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紧了紧身上的狼皮氅子,将靴子跺紧,把脑袋缩在厚皮毛的领子里,哈了口白气搓搓手,小心翼翼的踏上雪原。蒙佐踏了几步,觉得脚下不利索,便拿竹棍往前探了探,道:“这雪咋软软的,还有些湿。”
邓陇跨了几步走在蒙佐身前,道,“这是头一场雪,积得还不厚,有些脏;南方的雪,没劲,尽是雪水冰渣!”
“这就到南方了?”蒙佐奇道。
“过了秦岭,可就是南方了!”邓陇道,“汉中号称小江南,人是北方人,可吃的却是稻子,不比咱的麦子白面,精细的很!”
“也是!”蒙佐一步一粘乎的走着,一边防着打滑一边道,“当年我在淮水,北面种的高梁玉米,南面就种的稻子;别说北面的兵过河了吃不惯,就连马,吃了南面的料,都拉稀!”
邓陇甩甩竹棍煞有其事道:“要说这当年三分天下吴蜀联盟也有几分道理——谁让都是吃米饭的呢;不过到头来,还是给灭了——这吃米饭的呀,不论是人是马,打起仗来,就是及不上吃高梁小米的!”
蒙佐大笑,邓陇又道:“不过呢,这吃白面的姑娘,倒是及不上吃米饭的水灵……”
“你个臭小子!”蒙佐推了他一把,“快些赶路吧,早到汉中早回去,等到大雪封山栈道给冻住了,你我可就得留在这儿吃米饭拉稀了!”
两人拄着竹棍,一前一后不急不缓的往南行进,全身灰不溜秋的,活似两头从山里出来觅食的大熊,渐渐将秦岭甩在身后。
前行数里,天色渐暗,两人来到一处小镇外,路口只被积雪掩埋了一小段的界牌上刻着“褒河镇”三个粗糙大字,这便是张凝风提到的倾国美人褒姒的故乡了。
山前多猎户,这褒河镇也不例外,还在镇子口,空气中便飘来浓浓的皮毛血腥味。两人相视一眼,现在这副胡子拉碴又是雪又是泥的模样,还带着弩箭长刀,倒不怕被人认出。
与张凝风一战,蒙佐早已饥肠辘辘,怀里剩下的半天干粮早已勾不起他的食欲,这时候他倒怀念起太白镇上的那两条小黑来——当是一顿不错的美味。邓陇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碰了下他,笑道:“有猎户的地方就有野味,走,讨吃的去!”
由于褒河镇位于褒斜栈道在汉中的出口处,扼腕要冲地势险要,因此不仅成为猎户与南下北上的江湖人物聚集之所,更成为晋军在东川的重要隘口之一。就在镇子西面不远的地方,设有一处晋军哨所,人不多,百来个戍兵,营寨栅栏却相当齐全,还有一小队人守在大道上盘查往来路人。
两人一合计,决定去镇上走走——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去官府军营摸底,从酒楼市集刮刮风声却是无妨,越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消息传的越快。
褒河是个大镇,除了贯通南北的一条大道直街,还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街;镇上最大的酒楼“褒妃楼”,便座落在直街与小街交汇处,临着东面北面两处街面,二层的楼,虽不华丽张扬,却甚宽敞气派。“褒妃楼”的牌匾向着北面,顾名思义,当年美人褒姒便是从这儿北上镐京,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烽火戏诸侯。
“明明是亡国妖女,这儿倒把她奉若神明了。”邓陇还是走在前头,五天走了近五百里山路,虽然到了平地,两人仍是左手竹棍点地,一步一敲“笃笃”的走,惹来不少注目。
底层大堂人声鼎沸,能在嘈杂中注意到竹棍点地声的,都是那些耳目灵便、或是时刻留心周遭动静的江湖人物。蒙佐不想去惹他们,故作憨态,装作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笑呵呵的冲投来目光者一一点头——一个楞一个憨,大多数人不再留意他们。
褒妃楼名号响亮,东西的价钱却甚是便宜,蒙佐邓陇铜板不多,倒也够上大吃一顿。
菜上的很快,多是野味;酒是一种本地酿制的米酒,略显浑浊的液体透出淡淡的香味,不刺鼻,看上去醇厚而有弹性。浅尝一口,酒味甚淡,再尝一口,竟品出些许甜味来。
