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隆准龙颜的潜龙不说,在大秦帝国最深处,二百余里咸阳宫中,可是住着一位名副其实的祖龙,他雄心勃勃吞天并地,他霸道强横震人心魄,一如当年仅靠宫殿磅礴气势便使秦舞阳心惊胆寒。
但是……这条祖龙现在老了,受伤了,整天迷恋着常驻人间,真正成了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陛下,今天又是朝会的大日子了,是要奴婢知会群臣取消呢,还是冠冕加身准备临朝?”
嬴政端坐蒲团,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高,胡须随着话语而动:“朝中可有大事吗?”
“这……列位臣工哪儿会跟奴婢说呀,要不,我去问问?”
嬴政重新闭上眼睛:“会稽剿贼一事办的如何了?”
话说到这里,赵高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可惜无人留意到。
“这个……奴婢也不知,想来今日该有战籍传回了吧。”
“熟知律例谨守本份,赵高,朕……真人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赵高连忙跪倒:“陛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要不,我去给您准备冠冕?”
嬴政点头,赵高倒退着恭敬而出。
皇帝自称真人,这事儿有一段时间了,从他砍完一波术士另招了一批术士之后就变成这样了,真人嘛,都是神仙,喜静不喜打扰的家伙,行踪怎可被凡人知道?
之前有个小子说的没错啊,要想成仙,先得了解神仙的脾性,投其所好才能成为同类,只是可惜啊,那小子再也不见了,不老药的事情也没了后话……
都说人靠衣装,此话同样适用于皇帝,换下宽大的褶袍,头顶旒冠身着冕服之后,嬴政只在瞬间就从与世无争的闲人变成一位帝王,眉目之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决,正如他曾经跟唐雎说的那样: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起驾升殿”
行不多远,嬴政示意宫人停下銮舆,望着远处默然不语。
“陛下,怎么了?”
嬴政侧了侧头,眯着眼睛问道:“那是何人的车驾?”
赵高循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垂着眼睑回道:“回陛下,那是李丞相车驾。”
“李通古?好会享受啊,豪奢堪比銮舆了……”
听了这话,一众宫人尽皆低头,大气也不敢喘,赵高转了下眼睛,同样俯首。
“继续走吧……”
四平八稳的进了大殿,君来臣往的相互施礼之后,许久未见皇帝的王公大臣总算迎来一次朝会,乍一见面,很多人发现陛下变了,胡须浓密却已多了苍色,面目威严却有些许疲累。
“众臣奏事”
等赵高喊完这一句,所有大臣左顾右盼片刻,眼神乱飞之际,最终汇聚到李斯那里。
李斯呢?仿若无事人一般,施施然的出列,两手前屈行了一礼:“陛下,臣李斯有要事禀奏。”
“李卿请讲。”
“会稽平叛的战事,可能分出胜负了。”
嬴政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可能?这是什么意思?”
李斯连忙拜倒:“陛下息怒,保重圣体!”
嬴政心中立刻泛起不好的念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之中杀机涌现,过了片刻,他才冷静下来,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语气中的冷意在这骄阳如火的夏日让人遍体生寒:“说!”
“九原军的人马回来了,但是仅仅回来一人,便是裨将军涉间……”
“那为何尚不能定胜负?”
李斯板着面孔:“回陛下,涉将军忠心耿耿,说是战事结果只能见了蒙将军或者扶苏公子才说,臣,不得而知。”
忠心耿耿?好词儿啊,不过李斯这时候说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忠心于谁?大秦还是陛下?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蒙将军和扶苏公子呢?
就算扶苏当为储君,陛下还好端端活着呢!这位蒙将军的部下什么用心?或者说,蒙将军会不会也这么想,才养出目无君上的副将?
嬴政听完面无表情,脑袋动也不动,眼珠子来回扫了一圈,无悲无喜的说道:“传涉间。”
“传涉间”
涉间来了,从他的装束看,甚至比离开楚营的时候更加狼狈一些,未及时处理的伤势、好久未换的衣衫、蓬头垢面的模样……无不说明这是一个败军之将。
“大胆涉间,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几个卫士伸手就抓,正好触碰他的旧伤,疼得涉间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冷汗一个劲的直冒。
李斯回过头,面带不忍的说道:“唉﹌不要这样,涉将军有伤在身,切勿粗手粗脚,毁了一位将军的武艺和前程啊!”
