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在盘膝峰半腰上造的那座城堡禁止孩子和女人接近,那是只属于猎手们的地盘,就算巫师、铁匠、渔夫和医师没经过那些轮番守卫它的猎手们的许可,也不能擅入。这是炼的命令,猎手们一登上城墙就成为骄横而难以接近的武士。这座城的一半是储存笨重的抛石器、巨大的重弩、散装的车轮以及数百个木筏子的仓库;另一半则是驯兽场,关了几十头野牛,六只豹子,四只老虎,两只雄狮子和八只母狮子,此外还有数目不等的熊、狼和巨蜥。那些最勇猛的猎手高兴的时候,就带上面具穿上柔韧的皮甲跳进驯兽场里,选择他看着不顺眼的某只兽,让饲兽者把它放出来,狠狠地揍它一顿。即使是老虎和狮子在经常挨揍后也害怕这些面具魔鬼,因此猎手要不断换些办法激怒它们,最后当老虎变得像猫一样胆怯时,他们就进山抓新的,新的一来,那只被恐惧驯服的家伙就被放生了。

  笛只有一次登上城墙,那是城堡刚建起不久的时候。她的出现造成了猎手们的骚乱,小伙子们兴奋难耐,争先要在他们的女神面前显示雄性,连炼都喝止不住,他们从城墙上跳进驯兽场里,结果引起一场三十多人和三十多只猛兽的大混战。笛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还没等弥漫的尘土消散,她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光临这座野兽的地狱。后来她对炼说:“你非要把他们变成野兽不可吗?他们已经很野蛮了。”炼说:“纪律和野性他们都做得不够。”笛说:“我看最重要的是脑子。”炼说:“我有脑子就行了。”笛说:“当心没有人欢迎你的军队。”炼说:“军队可不是用来被欢迎的。”笛从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服过炼,她最后感叹着说:“希望你的敌人也是一群畜生。”

  炼的军队每年要进行若干次攻守这座城池的演习,其中春秋两次规模最大,远近十八个寨子的猎手都会云集在盘膝峰脚下。演习不动用真家伙,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像真的一样。攻守双方常常会由于演习中制订的死亡或胜负的规则发生激烈的冲突,在城墙上的争夺也跟真的玩命没什么不同,搏斗双方都以把对方扔到城下为目的,尽管猎手们武艺精湛,轻功非凡,城下还铺着厚草,但仍然不免受伤。炼在演习中先作为战术的制订者,然后作为裁决者,他每次都要向失败的一方解释他的规则,以便让他们服气。

  猎手们的战斗最受男孩子们欢迎。那些天,他们像过节一样兴奋地爬满了战场周围的高处,为寨子里的猎手、自己的兄长或者父亲助威。当最后一天逼真的厮杀结束之后,他们就涌向附近的山岗,仿照他们崇拜的猎手模样,也进行成群结队的操练和战斗。这种半真半假的游戏往往比大人们的战斗持续的时间还长,因为孩子们要废寝忘食地战斗好几个昼夜,分出胜负的办法完全要看哪一方的肚子先饿。

  炼第二次离开山谷那年,落天儿和羽烛已经足以成为两伙孩子们的首领,虽然俩人不是年龄最大的,但地位和武艺没人比得上。羽烛不用说话就被选为几十个人的首领,落天儿则和猎手熊髡的儿子戈工较量了一番,他的对手比他大三岁,力气大得可以摔死一头猪,只是不够狡猾,他连落天儿的袖子都还没摸到,就被踢翻了六次,最后他像熊一样跑进竹林拔掉了一排竹子才消了气。落天儿和羽烛完全改变了孩子们的游戏方式。落天儿首先认为自己是个国王,他甚至还有个现成的王后——整天都在追踪他的灿镜儿对这个角色十分投入,她把那个用一堆破石头围起的城堡上插满了鲜花,还弄来两个玩偶当作王子和公主——在让他的士兵给他弄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加冕仪式之后,落天儿开始琢磨他的战斗计划,他幻想他率领的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他把他那几十个人分成了若干个战斗队,还委派了首领和队长;他又从炼的地图那儿得到启发,亲自画了一张山谷的地图,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研究军队的进攻路线和什么包抄战术。可惜他的这一套计划在战斗开始时还算有效,到了羽烛面前就完全失灵。羽烛从他的外祖父、舅舅那里学到的是蚩尤人最正宗的武艺,他的功夫足以让每个成年猎手感到惊讶,而且他动起手来不讲情面,手里的一柄竹剑常常把十几个孩子抽得鼻青脸肿,落天儿的军队因此迅速减员,他们深感壮烈又毫无怨言地退出战斗。“现在只剩下国王和王后了。”灿镜儿一次又一次地宣布同样的结果,每次她都十分感动。后来战争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因为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叛变到羽烛那里,使落天儿的城堡里只剩下十来个臣民,其中还有一半是看在王后的份上才留下来的。落天儿对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沮丧,他还在一门心思地研究他的地图,他对没有背叛他的人也毫无感激之情,“就算只剩下我一个,我也不会让他们占领这里。”他说。他那最好的伙伴子牙每次都是最先被干掉的家伙,他对落天儿忠心耿耿,但是充满怨言。“我们有一个糟糕的国王。”他说,“因为他只想让自己高兴。”