山鸡、野兔、黄羊,两人坐在角落,一边吃,一边拿眼角环视大堂。邓陇多在江湖走动,嚼着一只山鸡腿道:“你听见没有,剑门关,他们像是要去赶一个什么什么的大会。”
“江湖人,自然赶的武林大会了。”蒙佐对江湖上的事没什么兴趣,在北方胡汉交杂的混乱年代里,游侠已经很少,真正的高手,或割据一方,或投身军旅;而在相对统一安定的南方,江湖仍保留着其固有的特色,游侠剑客,时时可见。
“剑门关,你还记得——”邓陇话未落,整个大堂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东面门口——一位头顶斗笠、身披斗篷的高大男子,双臂抱胸,赫然站定。
“刚才是谁说要去找巴人麻烦的?”高大男子缓缓道,嗓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威严,斗笠下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离两人不远处的一桌。刹那间,那桌上的三名壮年汉子成了焦点,大部分人都放下手中酒碗筷子,静观事态发展。
“你是何人?”三人中,黑脸者霍然起身,瞪着高大男子,手里多了一柄钢刀。
“巴东,张重。”高大男子嘴角一动,吐出四个字。
“嗡!”大堂里竟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张重二字,给他们造成了太大的震撼。那黑脸汉子手一颤,钢刀护手滚在桌面上,发出“骨碌”一声闷响。
蒙佐邓陇再次对视,均没有作声——张重的来头,两伙人之间的矛盾,他们的江湖上的号召力、势力范围,这些都是他们急于知晓的东西。有刀子的地方才有江湖,而刀子的背后,才是江湖的脉络与分布!
张重转向坐在黑脸汉子身边那黄脸长者,森然道:“褚老帮,是你在广汉伤了我两个弟兄,还把耳朵割下来下酒吃的吧?是你放出话来,说以后要是我们巴人谁再敢踏足西川半步就有去无回的吧?是你家大掌柜的在周仲孙面前夸下海口,说只要有江阳帮在,就不会再让巴人扛着盐骑在蜀人头顶上拉稀了是吧?”
上百道目光射向黄脸长者,均想,原来他就是不到一年里迅速在西川崛起的江阳帮的人!
黄脸长者抬了抬眼皮,示意黑脸汉子坐下,黑脸汉子急忙坐下,逃离了众目睽睽,收起钢刀死死握定,不让它再发出半点响动。黄脸长者这才用一口浓重的川南话道:“江阳帮奉公守法做买卖,开川南盐井,这是有朝廷许可的;你等巴獠伤我盐工毁我盐井,想要垄断川中盐市,岂有这等道理了!”
蒙佐邓陇这才明白,两伙人是为了争夺盐市才产生冲突。邓陇常在关中走动,很清楚关中百姓食用的大部分都是从川中高价买来的井盐,直到攻灭燕国东西贯通,青州一带的海盐才通过中原源源不断的运往关中。两川不仅是重要的产粮区,更能提供大量井盐以供民生,故历代立国关中者莫不先取两川。
“奉公守法,哼哼!”张重冷笑起来,“若非勾结官府贿赂官员,你江阳帮能有今天?周仲孙上任没几天,就像动我们巴人的买卖,未免不自量力了!我张重向来公平,今天给你两条路——第一,割下你们一人一只耳朵下酒吃;第二,割下你们的脑袋,就当我张重送给刺史周大人的一份见面礼。路,摆着了,自己挑。”
“哗啦!”酒客散去一半,从东大门到江阳帮三人那桌,中间空出一大片,掌柜的一声吩咐,伙计们立刻抢着上前将桌椅撤去,留出长方形的一块给两伙人打架。这种事,店里时常能碰到,间或死几个人,从掌柜的到伙计,都已见怪不怪,演习成章。
剩下的,都是自以为有点本事、有资格坐着不动看张重收拾三人的;离的最近的,恰巧是蒙佐邓陇这桌。两人一个楞、一个憨,好似全然不懂江湖险恶,自顾自吃喝,对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斗完全熟视无睹。江阳帮三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灰衣汉子扭头对二人道:“两位,换个座儿吧,刀剑无眼。”
蒙佐抬起头,傻乎乎的笑了笑:“哪个打赢了,我请他吃酒!”
