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来吊唁的宾客都没见过最该出现的人——无忧的配偶连山默,葬礼完全由无忧的子孙操持。
尽管辛寿与辛无病皆过百,长生种的血脉赋予了她们比寻常人更长的寿命,如今也垂垂老矣。
辛寿还好,靠习武与雪颜丹仍旧维持着年轻的面貌。辛无病却没有服用雪颜丹,也疏于习武,一辈子都投入数算与教育,甚至自己建了一座学宫培养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数算人才,教育学生超过百万,心神耗费太过,整个人异常苍老枯槁,与年长她的辛寿站在一起堪比曾祖孙。
不论外表是年轻还是苍老,两个人的内里都很老,即便如此,对无忧的身后事也坚持事必亲躬,力求葬礼按无忧自己的喜好办。
连山默回来时葬礼已进入尾声,只差将骨灰下葬。
一身肃杀与不知几个月没洗澡的怪异味道的连山默在暮色中走入明堂,在众多子孙被异味熏得好悬没骂人的目光行至只放了衣冠的棺木前,将棺木打开,骨灰灌放入其中,这才看向明堂中守灵的子孙,除了辛无病与辛寿,其余一个都不认识。
尽管有连山默只关注自己生的、不是自己生的哪怕是直系也漠不关心之故,更多的还是他与无忧活得太久的缘故。
夫妻俩只生辛寿与辛无病,但辛寿与辛无病生三孙,三孙生七重孙,七重孙生二十五玄孙,二十五玄孙生百二十余晜孙,百二十余晜孙生八百仍孙,仍孙生六千云孙,云孙生了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的耳孙,耳孙中已成年的部分又生不知多少也不知该称为什么孙的孙。
这么多子孙,明堂站都不站不下,何况认清谁是谁。
所幸因为武者与术士的存在,人族关于亲戚伦理方面的法律非常完善。
那些武者与术士比寻常人更能活,寻常人要非常注意养生才能活到七老八十,武者只要不停下习武,术士不停下修灵力,轻轻松松便能活到七老八十,第三境第四境更是轻松活过一百甚至更久。
乱世时这种长寿并未带来伦理问题,因为哪怕是第三境第四境也少有活到七老八十的,乱世结束后第三境第四境活到七老八十是保底,这种长寿的伦理隐患便出来了。
辛筝中期时有过一个很出名的案子。
案子的被告是第三境武者,活到百四十岁,这位被告喜好美色,正好他有钱有地位,因此效仿骊嫘,少则数月多则一岁换一任配偶,在外还有鬼知道多少的外室情人。
据不完全统计(夭折的没留下后代的不计入),这位被告有子女六十余名,而他的子女也都继承了他强悍的生育能力....到他晚年时仅来孙这一辈便将近二十万人。
尽管子孙多如过江之鲫,尽管年迈,但武者人老心不老,仍旧令人为其务色美人。不巧,因为他不是美人就不睡,生下的孩子自然也都很美。
被告虽然好美色,但还没好美色好到丧心病狂,伦理观还是有的,没对自己的子嗣下手,然他晚年时子孙实在是太多了。
晚年时他手底下的人为他介绍了一名穷困且急需钱财的美人,美人如花,被告自然不会客气,钱货两讫,理论上是很难闹上公堂的。
将他告了的原告是他的玄孙,这位玄孙在女儿用带回的钱财治好病后查出治病的钱是如何来的,气得吐血,愤怒的将被告告上公堂。
司法觉得这案子甚是神奇,更神奇的是随着案子的调查司法发现本郡人口泰半是被告的直系后代,司法....出于好奇调查了一番被告过去睡过的所有美人的血缘谱系,虽然因为被告睡过的美人实在太多,没法查清楚全部,但查清楚的部分,直系祖先能追溯到被告的便超过一百位。
这案子委实荒唐,最终被送到辛筝的书案上,更荒唐的是类似的案子在辛筝书案上出现过不止一次。
尽管被告指天发誓自己不知那是自己的直系后代,自己在那之前根本不认识对方,帝国上到辛筝下到三岁小儿都相信他真的不知那是自己的直系后代,但被告还是被判镬刑,扒光衣服扔进油锅里炸的酥脆。
也因为这些寿命长的武者术士搞的事,帝国关于伦理方面的法律以惊人的速度完善。
出了五服不算亲戚,哪怕是直系,亲戚关系也直到玄孙,玄孙之后所有子孙都不算亲戚,不用服丧守灵。
——当然,法律只是不承认亲戚关系,并不代表允许直系通婚与上床,辛筝在位中期时便补充过一项法律:直系敢通婚或上床就判主导一方(谁的身份地位高谁就是主导方)死刑,斩首起步,上不封顶,若双方你情我愿便一起死刑。
