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向东行走,竟没遇到一点阻拦。整个无量山区静悄悄,好像没有一个人。正自心里纳闷。身旁树林的山雀,扑棱棱惊飞起来。一条绿色的身影,自西首的林丛里掠出来,速度快比猿猱狡兔。脚尖偶尔在树枝上一踩,几个起落,便落到了二人的前面。
鹿柴扉定睛一看,心中一惊。来人正是紫衫女子的同伴。绿袍人也不转身,只横在前面。鹿柴扉挡在段琅圜前面,沉声道:“妖人,你待怎地?”
绿袍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鹿柴扉,眼神之中竟毫无敌意。呆看了半晌,才道:“你听我一句话,快快离开大理,能走多远走多远去。”
鹿柴扉没料他开口说这么一句话,不由的大感奇怪。只是这个人敌意不重,前日里时时对自己使眼色,鹿柴扉一早就觉纳闷。此时听他劝自己逃离大理,虽然没有恶意,却难遵从。问道:“不救出段姑娘,我鹿柴扉誓不罢休。”
绿袍人目光如电,射了过来,沉声问道:“你何苦要管这闲事?难道不知道自己祸在眉睫么?我是看你为人不错,这才偷偷赶来劝你。你若不听,辜负我一番苦心不说,将来势必万劫不复。”他说完这话,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看,显然生怕紫衫女子赶来。
鹿柴扉听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万劫不复”,想到当日那紫衫女子也是这般诅咒自己。心里不禁生出一点寒意,心道:“难道他们当真有甚么阴谋诡计,是我不知道的?”
绿袍人见他沉吟不答,知道鹿柴扉倔强,要想劝他退走,当真是千难万难。正踌躇着如何措辞,却听鹿柴扉道:“我见星宿派中,你也算一个不坏的人。我且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回答便答,不愿意便当作我没有问。”
绿袍人看了鹿柴扉一眼,顿了片刻,叹一口气,道:“你问罢。”
鹿柴扉道:“我只问你,我师妹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绿袍人缓缓摇头,语气坚决道:“大理国段誉的女儿确实在我们手上,你师妹却连我们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鹿柴扉仔细盯看着绿袍人,见他目光并无闪烁不定,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段琅圜却忍不住问:“你们拿了我妹子,却有甚么阴谋?”
绿袍人心情沉重,对段琅圜也无恶意,只淡淡道:“拿你妹子,不是我的主意。她现下安全不过。我只能奉告这些。”转而对鹿柴扉道:“你如果不走,大理武林必无一日安生;你若消失远走,说不定大理公主反而能获释。”
鹿柴扉奇道:“我区区一个无名小子,跟大理武林,跟段家公主又有甚么关系?”
绿袍人苦笑一声,知道不能再多停留,临走又看了鹿柴扉几眼,喃喃说道:“这其中自然大有道理,我不能告诉你。也盼你永远不要再去追究,你好自为之。”
说完最后一句话,绿袍人再也不停留,脚下飞快,转眼走的无影无踪。鹿柴扉苦笑看着绿袍人消失的方向,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绿袍人说的煞有介事,完全不似信口开河。而看那紫衫女子的用心,每一步都针对自己。确实是阴谋不浅。一边嫁祸自己,一面又要自己拜她为师,中间定是大含祸心。
只是这名绿袍人身为紫衫女子的同伙,却巴巴的跑来,劝自己远走。那又是甚么用意?难道是星宿派的人内部意见相左?
段琅圜却是对星宿派的人全无好感,见鹿柴扉脸现迷惘之色,劝道:“鹿公子休听他胡言乱语,妖人诡计多端,定是冒充好人,混淆你的视听,教你没了主见,好趁机谋你。”
鹿柴扉呆了一呆,觉得段琅圜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适才绿袍人说的诚恳逼真,倒不像作假。倘若真是如段琅圜所说,那当真是防不胜防。
看那绿袍人自西而来,两人也深觉不必再往东行。掠走段曳裳的对头便在左近,两人去也不是,走也不是。说来说去,还是武功不济,难以强抢。段琅圜又想:“爹爹定是已经出宫来找,只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无量山来?”
