些,是不会一路往最幽微的方向跑的。”
青蘅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一味以善与恶的立场去看待人性很容易出问题,成熟的人应当接受人性有善恶两面的特性。
确定赭当下没问题,青蘅换了个话题。“闻林荼已传开,你可以下一步了。”
“这么快?”赭讶异。“你怎么做的?”
“也没做什么,在邑治的神庙里住了两日,让神庙的庖人用荼为烹饪食物,只用我自己提供的闻林荼,走的时候将没吃完的送了一些给来拜访我的权贵。”青蘅随口答道,本着有福同享的想法,她还给辛筝寄了两斤。
赭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青蘅做的是很寻常的事,但她是玉主,于是寻常的事起到了不寻常的效果,这也是他找青蘅帮忙的原因,但没想到会如此容易。
“看你的表情你之前不是这么想的?”
“我以为你会举办一场奢侈的宴饮,用一场宴饮衬托荼。”赭道。“望海郡的大户人家要显摆什么时皆如此。”
“那一套浪费又折腾,俗,我不需要。”青蘅答,而且她也没钱,她所有的钱都投入了什么时候修好自己什么时候解脱的鸿沟。
不清楚青蘅财政情况的赭无法反驳青蘅的话,青蘅是玉主,确实有资格说所有人俗。
“有道理。”赭加快了对口供的整理,青蘅都将宣传做好了,接下来就该有人打听本地了,必须尽快搞定下一步。
赭骗了本地乡民,本地的情况没传到青州,他是在进入本地城邑时打听来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本地的安全真的会让商旅不安,他也不算骗人。
为了抚平商旅的不安,赭将本地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一锅烩后带着乡民一路敲锣打鼓的将那些犯了事的家伙送官,解救出来的人送回家,再将卖力的乡民们拷问出来的情报统统呈给本地的城令,以此表示与犯罪划清界限的同时又进行了一波宣传,并得了城令的好感。
大几百号罪犯以及一整条线的情报,城令把事给办了,加官进爵就在眼前,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城令也不介意与人方便。
不到一个月赭便让驿舍周围热闹了起来,许多商旅涌来,赭一边让乡民采摘野荼赚钱一边教乡民准备开春后移栽嫁接荼树。
拖了一个多月终于要离开的青蘅忍不住在临别时问赭:你究竟是驿丞还是乡正?
“当然是驿丞。”赭示意了下自己腰间的驿丞符信。
“你干得分明是乡正的活。”
“周围乡里富了驿舍才有收入。”赭道。“总不能一直入不敷出。”
“驿舍本就是国库倒贴钱的产业。”
“那能让驿舍盈利的我是不是一枝独秀?”
青蘅点头。
赭道:“这些都是名望,未来青云直上的基石。”
青蘅懂了,又问:“你要做王吗?”
“我的志向只是相。”
“为何不想王位?”
“咱们现在这位王,迄今为止熬走了十一任相。”赭道。“虽然我比她年轻,但我没信心熬死她。”
青蘅哦了声,这才想起人族的王位继承制有个大坑。
王位是终身制,这种制度是为了防止王权频繁更迭带来不必要的动荡,人族中前期家底太薄,禁不起折腾。这种制度在最初的几千年里起到了很好的稳健效果,就是坑了不少王位继承人。
人王不可能等快死了才来准备继承人,因而差不多是人到中年就开始物色继承人,而王位的候选人要先从基层干起,各个地方都干一圈,打磨得差不多就担任摄政君,代王摄政。通过摄政考验后王会领着人去祖庙祭祀,表示这个年轻人很好很好,下一任王就他了。
当然,说的是下一任,不是马上上任,因而还是要继续摄政,直到现任王死了以后才能真正登基。
历史上有一任摄政君摄政了五十几年都没能继任,现任王太能苟了,摄政君都老死了王就是不死。这位倒霉的摄政君虽然没有继承王位,但代行王权也有五十多年,与真正的王也就差个名分,因而她死后大家商量了下还是决定追封其为王,神主位送入祖庙,但因为她没有继位,她的庙是按先贤待遇来。
摄政五十多年都没继位这种案例虽然只一例,但被熬死的摄政君不止这一个。
只是最近一两千年人王的王位继承不太正常,废王与死于非命的王一大堆,很多人都忘了远古时的那些摄政君制度与被熬死的倒霉摄政君们。
辛筝的相拥有的权力虽不如那些倒霉摄政君,所处位置却是相同的,面对的尴尬困境亦然。
青蘅问:“若你来日为相,会将她拉下去吗?”
历史上有被熬死的摄政君自然也有不甘心被熬死而请王提前禅让的摄政君。
赭道:“那太遥远了,但她治理人族百余载,已然如同神祇,没人能将她拉下来。”
“我希望你不会。”青蘅道。
赭不解。
青蘅道:“要拉她下去,我是最后一道关卡。”
“我不会那么做。”顿了顿,赭好奇的问:“你不是很不喜欢她吗?”
青蘅道:“我不喜欢她和我觉得她是一个称职的王而支持她是两回事。”
赭明白了。“你不喜欢她,但你无法不尊敬她。”
青蘅颌首。
赭道:“我也尊敬她。”
“我要走了,再见。”
“你下回几时再来看我?”
“我不确定,鸿沟快修完了,最后的收尾我会很忙,但我会给你寄信。”
“那我等你的书信,早些给我写信。”
“一定。”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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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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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都广建木的孰能不朽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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