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则在郇城住了小半个月,将雷劫伤患养好七八成之后,才与伏传、云朝一起,前往杏城。
有了郇城的经历,谢青鹤有心走访田间街坊,便与伏传商议不用飞鸢代步,改用马匹出行。伏传想起当初马车出行的往事,兴致勃勃地想要采买一辆马车,谢青鹤脸都青了:“不必,不必。”
那马车坐上半天就能把骨头颠散架,跑起来费车更费浑身骨架子,不跑又实在慢悠悠磨死人。
“昔年身沉体重无力出行,弄架马车勉强代步。如今你我能跑能跳,能走便自己走,走不动叫马儿驼一程,马车就免了吧。”谢青鹤至今心有余悸。
伏传想了想,还真没觉得坐马车多难受。只是谢青鹤坚持不肯,他也完全将就谢青鹤的需求。
大爷和二大爷活了快二十岁,已经是老马了。
它俩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随身空间里,大爷由小胖妞养着,二大爷则由长生草饲养。
伏传偶尔会把它俩带出来在寒山上跑一跑,但是,两位大爷非常嫌弃寒山的气候与山势,更喜欢在空间里悠游自在地觅食撒欢。许是随身空间的气候颐养得宜,也或许是吃了太多小胖妞和长生草给的好东西,两匹马非但不显丝毫老态,反而越发地神骏剽悍,连飘逸的马鬃都显出了几分俊美之色。
见大爷凑在谢青鹤身边撒娇,二大爷围着伏传打转,云朝悻悻地拎起小奶猫。
这两匹马是谢青鹤在密林隐居时所养。十多年以前,大爷和二大爷都是云朝在照顾。为什么要养两匹马?除了方便给谢青鹤拉车,也是因为云朝常常跟着谢青鹤出门,两人须得各骑一匹马代步。
后来云朝去调查吞星教之事,谢青鹤独自带走了两匹马和马车,又随口就二大爷给了伏传。
他俩人都带着随身空间,都把马儿塞进随身空间里养着,要用的时候直接掏出来,不用的时候还有田螺姑娘(小胖妞)和田螺小伙(长生草)帮忙饲养照顾,无比方便。
可怜云朝靠着双腿奔波五湖四海多年,期间还负责帮谢青鹤与伏传传递消息,活得比马都惨。
伏传给二大爷上了鞍,牵着缰绳递给云朝,问道:“我与兄长同乘?”
云朝把阿寿按进装着狐狸皮的包袱里,老老实实地替伏传扶蹬,说:“我去瞧过了,郇城没有马市,市面上也没有好马兜售。我脚程快,前边路过首府,去桐陵买匹骏马代步就好。”
伏传翻身上了马,给云朝让了位置:“一起去吧。你不与我同乘,难道想骑大师兄的马?”
他俩在后边商量怎么走的问题,谢青鹤和许久没沟通的大爷聊了几句结束,转身过来,直接把伏传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在大爷背上,旋即跟了上去,将他搂在胸前,吩咐道:“走吧。”
云朝当然不能与谢青鹤同乘,但,谢青鹤也不肯让他与伏传同乘。
二大爷还记得云朝这位旧主,驮上云朝之后,撒开四蹄朝着大爷哒哒哒追去。
两骑三人在官道上跑了没多会儿,沿途农田纵横交错,田间散发出良种生长的清香,谢青鹤注意力都在山野农田之中,伏传却在耳鬓厮磨中微微脸红,问道:“大师兄,还要去买马吗?”