卫士暗抓几把,松手回道:“李丞相宅心仁厚,小人佩服。”
嬴政冷眼瞧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多年之前冤杀的韩非子了,师兄尚能下手,这个人……
才当了几年丞相,卫尉内士便能言听计从,这个人……
“涉间,你老老实实告诉朕,朕的大军哪里去了。”
涉间早已疼得说不出话,皇帝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是不停以头抢地。
几个卫士刚要继续动手,只听殿内一声暴喝:“放肆!”
群臣、群卫、所有宫人,立马俯倒一片,他们听出来了,这句原本该是御史大夫维护朝堂秩序的话语,是由皇帝亲口怒言的!
一时间,没人敢说一句话。
嬴政吼完,把身子深深的埋进坐榻,闭着眼睛聆听殿内动静,鸦雀无声,只有涉间的粗重喘息清晰可闻。
君臣佐使一起等着,等到呼吸声逐渐平稳,嬴政重新睁开眼睛,仍是无悲无喜的模样:“说吧,朕的大军哪儿去了,王离轻敌,九原精骑呢?”
涉间不敢抬头,也不敢起身,缠声回道:“回陛下,我军…败了……”
“涉将军慎言!陛下龙体欠安受不得激!”
嬴政没再发飙,只是给了涉间一个鼓励的眼神,静静等他说下去。
“臣……罪将死罪!此番大战,我等中了反贼之计,两千精骑尽数覆没,少将军身陷囫囵,就连罪将……也是被俘之后由贼再度放出来的……”
“嗡”的一声,整个朝堂重新活过来,这下可我热闹了。
什么?九原精骑打得匈奴人抱头鼠窜,蒙恬将军文武双全,麾下部曲更是劲旅一支,他们也会失败?
败就败了吧,还来个全军覆没,多少年没有这种事了?一军主将也能被俘,他当时怎么不自裁呢?是不是蒙恬的儿子啊?有没有点骨气啊?
我看没有,眼前这个家伙不也是被俘又放回来的嘛,他们蒙家啊,早就不行了,北边那支大军也不行了!
真的假的?这么说有根据吗?
要什么根据啊,这场战败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大秦强军什么时候轮到一伙反贼隔三差五击败了?还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个都没跑?
也对哈,陛下一向优待军爵之士,想不到天下刚刚安定数年,他们就骑不得马、打不成仗了……
你傻啊,有钱了谁还卖命?不得喝点小酒找点歌姬啊?蒙恬?蒙恬怎么啦!也是个沉迷酒色的家伙,我听说啊,前段时间北地出了个孟姜女,没事就哭哭啼啼的,把城墙都哭垮了!
还有这种事?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蒙恬对人家做了什么呗,他们九原军监筑的城墙一触即塌,可见多么不用心了,徒费国帑啊!人垮了,墙垮了,大军也垮了!
嗯…有道理。
就你一个人知道,出去可别乱说啊!
……
听着这些风言风语,涉间只觉胸膛里有一把烈火,他很少到咸阳,进入王宫更是头一回,从不知人心可以脏到这种地步。
道听途说就将一位边防大将抹黑成这样子,天理何在!
李斯听得津津有味。他甚至制止了想要维护肃静的御史大夫,垂下头,掩饰自己欣喜的目光之余,等待皇帝发话陛下不是很有火气嘛!这下好看了!
可惜李丞相一番“苦心”,皇帝一句都没听进去,自从“全军尽没”四个字冒出来,嬴政不得不重视这伙反贼。
一次可能是偶然,那么两次呢?还不能说明贼军战力强劲?上一回王离吃了轻敌之苦,这一回呢?有了墨家相助的九原骑还不能克敌制胜?
楚人,楚地,楚军,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但使王翦将军还在该有多好……
回过神来,嬴政对着朝堂扫视一圈,那些口干舌燥的家伙仍在喋喋不休,让他忽然变得意兴阑珊。
“除了会稽战事,众卿还有什么政事禀奏?”
这么大事儿还不是事儿啊?亏了上朝之前大伙担心皇帝经受不起打击呢,敢情他的心思全在长生不老上面,不看重这个了是吧?
