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冬忆最初意识到这一点,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人体是一架运转精良的机器大脑发现血液在不断流失,交感肾上腺髓质系统开始兴奋,体温连同血压和脉搏一起缓慢下降。
陈冬忆的神志是清醒的。
他的医学背景告诉他,眼下这些看起来轻微的机体症状,都是身体正在进入失血性休克代偿期的警示。
按现在的失血量和速度来推算,他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休克。
再之后,就是不可逆的脑损伤和死亡。
陈冬忆试图冷静下来,在眼前的一片漆黑中捋清前因后果。
很明显,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绑架。
挟持他的人很谨慎。
陈冬忆在过去的一天一夜里被转移了好几次,从停车场到目前这个场所,每次都是蒙着头的。
整个行动中唯一的一次出格,就是劫匪中途曾经在他家停顿,为了寻找和“新明集团”调查相关的文件。
陈冬忆是不可能交出来那些资料的,更何况文件压根不在家里。
所以他为此受了伤。
咚,咚,咚。
在回忆起刚才遭受的痛苦时,陈冬忆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自发加速,血液的流失也让人开始出冷汗。
必须想点别的。
陈冬忆努力把注意力从受伤这件事上移开,转移到被紧紧束缚住的双手上面去。
他的手被扭到身后,虽然动不了,但指尖留有一点余地。用力伸展向外探去,还是能触摸到身后一点粗粝金属质感的。
质感很奇特,像是年久失修的管道上覆盖的破损油漆,属于工厂里最常见的那种。
扑通!
此时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陈冬忆的动作。
似乎有重物没被拿稳,从高处跌落在地。
不光陈冬忆顿住了,连挟持他的人明显也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
杂乱的脚步声停下,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粗声抱怨起来:“艹,你他妈怎么搬的东西?”
另一个人马上回喷:“你不是也没拿住吗?骂老子干嘛?”
“你们两个别偷懒了,快干活!”第三个声音响起,听上去是监工。
争吵声很快止住,那些人继续搬运,陷入忙碌的劳作中。
沉积良久的灰土味随着对方的动作飘进鼻腔,呛得陈冬忆低声咳嗽起来。
他想努力克制,但失败了,只能转而控制胸廓上下起伏的幅度。刚才肋骨不知道是不是被撞伤了,一旦呼吸的不够小心翼翼,就一阵生疼。
思考有助于缓解剧烈的疼痛,陈冬忆一边咳嗽,一边继续了下去。
挟持的人并没有堵住他的嘴,也就是说眼下这个地方在他们看来绝对安全,即便陈冬忆大叫,也不会有无关人士发现。
工业管道,搬运货物,密闭的安全空间。
综合这些零零总总的线索,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陈冬忆身处的地方,是一间远离市区的、不可能被旁人发现的隐蔽仓库。
而这群人正在撤离货物,随时准备离开。
咳咳咳。
尽管陈冬忆极力压抑咳嗽,这点声音还是吸引了路过的劳工。
沉重的脚步在他面前踢踢踏踏停下,似乎在端详陈冬忆的情况。过了一会,那个人问道:“嗳,你说绑着的这人怎么办啊?我看他血流了不少,别一会儿撑不住了。”
“你管他干什么,等老板来了就知道了。”有人催促道,“别停,快接着搬东西。”
这就是那帮歹徒刚才在陈冬忆家,没有立刻捅死他的原因。
因为“老板”要见他。
陈冬忆理清了这个原由,干脆放弃挣扎,安静的等待起对方的到来。
黑暗让时间失去了度量衡。
过了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又也许是十五分钟。
陈冬忆眼前的麻布缝隙突然亮起,有光线渗入。
这说明正对着他的方向有一扇门。而现在那扇门开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所有忙碌着的人都停下手中动作。
其中一个带头喊了声“老板”,剩下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来的人没出声,绕着货物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陈冬忆面前。
“老板,您看现在动手吗?”劫匪主动问道。
那个被叫做“老板”的人好像有些犹豫,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于是打手又附耳过来,低声劝道:“勇哥说,那个姓高的娘们在找他。她刚和一个姓夏的条子打过电话,他们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
能拿主意的人把建议听了进去,却仍然在沉思。
时间在点滴流逝,气氛渐渐紧张起来。m.XiaoShuo530.Com
“老板,您可是个爽快人,咱们真不能再拖了。”
“对啊,马上要走的话,留着他也不是个事。”
“您看他流这么多血,活着也遭罪,不如给个痛快得了。”
老板好像被最后这句话说动了,良心暂时闭上眼睛,为他的凶念找到借口。
他最终点了下头,打手们马上行动起来,大步冲陈冬忆走来。
虽然眼下陈冬忆看不见,但隔着粗制麻布,他依旧可以感受到管制刀具的凛凛寒光。
这要是一刀下来,今天恐怕就真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陈冬忆清了清嗓子,语音艰涩的开口。
“乔叔。”他低声说道,“我们聊聊?”