大爷这样的良种骏马,再有小胖妞精心饲养,贴了一层筋肉肥膘,驮上他俩长途奔驰毫无压力。
伏传便动了一些旖旎浪漫的心思,和大师兄骑同一匹马,好开(刺)心(激)啊。
“前面首府看看吧。”谢青鹤很想满足小师弟的心愿,奈何身份真的不允许。
二人同乘是事急从权,倘若被人撞见寒江剑派的掌门与掌门弟子挤着一匹马穿州过省奔行千里……那是要闹笑话的。就如二人关系再是亲密,吃饭也不能共用一双筷子。
伏传有些失望:“哦。”
桐陵府距离郇城有百二十里路程,快马疾驰也要大半天才能抵达。
谢青鹤和伏传骑着同一匹马难免更麻烦些,沿途谢青鹤还在东张西望,跑去农家打听民俗官声,说是赶到首府买马,混到天黑都没摸着桐陵府的城门。
夜间露宿竹林,云朝熟练地支起棚子,摆设饭桌坐榻。
伏传打小就爱刷马,拉着大爷、二大爷去附近水源刷了一通,挽着沾湿的衣摆牵马回来时,愕然发现谢青鹤居然在炉前烧饭:“大师兄,你怎么在看火?熏着你了。我来。”
“差不多得了。”谢青鹤起身上前,提了提伏传湿答答的衣摆,拧出一把水来,“怎么弄得这么湿?快把衣服换下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谢青鹤不让伏传再进祖师爷空间,直接把他的行李找了出来,让伏传自己挑拣。
伏传去棚子下边的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时,洗手的水盆准备好了。他一边擦手一边去看炉子,问道:“吃什么呀?”
“小主人不是要吃竹筒饭和竹筒烧肉吗?”云朝冲着炉子努努嘴。
“我就随口一说。”伏传凑近了去看,“真做了啊。”
不止做了,还是谢青鹤亲手砍了竹子,亲自备料烹调。竹筒饭菜讲究的是个清鲜之味,谢青鹤用了上好的稻米,烧肉时也不曾加上浓油赤酱,只撒了些梅酒与细盐。
伏传兴冲冲地刨了两口,吃饭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叶公好龙。”谢青鹤让云朝把另外烧熟的肘子端了出来,“吃吧。”
伏传左手端着劈开的半截竹筒烧饭,右手举着肘子,吃饭时多半也不怎么讲究体面,还要向谢青鹤建议:“若是竹筒烧肘子就皆大欢喜了。”
谢青鹤居然认真考虑了一番:“下回试试。”
吃过晚饭之后,云朝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死活不肯睡在棚子里,说是要另觅清风朗月之地独自抠脚。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关系,伏传对云朝的回避有几分羞耻还有几分期待,不等谢青鹤说话,他已经跑过去把铺盖被褥麻溜地卷了一包,塞给云朝:“兄长慢走!”
谢青鹤比较矜持,计划里并没有这件事。但,小师弟这么期待,他的立场就变得不大坚定。
云朝带着铺盖卷走了,顺便揣走了一直昏睡不醒的阿寿。
幽深竹林之中,天上支着棚子,四面围着屏风,榻,仍是二人惯用的那张卧榻。
伏传就像是偷偷干坏事的好孩子,羞耻中带了三分刺激,更有七分跃跃欲试,谢青鹤几次宽慰他,说自己分心听着方圆三里之内的动静,除了蛇虫鼠蚁,再没有闲人半夜到竹林中闲逛,伏传还是浑身紧绷,敏感得像是初次——谢青鹤要停下来,他又不住催促。
谢青鹤就明白了。小师弟就是喜欢这么“刺激”。
这事太容易互相影响,伏传刺激过头,谢青鹤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两人断断续续几次,寂寞多日的伏传才餍足地伏在谢青鹤怀里,懒洋洋地抱着他不动。谢青鹤算了算日子,从观星台下来差不多一个月了,小师弟一直乖乖憋着,这是饿坏了。
抱着细汗湿滑的小师弟,听着他的呼吸心跳,谢青鹤只觉得屏风外的灯光都温柔清晰了许多。
两人抱在一起享受了片刻安宁,谢青鹤摸着伏传身上汗渐凉了,便要起身安置。这时候伏传正是犯懒不肯动的娇软时候,谢青鹤待他更是十二分的温柔,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哄道:“你躺一会儿,我做些热水给你擦擦。”
伏传抱着他不肯放:“再躺一会儿。”
谢青鹤也不说你满身是汗吹风受凉的话,隔空摄来清水毛巾,指点就有冷水变热,一手搂着伏传,一手拿着热帕子,顺着伏传结实柔韧的脊背,细细地擦了一遍。
伏传本就是餍足无比的时候,趴在他怀里舒服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热水擦浴更是舒坦。
“大师兄。”
“嗯?”
