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他这是?”一名官吏无声的用眼神表示是不是中邪了。
官署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赭是个劳模,更令人佩服的是赭不仅自己忙碌,也不让周围人清闲,日南郡的人口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老幼病残,只要还有一丁点劳动力他都会调动起来让人干活。甚至连周围的郡都没放过,跑了一趟周围接壤的三个郡,说服了三郡的郡守修路将四个郡连起来,互通有无。
两岁下来,日南郡可谓焕然一新,祝融半岛这边的土地出口树薯和布匹,海东平原那边的土地则在水利修好后种上了稻,还利用水利养鸡鸭鹅鱼,淤泥肥田,目前还没有元洲那边的收成,但可以预见等土地伺候熟了,稻米的产量会很喜人。
赭原本是想比着元洲南部塘中养鱼,塘上种桑的做法,但桑树种下去后发现桑树没阵亡在海路上,却阵亡在了水土不服上。桑是元洲中部的产物,原产地是冀州,被人族先民的一支发现,驯化与利用,随着人族的发展而扩散至九州地区。这个过程花了六七千载,不是人族在传播作物上不给力,而是一种作物换了一个环境生长需要时间去适应,不然轻则出现各种水土不服的症状,重则死给你看。
赭在树苗枯死后终于反应过来为何桑树传播了六七千载,也因此换了别的作物。
沿海开辟海藻田,同鲛人做生意。
寻找与推广合适的作物、兴修道路与水利、开荒、开拓商贸....如此折腾,做为郡守的赭每日十二个时辰至少六个时辰坐在官署里,若没坐在官署里那一定是跑去乡野视察,只差拿官署当家。
这种按时退衙的事,稀奇呀。
“你是新来的吧?”
官吏不解的问:“刚来四个月,怎么了?”
“郡守的情人回来了,小别尚且胜新婚,何况他们别了大半载。”年长的官吏道。
“情人?这么高兴居然不是已成婚?”
年长官吏道:“那可使不得。”
“啊?”
“郡守虽然很好,但不配。”年长官吏道。“做情人还行,若是做夫妻就很不合适。”
年轻的官吏不解。“得是谁家女子?郡守竟也配不上?”
“倒也不是郡守不好,郡守也挺好的。”年长官吏感慨道。“但他是人,而神不与凡人配。”
玉主可以临幸凡人,尊者宠幸喜爱的下位者是很寻常的事,但宠幸和成婚是两回事。尽管这有巫宗宣传以及许多乱七八糟的因素,但世人对此也认可,玉主是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让神与凡人配是对神的羞辱,故神不与凡人配。
准时退衙的赭在走到自家门前时突然停了下来,听着宅邸中传出的幽幽琴声,赭调整了下表情,表现得不能太激动,得矜持一点。那家伙说一年回来半年,结果这都快一年了才回来。
调整好了神态,赭这才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看到了院中抚琴的少女,琴声幽幽,苍凉孤独,孤独蚀骨。
“你回来了。”青蘅笑道。“快来听听我从瀛洲学来的新曲。”
“瀛洲?”赭愣了下。“你怎么旅行去瀛洲了?”