他竟然直接点出了“老板”的身份。
四周的脚步在一瞬间顿住,安静下来。
漫长的等待过后,对方给出了回应:“行了,把他脸上的布解了吧。”
七手八脚的动作后,陈冬忆头上的束缚被解开了。光线直直的涌进眼睛里,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周围的亮度。
这里果然是一间仓库。
身旁堆满没有批文的纸箱,从间或打开的口子里看,存放的是一个个白色药瓶。
而他眼前站着的,是本应该在医院卧床不起的老乔。
“乔叔,您已经痊愈了?”陈冬忆问道,语气里却没有多大的惊奇。
他显然已经清楚老乔的“腔隙性脑梗”是个骗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乔面向陈冬忆,眼神里有不解、有警惕,还有一丁点的好奇。
陈冬忆哑声说:“在地上坐了一夜,我也该想清楚了。”
其实静下来细想,一直以来威胁他的人,特征都很明确:对他从生活到公司的行踪都了如指掌,每次在他的调查刚有所进展时,就会马上展开行动。
相比于全然不相干的陌生人,显然是身边出内鬼的概率更高。
陈冬忆算不上爱交际,身边联系紧密的,数来数去不过那么几个。
首先要排除段德兴。
毕竟陈冬忆一直有意防他,他很难找到机会一次次下手。
除了最大的嫌疑人,那会是谁?
可能的名字在脑海中挨个浮现,最终陈冬忆锁定了其中的一个。
无非是赌这么一把,试试运气,赢面总归比输面大。
从目前的结果看,他的运气还算没坏到家。
老乔听了陈冬忆的话,点点头,夸赞起来:“我没看走眼,你确实是个聪明孩子。”
“谢谢乔叔。”陈冬忆礼貌的回应。
两个人心平气和的聊天,好像此时不是在满是血腥气和打手的破旧仓库里,反倒像是坐在茶香四溢的京郊别墅小院中,一同闲散的赏月似的。
气氛相当诡异。
片刻后。
老乔感兴趣的多问了一句:“我听说他们没有在你家找到资料,所以你放在哪儿了?“
陈冬忆没有回答。
老乔知道他的脾气,耸了耸肩,换了个问题:”你都查出些什么了?”
“也没什么。”陈冬忆这次开口了。
他在绳子允许的范围内努力直起身子,低声又说:“无非是些陈年往事。”
确实是陈年往事。
而且是一个骇人的故事。
……
要讲明白这个复杂的故事,时间得回溯到昨晚陈冬忆被绑架之前。
他和高筱依依不舍的分别,驱车独自前往泰兴的药物分析实验室,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从容城拿回来的药放入仪器中进行检验。
对于自己无意间构想出来的假设,陈冬忆并没有怀揣太大希望。
但仪器吐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十三份样品中,十二份都正常。
只有一份产自“宁泰集团”的保健品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那份样品中同样被检出含有pcp成分,其含量甚至高于王贵全老人服用的十数倍。
pcp在癌症止痛方面确实具有一定效果。但它对患者精神层面的副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服用后极端暴躁、易怒,具有极高的成瘾风险,甚至会产生幻视和幻听。
但就是这样一瓶挂羊头卖狗肉的危险违禁药物,高筱的父亲在去世前曾经当做普通保健品,连续服用了三个多月。
怪不得他和王贵全有着类似的症状,只不过要严重得多。
同时也正是因为服药时间长、剂量大,高建忠的结局更加不幸:在高筱离家之后不久,他就为了摆脱痛苦和幻觉,上吊自尽了。
滴答,滴答。
实验室时钟的指针在不断向前。
陈冬忆坐在仪器旁,手里握着分析结果,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小白药瓶。
他整个人从震惊中醒过身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高建忠,王贵全。
宁泰集团,新明集团。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巧合么?