“我觉得……三师兄去龙城之后,大师兄就特别地讨好我。”伏传挣扎着抬起眼皮,拽住谢青鹤给他擦身的手,“亲自给我做饭,给我沏茶。我就是喜欢叨叨,随口说一句话,你也总是记着。”
他将浑身舒坦的懒虫抖开,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看着谢青鹤的双眼。
“我没有生气,也不介意。大师兄不必这样哄着我。”伏传说。
谢青鹤与他目光一触,眼露笑意,一把将他按在怀里,温热湿润的毛巾顺着龙骨往下擦拭干净,说道:“喜欢哄着你就哄了,非得有别的理由么?你如此受宠若惊,想必是从前我对你还不够好。”
伏传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情绪也软弱了八分,眼巴巴地望着他。
“真要大师兄帮你洗?”谢青鹤低笑。
伏传摇摇头,小声说:“我的意思是,要不,就……暂时不要洗了。”他偷偷下瞥,“我还可以,大师兄行不行?”
“真会说话。”谢青鹤顺手撂下毛巾,将伏传放回榻上,“你说能不能行?”
伏传正要笑,二人都在同时听见远处的异动。
伏传即刻起身找衣裳,谢青鹤一掌推开屏风,掌风吹熄了外边留下的一盏孤灯。
三里外。
月下一只小奶猫墩墩奔跑,云朝踏空而至,一把揪住了它的后颈皮,提溜起来。
“你往哪里去?”云朝来得匆忙,身上只得半件短裤,打着赤膊,“喵喵啥,会说人话吗?”
黑夜之中,小奶猫的眼瞳溜圆如葡萄,无比纯真地看着云朝,尽是无辜。
云朝知道她差点就被雷劈死了,昏睡多日方才醒来,这样子看着不像有智识的模样——纵然有,只怕也不大聪明。本想带着她回去继续睡觉,明日再说。
然而,准备回去的同时,云朝竖起耳朵听了听,叹了口气。
——谢青鹤和伏传已经被惊动,正往此地赶来。
“你可真是会惹祸。”云朝无奈地捏她耳朵。
哪晓得小奶猫对他伸了爪子,凶恶地喵了一声,喉中发出威胁的呼声。
云朝也不能把她扔出去,嫌恶地拎着她的后颈皮甩了甩,以示惩罚。
阿寿毫不示弱地试图翻滚脱困,后腿飞蹬。
云朝两根手指死死地捏着她,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盯着她,一字字地告诫:“你再挠我……”
听见伏传匆匆赶来。
云朝话锋顿转:“我就给你剪指甲。”
哪晓得伏传匆促而至,顾不上询问阿寿出了什么事,投手先是一缕真气罩在阿寿身上,将她彻底探查了一番。谢青鹤也静静地看着小奶猫的神情动作,片刻之后,直接把她从云朝手里接过来。
“大师兄,好像少了些什么。”伏传能感觉到阿寿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谢青鹤点头:“魂轻了些。”
“我看她三魂齐全,哪里轻了?”伏传不解。
“她身上的麒麟遗骨不见了。”谢青鹤目光移向打着赤膊的云朝,“你在哪里睡觉?”