脚下的大地是个球,这颗球上有十块陆地并非秘密,不仅望舒的寰球游记这么写的,官序的教材也同样这么教,还介绍过有哪些种族,这些种族都是怎么个模样。
游记与官序教材中对瀛洲的介绍非常少,通过疍人知道那块陆地上也有智慧生物,但那块陆地上的文明显然很不发达,望舒当年飞过瀛洲都没见到城邑(从高空往下看,除非大城邑,否则什么都看不到),疍人做生意都不怎么往那去,沿途补给的地方都没有。
“王让我去的。”青蘅叹道。“我本来是想去生洲看看龙伯与羽人开垦的疆域,修建的城邑,但王从疍人那里听说瀛洲有与山鬼生得很像的智慧生物,便让我去看看。”
明明退休了还要被指使做事,青蘅也很无奈。
虽无奈,但青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跟你说,我在瀛洲找到了夫诸建立的城邑和国度,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
赭犹豫了下,还是很好奇青蘅都遇到了什么,遂坐了下来。“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夫诸和我们以前一样有自然神的崇拜,而它们崇拜的诸神中最有名的是风神。”
“和羽人一样....”赭惊讶的看着青蘅掏出来的陶制神像,不同于人族因为有玉主这个行走于人间的神灵化身而没有神像,神龛只能坐一个,神像摆上去神祇就没地坐了,但其它种族对于自己信仰的神祇都是有神像的。神像长翅膀是羽人的神,但也仅限于羽人三神中的风神与自然女神,水神是不长翅膀。但赭在边境从军数载,见过羽人的神像,这神像虽然也长翅膀,但细微处可以看出与羽人的神像明显不是一种风格。
赭道:“这不是羽人的神像。”
“是夫诸的。”青蘅道。“他们崇拜的风神是一名生有双翅能翱翔天际的神灵,我原先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向往天空,但我后来发现不是。瀛洲与元洲不同,元洲的王朝都是种族王朝,种族即王朝。但在瀛洲不是,瀛洲诸族并未完成对种族的整合,每个种族都有不同的城邑、邦国,互不统属,但不论是哪里的夫诸都崇拜着同一个风神。在每个地方都有风神的事迹,我打听了下,那事迹与历史是重合的,其中最有名的事迹便是风神辅佐西南平原地区的夫诸从城邦进入国家。最与众不同的是夫诸的诸神全都头生四角,独风神无角。”
赭惊讶道:“返祖?”
随着辛筝对户籍制度的推广与控制,返祖在人族已经不是秘密,人族的基数太庞大了,如此庞大的基数上注定不论多么小概率的事情落在人族头上都是必然。
青婧那种祖上一百代都是纯血人族,但她却不是人族(心理待定,生理上不是)的案例这些年来发现了百多例,只是那些返祖者没一个是天人,精神状态都很正常,是普通人,便没灾难君王那么有名。
人族能生下自己物种不同的后代,其它种族亦能,羽王风洲之女朔便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例子。
瀛洲与元洲隔了数万里海域,夫诸不可能与羽人有往来,他们的诸神中却有一个羽人,只有一种解释:夫诸自己生了一个头上无角,背生双翅的怪物。
而这个怪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自己的不同而夭折,而是活了下来,在夫诸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历史变成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
青蘅点头:“大概如此,夫诸的神话中有风神的出生传说,久远到城邦还没建立,夫诸还是部落时代时,一部落的女子吞神鸟之卵产下风神。而神与人的生长期不同,女子老死了,风神仍是孩童,遂在其母死后开始旅行。我推测她是被部落驱逐了,夫诸只能活到百岁,撑死百五十岁,她却连成年都没有,周围人很难不排斥她。但她生有双翅,能飞,即便是只身一人,也比旁人更容易生存下来。”
赭道:“寿命长,一直在旅行也是一直在学习,她终将成为那片大陆上最博学的人,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神祇。”
活得比所有人都长,懂得比所有人都多,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不是神祇是什么?
青蘅道:“但神话的背后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赭疑惑的看着青蘅。
青蘅问:“方才的曲子如何?”
“很悲伤。”赭回答。“有一种沧海化为桑田的感觉。”
“这支曲子就叫沧海,是风神所作。”青蘅感慨道。“夫诸的神话中风神喜爱化作流浪乐师的模样浪迹人间,这支曲子是她途径某地时感慨千载前此地只沧海,而今阡陌纵横,潸然泪下,感而作沧海。”
赭被惊到了,做为短生种他无法理解长生种那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青蘅道:“虽说羽国那些羽人也会见证沧海桑田,但他们周围全都是同样的长生种,用王的话来说就是,羽人周围的同类成为了锚,维持着他们的精神,纵然沧海桑田,但族群这支庞大得惊人的锚永远都能维持长生种的精神。夫诸的风神生来便是长生种,她的同类却是短生种,无法成为她的锚。”
夫诸的寿命是人族的两倍,但同风神一比,零头都没有。
赭闻言不由握住了青蘅的手。
青蘅讶异的看着赭。
赭道:“王是纯血人族,但她习锻体操,如今已寿两百余岁,我未来也会如此,不论你周围多少人来去,我永远是你的锚。”
青蘅看着赭的眼神更加复杂,你是我的锚,那我寿终之后,谁来成为你的锚?
赭问:“怎么了?”