陈冬忆受过血的警告,知道可能的风险。但如今事关人命,哪怕代价再大,调查也必须继续了。
一个小时之后,宁泰集团的相关资料被传输到了他的电脑上。
陈冬忆点开加密邮件,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在看到一些相互吻合的时间点之后,他的眉毛蹙了起来。
“宁泰集团”成立于2007年,存续期间只有这一款保健品问世,同时这家公司在高建忠死后不久就被注销了。
而在宁泰集团注销的同一个月,空壳公司“新明集团”于开曼群岛注册完成。
两者之间的时间联系太过紧密,让一切看起来并不像是巧合。
随意揣测是站不住脚的,陈冬忆选择继续阅读那份冗长的文件。
他的鼠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一扫而过时,几乎差点忽略掉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往下滑了两下,陈冬忆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有地方什么不对。
再退回去重读一遍,他确实发现了异样。
已经解体的“宁泰集团”曾经有过数个注册地址,绝大多数都是普通办公楼,看上去是正常的工作搬迁。
但在那一大串地点中,夹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
陈冬忆却因为这个地点,背后渐渐渗出汗来。
他反复检查了两遍,生怕自己看错。
并没有看错。
那个注册地址是肖山街36号。
就是那个段德兴和宋禾经常深夜造访的神秘地点。
而他们和毒害王贵全的那瓶产自新明药业的“保健品”脱不开干系。
如果说截止到刚才,所有的线索还只是满足了推理中的必要不充分条件,那么现在这个信息点就把整个逻辑链彻底关联起来了。
陈冬忆思考了很久,终于得出了一个大胆的论证。
至此,藏匿在漆黑水面下的真相终于浮了上来:
十年前,宁泰集团以“保健品”名义生产了一批含有高剂量pcp的违规药品。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绕过市场监管,投放给普通消费者。
因其特殊的成瘾性和止痛效果,这种药一度在癌症病友中口口相传,被吹嘘成了“有奇效的护肝药”,在小范围内被传播开来。
而高筱的父亲眼见化疗效果不佳,就拖关系购买了这种“保健品”。
数月后,高建忠死亡。
也许这并不是第一例患者意外死亡事件,也不是唯一的一例。
但在当年,没人把这些晚期癌症患者的去世,和一瓶看似平平无奇的保健品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很多案例失散,难以考证。
可始作俑者是知道的。
为了逃避监察,他们火速注销了“宁泰集团”,以挂壳公司“新明集团”的形式再次出现。
含有同样违禁成分的药品仍在继续生产,只不过也许是害怕再闹出人命的缘故,pcp的含量被有意降低,药品产量也在刻意缩减。
断断续续,一直到现在。
……
陈冬忆终止了回忆,此时的仓库显得更冷了。
其实温度并没有在这一两分钟里发生太大的变化,是他已经失血过多。
陈冬忆强忍住打摆子的冲动,低声询问起老乔:“所以肖山街36号,也是您的财产么?”
他刚才之所以回答老乔的问题,是因为在摸清前因后果之后,陈冬忆发觉自己始终差了这关键的一环。
如果说肖山街36号算是这个团队初始的据点之一,那么老乔和肖山街36号的联系是什么?
又或者说,老乔和段德兴的关系是什么?他们在违禁药的生产中,都是什么角色?