云朝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裤衩子委实太失礼,伏传解下披风递给他,他将身一裹,前边带路:“仆在前边找了处避风的山坳夜宿。睡前她仍在昏迷,仆就将她……塞在小窝里。”
三人皆提气纵跃赶路,很快找到了云朝栖身之处。
云朝找来休息的地方藏风聚气,他还用剑煞犁了一遍地,烧得地上湿气全无,铺上豪华铺盖卷,也算是极其富有野趣的露宿之所了。至于他口中所说给阿寿睡觉的小窝,就是他塞了狐狸皮的包袱,中间果然有一个容纳阿寿栖身的小窝。
谢青鹤凑近一步,伸手摸了摸狐狸皮,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竟然肉眼可见地立了起来。
“有意思。”谢青鹤将手翻开,指尖竟有血肉沸腾。
不等伏传细看,谢青鹤指尖不住翻滚的血肉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伏传在驯书中见过记载,愕然道:“这……莫非是凶兽涎?”
传说凶兽口涎剧毒,沾之即腐。上古时凶兽以千禽百兽为食,死后堕入地狱亦能咀嚼群鬼恶灵,它们甚至可以食用金石泥土维生。凡天地所生,万物所养,全都在凶兽的食谱上。
谢青鹤点点头。
“凶兽涎能烧坏大师兄的手指,却烧不坏这块狐狸皮?”伏传凑近了查看,他也不敢学着谢青鹤的样子伸手去摸,在身边找了根小树枝,顺着狐狸皮中小窝的地方戳了戳。
树枝顶端约摸指节长的地方竟然软成泥浆状,啪嗒落在了狐狸皮上。
“果然剧毒。”伏传惊叹。
云朝很是心疼那块狐狸皮,又不好责怪伏传瞎搞,守在一边微微蹙眉。
谢青鹤掏出两张符,示意云朝:“看看?”
妖族是很特殊,无法借用溯回的方式探察情报,但,云朝刚才和阿寿睡在一起,一切都在云朝眼皮底下发生。就算云朝自己没有察觉,神传溯回之法,也能从他记忆世界里衍生出一方真实。
谢青鹤的底线一直守得很紧,除了伏蔚与鱼慕华,他从未肆意搜查过其他人的记忆。
云朝则是特例。他入魔时曾以云朝的身份活过一世,熟知云朝生平种种,连云朝最私密的前事都一清二楚。有了这一层关系在,他和云朝都很难把彼此当作外人。
云朝果然也没有迟疑,直接把他手里的符过,啪地贴在脸上。
谢青鹤被他逗笑:“你自己贴哪有用处。”一边将符撕下来,一边叮嘱伏传,“我去去就回。”
伏传有几分好奇,也知道事关云朝**,不可能跟随溯回,正要点头,就听见云朝说:“主人带小主人一起吧。”他很意外,恰好看见云朝对他眨眨眼。
伏传年轻的时候,总是跟云朝一起玩。入魔两次之后,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俩人就玩得少了。
但是,不管伏传入魔几次,觉得自己经历了多少,活过了多少年岁,在云朝的心目中,他还是那个要哄着宠着的小主人。
“我就不……”伏传要拒绝。
谢青鹤已经把定神符贴在了云朝额间,一手拉住伏传,倏地带他潜入了云朝的记忆之中。
和往常一样,谢青鹤与伏传进入的时间点,是云朝自认为命运中最重要的节点。
伏传只来得及看见赤日艳阳,无数穿着道袍的年轻弟子在院中演武,还没看见云朝的身影,谢青鹤就拉着他跳到了下一个时间点。
有过在伏蔚记忆中生活的经历,伏传知道,只有云朝认为重要的记忆才可以直接跳过去。
这也代表着,很可能他与谢青鹤要在云朝的记忆里多待一段时间。毕竟,云朝大概也不会那么凑巧就在最近两天就留下非常重要的记忆点吧?