“好!”张重喝道,“从来都是我请人喝酒,今趟定要喝两位朋友一碗!黄脸的,你是江阳帮大掌柜旗下南郑分号的盘龙棍褚青龙褚老帮;黑脸的,你是南郑分号的五环刀马八弟;最后一位,怕是你们大掌柜派来监视褚老帮的唐门落雨针唐宿崴唐先生吧?”WwW.XiaoShuo530.com
蒙佐暗暗心惊,张重寥寥几句十分厉害,既当众点破了三人身份、以示有备而来,又借机挑拨离间分化对手阵营——褚青龙和唐宿崴一定会矢口否认,然而,一粒种子已然种下。
果然,那五环刀马八弟向唐宿崴投去极不信任的一瞥,蒙佐顿时意识到,江阳帮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很多新兴的风头盛极一时的帮派都是如此,为了迅速扩张实力而忽略了人事上的整合,最后往往因此分裂衰亡。
唐宿崴并不理会马八弟,俯首在褚青龙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褚青龙露出思索的神情,最后叹了口气,对张重道:“大头领,如果你想把事情闹大,江阳帮一定会奉陪到底。”说罢,击掌三下,门外响起一片刀剑声,数十条人影封死了褒妃楼的各个通道,一个个马步扎实神色镇定,显然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的江阳帮好手。
“怎么,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张重语气中透出几分嘲弄,右手伸向腰间,握住了藏在斗篷里的刀把。蒙佐正坐在他对面,凭着多年使刀的经验,从长度和刀把末梢的形状看,张重使的该是锯齿刀厚背刀之类重刀,配上他高大的体型,正能发挥最大威力。
褒妃楼,二层雅间。
一桌精制的美味前,坐着两位年轻人,其中衣着光鲜、面色白皙那位瞅了眼楼下,提起酒壶道:“萧兄,请满饮此杯,你我一共欣赏这出好戏。”
对坐灰衣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毛兄以为,哪方胜算更大?”
“江阳帮虽然形势占优,却别想在张重身上讨到任何便宜。”白脸公子一手夹着酒杯,一手弹击桌面,侃侃道,“萧兄可知这张重的来历?”
“三十岁就能当上十几万巴人的大头领,不简单。”那萧兄敷衍了一句。
白脸公子道:“这张重,乃是泸州张家家主张沧的私生子。当年张沧游历巴东,与张重的母亲私定终身,却因族中变故,匆匆离去。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当他再次回到巴东时,张重已经出世,她的母亲却因与汉人苟合,被活活泥死在大江里。张沧一怒之下,单枪匹马连闯巴人七座大寨,刀劈巴族数十名高手,夺回自己的儿子。当时上一任家主病重,族中各派都虎视眈眈,所以他没有把儿子带回家,而是寄养在一处巴人猎户家中,终于凭借西川第一高手的威名和给家族立下的数件大功,一举夺下家主之位。”
“那张重又是如何回到巴人部落、当上大头领的呢?”
“张重从小就跟随养父在山中打猎,张沧每隔一阵子都会前去教他武功,张重也很争气,十八岁那年赤手空拳击败三名夜郎高手,从此,张沧开始传授他刀法。”白脸公子顿了顿,道,“这时,事情有了变化——被张沧斩杀数十名高手后,巴东巴人部落元气大伤,领地受到东川巴人部落和湘西苗人的两面蚕食;张沧看准时机,让张重在部落最危急的时刻出手,并利用张家的力量,重创来犯的苗人,迫使东川巴人求和,一举奠定张重在巴人中的威望。以后的事,不用我说了,张重和他的巴人部落就这样一步步成为巴东最强的势力。”
“张家似乎还出了另一位高手——张育。”
“不错,张育乃是张沧正妻所出,张重的弟弟。有这样两个儿子一内一外打理着,张沧便不问世事闭关修炼起来。”
“江阳帮又是什么来头?”