老乔一愣,没想到陈冬忆会直击痛处。
横竖现在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他顿了顿,干脆承认了:“以前是。现在我老了,提不起精神来,就交给其他人管了。”
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段德兴了。
这也带来了最后一个疑点:按老乔现在的说辞来看,他和段德兴自打一开始就是合伙关系。
可老乔先前的言行却截然相反,他是很看不上段总的。
陈冬忆艰难的吐出一口气:“乔叔,我以为您和段总不对付。”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老乔积蓄已久的怨恨。
“当然不对付,段德兴就他妈是个傻x。”一连串污言秽语从老乔嘴里喷涌而出,“又想要钱,还不服管。和他说了多少次,少走量,别被盯上,就是不听。”
陈冬忆没有回应他激烈的态度。
此刻老乔已然动了怒,眼下身边又都是自己人,骂起来越发豪横:”老子也就是不想再脏手,不然早把段德兴那个狗东西给做了!“
从他断断续续讲述中,陈冬忆发现其实整件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复杂:
老乔来泰兴制药很早,根基扎得深。但他少了些经营的手段。小钱虽然不断,大钱一直不见起色。
直到段德兴找到了他。
两个人一斤茅台下肚,席间酒酣耳热、气氛正好。段德兴在这时开了口:”乔哥,想不想挣点快钱?“
老乔把酒杯”啪“的落下:”怎么挣?“
大家臭味相投、分工有道。一个负责搞定zf关系,给药品挂食健字的标牌,一个负责组织生产药物,投放市场。
起初的合作是愉快的,但患者死亡事件成了转折点。
老乔开始有所顾忌,建议收敛规模。加上他身体也不如从前,渐渐日薄西山,因此打算就此收手,颐养天年了。
他愿意停,段德兴可不愿意。
段德兴在尝到甜头之后,越发欲壑难平起来老乔这老东西都不管事了,凭什么还想从自己手里分一杯羹?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一步,刚巧陈冬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回国。
老乔正愁直接收拾段德兴会脏了手,一听说陈冬忆愿意回泰兴,马上把他当棋子顺水推舟送上去,想借机向段德兴施压。
没想到段德兴太过短视,开始手段急进的报复。
这才有了美西弗被试的变故。
老乔回想起王贵全的中毒事件,简直出离愤怒:“段德兴长了什么绝世猪脑子,能想到给参加临床试验的被试下药?这他妈不是一查就能查出来吗,是嫌命不够长,还是生怕不能把自己送进局子里去?”
全场死寂,只有老乔一个人在愤怒的嘶吼。
陈冬忆虽然在老乔出现在仓库时,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如今真的看到怀疑落到实处,心里还是难免沉重起来。
他起初认识老乔的时候,对方是父亲的故友,值得信任。哪怕时隔十年再相见,陈冬忆多了不少阅历、对老乔也不是事事说实情,但整体还是敬重的。
只是从今往后,眼前这个长辈再配不上他的敬重了。
陈冬忆最后叫了对方一声:“乔叔。”
老乔止住咆哮,安静下来,看向了已经长大的孩子。
陈冬忆又吐出三个字:“何必呢。”
他的意思不言自喻正经生意挣得还不够多么?何必碰违禁品,害无辜的人送命。
老乔一怔,下意识为自己的行为找起正当的理由来:“当时确实跳了一些临床试验,只看到动物实验效果还行,没想到这玩意用在人身上副作用有这么大。美国之前不也整出过类似的阿片类药物么?过了好久fda才禁止生产的。这证明大家的初衷都是为了癌症患者好,想让他们少受点疼,只不过……”
这个借口压根站不住脚。
哪怕像老乔说的,起初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善意,那么在知道药品的副作用之后,他也应该立刻叫停整个项目,而不是开一家空壳公司继续贩售。
不管老乔承不承认,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段德兴是一类人。
他们都已经从根上被金钱腐蚀了。
陈冬忆隔了半晌,才忍着疼痛再次开口:“所以你……当初坚持要送我出国,也是因为高筱父亲的事情吧。”
毕竟陈冬忆和高筱走的太近的话,对老乔来说风险太大了。送其中一个出国,算是最柔软的分离手段。
老乔顿了下,默认了。
往事随着他的沉默涌了上来,包裹住两个人。
那还是在十年前的四月末。
京郊别墅中。
“你比一般孩子聪明多了。”当年的老乔吐出一个烟圈,“既然有这个天分,不如出去深造一下,回来也好帮我做事。你说呢?”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送陈冬忆出国,上一次还是在三天前。一件事反复多次的提及,可见对方态度急迫。
明明是个绝好的机会,陈冬忆却难得有些迟疑。
“多谢乔叔。”他温声说,“我得再想想。”
“想什么?你又不是个爱犹豫的性格。”老乔开起玩笑,“怎么的,小小年纪有难言之隐啊?”
陈冬忆到底是年纪轻,在听到这句调侃后,苍白的脸上有些许难堪神色滑过。
确实是有难言之隐。
倒不是不想继续深造,而是在才过去的阴雨天里,他曾经和高筱提过这件事。少女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猫,留恋的看向他。
“美国好远啊。”她问道,声音软糯,“你还会回来吗?”