哪晓得身边时光飞逝,谢青鹤拉着他停下时,二人居然就站在了山坳边。
云朝正在用剑煞犁地,认认真真地收拾住处。
——对于云朝来说,给自己安置个舒服的住处,睡一个好觉,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独处的云朝非常沉默,没有伏传见惯的笑脸,目无表情地收拾着将要休息的地方。伏传觉得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云朝做的明明就是很寻常的事,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虔诚与仔细。
谢青鹤也是第一次见到独处的云朝,这与他记忆中的“云朝”更加类似。
“像人一样活着,对他来说,就是很正经的大事。”谢青鹤静静地看着云朝铺好床,用手抹平寝具上每一道细小的褶皱,把今夜栖身的床铺摆成最舒服的样子。
回忆起刚才掠过的所有属于云朝的“重要记忆”,谢青鹤也有几分心软感慨:“他睡的每一个觉,吃的每一顿饭,与我、与你、与安安相处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对视的目光,每一个表情……对他而言,都是非常珍贵且重要的记忆。他一直都在很珍惜地活着。”
“他喜欢陪你玩。”谢青鹤轻声说,“你若有闲暇,与他做些游戏,只当哄哄他。”
“嗯。”伏传感动得稀里哗啦,突然回过味来,“他喜欢跟我玩,喜欢跟大师兄做什么?”
谢青鹤眼前闪过无数次自己坐在榻前喝茶的身影,这些全都是云朝的“重要记忆”。
他有些无奈:“喜欢坐在我的对面,看我喝茶,替我煮水。”至于云朝总是借着喝茶的机会,正大光明又悄悄摸摸偷看自己手指的事情,谢青鹤就不打算说了。
很多年前,谢青鹤习惯用紫微指诀御敌杀人。云朝嗜血慕强,最喜欢的就是谢青鹤的手指。
两人说了几句话,那边云朝已经把床铺好,开始脱下衣服一一叠好,脱到只剩一条裤衩子,这才躺在床上,准备盖上被子。
谢青鹤与伏传正要专注地盯着他塞着阿寿的包袱,哪晓得云朝又爬了起来。
他把昏睡中的阿寿拎了出来,放在床铺上,凑近了趴在阿寿身边,用手指摸阿寿的爪爪。
伏传:“???”不是很讨厌阿寿吗?
云朝肆无忌惮地捏过奶猫的爪爪之后,又竖起指甲轻轻地刮阿寿的嘴角胡须,似乎对奶猫的嘴非常感兴趣。开开心心撸了许久,不小心把阿寿的嘴捏开了,看见了两颗尖牙,又悄悄捏阿寿的尖牙。
爪爪、嘴、尖牙都玩过之后,还顺着奶猫的小鼻子撸了几下。
伏传想着这也差不多了吧?
云朝把阿寿摆成四仰八叉的模样,放在床铺上,连尾巴尖都要直直地顺下来摆着。
翻来覆去玩了大概两刻钟,他才心满意足地揉揉阿寿的脑袋,把阿寿塞进装狐狸皮的包袱里。
伏传全程目瞪口呆。
这些日子阿寿都由云朝“照顾”,在云朝的手里,这倒霉的麒麟究竟吃了多少“苦”?天天被这么翻来覆去地撸,毛没有撸秃吗?——阿寿好歹也是能化人形的母猫,这样真的不算非礼轻亵吗?
撸猫结束的云朝已经钻进了被窝,替自己掖好被角,闭眼睡去。
谢青鹤与伏传凑近两步,直接守在了塞着狐狸皮和阿寿的包袱边。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谢青鹤静静地听着四周动静,伏传突然脸红,谢青鹤即刻被惊动:“怎么了?”
伏传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尴尬地说:“听得远了些。”
谢青鹤秒懂。
云朝耳聪目明绝对是一流高手,凶兽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阿寿做了手脚,必有不为人知的威能。
为了捉到这只神秘的凶兽,谢青鹤也运极了耳力探察附近的动静。
在云朝的记忆世界里,也有谢青鹤与伏传的存在,二人正在四里之外的竹林之中,小叙别情。
谢青鹤常年修习人间道,大半夜听见奇怪的事都是寻常,不动声色地掐掉了那段动静。伏传就比较尴尬了,他的功力还不足以精准屏蔽某个方向,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私事,感觉非常奇妙!
