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场谈话被前来传话的侍人中断,原来此时少司命已得空,要求私下与都拔侯论事。
“这场茶会就先告一段落吧。”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渣屑。侍人立在他身旁,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树生在侍人的眼色下,起立,不熟练地向他道了一个揖。“谢谢侯爷。”
“希望下回,”他由衷地说:“能再喝一巡茶,还是你与我,两人。”
她还是只能说:“再次谢谢侯爷。”她不懂,与她这么紧绷的人喝茶,有什么乐趣?
她疑惑地看着他伟岸的身影步入了门外的日光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可是尔穆月那句“树生”,依然像一声惊堂鼓,隆隆地绕在她脑子里。
这个都拔侯,不能靠太近。她告诉自己。
将英离席不久,树生也回到自己的寝殿廊上。她急着探望尔穆月,也要问清他方才敏感、诡异的反应。
“树生。”有人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先生?”
他望着她的眼神,很落寞。
“怎么了吗?先生。”她隐隐的不安。
他苦笑。“能和你说说话吗?”
两人坐在平常对弈的棋桌上。朝仁却没了平日教她下棋的为师架势,疲惫地倚在靠椅上,显得无依无靠。
“你要把持分寸,树生。”他沙哑地说:“远离那名刺客。”
树生瞠着眼。
“即使他救过你数次,但不代表他值得你为他涉入险境。你无法确定,在上位者对你眷顾的心意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你也算入朝了,即使是孩子,也要明守君臣分际,不能一味地让君王顺着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权力反噬的那一日会在何时到来。”
他顿了一下。“还有,我更不希望,”语气加重:“少司命要用这名刺客的安危来左右你的选择。”
“先生……”树生想辩驳什么。
“这个尔穆月,是牲人。”朝仁直说了。
“牲人又怎么样呢?先生。”树生说:“怎么大家一提到牲人,就好像他们是罪人一样?他们也是人啊!”
朝仁看着她的眼神放柔了,里头含着一种,细腻的珍惜。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树生。”他轻轻地说:“但不这样教你,迟早会害死你。”
“咦?”
“你有想过,为什么在穰原很少见到牲人的踪影?”
她想了想,摇头。
“因为,少司命憎恨牲人。”
“憎、憎恨?”树生犹豫地确认:“陛下会……憎恨?”她显然一时无法将这个强烈的词汇套在少司命身上。
“难以想象吗?但这确实是事实,祂这个慈悲之神,竟也有这样猛烈的情绪。”朝仁说:“祂无法接受,畜牲的身体里,竟含有人心。”
“为什么?”树生追问。
“与大司命决裂前,祂曾被大司命以駮的姿态,畜养在大牡西边的山地,也就是现今禁国国土,当时人们称这块西土为“孤郡”,是大牡十郡中的其中一郡。连续四百年,大司命积极对北方汤国用兵,需要大量船舰,这些孤郡大木被我们禁族先祖养了千年,体积粗厚,内里密实,甚至能整株刨成战艨。知道什么是战艨吗?它长得像刃首,可以像大斧一样利落地划开水面,航驶的速度比任何轻巧的小艇都快,并且坚固,最适合担任闯阵的先锋,是好几场战役中得胜的关键,但也因此让大司命开始对孤郡的山林无度的需索。那四百年,是我们禁族人的『黑日』──我们用看不到太阳的『黑日』来形容我们的绝望。”
树生屏息地听。这是她所不知道的禁国前身的历史。
“孤郡逐渐荒芜,本来翠绿的大地开始斑驳出土黄的伤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后来,大司命的皇弟,对,就是少司命,无法忽视孤郡生灵的哀号,于是化身为駮,花了十年光阴遍地踩踏,才让新芽重新扎根在孤郡的土地上,再借重禁族本身的力量,使新芽重生为大木。为此,不只我们禁族先祖感激祂,促成后来助祂开国的肇因,连大司命也开始珍惜、重视、甚至深爱祂的皇弟──到了诡谲的地步。”
“深爱”这词让她打了一颤。
“大司命视駮为能让荒地重生的奇珍异兽,是祂与牡国的寄望,但寄望越深,占有的意念就越强,到最后,大司命已不认少司命是祂的亲兄弟,却像养一头宝马似的,爱着这头駮兽。为了掌控駮的一切,祂甚至不准让少司命回归人身,而要牠一直以駮的面目存世,并囚在牠曾经救过的孤郡上,长达百年。”
“黄色的文心兰。”树生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
“陛下跟我说过,以前在牡国的时候,就只有这花陪着祂。后来大家都以为陛下喜欢这花,就拿来祭着駮庙。”
“我以为是民间穿凿附会的传说,原来是真的。正确来说,伴着駮兽的,还有我们禁族先人。”朝仁说:“我族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代代记下了那百年里禁主与駮兽的对话。听说那些年,駮上山频仍,请教当代的禁主,关于东皇太一的意志。牠询问最多的问题是,牲人,是否为太一神命定的种族?甚至问,为什么要诞生这样不洁而浑沌的种族?”
树生倒吸一口气,不安地问:“不洁而浑沌?为什么……陛下要这么说?”
“因为那正是牠在那百年里,自认的处境。牠不明白,一个被当成畜牲般眷养的生灵,为何要被赋予人心?若没有敏感的人心、细腻的灵魂,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可悲的,甚至是低下的、肮脏的。”
“不,那是别人对待牠的方式错了!不要说牲人,就说畜牲吧,牠们本身也不低下、不肮脏啊!牠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好好地活在自己的家里!”树生有些激动。“慈悲的陛下不都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吗?匠学的先生们都这样说的!”