也托这部分法律的福,明堂中守灵的子孙没达到成千上万的恐怖数量。
三孙中辛寿的长子做为王嗣一脉在帝国出仕,帝都公卿便有人出自这一脉,也是无忧在朝堂上的支持者之一。
因着出将入相,长孙一脉不用遵循神裔氏族族内婚的传统,世代与寻常人通婚,长孙一脉的子孙寿命都很短,如今活得的辈分最高的是两名玄孙,皆已过百,但有雪颜丹,平时也注意养生,看着比辛无病年轻,四五十的模样。
次孙一脉,因着辛寿的次女归连山氏,不出仕,世代族内婚,子孙寿命长,除了次孙本人,其余都还活着,明堂中守灵的两名先知便有一名属于次孙一脉,共九人。
幼孙一脉是辛无病的独女,相对前两支比较杂。
尽管幼孙归连山氏,但幼孙的三名子嗣中有一名爱上寻常人,与之通婚,融入了短生种中,寿命越来越短,这一支人口只数千,还没过万,其中没出五代且还活着的只一名快一百岁的玄孙。
幼孙的另外两支则老实留在连山氏,因此辈分很齐,包括幼孙都还活着,共十二名。
守灵的子孙全加起来只二十余名,连山默眯眼瞧了瞧,还是认不出谁是谁,因着血缘相近,二十几个人都长得相似。
辛寿不由问:“阿父可是寻谁?”
连山默想了想,对唯二认识的两个女儿道:“寿和无病随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们。”
辛寿与辛无病交换了眼神,确定大家猜想一致,起身要随连山默离去。
长孙一脉的玄孙见状赶紧伸手扶辛寿,辛寿目光幽深,温和道:“你在这守着,若身体吃不消便去后面休息,莫要强撑。”
玄孙只得退下。
堂下同为重孙辈的次孙一脉先知看了眼玄孙,不由愣了下,忽然伸手捅了下身边比自己矮一倍的另一位先知。
干嘛?
玄孙先知看向同伴。
重孙先知指了指长孙脉玄孙。
玄孙先知望去,只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对重孙先知摇了摇头。
*
辛寿与辛无病互相扶持着走到后院,连山默正坐在游廊下对着被大雪覆盖的庭院出神。
姐妹俩在连山默身边坐下,辛无病当先开口:“阿父你查到了什么?是谁做的?”
连山默看着辛无病大有自己说出是谁就提剑去杀谁的模样,再看看辛寿蹙眉深思的模样,轻笑:“她离开帝都前我曾在她身上看到疫病的疹。”
姐妹俩讶异的看着连山默,你看到了却没拦着,这不像阿父你呀?
“我更久以前曾看到她化为邪灵。”连山默恍惚道。“化为邪灵的亡者皆死于人手,少有自然死亡者,天灾亦是自然死亡的一种。”
辛无病惊讶不已,一时间无法判断死于疫病与化为邪灵哪个更惨:“莫非阿母并非死于疫病?”
辛寿摇头:“先知看到的未来并未不可改变。”曾看到无忧化为邪灵并不代表未来还会化为邪灵。
“她死于疫病,也死于人祸。”连山默掏出一沓缣帛,每一张缣帛上都写满字。
连山默在缣帛中挑出一张递给辛寿。
察觉到连山默举止中隐晦的意思,辛寿疑惑的接过阅览。
缣帛上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小部分被朱笔圈起,还有一部分被黑笔圈起,辛寿敏锐的留意到被黑笔圈起的名字很熟悉。
无忧死了,怀疑王的人太多,王为了自证清白大查特查,还真查出不少东西。
无忧整顿土地,打击地方大族,得罪的人....不能说很多,只能说多如牛毛,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
王调查的结果便是一大堆无忧的敌人被下狱,迄今为止已超过六千人倒霉,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中,但辛寿并未在意。
无忧的敌人也是王的敌人,王的王权之所以不完整便是被地方蚕食所致,这些人被下狱问罪最大的受益者便是王,辛寿理所当然认为王是在借题发挥,但看这份名单,她似乎小瞧了王。
虽然借题发挥,但借题发挥的同时王也确实收拾了真正谋害无忧的人。
一路阅览,辛寿的目光停滞在两个熟悉的名字上,惊讶的看向连山默。
察觉到辛寿的变化,辛无病露出疑惑之色。“阿姐?”