谢青鹤侧头看了伏传一眼,伏传正低着头抠自己手指,隐有些……韵律在其中。
“????”谢青鹤是真的受了刺激。小师弟这是很认真地在听……那边的事?
确认这一点之后,谢青鹤捂住伏传的耳朵,低声道:“你个小色鬼。自己的壁脚都要听?”
“原来我哭起来这么可爱。”伏传理直气壮地回过头,别人的事叫非礼勿听,自己的事凭什么不能听?“大师兄你是不是很喜欢?”话音刚落,他突然拉了谢青鹤一把。尒説书网
回头时,伏传才愕然发现谢青鹤居然没有发现,便轻轻做了个嘘的手势。
谢青鹤毫无所觉。
在伏传的示意下,他才看见地上有些微尘土颤动,极轻极细,宛如自然。
细微的痕迹就似夜里的微风,很快吹拂到塞着狐狸皮的包袱处,沉睡不醒的阿寿身上出现了怪异的凹痕,似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划过。她是奶猫的模样,皮肉却非常坚实。无形的利爪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弄破她的皮肉,就有一点点奇怪的水滴落在她身上。
——这是凶兽涎?伏传看向谢青鹤。
谢青鹤点点头:“我去会会它。”
伏传一时没抓住,谢青鹤已经从记忆世界中显形,寒江剑环倏地飞出,笼罩四野。
控住场子之后,谢青鹤方才双掌一碰,结出诛邪印,即刻便有风雷翻滚指掌之间,呼啸着朝着无形无状的“凶兽”劈下。正在专心致志谋取麒麟遗骨的“凶兽”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
云朝也在同时被惊醒,愕然看着突然出现的谢青鹤,二话不说,拔剑便刺——
他剑指的对象,自然是被谢青鹤刚刚打出身形的“凶兽”。
这倒霉的凶兽遭遇谢青鹤与云朝两边夹击,谢青鹤还留着两分力,想要问一问它的来历,云朝惊醒之下陡然杀敌,下手完全没有轻重,剑尖对准胸口,噗地穿胸而过!
云朝的剑,带着煞气。
杀人尚且显不出多少威风,斩杀邪祟魔类,乃至于一些山精草怪,都是触之即死。
这凶兽原本也有极厚的皮子,居然被云朝一剑直接洞穿,魂都来不及跑,直接形神俱灭。谢青鹤抢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才显形的女子呕血倒地,化作虎首牛身的怪物。
云朝才意识到杀错了:“主人……”
谢青鹤接过他手里的剑,将地上的怪物翻过身来,上下打量:“这世上哪有这种凶兽。似穷奇,身无翼。除了这张老虎脸,别处也不像梼杌。”说着剑尖沾血,低头闻了闻。
云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谢青鹤已经拉住了伏传的手:“出去了。”
回到现世,不过一瞬间。
谢青鹤顺手摘了云朝额上符纸,从空间里取出笔墨,寥寥几笔画出一个女子模样。
云朝并不知道在自己记忆世界里发生的一切,谢青鹤埋头画画,他则看着伏传满手鲜血:“溯往也会受伤?难道还能肉身一起进去不成?”
此言一出,谢青鹤倏地回头。
伏传右手上都是血,表情也很迷茫:“我刚才也想看看那只凶兽,大师兄带我出来的瞬间,它的尸体莫名其妙就飞到我的手里,我好像……捏碎了什么。”
“血有异香。”谢青鹤不及找毛巾,撕下一截衣襟,火速替伏传擦了擦手,“不慌。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麒麟血。”
他嘴里叫伏传不慌,却急切地催出一缕三昧真火,细致地将伏传的手都烤了一遍。
真火在他手中乖顺无比,绕着伏传的皮肤烧过,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疼痛。倒是沾着的怪血悄无声息地粘在了撕下的衣摆上,留下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比水洗还要干净十分。
小奶猫不知何时爬到了伏传的身上,把他当作一棵树,拼命往上爬。
云朝拎住小奶猫的后颈皮。这会儿小奶猫也不威胁嚎叫了,她冲着伏传喵喵叫。
谢青鹤想了想,把小奶猫试探着放在伏传怀里。小奶猫并不满足于怀抱,她开始继续往上爬,顺着伏传的肩膀、脸,一路踩到了头顶,稳稳地薅住了伏传潦草束起的发髻。
“不是……这样会秃……”伏传开始紧张自己的发量,“你趴在我头顶干什么?”