鹿柴扉一咬牙,说道:“且不管他们有甚么祸心,那妖女要我拜她为师,我这便去,先救出令妹再说。”
段琅圜神情凄然,缓缓摇头,只是不从。鹿柴扉见她如此,也不好强自坚持。两人左右为难。正没了计较。却听西首的林子再度“唰唰”作响,两人凝神一听,声音又复止息。鹿柴扉喝道:“甚么人,滚出来罢。”m.XiaoShuo530.Com
林丛中的人听他喝破,知道再无躲闪的必要,纷纷跳了出来。一个个手拿长剑,竟然又是点苍派的弟子。鹿柴扉一数之下,共有七人之多。
这些弟子显然修为不弱,跳出来后,立刻围成一圈,脚下各踩方位,手里捏着剑诀。神情凝重,将两人围在垓心。
点苍派的人日夜兼程,赶来无量山,原是因为紫衫女子故意留下踪迹,好教点苍派的人能前来追踪。这七名弟子,在派中地位仅次于八大弟子和四大护法,成群结队,原是要发挥剑阵的威力,以期能截住鹿柴扉,破他那高明步法。
东南位的一名弟子长啸一声,吟道:“苍山系玉带,七星剑阵开。”这一句话,乃是剑阵起手语。话音刚落,七名弟子,身形俱动,长剑挥舞,交替而上。
鹿柴扉和段琅圜早有准备,见点苍派弟子东南和西北位两把长剑分刺而来,脚下急动,去抢进攻的点苍派弟子脚下方位。想借势冲垮对方的阵脚。适才两名出剑的弟子,步法虽然不及鹿柴扉和段琅圜快,见段鹿二人去抢自己的位,竟然视若不见,只顾双剑交替,反手又来削段鹿二人的脚底。
鹿柴扉和段琅圜一个东南,一个西北,躲过长剑追袭,见方位即将抢到,心中大喜。正要踏足而上时,旁边两柄剑如同蛇信,吞吐而来。这两剑来势虽急,却伤两人不了。只微微阻得一阻两人前进的脚步。便是这么一阻,原先两个空出的方位已被旁边的点苍门人占了。如此每名点苍弟子移动一位,又是围成一圈。只是方位上相互循环交替一下。
鹿柴扉不懂招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抢占方位,借以打乱对方阵脚。哪知道点苍派这套剑阵大是了得,如何出剑,如何掩护,旁边人如何循环抢位,都是事先练过千百遍,丝毫不会错乱。鹿柴扉脚下虽然快捷,终不比点苍弟子的有备而来。
好在“凌波微步”当世无双,一招之下虽未凑功,却也不至于伤于敌人手上。点苍派第一轮攻势刚落,第二轮攻势又起。却是四柄长剑齐出,脚不离位。搭成一个剑环,另三名弟子腾跃而起,脚尖搭在剑环上,如同鹰隼擒羊,居高临下,扑击而来。
这等剑阵,每一路攻击都花样百出,原本是要让敌人措手不及,忙中出错。段琅圜以衣袖对敌,尚可有自保的本事。鹿柴扉却是没有练过一招一式,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想敌人自高而下,我只得比他跳的更高,才可逃脱。他心念一至,不及细想,立时腾空而起。
这一冲之下,拿捏不到,冲的太过高了。点苍派的长剑齐出,来削他的小腿。鹿柴扉脚尖急点,分别踏开来袭的长剑。他内力不弱,是以还至于慌乱。这脚下在剑身上点这么几下,竟然大有道理,借力之下,便可旁跃。
这时点苍派的七人,见鹿柴扉如此出招,心中大喜,心道:“这厮自寻死路。”当下人人心意相通,撇下段琅圜,都长剑齐出,或削或刺,或劈或砍,纷纷来抢鹿柴扉。鹿柴扉脚下荡开所有长剑,正要借力斜坠,落到段琅圜身边。
点苍派人怎甘心他轻轻巧巧落地,长剑被荡开后,纷纷伸手来抓。每一掌用的是点苍派的精妙功夫,况且手掌远比长剑灵活,一抓之下,登时有两人拿住鹿柴扉的右脚脚尖和脚踝。
两人心中一喜,急运内力,向下便扯。众人心意相通,只等扯他下来,立时七剑同出,将鹿柴扉刺成刺猬再说。段琅圜见鹿柴扉中招,长袖一抖,连忙来救。点苍派离她最近的两人,分别伸剑去隔挡,教她一时腾不开手脚来救。段琅圜心下惶急,拼死向前。只是越急之下,招式越是混乱。
便在这时,听到其中一个人惨呼一声。段琅圜听那声音,不是发自鹿柴扉,心下一喜,连忙去看,但见鹿柴扉坐在一名点苍派人的肩头,脚尖还握在那人的手里。那名弟子脸上肌肉抖动,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手里的长剑微微摆动,几翻上扬,都颓然而止,一只提剑的手臂,竟然再也提不起来。另一只手兀自不放,握住鹿柴扉的脚尖。
另一名拿住鹿柴扉脚踝的点苍弟子,连忙挥剑刺向鹿柴扉面颊。鹿柴扉见势急闪,跳下那人肩头,脚尖急甩,试图挣脱那个人手掌,却仍是牢牢粘住,挣脱不开。鹿柴扉单脚站立不定,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点苍弟子瞧出便宜,除了地下一人,和牵制段琅圜的二人之外,纷纷挺剑来刺。鹿柴扉心中大急,只是脚下拖了一个人,再也使不出“凌波微步”来。眼见四柄长剑各处击落,心道:“我命休矣。”眼睛一闭,顺势一滚。他这一滚,带动脚下那人也滚动起来。四柄长剑登时有三把刺向那人身上,而余下一剑,也被鹿柴扉这一滚躲过。好在这几人剑法都是不弱,见机也快,见到剑身刺向同伴,连忙收手。
当中一名挺剑的弟子道:“李师弟,快快撒手。”鹿柴扉脚下那人哀号道:“这厮又使妖法,快快拉我一把。”其中一名同门脑子不太灵活,见他惨呼,又听他叫人拉他一把,不由自主道:“好。”便要上前去拉。另一名同门连忙扯住他,骂道:“不要命了么?这是‘化功大法’,你忘了秦师弟他们在观音峰的教训么?”