青蘅摇头。“没什么,我给你说说我遇到的其它有趣的事吧。”
赭很想多矜持几日,但青蘅这回回来后的态度太好了,殷勤小意,不管干什么都很配合,赭迅速原谅了青蘅说好一年回来半年结果一走就近一年的事。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按时退衙,退衙后带着青蘅到处溜达,赭非常自豪的将自己一年来的成果展示给青蘅看,日南郡如今终于有郡该有的面貌了。
青蘅看着日南郡的变化也大为惊讶,她这些年见过许多很有治理水平的能臣,但赭这么踏实抗压的真没见过。
被扔到炎洲这种地方不仅能迅速调节过来,还能在短时间内将治下变成鱼米之乡,单一一个不稀奇,两个加在一起就很稀奇了。
如此能人,帝都的反应自然也很快,冬季才过赭便收到了来自帝都的加官进爵的文书,从郡守跳过邑丞邑属官直接出任邑令,这样的升职无疑是赭所期盼的,只一点:任职的地方仍旧在炎洲。
炎洲原本只设了郡,但这回辛筝似乎改变了对炎洲的想法,或者说觉得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因而海州开始有了一个州的正常设置,州牧府与邑统统都补齐,赭任职的地方便是新设的一个邑。
青蘅安慰赭道:“七个邑中不论是面积还是人口都是最大的一个,你在元洲出任邑令可管不了这么大的地。”
赭笑得比哭还难看。“清水邑有真正意义上的居民吗?”
海州诸郡经过一番拆分拼凑最终设了七个邑,赭任职的是最大的那个邑,不论是人口还是面积都是六邑中最大的,只是——
清水下游确实有两三百万人口,但这两三百万人口都是元洲的商贾和豪强们雇佣人手来此开垦的农场雇工,农场中耕作的劳力都在官府签了契,雇佣有期限,到期就得回元洲,且只能受雇一次。
真正意义上定居与繁衍的居民完全没有,至少法理上的没有,不合法的定居者肯定有。
那些雇佣者有的会发生“意外”,在元洲那边报了死亡,但实际上没死而是在炎洲这边定居了下来,这种案例有的是被农场主强迫的,也有的是为了逃税,清水流域是帝都控制不到的地方,故而不用缴税。
除此之外也有元洲那边犯了罪,偷渡来到炎洲者,还有农场主们通过各种手段弄来的人口。
日南郡与清水流域直线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一条鹊山山脉,鹊山相当于元洲的断云雪山,竖着横亘在炎洲中间,切割炎洲东西。但鹊山并没有断云雪山那么高,断云雪山南北根本没法往来,鹊山东西却能通过群山与高原中的小道往来。
赭在拉周边通商时自然考虑过清水流域,但通过一些门路多方了解与对比推测出清水流域如今的情况后就放弃了,清水流域那些大农场主显然已不满足于赚钱,亦然滋生在清水流域占地为王的念头。跟这种人掺和到一起指不定哪天就人头落地了,他是想发展日南郡成为来日回到元洲的政治资/本,不是想死在炎洲。
如今这块不论怎么看都是烫手山芋的地被扔给了赭。
青蘅道:“....能者多劳,七邑中最棘手的便是清水邑,让你去负责,这是对你的看重。”
赭狐疑:“看重?”他就看到辛筝可着劲玩自己的心态。
青蘅道:“虽然她的看重方式很奇葩,但这确实是看重,因为清水邑很重要,所以才要你去。炎洲这地方气候炎热,雨水充沛示意农业发展,但土壤不适合,气候太热了,生态太好,土壤中的营养少,耕作一块地需要的肥远甚元洲的土地。可哪有那么多肥?即便勤用粪肥,一块地耕作两载便得休耕一载。除了清水下游平原,那里是大河淤积而出的平原,每岁都可以耕作,不需要休耕,种子撒下去不施肥也能丰收。整个炎洲除了最南边位于温带的土地,最有价值的便是清水平原,但即便是温带的土地,平原狭小且分布零散,哪有清水下游这般,千里沃野尽是平原,它根本就是炎洲的凤鸣原、大野泽平原。”
元洲有许多平原,帝国北部更是有好几片大平原,但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凤鸣原与大野泽平原,同样是面积,甚至冀州的面积还不如别的州,最鼎盛时人口却超过一万万,靠的便是这两座粮仓。
赭闻言也冷静了下来,哪怕这辈子都没去过冀州,凤鸣原和大野泽的重要性他也还是明白的,冀州历史上的大规模战争不是直接就是间接围绕这两个地方,字面意义上的四战之地。控制了这两座粮仓等同于控制冀州,但也因为这两个地方太重要便导致不论是哪一任人王在位都不会允许这两个地方只有一个方国,哪怕真的有哪个方国控制了其中一座粮仓也会很快惨遭肢解。
“要开发与控制炎洲,清水下游平原必须控制在手里。”青蘅问赭:“这么重要的事,她若非看重你会交给你?”