谢青鹤指了指他头顶百会穴处。
伏传脸色一僵。
两人各自分出一缕真元,在伏传体内细细地探察,重点在六阳汇聚的脑袋上转了一圈。
内视是一种很奇妙的感知方式,与眼见耳听身触一样,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谢青鹤与伏传都感觉到了伏传顶门处多了一块骨头,就在他束着发髻,被阿寿死死抱住的地方。
就在此时,阿寿居然开始在伏传的脑袋上疯狂踩奶。
“我的头发……”伏传嗷了一声,谢青鹤和云朝都上前帮忙,把阿寿从他发髻上拆了下来。
簪子跟着阿寿一起滑落,伏传解开自己乱糟糟的发髻,用手摸了摸头顶,居然摸到了一块凸起,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师兄?!”连忙拉着谢青鹤的手往自己发间插,“这里有东西。”
谢青鹤表情一直很严肃,顺着他的头皮轻轻摸了一遍,问道:“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若不是阿寿爬上来,我都不知道这里多了个东西。”
伏传觉得这事过于恐怖,不等谢青鹤判断,他即刻试图用真元将浮在顶门的“骨头”逼出。
“骨头”就像是一叶漂浮在大海中的小舟,无论伏传如何巨浪催逼,那小舟始终稳稳地漂浮着,打也打不着,冲也冲不翻,毫无存在感地雌伏不动。
谢青鹤抓住他的手:“对自己松松手,不要那么凶狠。”
伏传向来仰赖谢青鹤,这会儿也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青鹤对此实在没什么头绪,迅速结印捏诀,在伏传身上下了十二道咒文护阵,从皮囊到魂魄,从头到脚,一层一层地保了一遍。
如此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谢青鹤皱眉道:“我得试试,或许有危险。”
伏传点头:“没关系。试。”见谢青鹤竟有几分犹豫,他也抓住谢青鹤的手,“最坏无非兵解投胎。大师兄跟着我的魂魄,找到我投胎之处,再接我一回。”
“那也不至于。”谢青鹤摸着他凸起的那块颅骨,“这地方刁钻,只怕震动了紫府识海。”
伏传瞎出主意:“那我先把幽精抽出来,就不怕震傻了。”
“你是真不怕死。”谢青鹤再有几分谨慎紧张,也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这东西像是麒麟遗骨,你若避险将魂魄出窍,只怕……”
谢青鹤突然有了个想法,停顿片刻,思虑再三,最终才和伏传商量:“小师弟,你先将魂魄出窍。这块麒麟遗骨多半会伺机占据你的皮囊,我恰好摄它出来。”
伏传没有任何迟疑:“好。”
——大师兄会不会摄取失败的事,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
——大师兄怎么会失手?
谢青鹤从空间里拿出一截灵木,示意伏传出窍之后暂时栖身,伏传瞬间三魂七魄齐出。
就在他魂魄离体的一瞬间,安安静静漂浮在他颅骨之中的“骨头”跟着动了。谢青鹤正打算构建樊笼摄取,却不想那块“骨头”根本不理会伏传的皮囊,而是跟着伏传的魂魄飞了出来。
伏传正打算钻进灵木躲避罡风,啪嗒一声,一块白玉似的金骨,被谢青鹤摄入掌心。
“就……好了?”伏传看了看面前的灵木,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皮囊,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走。
谢青鹤略作示意,伏传便飞入灵木之中,大半个身子就钻进了灵木的庇护之下,只露出脑袋东张西望:“它是跟着我飞出来的么?”