那人恍然大悟,心道:“好险。”眼看同门惨呼,心下又着实不忍。说道:“咱们先刺死这小子,再救李师弟。”众人挥剑又上,出剑更是狠毒。
鹿柴扉只道自己拇指“少商穴”会吸人内力,却忘了这“足阳明胃经”一路功法,是起于大趾和二趾间的“厉兑穴”。一旦功法初成,照样可吸人内力。适才敌人运力拿他脚尖,他的吸力自然而生。情势危急,并不容他细想。眼见四柄长剑倏地又至,感觉右脚下粘着一人,大可利用,连忙抬脚横扫,向来攻的四名点苍弟子脚下扫去。
那四人哪料他用自己同门当兵器,来封堵自己。却又不好用兵器去挡,只得左跳右避,生怕手中长剑带伤自己同门。鹿柴扉这时已察觉到“北冥神功”的效力,他原本讨厌取人内力,只是眼下形势危急,自己脚下若无倚仗,早被抢上来的点苍弟子刺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脚下那人哀号,内力滚滚涌向自己。
那四人避开一记横扫,仍不死心,又待上前。鹿柴扉如法炮制,又是抬脚一扫。四人无奈,只得又是退避。其中两人突然觉得膝盖一麻,本来作势闪跃的动作,才做到一半,竟扑通一声跌落,正好跌在鹿柴扉脚下那人身上。这一扑落,便如胶似漆,再也分不开了。
鹿柴扉只觉对方内力如同潮涌,尽数往“厉兑穴”上挤入。那两人大喊大叫,声如鬼哭狼嚎。余下两人眼见同门明明是跳跃躲闪,却突然扑地,如同中邪。当下吓的面无血色,不敢再进。与段琅圜缠斗的两人也无心恋战,“唰唰”几剑攻出,也退开去,与那两位同门会合。一行七人,转眼有三人中了妖法,叫他们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相互看了一眼,看到同门满脸骇然神色,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逃跑。一发喊,拔腿便走,竟扔下受伤同门不顾。便在这时,林丛中的一声尖笑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打不过就逃跑,便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么?”
只听“啊啊”数声,四面逃跑的点苍弟子,一个接一个,被掷了回来。来人似乎是有意为之,每一个点苍弟子落地,都必然接在鹿柴扉脚下的同门,如此接龙一般,一个串一个,一连串了七个,如同开渠引水,内力源源不绝,都涌入鹿柴扉体内。
鹿柴扉哭笑不得,叫道:“快快撒手。”那些点苍弟子何尝不想撒手?只是真正该撒手的却是鹿柴扉,他情急之下,忘了收功法门。如此大呼小叫一通,终于渐渐平缓。
段琅圜见鹿柴扉满脸惶急,却也束手无策。她知道“北冥神功”的厉害,自己如果贸然出手,内力也势必被他所吸。只听七名点苍弟子声音越叫越低,直至悄无声息。鹿柴扉脚下微微一挣,便挣脱了。爬起身来,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七个人,转眼便如死鱼,躺在地上,低声呻吟。
段琅圜道:“你没事罢?”鹿柴扉头上汗涔涔,摇摇头道:“没事,适才有个女子的声音,你可听清?”四下一看,林木寂静,哪还有半个人影?段琅圜听他一说,也不禁回想起来。脸色陡然一变,与鹿柴扉同时脱口而出道:“是她。”
两人所说的“她”,自然是紫衫女子无疑。原来争斗之时,她一直埋伏在侧,躲在一旁窥伺。倘若她要出手,鹿柴扉和段琅圜早已束手就擒。可见她的意图绝非要拿住二人。瞧她适才将点苍弟子扔回来的情形,显然又是一招大有用意的举动。用途不言自明,就是要使鹿柴扉“星宿妖人”的恶名踩的更实一些,往恶人的深渊更走近一步。
鹿柴扉一想适才情形,当真是不寒而栗。与段琅圜对视一眼,心道:“又上了这妖女的恶当了。”段琅圜看着满地的点苍弟子道:“咱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等点苍派的大队人马到来,误会只能越陷越深。”