辛寿想了想,对辛无病道:“阿母死了,文宣王嗣的身份将由我继承,我死之后由你的子孙来继承吧。”
“啊?”辛无病茫然。“可你有子孙。”
“连山氏不能沾染太多世俗权力,不然容易从监测天灾的先知变成权力角斗的工具,这是帝国数千载的经验与共识,你我子孙中融入了连山氏的部分皆不可继承王嗣身份,只有我的长子一脉与你的二孙一脉有继承权。”
一起长大的姐妹很了解彼此,辛无病反应很快:“他们....”
“是啊。”辛寿目光冰冷如刀。“我忘了,对世人而言,好的祖先是死掉的留下庞大遗产的祖先。”
连山默问:“你可下得去手?”
辛寿理所当然道:“若是我生的,我说不定会犹豫一二,但他们是我子孙却非我所生,我照顾他们只是爱屋及乌,这大概也是他们的心态。人族以血缘构建社会,但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血缘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利益。”
辛无病没反驳辛寿,做为子孙繁衍很多代的老人,她对血缘与宗族也有了与常人不同的认知。“可他们没理由如此,若阿母为王,可多一个王嗣的名头。”
王嗣的名头虽不实惠,但它所代表的政治利益却比有形的财产更珍贵,典型案例便是两三千年前的扶风氏,扶风氏若非黄帝之后,绝对不会留下活口,还被白帝带在身边费心调/教。
虽然白帝那么做是为了防止幸存者长大后报复,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悉心教导,让他们接受元王所为是错的,扶风氏被屠是罪有应得的现实,从而对白帝感恩,但全杀光无疑更省事,而白帝并非心慈手软之辈,没选择杀光,非不为,实是不能。
连山默道:“你的女儿不是被无忧流放过长洲二十载吗?你是如何哭求无忧的?她可曾理你?她不理你,你可曾憎恨她?”
辛无病愣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恨过她,但后来不恨了,她是对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给幼崽收拾烂摊子,我也总有一日会先幼崽离开,爱幼崽就应该让她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可即便是我最恨阿母时,我也不曾想过杀她。”
连山默笑。“因为你很清楚你的女儿被流放是她犯了罪,非无忧之错,她只是在别人暗示她时让人依法处置。但不是每个罪犯的家属都与你一般有自知之明,若再有利益相诱,杀个不讲理的人,凭什么不干?”
“可阿母很讲理。”辛无病错愕道。“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连山默笑着摸了摸辛无病白发苍苍的脑袋,辛无病没入官场,一直从事教育与研究数算,也不像他与辛寿一般满世界溜达,人有多少种类,便见过多少种,辛无病的心性被保护得很好。“大部分人的理是只对自己有利的理,把眼泪擦擦,无忧不会白死,血债会血偿。”
辛无病擦了擦眼泪,忽问:“是王指使的他们?”
连山默看着辛无病,我从头到尾都没提到王。
辛无病看向辛寿。
辛寿随口道:“前些日子王吊唁阿母时曾言,丧事结束后会提拔阿玄为六卿,来日为相。”
辛玄便是辛氏在朝堂上的公卿,不在名单里,但名单里的名字有一个是他的母亲。
连山默问:“确定他有参与?”