群臣肚子里嘀咕,身为百官之首的李斯又出列了:“陛下,臣以为……”
“那就退朝吧,涉将军,你随朕来。”
“……”
“……”
什么人能进内宫?宫人!什么男人能见到内宫的模样?宫禁卫士!
一句话的事儿,这个例子破了,可是没人敢去提醒,因为皇帝已经发过一次火了,都说伤病之人喜怒无常,更何况这是一位本就无比酷烈的君王?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
这其中,最难受的便是李斯了,生生打断话语不要紧,从几次三番的小小细节之中,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皇帝不知道丞相和罪将哪个更亲近?怎么可能!那么作出此举是什么意思呢?
李斯跪坐在原地没动,还没想完,刚才熙熙攘攘的朝堂顷刻间空无一人,摇了摇头,他准备起身回府继续琢磨去。
“李丞相留步。”
转过头,是一位从没见过的宫人,他疑惑道:“可是陛下传召李斯,有什么话要说?”
宫人左右看了看,俯在李斯耳边低语几句,说完之后,那人行了个礼,开口道:“丞相务必当心,但愿是我等多虑了。”
李斯点头:“跟中车令说一声,他这个情老夫承下了!”
宫人再度左顾右盼一番,匆匆而去。
难怪!还以为陛下发火乃是战败所致,原来如此啊!看来要低调一些了,不过……区区车驾真的不如一场大败重要吗?
……
……
皇帝单独面见涉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两人走出章台宫的时候面目舒缓,不像发过火的样子……
嗯?这个解读起来可就复杂了啊,自从经历了荆轲行刺,陛下什么时候独自与人见面了?还是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
一个败军之将源何得此信任?因为他也受了伤?别逗了,天下受伤之人多了去了,这不算信任的理由啊,当做放松警惕的理由都有些勉强!
好吧,抛开这个不谈,为什么皇帝不发火,不依律治军该贬的贬该杀的杀?跟他们这番交谈有关吗?到底为什么啊,想不通……
再抛开想不通的,所有人得出同一个结论这场大败并未影响蒙恬将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很快,皇帝就用两条诏令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其一,捉拿逆贼虞子期者,赏金五百,捉拿逆贼项羽者,赏金三百;其二,再次巡游!
项羽?虞子期?赏格有点奇怪啊,没关系,反正都是逆贼,这个不重要,不过陛下想要出巡,这事儿……
“陛下!天下未安贼寇横行,您怎可置自身于险境啊!”
“是啊陛下,还是留在咸阳,待将军们剿灭了逆贼,您的圣体安妥一些再动身也不迟啊……”m.XiaoShuo530.Com
“陛下执意出巡,老臣情愿一头碰死!”
“蒙上卿呢?他不是尽得圣眷的吗,怎么此时也不说句话,难道真要置社稷江山于不顾吗?”
没说话的,只有三个人。
蒙毅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的避讳。
李斯冷汗淋淋,因为相熟的内卫全部换掉了,而那天在大殿上对他言听计从的几个,人头还没干……
赵高闭嘴,是因为听到皇帝质疑丞相车驾豪华的宫人,只剩他自己活着了!
头一天刚说过,第二天就换了辆车,还用问吗?明摆着有人通风报信……内官勾结外官,这可是大忌!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现在这头祖龙不用怒,皱皱眉头几条人命便没了……
无人敢质疑,无人敢在这时候提醒秦律如何如何……
“区区逆贼疥癣之疾,能奈朕何?更何况,朕没打算去那扫兴之地再添烦恼,只是想去到芝罘再看一看,为何不老仙药迟迟没有消息……”
说到芝罘,赵高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那个虞子期的赏格为什么比起项氏余孽还高了,他是学律例的,记性比较强一些,见过一面的家伙可能会忘掉,但是被人提醒之后,便能迅速想起虞子期,不是那个蛊惑海外仙山的小子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逆贼了?
前面有个卢生,现在又来个虞子期,就算皇帝说出千金赏格他也不稀奇了……
不过……既然是逆贼,那么仙山之事有假喽?为何皇帝还要去看看?
“陛下,此行异常颠簸恐伤圣体,臣等还是觉得……”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
“对了,刚才谁说要碰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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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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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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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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