鹿柴扉再骄傲,再不屑与点苍派人纠缠,此时也微有些怕了。想到自己前前后后,坏了点苍派十多名弟子的内力,这件无心之过毕竟是犯下了,这个仇怨毕竟是结下了。想到风白云那日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叹一口气,怅然道:“说的也是,说来说去,我与点苍派之间,毕竟是我欠的更多。”
两人经此一挫,大感茫然。只觉自己被人玩弄的团团打转,半点主动之势也没占到。莫说救人,便连自保也是不能,还与点苍派的恩怨越结越深,当真是好没来由。两人思前想后,才知道自己与那紫衫女子的心计武功都相差太远,遇到了她只能自叹倒霉。
正走之间,紫衫女子那可恶的笑声又从身后起来,口中娇笑道:“点苍派的大师兄率领大队人马追上来啦。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她来去如电,身形虽然不如“凌波微步”精妙,脚下却也快的出奇,凭两人眼下的功力,实难追上。
两人本是向东而行,紫衫女子自后赶来。听她口中的意思,点苍派人马自然是从西赶来,两人若向东行,势必被追的如同丧家之犬。鹿柴扉一发狠,道:“那妖女向东去了,定是料定咱们也会跟着向东逃遁,咱们偏偏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且躲上一躲,等到天黑,回到‘仙人渡’的石洞去。好教她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段琅圜道:“对,咱们总不能让她步步占了先机。”她本是一个脾性温和的姑娘,连日来遭遇事情,对情势也终于学会了分析。深觉鹿柴扉这个“反其道而行”的策略很是高明,至不济也不应让敌人处处料死自己。
两人拿定主意,折而向东。一路不走原来路径,只在林丛中乱窜。正走之间,听到前面脚步声不计其数。两人对望一眼,知道是点苍派的大队到来。连忙闪入僻静出的草丛里。刚藏好身,便见风白云气势汹汹,率领大队经过。所幸点苍派只顾赶路,没有在路旁的林丛搜索。这群人显然是接到同伴的讯号,匆匆赶去。
鹿柴扉心下却认定:“又是那紫衫妖女,定是她故意将点苍派大队引来。”眼见点苍派大队走的远远,再也看不见了。正感庆幸,身边的段琅圜陡然尖叫一声。叫声便发自耳旁,格外的凄厉吓人。他连忙回头去看,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通体乌青的大蛇飞窜而起,扑向尖叫的段琅圜,显然是被她这一声叫激起凶性。
鹿柴扉见他蛇吐着红信,牙齿毕露。显然含有剧毒,倘若这一扑上去,咬中段琅圜的肌肤,势必中毒难救。当下毫不犹豫,伸出手掌,朝那毒蛇的三寸处,狠命抽去。蛇身最是柔软灵活,见鹿柴扉手掌抽来,脑袋一缩,避开鹿柴扉的凌厉一击。丢开段琅圜,吞吐着蛇信,来攻鹿柴扉。
鹿柴扉知道情势危急,缠斗下去,自己势必无幸。口中叫道:“段姑娘快退开些。”段琅圜花容失色,呆在原地,进退失度,显然是惊的呆了。鹿柴扉衣袖飞舞,想去抽打大蛇的三寸。虽然每一记都势大力沉,却是灵巧不足,都被大蛇躲过。
毒蛇性本凶悍,人不去惹它,它都时时出来伤人;何况鹿柴扉不但撩拨了他,还要与它缠斗,更是凶相毕露。“雌雌雌”叫的更凶,雌牙咧嘴,恨不得将鹿柴扉生吞入独。猛然作势一纵,向鹿柴扉怀里扑来。鹿柴扉“啊也”一声,袖子急忙挥打,脚下向后急退。不巧脚下被一根青藤绊住,一个踉跄,反而向前一扑,这一扑当真是大事不妙,正个身躯离蛇嘴更近。那大蛇趁机张口,咬住了鹿柴扉的右手手背。
鹿柴扉惨叫一声,伸出左手,拿住大蛇的三寸,手上运劲,猛力一捏。鹿柴扉此时的内力何等惊人,那毒蛇被这一箍,芯子乱吐,顿时被鹿柴扉捏死在手。鹿柴扉反手将毒蛇扔出,提起右手,看着伤口,黑血顺着伤口咕咕流出。
段琅圜这才醒悟,抢上前来,哭道:“怎么办?怎么办?”