少年迟疑了很久,最后低声说:“也不是非去不可。”
高筱开心的跳了起来,惊动怀中的小猫“喵喵”直叫。
她兴奋的样子让陈冬忆忍不住笑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缠绵的雨景,美的像梦似的。
但易碎的也像梦。
别墅中老乔突然开口,斩钉截铁的戳破了陈冬忆的幻想:“你一穷二白的,耳朵也不好使,人家女孩能喜欢你吗?最多做个朋友就不错了。”
他早就看出少年掩不住的心思:“想做大事,就得狠得下心。”
陈冬忆沉默了。
老乔把烟碾断:“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你是个明白人,清楚自己该干什么。退一步说,你爸也在看着,别让他失望。”
老乔这番话高估了时间。
最后甚至并没有用上一个月,意外就发生了。
先是高建忠离世、接着是来自同学的排挤、朱文的事故。
高筱彻底崩溃,不肯再面对陈冬忆,甚至拒绝承认他的存在。
对少年来说,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也就失去了留在容城的一切意义。所以当老乔第三次提出送他出国时,陈冬忆同意了。
……
短暂的回忆终结,仓库里回荡着一片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说起往事,老乔也难得感慨起来:“我以为你当年是小孩脾气,长久不了,过两天就把那个女孩抛在脑后了。所以隔了这么多年,你提出要回泰兴,我也没在意,觉得你和她就是再见面也没什么。”
听这话的意思,高筱前几年之所以能跨专业顺利进入泰兴,也是老乔的想法了。
毕竟这样离得近,一举一动都方便他监控。
“真他妈见鬼,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老乔恨恨的咽了口吐沫,“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还惹出这么一堆麻烦事来。”
陈冬忆没有回应。
聊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
四周的打手开始躁动不安,连一向安静的黄秘书也抬手示意老乔时间拖得有点太久,再不结束,一会儿该赶不及离开了。
老乔接收到暗示,叹了口气,最后说:“冬忆啊,你别怪我。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但眼下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一句话,却让原本尚算缓和的空气骤然降到冰点。
陈冬忆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实在没办法留了。
兴许是年纪大了,老乔是有几分慈悲为怀在身上的。
他看陈冬忆没反应,于是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讲的吗?”
讲完再送你上路。
陈冬忆忍住剧痛,一字一句艰难的开口:“我把你当做亲人的。”
可你想要我的命。
这点子剖白在此刻听起来格外酸楚。
分别在即,老乔也交了底:“冬忆,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都没抓住啊。”
“别再查了,小心惹火烧身。”
再查下去,血淋淋的照片就是你的下场。
还要继续吗?那就安排一次医闹对高筱的挟持吧。
而最后一次所谓的“机会”,恐怕就是老乔有意策划的“腔隙性脑梗”。他想像十年前一样,用柔和的手段阻隔陈冬忆和高筱的接触,再分别徐徐图之。
但这一次,陈冬忆没有再按老乔的计划行事。
因为高筱在那个晚上意外失联了。
陈冬忆没有留在急救中心,而是选择动身前往容城。高筱因此找回了一部分失去的记忆,陈冬忆则是发现了高建忠服用的药物。
从老乔的角度看,事情也是在这个节点彻底滑向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把你当成半个亲儿子,一心栽培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老乔回忆起过去,也有几分感伤,“你不听我的话,偏要掺和这些烂事,所以也别怨乔叔寒了心啊。”
歪理之所以被称之为歪理,就是因为乍一听上去,论述里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按老乔的描述,他尝试过很多手段不去动手。而陈冬忆之所以沦落到如今要丧命的地步,是他自己一步错步步错,背叛了亲情的结果。
这套伪善的言论放在平时,其实是很好反驳的如果不是老乔违法乱纪在先,陈冬忆所谓的“背叛”根本无从谈起。
但在对方絮絮叨叨阐述歪理的时候,陈冬忆正在失血和失温。
他脸上血色全无,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了。
“冬忆啊,你别埋怨叔。下去之后,替我和你爸爸说声对不起。当年没救下这个老战友,我心里是有愧的。”老乔看到了陈冬忆萎靡不振的样子,表现得很有几分惋惜,“但是这个世界好啊,我舍不得,还想多活两年。所以等我死了,再去和他赔不是吧。”
说完他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陈冬忆,不想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再见了,我的孩子。”
老乔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打手们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关于朱文的事件没有交代,我有点想放到高筱和陈冬忆的少年时期番外里去说。如果有其他遗漏或者没有解释的线索,请留言告诉我愉快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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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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