  炼第二次离开山谷的次年秋天,猎手们照样士气高涨地筹备完攻城演习,只是演习双方对于选择裁决者争执不下。最后几个首领恭恭敬敬地在笛的院子外面等了一天,请求这位独身女王能出来主持公道。笛开了院子的门,站在门口召见了他们,她还没等他们说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你们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就用真家伙干一场,别来烦我。”那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在江边上碰上正焦急地等待演习开始的一大群孩子。落天儿从一块大石头上跳下来,跑到他们跟前,对猎手们的首领武罗说:“你可以找日奴和夜奴做裁决呀,他们不敢拒绝你,也不会偏袒哪一方的。”武罗说:“他倒是公正的人选,但是他懂得打仗的事吗?”落天儿说:“这世上所有的战争都刻在他们那根棍子上,就是炼王还要向他请教很多事情呢!”

  笛总算没有阻止日奴和夜奴去干这件差事,因为她正忙于准备一个祭月舞会,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搞这种疯疯癫癫的舞会了,看架势要像猎手们的战斗那样持续好几天,她叫来一群年轻的女巫布置她的院子,几十桶紫蒿酒发出的甜味使狂欢还没开始就把姑娘们弄得醉醺醺的。

  在中秋满月的前七天,笛紧闭院门开始纵情作乐。同时,在盘膝城堡那里,猎手们的战斗演习也展开了。三天之后,攻城的猎手损失惨重,只剩下一百多人还有继续战斗的资格。小心谨慎的日奴和夜奴开始庆幸他们将有一个很容易的裁决,因为这一百多个猎手宣称他们将在第二天承认失败。然而这却是一个诡计,当天夜里,这批猎手在首领鼎象的率领下,像壁虎一样趁着守城者的疏忽爬上了城头,点起篝火,升起了他们的旗帜。紧接着城墙上爆发了一场由于守城者不承认失败的而导致的流血冲突,双方都动了刀子。当各个寨子的族长赶来制止时,城墙上下已经倒下了十几人。第二天,日奴和夜奴在城堡外面的祭坛上宣布攻城者获胜,这对儿可怜的连体人随即被暴怒的守城者劫进了城堡。他们关上城门,打开城里的兵器库,操起磨得锃亮的刀枪,在城头上摆出了强弓大弩,扬言除非城外的猎手用一场真正的厮杀再登上城墙一次,或者这对儿中原奴隶能够用大神的威严和炼的声音说服他们,他们才会交出城堡。

  城外的猎手们回到各自的寨子,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再次集结起来,他们手里的家伙全都换成了真的,有些人顺便还把山谷里的木匠们叫过来,让他们当场制作棺材。各个寨子的族长、巫师以及其他受尊敬的蚩尤人进行了长达两天的劝解行动。但是这支被炼训练出来的、又被一座城堡分裂开的军队,就像一块被劈开的石头一样再也无法合拢,双方不为任何道理、训斥、哀求或者恐吓所动,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他们都说了同样的话:就是炼回来,他也得宣布谁是胜利者。

  蚩尤人难以入眠,只好轮番睡觉,提防一场自相残杀的灾难发生——因为猎手们都像中了邪似的成为和炼一样不再睡觉的动物,他们整日整夜地彼此监视对方的动静,时刻准备投入战斗。城外的猎手们看上去更难过一些,他们不得不看着城堡上的猎手以胜利者的姿态挑逗他们。

  落天儿担心日奴和夜奴会被猎手们喂了城堡里的野兽——他的这个担心很快就将得到证实。他潜入了城堡一次,但是很快就被城里的猎手抓住了,他们把他用绳子拴住,从城墙上抛了出来,他那条可以进入驯兽场的秘道也从此被封住了。那几天落天儿就睡在一个城外猎手的帐篷里,直到老巫师有黄找到他,让他回寨子里把笛请来。有黄认为,只有笛才能制止这些丧失理智的猎手;但是除了落天儿,现在谁也不敢进入笛的院子,因为当她跟女孩们在院子里跳舞的时候,男人是被诅咒的。