鹿柴扉勉力一笑道:“别怕,还死不了。”他强忍伤痛,想到毒蛇出没的地方,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当下忍痛在四周察看一下,命段琅圜采了四种草叶,每一种都采足了分量。又将伤口倒置,让黑血不断流出,再将草叶嚼碎,敷了上去。又将余下的草叶往怀里一揣。再撕下身上一块布条,让段琅圜用劲绑在自己右腕上。
随即说道:“咱们赶快离开此处,适才这几声叫,风白云等人定会闻声跟回。”
段琅圜点点头,擦干泪水,扶着鹿柴扉出了林丛,打算从正路返回山洞。鹿柴扉额头冒汗,颤声道:“慢慢走,以免伤口发作。”
好在此处离“仙人渡”已然不远,段琅圜搀着鹿柴扉,越走越近,终于快到了山洞入口的高涯上。便在此时,点苍派的风白云也终于赶到。远远喝骂起来。两人知道一旦自己身形被敌人瞧见,便不能再进山洞。否则山洞之秘,便不得保。
鹿柴扉停下脚步,苦笑道:“我的时运也真是太坏了,看来今日难逃此劫。”
段琅圜泣道:“是我累了你,是我累了你。”
鹿柴扉摇头道:“是我命背,怪你不得。我在此牵制他们,你过‘仙人渡’逃回大理。我与点苍派的恩怨都是自找,将来也不用报仇了。只需在我墓前烧点香纸,便很感激。”随即又自嘲道:“只怕点苍派要我死无葬身之地,那样烧香纸也免了。”
他说的越轻松,段琅圜哭声越大。鹿柴扉知道她心有愧疚,反而劝道:“他日你找到令妹,请跟她说,我是尽了力的,只是命太背,自己一条小命也自丢了。实是有心无力。”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师妹,我更是找她好辛苦。段姑娘若能遇到她,万请告诉她,她的师哥也一直在找她,时时盼她回家团聚。”
段琅圜泣不成声,听他说到师妹,忍不住问道:“你的师妹,倘若知道你为了找她而死,会为你伤心么?”鹿柴扉心里将这个问题早想了一千一百遍,突然听段琅圜一问,却还是不由的一愕,喃喃道:“她会为我伤心么?她会么?她会的,只是为了师哥离开了他,却不是别的原因罢?”说到此处,心中酸楚无比,两颊一湿,两行清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想到师妹毕竟只把自己当作师哥,否则绝不能如此忍心,抛下自己不理。
段琅圜见点苍派的人转眼已到十丈之内,反而镇定。知道解释无用,冷冷看着风白云等人。风白云等人却深有忌惮,眼见两人哭哭啼啼,也不知是装疯卖傻,还是当真的生离死别。只奇怪地注视着二人,一时没有再进。
鹿柴扉看也不看点苍派的人,转身对段琅圜低声道:“段姑娘若记挂我一点好处,便按我适才说的去做。徒死无用。”抬头一看,澜沧江便在身后,“仙人渡”近在眼前。突然心念一动,低声道:“我有脱身之计,段姑娘听我话行事。”
段琅圜见他说的真切,问道:“如何?”鹿柴扉低声道:“你先过‘仙人渡’,抢到对岸。我再随后过去,踢掉桥板。叫他们主力无法过河。纵有几个轻功高强的能过,咱们也走的远了。”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实是另有主意。知道这等铁索桥,便是没有桥板,寻常江湖汉子也尽可过得。
段琅圜也自怀疑,不肯听从,神情坚毅道:“你说过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骗我过河,又有甚么用?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这些话换在平时,段琅圜绝难开口,只是眼下面对点苍派主力,鹿柴扉身有剧毒,逃之不远,必然无幸,是以脱口而出,反倒再无扭捏作态。
鹿柴扉心下感激段琅圜一个女子,也这般义气深重。只是眼下逃命要紧,能逃一个算一个。当下面色一沉,道:“我便是死了,何须你来作陪?你再不走,我立时跳下这澜沧江。”
他说到做到,向后退了几步,越发接近高涯。
点苍派的人见他退上高涯,更是难以索解,实不明白鹿柴扉何以要背对澜沧江,难道真是有恃无恐么?段琅圜吓的魂飞魄散,知道鹿柴扉性格刚毅,只怕说跳便跳。
鹿柴扉沉声问道:“你去也不去,难道真要我从上跳下去么?”只见他退到涯边,再退一步,就要跌下高涯,落到澜沧江滚滚江水里面去。
段琅圜忍不住看看江面,巨浪滔天,心中害怕已极。颤声道:“我我去便是。你一定要跟上来。”她一咬牙跺脚,向“仙人渡”掠去,转眼上了桥板。点苍派的人见段琅圜突然拔步飞奔,连忙拥将上来。
鹿柴扉哈哈大笑,抢在前头,站在渡口,朗声道:“杀不完的奴才,不怕我的‘化功大法’么?我星宿派有九九八十一种毒药,每一种都是一触即亡。我一样都还没使,这便让你们瞧瞧。”说完袖子一抖,作势要甩。