“我知道。”朝仁宽慰地看着树生,但也有不舍。“我多希望你能保持这份纯真的认知下去,树生。东皇太一创造了牲人,必定是有祂的用意,却是这个世界自行扭曲了祂的美意。駮当年的处境,值得怜悯,会生出这种黑日般的思想,确实是因为牠遭受那样不公的对待。然而,既然少司命如今重获自由,在禁土独自掌政,脱离了悲惨岁月,也就不该将这份嫌弃与鄙夷套用在每个牲人上。我们只能说,那段百年对祂来说,伤痕入骨。”
“祂会因此对大叔不利吗?”树生急问。
“你知道什么是『净身』吗?”
“啊?”
“『净身』,可以除去牲人另一半的牲性,让他们成为『全人』,可是,也往往遗下后患。”
“什么后患?”
“可能会因此落下残疾。毕竟牲性,也是牲人的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强硬地剥去,不可能没有伤害。”
树生倏地起身,想要跑走。
朝仁眼明手快,赶紧抓住她。“树生!”
树生提起胆子,想拨开先生的手。
“我、我得守在大叔身边!”她冒着冷汗说。
“你听了这些话,还是执意如此?”朝仁口气硬了。“你不怕惹怒少司命吗?”
树生怔了一下。
她咬咬牙。“惹怒就惹怒。”
轮到朝仁愕然。
“比起一直顺着陛下的期望走……”她痛苦地说:“我更想做我自己!”
不论是保护大叔,还是拒绝长命血,她都想照着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这坚决而有力的表情,让朝仁的手激动地微微一抖。
“你长大了,树生。”他温柔地说。
树生却从先生的眼里看到了悲伤。
“但你有想过后果吗?”他问。
她倔着脾气说:“大不了,就下山嘛!”
“能那么简单吗?你面对的,是一国之君。”
她噘着嘴,无语。
“我……”朝仁欲言又止。
见先生难以启齿,树生追问:“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吐了口气,才说:“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提点你了。你自己,凡事要谨慎。”
树生这才醒觉。现在想来,这场训话,始终有种离别的意味,好像在交代没机会再说出口的叮咛似的。
“先生……”她心生恐惧。“你……要离开我了?”
他哀伤地笑了笑。“我真的成了孤臣孽子了,树生。”
他感觉到树生的身体一软,赶紧挪来椅凳,让她坐下。
树生安分而沉默了一阵子。
朝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最后,树生问:“为什么祂要赶你下山?”
他一愣,片刻后才会意到“祂”是树生以往惯称的“陛下”。他本想叮嘱她注意称谓与礼义,但想想自己最没资格提这醒,于是作罢。
他回答:“因为禁主与少司命决裂了。”
“决裂?”
见树生的脸一阵青白,他更不敢告诉她,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决裂,就怕善良的她又因此披覆了愧疚感,再次甘愿让少司命左右。
“那是少司命与禁主的宿愿,外人干涉不了,你别挂心。”他淡淡地带过。
“那,先生要回……禁族的山林吗?”树生难过地问。
朝仁深深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树生从他深邃的眼神中看到了茫然。
“我也不知道,树生。”等了许久,朝仁才哑着声音说。
树生更慌。“先生无处可归吗?”
他笑而不语。
“先生!”先生露出这笑似要她安心,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这笑容。
他拍拍她的肩,眼睛不再对着她,而是看她衣上的一处皱褶。他低声说:“总之,记得我的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触到少司命的底限。活得好好的,一切顺心,最重要。知道吗?嗯?”WwW.XiaoShuo530.com
朝仁站起身。
“先生?!”
他回眸笑着。“我也该准备准备了──虽然也没什么必带的行囊。”
树生抓住朝仁的衣袖,似乎有话想说。
“树生?”他耐心地等。
或许是道别珍重的话语吧!他自嘲地想,没想到他这么不尽职的先生,也能让他的学生如此重视,这倒是入求如山上这五年来唯一称得上快乐的记忆。
“我……我……”树生急得小脸发红。
他哄。“没关系,树生,慢慢说……”
不料,他却等出了这句话──
“我,我跟先生一起下山!”树生说。
朝仁大而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你……你在说什么?树生。”他轻而小心地问。
“先生想过下山后的落脚处了吗?”
“树生……”他觉得树生的提议太疯狂了。
“先生!回答我啊!”
但树生追问的气势却强过他,让他根本无法指责她。
他说:“没,没有。”
“太好了!”树生笑着:“那,我们,去荒州!”
他痴痴地看着树生因兴奋而灿亮的双眼。
他心里交战,可表面上还在反抗。“不行。”他艰难地说。
“为什么?!”树生气嘟着嘴。
“你忘了吗?你还得修定疆大图。”
树生一愣。
他以为他反驳成功了,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
他与这孩子,终究不是一路的。山上的短暂相处,已经是最美好、也是最大的极限了。
“你别胡思乱想。”他再劝。“外头很危险,好好待在山上,对你是最好的,知道吗?”
“先生真是这么想吗?”她抬起,锐利地向朝仁一觑。
朝仁被堵得无语。
“先生一个人下山,就不危险吗?”她逼问。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眼神竟有了自己的主张。
她再说:“我父亲,既然能在荒州画下定疆大图,那也代表,我可以在荒州修补定疆大图。”
不再茫然,不再徬徨,对自己要走的路,是坚定地直视。
“而且,只要先生在我身边指导,我想啊,”说着,她灿灿一笑。“我一定没问题!”
他呼吸一滞。
“就因为先生教会了我『木质』,所以我做到了连我父亲都做不到的事,不是吗?”
他哑口无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范之家的诞降之师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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