  落天儿回到笛的院子,正赶上已经连续跳了好几天舞的女巫们睡觉休息,她们准备在明天的月圆之夜来一场更疯狂的舞会。当落天儿冒失地闯进笛的卧室时,他闻到满屋子都是紫蒿酒的甜味,笛穿着袍子倚在床头正打量一个浑身**的漂亮女孩,落天儿和这个女孩都吓了一跳,他没等笛说话就低着头退了出去。他在门外说:“日奴和夜奴被猎手们抓到城堡里了,他们要动真家伙打仗了。”笛在里面说:“你进来吧,我又没让你出去。”落天儿又进了屋子,那个女孩已经爬上了床,躲在笛身后瞅着落天儿笑。笛显然是喝醉了,她侧躺着,胳膊支着发沉的脑袋,脸颊红红的,说:“你知道害臊了。”落天儿说:“你去不去?”笛说:“你拿一支我的箭,回去告诉他们我明天要在城下祭月跳舞。”落天儿就拿着笛的一支箭回去了。他回去的路显得很短,因为他脑袋里总出现一个女孩皎洁玲珑的身体,和笛的那双又甜又醉的眼睛,让他惊讶异常、不知疲倦。

  第二天一早,笛和女巫们要在城堡下祭拜月亮的消息使猎手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落天儿觉得他还可以多利用一下笛的威力,他找到羽烛,对他说:“你想不想去城堡里看看?”羽烛说:“你不是刚刚被扔出来吗?”落天儿说:“我们用姑姑的箭就能进去。”羽烛想了想,跟着落天儿来到城下。落天儿把箭射上城堡,然后冲上面说:“姑姑让我们上去。”守城的首领熊髡看见笛的箭,就命人开门放他们进来。上了城墙,熊髡问羽烛:“你姑姑说什么?”羽烛一指落天儿,说:“问他。”落天儿撒谎极快,说:“姑姑让你先拿好吃的招待我们。”熊髡半信半疑,但还得命人去宰牛。落天儿和羽烛就四下转了一圈,到了驯兽场那边,他们坐下吃午餐,并看见了猎手们在驯兽场里搭建的楼台上正玩一场惊人的杀生游戏。有两个猎手拿着一根十几丈长的用牛筋和牛肠线编织的绳索,各挽一头,分立在东西两面城墙上,那充满弹力的绳索中间捆住了另一个猎手,在起落之间,他弹向空中,又直射向城里,坠至尽头手可扶地,然后又复弹起来,跃向空中。此时,城下的驯兽场里放出几头野牛,那空中的猎手手持一把一尺长短的利刃,向其中一头牛一指,绳索两头猎手振臂摇动,将他射向这猎物,方向距离分毫不差,那空中猎手就像一支老鹰去扑逃窜的兔子,他在一瞬间一手扳住牛角,一手将利刃在牛头的天灵盖处迅猛一刺,然后便在轰然而起的尘埃中欢呼着飞上天,身上不沾半点血腥。他这样起落数次,三头身躯庞大的野牛全都倒毙。随后,绳索两头的猎手走至北面的楼台,把中间的猎手放下,又换了一个人。这时,驯兽场里放出了六只狮子,猎手们又开始玩起了喂狮子的游戏。空中那个猎手在背后挎了一个囊子,他从里面取出割碎的肉,当他被射向狮群时,狮子吼叫着跃起争抢,这猎手便将一块肉塞进一只血盆大口中,他的手能碰到狮子的獠牙。这猎手玩得高兴,有时只是挑逗,在跳得最高的狮子的鼻子上擂上一拳,让它抱头打滚,除非猎手招呼,它再也不敢跃起。这游戏比刚才那个更加惊险,因为尽管摇动绳索的猎手力道精准,但狮子的跳跃却难以揣测,一旦它跃得过高,那猎手就必须在撞进狮口之前做出躲避或者攻击的动作,那实在是惊险万分。猎手们的这个游戏叫做“弹鹰”,据说是炼为猎手们发明的,他认为这种游戏比跟野兽徒手搏斗看起来更加文明,也更能培养猎手之间的合作精神。落天儿和羽烛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游戏,他们倒不是迷恋杀牛或者挑逗狮子,而是喜欢那种飞在空中并向下俯冲的刺激。但是那天下午的游戏并没有到此结束,狮子还没喂饱,那个猎手就不玩了。两个家伙把日奴和夜奴带了出来,这连体兄弟吓得尿了裤子——在他们记载的上千年的历史当中,他们认为蚩尤人制造的这个刑具最为惨无人道——他们被捆在绳索中间,在猎手们的起哄中飞上了天,他们在空中被猎手们恣肆地甩来甩去,然后抛进驯兽场里的狮群,在波浪一样跃起的狮爪之间逛荡个不停;后来绳索两头的猎手摇累了,就把绳子两端系在城垛上,让这对兄弟脑袋朝下不高不低地悬在狮子们的头上,接受这群饥饿的食人兽的轮番训斥。落天儿和羽烛与猎手们争吵了一顿,这些喝醉的家伙笑嘻嘻地说:“我们不敢违抗首领的命令,也不敢违抗炼王的儿子的命令,你们自己解开这对老不死的奴才好了——只是你们要抓稳了绳子,别把他们晃进狮子嘴里。”羽烛叫来了首领熊髡,他以王子的口吻请求他释放这对连体兄弟,熊髡拒绝了,他说:“这是军法。”又说:“除非这对奴才改变他们的判决,否则他们每天都要挂在这里,直到外面的混蛋们真的打败我们。”落天儿又以笛的名义命令他这样做,熊髡仍然拒绝了,他说:“野小子,你已经冒充了一次你姑姑的旨意,我让你们上来玩玩,是看在她晚上给兄弟们跳舞的份上。”他命令猎手们立即把这对儿被宠坏了的王子轰出去。