风白云以下,人人脸色大变,退了一退。鹿柴扉斜眼看段琅圜已经快到“仙人渡”尽头,再等片刻,见她已经到了对岸,一咬牙,高声道:“段姑娘不要回头,否则我鹿柴扉死不瞑目。”他一句话说完,竟然向左急跑一段,纵身向高涯下跳去。
原来他自知大蛇的毒性未解,无法奔逃,否则激发血液流动,毒性势必流向全身而致身死;而目下点苍派的高手又已在面前,由他们出手,也势必无幸。左思右想,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奋不顾身,作此壮举。一来是盼能救得段琅圜一命;二来是不愿死后尸首落在敌人手上,被人糟蹋尸身;三来也是心存万一侥幸之念,是以跳涯之时,特意向左奔跑一段,到了涯间林丛最多的地方,纵身一跃。
在场之人,连同段琅圜在内,也不料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只听得涯间一声大喊,再也没有生息。风白云等人连忙跑近探看,见到涯间虽然长满青藤杂树,但这样纵身一跃,坠势太大,纵然有甚么阻隔,磕磕碰碰之下,也必殒命。
段琅圜在鹿柴扉跳下去一瞬间,一颗心也跟着跳出胸腔,登时晕了过去。
点苍派的人在岸上看了半晌,一个弟子眼尖,高声道:“你们看。”大家顺势一看,见到江水上卷起一物,竟是鹿柴扉所穿的布袍,一个浪头一打,便卷到江水底下去了。众人心中的悬石这才放下。
一名弟子看看对岸,又看看风白云,显然是询问要不要去追赶段琅圜。风白云见鹿柴扉死的如此惨烈,杀气顿消。叹道:“首恶已诛,那女子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受他诱惑,并无恶行,饶她一条性命也罢。”
众弟子都说大师兄仁慈,看了一阵,终于离去。三派之人,约在剑湖宫相会,此时功德圆满,更需庆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琅圜才悠悠醒转,第一的念头就是鹿柴扉纵身一跃的情形。浑身一颤,叫道:“鹿公子,鹿公子。”睁眼一看,眼前还是浩浩荡荡的澜沧江,奔流不息。她顾不得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又过“仙人渡”,来到鹿柴扉跳涯之处。
甚么害怕,甚么忌讳,全然忘到脑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他,活便一块活,死也要死在一块。”她奋不顾身下涯,手脚倒也麻利。越往下去,越看的清楚鹿柴扉下跌之势,带动一些山藤树枝尽数断裂。
段琅圜心中害怕:“佛祖保佑他大难不死,我段琅圜即刻死去,也无怨悔。”眼见再往下,松树越多,想到父亲当年从无量山崖跌下,也是被青松所救,心下不禁微有一些希望。
一直下到尽头,仍没见到鹿柴扉的踪影,再下去便是光秃秃的崖壁,和澎湃的水势。段琅圜心中一阵冰凉,喃喃道:“鹿公子,我跟你一块死。”正要松手,陡然见到左侧一丛松枝上挂有一物,竟像是一个人形。段琅圜心中一喜,叫道:“鹿公子,鹿公子。”却没应答。
她突然发现一线生机,自然不肯放过,连忙向左挪动,凑近一看,看清果然是鹿柴扉横架在一个三叉枝上,晃晃荡荡,一时倒也跌不下去。只是整个人挂在枝上,一点生气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
段琅圜见鹿柴扉上身只穿件内衣,外面的袍子却不知道搭在何处。脸色灰白,与死人无异。情急之下不及细想,连忙攀到左近,一探鼻息,还未气绝。段琅圜一阵喜悦,踩稳了脚,将鹿柴扉慢慢扶起。叫了几声,鹿柴扉只是不醒。她心想救人要紧,连忙将身上衣带和鹿柴扉的衣带都解了下来。将鹿柴扉牢牢绑在自己身上。
这几下做的甚是艰难,脚下摇摆不定,脚下所踩的松枝随时有可能脱落,坠下江去。眼下这等高度,虽不至于摔死,也必淹死无疑。
她一步一步上攀,难似登天。只是凭借心中信念坚定,终于捱到了洞口。当她脚踏上洞口的一瞬间,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一时间再也无力起来。
喘气半晌,又突然醒悟:“他身上还有蛇毒未解。”猛地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背着鹿柴扉一步步向洞内去,顺着之前的路途。摸黑前进。每过一道门,便将石门关好,如此终于从另一端洞口,到了湖边。