谢青鹤不着急收拾手里的麒麟遗骨,先检查了伏传的皮囊,确认安全无事之后:“回去吧。”
生魂离体太久,毕竟不好。
伏传魂魄出窍不到片刻,又乖乖地钻了回去,麻利地睁开眼,先摸自己的头顶,确认那地方恢复正常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边理着头发拿簪子随手束起,一边回来看谢青鹤手里的奇怪“骨头”:“它就是阿寿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吧?”
谢青鹤已经摸到了熟悉的气息,确认了这东西的来历,点点头:“应该是一直藏在阿寿身上。刚才凶兽来袭,想要的也是这一块遗骨,不过,没能如愿取走。它……”
谢青鹤的目光落在云朝身上:“又藏在了云朝身边。”
在记忆世界里已经有了明证,云朝的剑煞对凶兽杀伤力惊人,凶兽很可能不敢惊动招惹云朝。
麒麟遗骨离体之后,一直沉睡的阿寿就醒了过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往谢青鹤与伏传那边跑。惊动了云朝,也惊动了远在三里之外的谢青鹤与伏传。
谢青鹤只检查了阿寿的身体,得知她丢了薄薄一缕魂,并没有去检查云朝。
这丢失的“一缕魂”——也即麒麟遗骨——很可能就一直藏在云朝的身边。
“可她为什么不跟着阿寿,要往我脑袋里钻?”伏传仍旧心有余悸。
看着那枚白玉似的金骨,隐隐透着祥瑞之气,谢青鹤也弄不懂妖族的脑回路。
他在这枚麒麟遗骨上下了三重禁制,直接扔进了祖师爷空间。
——不管妖族有多少苦衷,也不管麒麟遗骨有什么打算,它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一声不吭就往伏传脑袋里钻,这事已经极度地触怒了谢青鹤。
恰好祖师爷空间也有拖伏传堕入鬼道的嫌疑,谢青鹤直接就把这俩捉对凑在一起。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顶好互怼到死。
麒麟遗骨被封入祖师爷空间之后,小奶猫再也感觉不到,开始呜呜叫着寻找。
“把她看好了。”谢青鹤吩咐云朝。他耐住了脾气,才不至于迁怒一只失去智识的小猫。
云朝默默把小奶猫塞进了披风里。
谢青鹤回身将伏传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把刚才画好的凶兽人形正面相捡了起来。伏传跟着过来收拾笔墨,谢青鹤又铺了两张纸,将凶兽人形的全身像,凶兽原形补齐。
“你们都来认一认。”谢青鹤吩咐。
记忆世界里的凶兽被云朝所杀,现实世界里的凶兽在狐狸皮上留下几滴口水,算是全身而退。谢青鹤并不确定凶兽是否还会再来寻找麒麟遗骨,但,记住了这张脸总没有坏处。
云朝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问道:“主人,这就是在狐狸皮上流了口水的凶兽?”
谢青鹤点头。
伏传将凶兽的人形看了几眼,他见过凶兽的模样,这会儿就是在欣赏大师兄的运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说:“大师兄,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咱们一路上见过的阿寿,狐狸,阿寿她娘,还有这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凶兽,她们都是妇人。从没有见过妖族男子。”
“妖族离开中土太久,宗门典籍里没有他们的记载,坊间记载的妖孽也多半是异种怪物,种种说法经验,都与近日所见的妖族核对不上。如今封魔谷消失,妖族出世,天下之大,势必还有各种奇事等着咱们去处置,你将近日所见所闻整理出来形诸笔墨,发给外门执事弟子知悉。”谢青鹤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我也不知道妖族为啥都是母的”的意思。
他对妖族的了解,委实太少。哪怕想从入魔世界里寻找线索,也找不到那么远古的“魔”。
想到这里,谢青鹤也生起了一丝疑虑。
……上古时期的魔,都去哪里了?
难道是因为在魔窟的时间太长,被一代代魔念覆盖了记忆,逐渐沉沦自丧,遗忘了自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藕香食肆的旧恩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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