  在夜幕降临之前,城外的猎手和守城的猎手互相照了一面,他们商定即使笛和她的女巫们把舞跳到天上去,他们也将在这个满月之夜的第二天开战。夜幕降临时,巨大的月亮照亮了落天江,笛领着一群女巫和上百个鼓手来到城下,有黄把猎手们已经约好的战斗告诉了她,笛说:“我来这里祭月,别的事不管。”蚩尤人失望地喧闹起来,笛就说:“明天如果有人该死,谁也拦不住的,但是今晚我邀请猎手们跳舞,如果有人捣乱,那就是他今晚该死;城里的猎手要是想出来跳舞,不会受到攻击,如果他受到攻击,那攻击者今晚也该死;现在,想跳舞的人去点起篝火,不跳舞的人应该去敲鼓或者去搬来紫蒿酒。”她说完就领着女巫们上了祭坛,和鼓手们旁若无人地一起喝紫蒿酒,喝到开始癫狂和亢奋的程度,鼓手们就围住祭坛敲打他们带来的那些杉树鼓、竹节鼓和牛皮鼓,他们摇头晃脑地敲着,击打出密集细碎而且千变万化的鼓点:他们敲出群鸟起飞的声音,敲出雨落池塘的声音,敲出风追树叶的声音,敲出蜜蜂出巢的声音,敲出大河奔腾的声音,敲出雷霆激荡的声音……鼓手们这样敲着,笛和女巫们就兴高采烈地舞蹈起来,她们撕开宽大的白色巫袍,穿着轻盈的短裙在祭坛上变成了一群细脚长腿羽毛洁白的鹭鸶,她们旋转、跳跃、互相缭绕,她们脚腕上的骨铃发出清脆的鸣响,她们那热情的朝气和身上百合花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她们挥动双臂让鼓声震动火焰升腾,她们随之像仙鹤一样振翅而起,飘浮在空中,她们向着月亮鸣叫,扭摆健美的肢体——她们使越来越多的蚩尤人进入她们狂迷喜悦的巫术,越来越多的篝火被点燃,一坛接一坛的紫蒿酒在人群中传递,拥向篝火的人都开始跳舞,连大地都摇颤起来。城外的猎手们放下了兵器,因为他们的骨头已经开始柔软了,有人吹起了牛角号,有人把劈开的棺材扔进了火堆,女巫们飞翔在他们头顶,在他们面前制造精灵的幻影和野兽的欢腾,这使他们回到了他们在梦中向往的森林,他们脱掉披甲,雀跃着追逐盘旋在月光下的这群鸽子,追逐她们从空中倾倒下来的、永不枯竭的紫蒿酒的瀑布,猎手们就这样被引向祭坛的四周,他们在鼓手的号召下也开始跳舞。城堡的门终于打开了,因为城墙上的猎手们听见了女巫的召唤,她们手中的紫蒿酒更为香醇和醉人,年轻人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他们的女神笛在和每一个放下武器的猎手畅饮,她喝醉了。她呼叫着说:“都喝醉来吧,你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接近神灵,在醉生梦死的时候便成为神灵!”她是那样慷慨和豪爽,笑容比满月更为光辉,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酒汁染红,她甩动她那淋湿的头发,溅起漫天飞扬的酒珠,使山谷的夜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灿烂的星光……那时,每一个蚩尤人都愿意醉死在下面。