今早出去,这时回来,中途突生巨变,只觉眼前这湖水又亲切不少。回到此处,心神顿时安宁。将衣带解开,重新系好。缓缓将鹿柴扉摊放在草地上。只见他手被伤口虽肿,渗着鲜血。但那血色已经比先时的乌黑要好看许多。正要从鹿柴扉怀里拿草药,却想到他的外袍已失。随即想到适才背他之时,他胸口有藏有东西,似乎便是草药。此时再也周全不了礼数,伸手一探,果然还藏有草药。
拿了出来,学着适才鹿柴扉放在嘴里嚼烂,将旧的草药剔开,敷上新的。寻思道:“他能将草药贴身藏了,跳涯后定然还是清醒。”想到此处,心中又宽了不少。敷完草药,心中再无计较。看着昏迷的鹿柴扉,一时不知道如何施救。过了一阵,见鹿柴扉仍不醒转。将他抱到湖边,除去草药,在湖水里将伤口洗了一遍。
又重新上了一次草药,坐在那块青石上,痴痴看着鹿柴扉。一直到夕阳落山,鹿柴扉仍是一动不动。段琅圜心中信念不变:“他从高涯坠落,也没有摔死,定然是长命之人。这时候不醒,再过一阵,终于是会醒过来的。”这时候,湖面上幻现出一条彩虹,起初还是蒙蒙胧胧,随即渐渐变幻,到了最后,七种颜色,清晰可辨。比之雨后的彩虹,还要明艳几分。段琅圜也不去追究彩虹怎么出来的,只在心里道:“这般七彩虹出来,定是吉兆。他不久便要醒来了。只可惜这等美景,他没有看到。”呆看了一阵,又看看昏迷的鹿柴扉,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担心。
她坐青石上,一边看着鹿柴扉,一边又在不断宽慰自己。然而,夕阳也渐渐落下去了,彩虹也散了去。白日里的最后一线光明,终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段琅圜一颗心也跟着往下沉,眼见着光明一点点消逝,黑夜一丝丝侵占,丝毫不因为自己孤苦伶仃,担惊受怕,而放慢一点脚步。鹿柴扉却仍只是直挺挺的躺着,小指头也没动过一下。
离夕阳落尽,夜色迷蒙也有好一阵了。段琅圜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再一次顺颊而下,一颗颗滴在草地上,湖水中,也有几滴打在鹿柴扉的脸上。之前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对他充满希望。这时候,太阳没了,天色黑了,信念也终于慢慢松垮了。最后她心里又想:“天也黑了,他再也不醒了么?要长久睡在这湖边了么?也罢,我便这么陪着他。他是沉睡也好,死了也好,总之是再也不离开了。”
想到鹿柴扉醒转过来,终究是要再去寻找师妹柳絮飞的,而这样昏迷不醒,自己反倒能陪在一旁。这样一想,登时又隐隐觉得宽慰。随即又想:“我怎能这般自私?他要去寻他师妹也好,离开我也好。方才毕竟是因为我被蛇咬的,也是为了我的安危才跳涯的,这一切都是受我所累,我总要盼他醒转过来。”心中念头纷至沓来,乱到了极点。
有时想到爹爹妈妈,心道:“爹爹妈妈若是知道我眼下受的苦楚,必会加倍的疼我爱我。只是这件事,他们也帮不上忙。妹子到现在还不回家,灵阿姨定然更加伤心了。”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琅圜头埋在膝盖上,轻轻低泣。耳中突然听到鹿柴扉艰难而有虚弱的声音问道:“段姑娘,甚么事这般伤心?”段琅圜陡闻此言,浑身一震,抬头一看,夜色中依稀见得鹿柴扉微微起身。一时间喜极,跳了起来,扶住了他,颤声道:“鹿公子醒过来了?”
鹿柴扉着手一摸,身上一件长袍滑落,正是自己昨日给段琅圜夜间取暖的旧布袍衫。四下一看,问道:“咱们回到了湖边了么?”
段琅圜见他醒转,早已泣不成声,只是点头不止。鹿柴扉勉力坐起,抬头看到天上星辰密布,月色已经是廿四五的样子了。脑中回想过往情形,只记得自己纵身一跳,那一跳虽然早有预谋,然而是生是死,毕竟全无把握。那一跳,磕磕碰碰,撞断无数粗枝细叶。好在皇天有眼,他伸手抓探的时候,每抓到一根长藤,坠势就阻得一分。眼见落到水面上三四丈的时候,才被一棵松树挂住。他情急生智,顺手抓过一根折断的粗枝,脱下上身衣裳,取掉怀中之物,裹住松枝,扔下江去。
这招“金蝉脱壳”的计策,本不高明,只是涯顶至江面,相隔太高,加上中间层层林丛青藤的遮挡,竟然蒙骗过去。好在点苍派的人未曾下过涯,不知道下涯的难易,是以没人下来探上一探,最后看到鹿柴扉的布袍被水一卷,都只道他必死无疑。
段琅圜哭过一阵,才稍稍镇定,夜色之中看着鹿柴扉,充满怜爱之色。好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楚,鹿柴扉问道:“段姑娘怎地回来?又救了我性命?”