“不确定。”
“那就将他一起处理掉。”连山默淡定道,他缺什么都不缺直系后代。
*
无忧拖了快两个月的下葬在骨灰被送回来后终于可以开始。
无忧的陵墓很早便修好,挨着辛筝的王陵,陵墓也不大,只三间墓室,一间放生前喜欢的东西,一间放吃的喝的,最后一间则是墓室,无忧与连山默有约死同穴,因此这间墓室建得特别大以容纳两具棺椁。
将无忧送入其中后去劫与朱颜共同颁布了文宣王嗣这个身份的处置。
王嗣的身份不同于爵位,爵位只要没有意外都是由嫡长继承,王嗣身份则是自由决定,拥有者想给谁就给谁,只要对方是王的直系后代。
若拥有者没有留下遗嘱,便传嫡长。
无忧并未留下遗嘱,自然按嫡长继承走。
辛寿接受王嗣身份后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我是先知,我的子孙中也出过许多公卿,王嗣的身份可有可无,但小妹的二孙一脉非神裔氏族,过得寻常,我决定我死之后,王嗣身份由小妹的二孙宜臼继承,还请王与巫子为我见证。”
去劫与朱颜皆愣了下,这还是头回见到有人在自己子孙盈满时有好东西却不传自己直系后代。
长孙一脉的玄孙亦忍不住道:“大母三思。”王嗣的身份哪里可有可无,他们这一脉非常想要。
辛寿无视孙子的目光,对去劫与朱颜道:“就这么定了,我死时若宜臼已故便由宜臼的嫡长一脉继承。”
朱颜的目光在辛寿与王的身上转了转,旋即笑道:“王嗣身份的继承本就以拥有者的意志为主,你想传给谁便传给谁。”
去劫虽不解辛寿何意,却也表示尊重传统。
无忧的葬礼结束,王嗣的继承事宜安排好,去劫与朱颜相继告辞离去,分头巡狩,终点为九阙山。
武襄王的庙号前岁便定了下来,但又是战争又是天灾,加上武襄王的庙也需要修葺,便拖到如今,但也不能一直拖着。去往九阙山路途漫漫,沿路正好巡狩一番。
离开辛邑,经过一座驿舍休息时,去劫遣退从人,只留下晞,待人都走光后忽然一巴掌扇在晞的脸上,力道之重将晞的牙齿打得差点离开牙床。
“说说吧,谁唆使你的?”
晞慌忙跪在去劫面前,道:“无人唆使。”m.XiaoShuo530.Com
“无人唆使你为何要害她?”去劫眉目愈发愤怒。“风珏是文宣王女,不是寻常王嗣,寻常王嗣只要罪证确凿,杀了还可以换一个,王女王子除非重罪且铁证如山,否则她有意外,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现任。”
“是我的失误,我并未要她死,文宣王寿两百四十载,她有长生种血脉且练锻体操,我只是想让她服下燃命丹,减去一二十载寿数。”晞稽首道。“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失误,我愿承担后果,若被查出,我必定认罪,绝不牵连阿父。”
去劫目光审视的看着晞,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晞大概是掺和此事的人里唯一一个没想让无忧死的人。“首尾可处理干净?”
晞答道:“我从未直接出面,掺和此事的人亦非我一个,我都是因势利导,痕迹并不多,皆已扫净。”
去劫并未质疑晞的回答,想无忧死的人太多,鬼都说不清楚掺和的人除了晞还有多少,范围太大了。最重要的是无忧死后他派人去调查,半是调查都有多少人掺和,半是为晞进行扫尾,却发现晞自己扫尾扫得很漂亮。“不会让人查到你就好。”
“阿父当如何?”晞担心道。“春卿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您。”
去劫反问:“你觉得当如何?”
“我认为应当短期内提拔辛玄为相,让他继续推行风珏的政策。”无忧都死了,去劫却还大力支持她的政策,重用她的直系后代,立场如此一致,终会洗去嫌疑。
去劫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些,确定晞还是原来的晞,不是脑子突然出了问题。“我亦是如此做,任命辛玄为春卿的诏书已下达,九阙山大祭结束后便会任其为相。”
晞松了口气,还能挽回就好。
“你起来吧,下次再做这样的事记得与我商议。”去劫道。
“儿记住了。”晞站了起来,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阿父,王女究竟是怎么死的?”
“服用燃命丹。”见晞仍怀疑,去劫解释道:“文宣王练锻体操寿两百四十岁,武襄王亦然,寿却不足百三十。即便都练了锻体操,相同的岁数,也会因为人的经历不同而导致身体状态不同,医者仔细验过,王女服用燃命丹前的身体本就耗损严重,需要精细养生,而燃命丹的本质是损耗身体元气加强自身对疫病的抵抗能力。”
晞无言,垂着脑袋道:“所以我是多此一举了吗?”
“没人知道答案。”去劫不确定的回答,他无法保证自己活得过无忧,毕竟无忧只是积劳成疾,并非完全养不回来,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比之无忧没好多少。
文宣王与武襄王间惊人的寿命差异始终令世人不理解,阴谋论武襄王是被人害死的,只有坐上王座的人才不会相信所谓的阴谋论:武襄王寿命那么短,非常合理。
每天六七百斤公文起步,多的时候能超过千斤,武襄王也就练了锻体操才活到百岁以上,换个人必定死得更早....某种意义上,武襄王之后的诸王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除了王曜被迫禅让,没在王座上坐到死,禅让后身体得到休息,只差一点就摸到百岁期颐的边,其余死得一个比一个早。
尽管为了熬死无忧,去劫这些年一直努力养生,但公文不能不处理,结果便是养生养了个寂寞。
为防万一,去劫还是让晞将无忧之死中她参与的所有细节都复盘了一遍,确定有无扫尾没扫干净的地方,很快发现一个可疑的地方。
“你埋的那枚间如何死了?”