  一片蓝色的云彩罩住了月亮,鼓手们停止敲鼓,笛和女巫们像一团雾似的四散而去,空气瞬间变得宁静了,那两千多名立誓互相杀伐的猎手在那一刻听见汗水从毛孔中涌出的声音,就好像温暖的落天江在洗刷他们的身体,随后星星在他们的眼睛里开始坠落,他们仿佛飞起来一样跌到了,他们躺在地上舒坦地睡去,睡得就像婴儿一样柔弱,以至被一个个扔到车上运回家里都不知道。

  这时候,落天儿和羽烛率领六十个勇敢的男孩儿从盘膝峰半山腰的一块悬崖上,通过绳索降落在城堡的北面城墙上——这条袭击的路线是落天儿的计划,也得益于他那研究地图的本事。他在城堡上度过的那个下午让他发现了北面城墙上方的一块悬崖,可以垂下一条绳子进入城里。他还亲自挑选了那些一起行动的男孩,羽烛后来对他的选择十分钦佩,因为这些男孩不仅愿意进行这场冒险,而且他们的加入让这个计划变得完全不可能失败。当女巫们把城堡里的大部分猎手都召唤出来时,落天儿和羽烛率领这支士气无比高涨的童子军从山的侧面登上悬崖。这些猎手的后代都有矫捷的身手,他们悄无声息地安全降落,从阁楼里解救了日奴和夜奴,然后神情严肃地出现在守城者面前——那时,熊髡和他的不到一百个上了岁数的中年猎手在南面的城墙上正在观看年轻人集体性的发疯,他们喝了一些酒,感叹着时光流逝,他们已经不能像年轻人那样纵情狂欢了。他们多少开始怀疑坚守这座城堡的意义所在,只是这种疑虑有点难以启齿。最后,他们吃惊地发现袭击者已经像幽灵一样从天而降占领了城堡,这些趾高气扬的小家伙用弹弓和竹竿指着他们,骄傲地命令他们立即缴械投降。他们于是心悦诚服、甚至带着一种自豪和宽慰投降了,因为这些倔强的老猎手有半数以上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在这个时候,就是炼也会愿意向自己的儿子投降的。

  羽烛、落天儿把日奴和夜奴送到炼的庄园里,命令仆人们好好照料这对儿受够了惊吓的连体精灵,从此这兄弟俩再也不敢走出那个大院子一步。回家时,羽烛和落天儿一起走了一段路,像以往一样,两个人呆在一起就无话可说,但是这回两个男孩第一次觉得这很舒服。他们分手前,站在岔路口那儿,头上顶着一轮巨大的圆月亮,他们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居然找到了话题。羽烛说:“你有魔鬼一样的诡计和巫师一样的运气,将来也许会成为蚩尤王呢。”落天儿说:“我不希罕作蚩尤王,你看看那张地图就会知道,这山谷像个乌龟壳,呆在这儿闷透了。”羽烛说:“我以为你喜欢这儿呢。”落天儿说:“难道你喜欢死后被刻在江北的石头上吗?一开春就泡在江水里。”羽烛说:“人在哪儿都会死的。”落天儿说:“蚩尤人要做天下的主人,在大地的四极狩猎,死后要作天上的星星!”羽烛说:“这不是父亲说的么。”落天儿说:“是啊,他说得很好。”羽烛说:“你一定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除非我们自己诅咒它。”落天儿说:“也许有一个诅咒,就像那个时间怪物,五百年就来一趟。”羽烛说:“你说的怪物,很像我们的父亲。”落天儿说:“你真是大逆不道。”羽烛说:“这没什么,因为说到底,神和怪物没什么不同。”他们就这样胡乱说了一阵子,最后又因为争强好胜的性格争辩起来,羽烛说:“你虽然诡计多端,但和我较量起来,你还是会输的,因为我是不能被欺骗的。”落天儿就说:“我不需要欺骗也可以像武士那样打败你,我们从明天起可以去练习弹鹰,看谁最后更厉害。”羽烛痛快地答应了。m.XiaoShuo530.Com

  落天儿趾高气扬地走回笛的院子,看见有几个醉醺醺的家伙正朝院子里偷看,他向他们扔了一块石头,高声说:“滚开,你们会变成瞎子的!”醉鬼们一窝蜂地跑掉了。落天儿进了院子,看见女巫们半裸着身体,正在院子里的大池子中洗澡。他走过去,就像看满池子的花一样看着她们,姑娘们冲她笑个不停,他那时觉得自己就像炼。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尚可的尚可作品——射日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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