段琅圜听他问起,恼道:“你将我骗走,自己却出此下策。我偏偏不让你死得称心如意,且躲上一躲。等到天黑,回到‘仙人渡’的石洞去。好教你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她最后这几句是学鹿柴扉在密林中说紫衫女子的话。一说出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鹿柴扉大难不死,也自高兴,说道:“说实话,我一跳不死,生怕点苍派的人下来探看,故意往旁边左侧爬去,只盼能逃脱过去。只是身上再没力气,也不敢动,生怕蛇毒发作。心里却着实想你回来救我,否则跳涯没死,那般挂着死了,太过没趣。”
段琅圜嗔道:“你也会怕么?”鹿柴扉一闪舌头道:“能不死自然是不死的好,尤其是那么一跳之后,我比甚么时候都更想活下去。”段琅圜幽幽叹了口气道:“你那样一跳,倒也清静,却不为旁人想一想。”
鹿柴扉歉然道:“累的段姑娘担心,着实过意不去。”段琅圜见他如此说,一点赌气之心也自消了。只是自己先前如何牵挂,心下如何发誓,鹿柴扉死了她也不独活,这些话在大难之中想来说来,自然而然,这时候想想都羞,莫说宣之于口了。
鹿柴扉刚刚醒转,身体极是虚弱,说笑几句,便即累了。突然一摸怀中,掏出火刀火石和火绒。段琅圜接了过去,生起火来。鹿柴扉失血过多,脸色仍是苍白,没有生气。
段琅圜道:“你跳下去之后,还是清醒着的。仍不忘把草药收好,才弃掉布袍。便连这火刀火绒等物,也收藏的好好。当真是临危不乱啊。”
鹿柴扉微微一笑,抬起手背看看伤口,见伤口处洗的干干净净,重敷了草药。自然是段琅圜所为了,心中很是感激。看着伤口的浮肿略降,知道毒性渐去。略感欣慰。回思当时遭遇,当真是恍如隔世,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
段琅圜也正是一样想法。想到鹿柴扉从被蛇咬,一直到坠涯,每一步都是因为自己。心下既感激,又害怕。倘若鹿柴扉就此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肯定是陪他一起去死,可是自己死之前,不会想到爹爹妈妈么?不会想到哥哥妹妹么?定然是会的,那样不免就是死志不坚了。不比鹿柴扉不假思索,当机立断。
鹿柴扉哪知道她心里乱糟糟在想着这些假设的事情,看着伤口道:“倘若段姑娘不给伤口换药,我能不能活转过来,当真难说的紧。说来说去,还是你救了我一命。”
段琅圜摇头道:“不是的,你中毒和跳涯都是为我所累。我做一千件事,敷一万次药,也是聊尽人事而已,比不上你恩德当中的万一。”
鹿柴扉失笑道:“甚么恩德?毒蛇要咬人,我自然要去打它;跳涯是因为我明知没有生机,不愿死后还遭他们践踏。”
段琅圜听他这样强词夺理,倒也无可辩驳。只是他越不居功,自己心里就越不好受。倘若自己换作他的师妹,他决计不会这样说的。当下默默拨弄着火堆,没有言语。呆了半晌,才道:“点火烧柴是因为人要取暖,你说是火的罪过,还是人的罪过?”
鹿柴扉听他以活火比方,知道她心下还是愧疚,不能释然。讷讷一笑道:“都是我的罪过,我说过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结果却抢着先死。好在没死成,现在也总算没违背誓言,终究是‘要生一起生’了。”
段琅圜见他舌灿莲花,说来说去,总有他的道理。一时又没法置辩,微微一笑,又添了一些柴火上去。火势顿时旺了不少。
两人说笑一阵,鹿柴扉只觉日间吸来的内力,在“足阳明胃经”一路经脉上,窜来窜去。眉头微微一皱。段琅圜关切问道:“怎地?伤口疼痛么?”鹿柴扉听到段琅圜的话,突然想起当日观音峰中,段曳裳的叮嘱告诫:“你将北冥神功所吸的内力,好好吐纳一遍。听我爹爹说,吸人内力,若不及时疏导,将有后患。”
今日所吸的内力,比当日多上一倍,当然更不敢怠慢。连忙打坐运气,将这股上蹿下跳的真气,一丝丝导入中府。这段真气一经导入,鹿柴扉的内府所拥有的内力可算是非同小可了。虽然吸来的内力不比自家修炼得来的,但驾驭“凌波微步”,毕竟是游刃有余了。
段琅圜见他打坐练功,不敢惊扰,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鹿柴扉。想到由死入生这段经历,庆幸之余,安逸喜乐顿生,想着想着,也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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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螃蟹拖鞋的天龙八部发菩提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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