元在青蘅脑海里道:“我怎么觉得辛筝更像是拿他探路,他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九方燮出任海州牧显然不是为了来养老。”
青蘅在脑海中道:“就算是探路,这也是辛筝给他的机会。”别人想要这个做探路石的机会都求不到。
青蘅补充道:“而且他能成功,九方燮便只是来养老的,他不能成功才是九方燮的探路石。”
赭也只是一时心态失衡,被青蘅劝说一番后便重新调整好了心态,不论辛筝什么想法,这都是机会。
考虑到清水邑的情况,赭就不相信那些农场主愿意配合辛筝将清水平原完全纳入帝国统治的政令,一旦配合,已经开垦的土地就都要交出去。虽然辛筝表示不会白收地,会按照土地每岁的出息取一个平均值,再用相当于十年出息的金钱购买,但土地在自己手里就能一直传给子孙,世世代代躺着赚钱,十年的出息怎能与之相比?
但这些能将土地让子孙永远继承的中小农场主不是最麻烦的,参考辛筝曾经在元洲搞过的土地国有,大军就在不远处,无人反对,只要能控制住局势,中小农场主还是会在子孙的利益与自己的生命之间选择后者。
真正棘手的是那些大农场主,他们有圈地自立的心思,倒不是说想自立为王,而是希望像更南方那些南迁的诸侯一样建立方国,子孙代代为诸侯。
辛筝肯定不可能答应,且不说清水平原的重要性,就算清水平原不重要,辛筝当年让诸侯南迁一是减少伤亡,二是兵不血刃的将反对者集体送走,三是效仿青帝,让诸侯们先行开发,等土地开发好了再摘桃子,就没打算让人长久。而那些南迁的诸侯已经够用了,不需要新的诸侯,辛筝自然不可能给未来增添麻烦。
如何和平解决清水邑的问题,赭思考了一整天,答案是无解,只得先搁置,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
新上任的海州牧九方燮非常好说话,对被提拔为邑令的郡守们表示,谁来接你们原来的官位,谁跟你们去任上担任邑令府的属官,你们自己给我报个人选,我敲个章就好。
老实说这不符合规矩,但炎洲离得远,很多地方与元洲都不同,最明显的差异就是炎洲的郡守掌有兵权。直接空降郡守来接任容易出事,因而一直以来的做法都是空降个郡属官,属官干个几年再升为郡守,而郡守回元洲,这样一来双方都不冲突,也能默契的交接。但这回升职的郡守不是回元洲,还要留在炎洲,就得给人留个基本盘。而且猝不及防升职,也没准备好合适的接替者,还不如让升职者自己推荐,先保证秩序的稳定。
另外六位郡守都很烦恼,为难该推荐谁,又选谁做自己的属官,赭最轻松,本来就没准备一辈子在炎洲,因而一直都有认真培养自己的属官们以防万一,接替者与属官的人选完全不用发愁,当天就填了名单报上去并附上一封关于清水邑的书信。
九方燮的回信也很快,批准了赭的请求,赭迅速与副手完成了交接。
官船载着一整个邑令府属官班子自日南郡的渡口出发,青蘅瞅了瞅远去的船只,又瞅了瞅身边本应该在船上的男子。“你是要让我载你飞去清水邑?”