“江阳帮的大本营在巴郡,正夹在巴东张重与泸州张育之间,原本活动在江南黔中夜郎一带,这几年突然膨胀,不仅垄断了巴郡到川口的水路,还把势力扩张到巴郡以北,深入巴蜀腹地,就连商号满两川的谯家,都要礼让他们三分。没有人见过江阳帮的大掌柜,就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那毛兄可要小心了。”
“我?”这位白脸公子乃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蜀郡毛家家主毛应之次子毛钦之,闻言笑道,“我们毛家掌握着两川最富庶肥沃的蜀郡,又有朝廷做靠山,谁敢动?刺史周仲孙在家父面前,都是必恭必敬不敢有半点造次。让他们斗吧,我倒想看看张、周两大家族怎么来收拾局面!倒是那个唐门唐宿崴,萧兄需好好留意一番。”
“你看见那俩猎户没有?”萧兄正是与张凝风一同入川的萧无水,从一开始,他就留意上了蒙佐邓陇。毛钦之扫了二人一眼,不觉得有甚特别,萧无水淡淡道:“他们是秦人。”
“呼!”毛钦之霍然起身,手已按在剑把上。
“少安毋躁。”萧无水拉他坐下,道,“他两人若是寻常猎户,倒也罢了;如若图谋不轨,再收拾也不迟。这次入川,我并不希望看到四大家族间的你争我斗,我们的敌人,是秦国。”
毛钦之再看了眼蒙佐邓陇,缓缓点头,又替萧无水满上一杯,道:“还是萧兄看的透彻。”
楼下,蒙佐邓陇已将一桌子酒肉席卷干净,双方仍然僵持着。大堂外江阳帮的人一个个绷紧了弦,只待褚青龙令下。唐宿崴抖开扇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把鹤羽骨扇,便是他的独门兵器:扇心用钢骨制成,扇上安有机关,只要在扇尾一按,中空的钢骨就会弹出极细的钢针——落雨针;是否带毒,要视对手而定。
夜幕垂落,大堂上灯。没有人抢先出手,张重亦岿然不动,气氛凝固到极点。
“笃!笃!”一阵轻微的响动传进蒙佐耳中,从频率看,大批人马正在迅速接近酒楼。
“援兵?”邓陇也觉察到了,正纳闷间,只听屋外连声惨叫,几具身躯被撞进大堂,每人身上都插着几把短斧,均是江阳帮的人!
“哗啦!”褚青龙猛起身。
“嘭嘭!”又是两具尸体被扔进大堂,木屑横飞,鲜血满地。
大批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持斧武士出现在褒妃楼外,很显然,张重的人到了,而且很多,局面急转直下,变得对褚青龙三人极为不利。一名巴人头目跑到张重跟前,抱拳道:“回大头领,巴族大军奉命进驻褒河镇,已将各个路口严密封锁,请大头领吩咐!”
“恩!”张重显然很满意属下的效率,当日答应云开组建三千人的巴族部队后,他立刻派人赶回巴东操办此事,只十几天,三千巴族精锐便翻越大巴山来到东川,一支千人队立即赶来褒河镇支援张重。
张重冲褚青龙三人道:“怎么样,褚老帮?”
褚青龙面色铁青,缓缓举起盘龙棍;马八弟跟着抓起钢刀,守在一侧。
“哈哈……”张重突然大笑起来,“杀了你们,还道我张重以多欺少了!回去告诉你家大掌柜,我张重去对付秦人了,想杀我,来军中,让秦军打来,你我全都玩完!”
张重现身、巴族大军从巴东进驻秦岭防线——蒙佐全明白了,望向邓陇,用极低的声音道:“明天就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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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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