晞回答。“并非,是个意外,间好酒,那日喝多了,一名纨绔子弟长街纵马时踩死了他,我查过,那名纨绔并非第一回于长街纵马,踩死人亦非头回。纨绔往日便与间有过节,那日亦喝了酒,正巧见到,一时冲动便纵马踩死了他。”
晞也怀疑过,因此查得很仔细,去劫听了,尽管仍有些不安,但确实没有可疑之处,只能放下。
确定没有问题后去劫便让晞回去休息,顺便处理脸上的淤肿,自己也上床休息,许久未能入睡,好不容易入睡,没多久又天亮,只得起来。
才洗漱结束便收到急报:无忧办丧事的宅邸走水,烧死了四名辛氏族人,其中一名便是他定下的下一任相辛玄。
有人搞我?
去劫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自己的打算被人看破了,但很快冷静下来。
辛玄能官拜公卿,心思自然是精神的,他本人也是一名武者,且是第三境,即便因为多年案牍劳形导致实战能力差,却也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辛宅中尽是辛氏的重要族人——五服之外的不用服丧守灵,但也要参加葬礼,吊唁——只要有动静,不可能不被察觉。要在辛氏宅邸悄无声息的杀死一名公卿,第四境都很难做到。
但走水了,辛玄却跑不掉也很不可思异。
仔细询问了一番,送急报的人知道得也不多,但辛寿亲自检查过,确实是意外。
葬礼结束后辛玄的母亲跌了一跤,老人最不禁摔,这一摔就半身不遂了,辛玄日夜照顾母亲,累了便在屋内打地铺,非常辛苦。火烧起来时人可能是熟睡的,醒的时候已经迟了。
去劫又问:“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是从一位大夫的屋里烧起来的。”送急报的小吏忍不住露出嫌恶之色。“他与其子饮酒,喝醉后失手打翻烛台引起了火。”
人族的建筑以木制为主,一个不慎便可能走水失火,别说打翻烛台,连打雷都可能引起火灾,有记载的最严重的一场大火发生于惠安王后期,烧掉了半座帝都。辛氏宅邸走水最后只烧掉了十几间屋,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去劫叹了口气,只得接受现实,在脑子里扒拉辛氏剩下的为官的族人寻找可以提拔为相的人选,发现没有比辛玄更合适的,但下一任相必须出自辛氏,实在不行就硬拉一个,等风头过了再换掉。
心中有了决定,去劫又回去参加了辛玄的葬礼,之后才重新踏上前往九阙山的路,行至九阙山时春季只剩下尾巴。
武襄王的庙号为高宗。
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
高宗的赞誉仅次于炎帝初祖、青帝高祖、黄帝世祖、文宣成祖这四个祖,与白帝的太宗属于一个级别,如此好的庙号按传统,祭祀时自然要极尽盛大。
朱颜与去劫很默契的将武襄王的祭祀按最盛大的规格举办,以此去第一次东征方丈群岛失败的晦气,也对外释放帝国很自信的信号,告诉别人帝国并未受到第一次东征失败的影响。
祭祀办得太盛大的结果便是游人格外多,大部分游人都留意到武襄王庙与其它庙的不同,这座庙与对面的先贤庙组成了双子庙,不由议论纷纷。
“咦,武襄王的庙怎么与那座先贤庙连在一起?”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夫妻庙,文宣王与少昊君离的庙亦是如此相连。”
“别瞎说,那座先贤庙是巫女青蘅的庙,历代玉主皆神之化身,不与凡人婚配。”
“不是夫妻呀?那他俩的庙怎么连在一起?”
“可能他们生前关系好?”
“比他俩关系更好的都有,怎么没连在一起?我看就是有一腿。”
“但我记得武襄王深爱他早逝的亡妻,每岁亡妻祭日都会哭成泪人,都这般了,心里怎么可能装得下其她女人?”
“武襄王他一岁到头有几天不掉眼泪?”
“可他别的时候掉眼泪皆因天灾人祸,为氓庶不幸而难过,不为天灾人祸时的掉眼泪除了悼念亡妻便是父母与兄弟去世时。”
“谁知道这些大人物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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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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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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