赭摇头。“我准备穿越鹊山,对鹊山山中小道做一番调查,未来治理清水邑肯定不能让清水邑被地理隔绝不受控制。”
鹊山山脉呈东南——西南走向,绵延数千里,一直衍生到炎洲中南的广袤高原,阻隔了炎洲东西与南北的往来,但认真找还是能找到通行的山道,这几年便有不少黑户自清水平原跑到鹊山之西。
赭拉着周围的郡安置了那些流亡而来的黑户,登记户籍,划分土地,管它什么户都是人,是劳动力,不要白不要,清水的农场主敢来抢人他们就敢让人体验一把什么叫为何民不与官斗。
安置那些流亡而来的黑户时出于说不定未来自己用不着未来也可以拿来和同僚做人情的盘算,赭从黑户口中收集了山道的信息,这回正好验证一下。
青蘅也好奇鹊山的模样,陪着赭翻阅了鹊山,发现鹊山的高度和面积虽不如断云雪山,但生态比断云雪山更丰富,郁郁葱葱,毒虫猛兽横行。
“虽然生态过于丰富,但矿藏好像很不错。”溪流边赭拿着一块孔雀石道。“这种露天矿很少见。”
元洲露天矿藏....准确说是已知的任何一个有文明的大陆上的露天矿藏都很少,小矿还好,仔细找找能找到不少,大的露天矿就不一样了,比神话生物半神话生物还珍稀。但鹊山中他只是探路,却随便就捡到了一块矿石,而这样的矿石此地遍地是。
青蘅示意了下周围的环境:“断云雪山的矿藏也很丰富。”奈何开采不了,鹊山没断云雪山那么坑人,但也只是老大和老二的差距。
赭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忍不住叹息,这矿要是能开采出来,他建设清水邑能省多少事。
无法开采的矿藏没有价值,但赭想了想,还是将孔雀石放进包裹里做纪念品。“如今开采不了不代表未来开采不了,待来日炎洲的人口增加可以修一条路出来,届时就能开采了。”
青蘅道:“那得是很多代人以后了。”
人口繁衍增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虽然也可以通过放开了生以增长人口,但那样的人口增长不受控制,社会基础建设必然跟不上人口增长,最终引发秩序崩溃,生再多也只是填入无意义的战争中,生了也是浪费资源。而可控的人口增长虽然稳妥,却注定增长缓慢,需要很多代人。
赭道:“但王朝的每一步本就是期以岁月,这一代人做不到,自有下一代人来做。”
青蘅闻言甚为怀疑,历史已经证明将事情留给下一代只会变成下一代再托付给下下一代,心中虽如此想,却也没打击好心情的赭。
翻阅鹊山,伐木做木筏自清水的一条支流顺流而下便是清水下游平原,也是清水流域智慧生物的主要聚居地,理论上其它地方应该没有智慧生物的。
长族在炎洲开发的土地在南方的另一条大河流经的流域,雪国龙伯也有一部分跑到了炎洲,但它们跑去了炎洲最南端的温带地区,都不在清水流域,而人族在清水流域的开发主要集中在清水下游平原。然而顺流而下,青蘅与赭却在清水的支流见到了人族的聚落,出于好奇俩人伪装成行脚商进入聚落交易与补给。正好赭在出发时有想过去了清水下游平原当一段时间的行脚商,因而准备了许多盐、药和针头线脑的东西。
虽然穷山恶水出刁民,杀人越货很正常,但对于出售盐、药品与针头线脑这类必需品的行脚商,再刁的刁民也不会乱来,把人杀了以后就没人再来了。
赭很容易打听到了这些聚落是怎么回事,都是从东边的农场里逃出来的。
农场通过各种手段海州诸郡搞了大量的人口,但是,农场主不是做慈善的。
以那些为了不用缴税而配合农场主诈死留在炎洲的雇工为例,他们留下来后的确不用缴纳税赋给帝国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用缴纳税赋了,农场主会以其它的名义盘剥他们,的确没征税,但也没说不征别的。帝国征税的同时还会履行的责任,这些农场主可不用,最终结果就是这些留下来的人及其未来的子孙都是农场主的奴隶。
还有那些通过其它手段,比如从元洲和北方诸郡买来的人口,花钱买来的就是私产,既然是自己的财产,自然不用考虑道德,因而买来的人同样是奴隶。
奴隶自己是主人的财产,生产的任何东西自然也是主人的。
元洲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你把人当奴隶,而奴隶不是人,是牲畜,可奴隶终究不是真正的牲畜,何况牲畜在被宰杀时也会挣扎,何况本就是人的奴隶。
造反,这没可能,辛筝这些年开始往清水这边驻军,但距离太远,维持军队需要强大的后勤,而北部诸郡指望不上,维持间海郡的军队已经很不容易,无法在清水驻扎太多军队。军队数量太少,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威慑。就这个威慑作用都还是靠经常轮换才勉强维持,那些驻扎时间更长的官吏基本被收买。
农场主自己又有精心培养的打手维持秩序,平日里根本不能吃饱的奴隶们如何打得过?
打不过自然只能跑,船只都控制在官府和农场主手里,奴隶们无法出海回到元洲,只能沿着清水逆流而上,一头扎进莽苍的热带雨林,这些聚落便是因此而诞生的。
了解了怎么回事,赭的心情甚为沉重,知道你烂,但没想到你还能比我想的更烂。
赭默默给海州牧写了第二封信,又给自己日南郡的新任郡守写了信,这才重新踏上赴任的路。
清水邑理论上不该有真正的城邑,辛筝限制了每个农场主能雇佣的人手,哪怕能通过其它手段弄到一些人手,数量也不可能太多,人手少便建不起城邑,但一些有心人通过控制其它农场主的方式控制了诸多农场,有了足够的人手。
赭伪装成货人溜达了一圈,看到了三座坞堡般的城邑,围绕着坞堡形成了市集,赭溜达了一圈,感觉这有两三百万人的平原上的集市还不如自己老家的集市,藕城虽然只是城,人口也不过几万,但集市的商品种类更丰富,往来的人身上的肉都比此地的人多几斤。
青蘅倒是觉得很正常。“收入多才能吃好,吃好了才能长肉,同样,手头上有闲钱才会有买东西的欲/望,买东西的人多了,商贩才会多,商贩多了,为了竞争才会不断推陈出新。”
赭瞅了瞅那高达的坞堡,再瞅了瞅装备精良的坞堡甲士,顿时理解,这些东西可没法凭空产生,必须拿出从氓庶骨头渣里榨油的精神。“我现在很好奇这地方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载着邑令府属官班底的人抵达时赭上了船假做刚到任上,上了任第一件事是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官署和官邸,修得甚为寒酸。但赭知道,官吏们基本不在官署,在别的地方有农场主们送的宅邸,宅邸富丽堂皇。
赭放下行囊挽起袖子收拾屋舍,一间屋子都没收拾好便有一大堆人来拜访送礼。
有送金银珠宝的,有送玉器的,有送绫罗绸缎的,有送大宅的,有送名马宝车的....更有甚者送了几十名如花似玉的妙龄美人,看到最后的礼物时赭下意识扭头看青蘅,发现青蘅也在看自己,眼神中透着好奇。
赭忙以眼神表示: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没别人,我的眼里看不到她们。
青蘅笑了笑,我相信你没那个胆子。
确定青蘅没在意,赭这才松了口气,爽快的收下了礼物,并向送礼的农场主们暗示:太少了。
待农场主们接受到了暗示,赭这才表示自己过几日会办一场宴饮,请诸君不要缺席。
农场主们皆没忍住在心中问候赭的祖宗十八代,心中虽问候不止,面上却是一派和气的表示宴饮上自己一定会来捧场,并暗示自己会送上更珍贵的礼物。贪就贪吧,不怕你贪,就怕你贪,只要贪那就能收买,能成为自己人。
青蘅面无表情的看着赭与农场主们你来我往,每句话都不带索贿受贿,却都能解读出第二层意思。
打完官腔送走了客人们,赭扭头便看到青蘅惊奇的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
青蘅问:“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懂?”
“以前遇到过。”赭答。“官吏握有权力,权力是可以变现的,就算我自己不想,旁人也会用各种东西来诱惑我变现。也有的根本不用诱惑,为官千里就是为了财,会主动授意我进贡。”
青蘅闻言也不惊奇,修鸿沟百载,形形色色的人她见得太多了。“你没掺和进去吧?”
赭道:“没有,我为官为的是权,不是财,贿/赂我的被我斥责了回去,向我索贿的已经死了。”
青蘅闻言道:“只要不越过法律,能履行与权力对应的责任,喜欢权力也没什么。”
尒説书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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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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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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