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奇道:“她们怎地到这里来了?”
燕歌行自然瞧的明白,忍不住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生的好生秀美啊?”吴钩瞧了燕歌行一眼,见他神色奇特,口气中微有嘲弄之意。知道燕歌行又要取笑自己,连忙道:“那是我世家两位叔叔的女儿。”
燕歌行呵呵一笑道:“原来还是世交的妹妹,关系着实不浅,小弟也要认识认识。”
船上乘客,竟然就是吴钩在大理时留书作别的虚慈叶和段曳裳。虚慈叶还是原来的杏黄衣裳,段曳裳却穿着一身粉红衣裳,清澈的湖水倒影下,更为显眼。
吴钩知道虚慈叶与段曳裳既然来了,便不可以躲避不见。当下笑脸相迎,拉着燕歌行上前,嘴里道:“我给燕兄引见引见。”
虚慈叶乍见吴钩,简直快高兴到了极点。还没等船靠岸,就一个纵身,跳上岸来,微有些羞道:“吴大哥,你怎地不辞而别呢?太不够朋友啦。”
段曳裳也随后上岸,听虚慈叶嗔怪,嘻嘻笑道:“是呀,太也不够朋友,我要回家告诉爹爹和二伯,让他们打你屁股。”
吴钩本是爱热闹的人,见朋友到来,也自欢喜,憨笑道:“二位叔叔第一次见我,看在先师的面上,必然不舍得的下手责打。”
虚慈叶嗔道:“你拿大伯当挡箭牌也没有用,扔下我们孤零零的,万一碰上星宿派的恶人,也没个帮手。”她原是说说而已,说到最后,竟然口气一酸,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吴钩最怕姑娘家哭哭啼啼,摆手道:“是我不好,认打认罚。只求二位妹妹不要见怪。”段曳裳笑嘻嘻的神情不变,悠悠道:“我是无所谓啦,慈叶姐姐却是一路来唠唠叨叨,左一句吴大哥如何如何,右一句吴大哥怎么怎么。听的人好不心烦呐。”
虚慈叶“嘤咛”一声,嗔道:“曳裳不要胡说啊,哪个左一句鹿大哥,右一句鹿大哥,你倒说说啊。”段曳裳听到鹿柴扉的名字,向吴钩问道:“吴大哥这一路回来,可听到你把弟的消息么?”
吴钩摇头道:“自大理一别后,再没他的消息。教人好生牵记。”段曳裳道:“点苍派挖地三尺都找他不到,看来鹿大哥是离开大理了。”吴钩奇道:“你们怎地到了这里。”
虚慈叶和段曳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吴钩哈哈一笑道:“我留书令你们回家,你们定是没有听从的了。”
段曳裳看看虚慈叶,说道:“都是慈叶姐姐害的,她说我姐姐出来找我,也失踪了。我心下记挂,就在那里找了两天。慈叶姐姐陪了我两天,要来中原看你,我不忍心让她孤身一人,就陪她来了。吴大哥总不能怪我罢。”
虚慈叶满脸羞红之色,不敢与吴钩相对。吴钩听段曳裳说的有板有眼,也微觉尴尬。突然想到燕歌行,说道:“我给你们引见我新近认识的一个好朋友。”
转身看燕歌行,却见她负手站在湖边,双目看着湖心,神情索然。吴钩叫道:“燕兄。”燕歌行回头微微一笑,回走一步,向两位姑娘行了一礼,说道:“燕歌行见过两位姑娘。”
吴钩道:“这位燕歌行是岳阳‘潇湘馆’的主人,琴箫的技艺,天下无双无对。这位虚慈叶虚姑娘是我二叔的小姐,段曳裳段姑娘是我三叔的千金。”
燕歌行勉力一笑道:“幸会了。”
虚慈叶点头一笑,段曳裳却道:“燕大哥有这等技艺,改天小妹要大开眼界,看上一看了。不,是听上一听。”燕歌行虽然看着湖面,却也在听她们说话。见段曳裳热情大方,倒也喜欢,说道:“段姑娘适才说吴兄的把弟,那是谁?”
段曳裳怅然道:“吴大哥没有跟你说么?那个人跟他有八拜之交,名字是叫鹿柴扉。”燕歌行喃喃念了两遍鹿柴扉的名字,说道:“这个名字很是不俗啊,那定是高人雅士了?”
段曳裳扑哧一声笑,喟然道:“你说他雅,倒也不雅,说他不雅,又有些雅。总之是莫名其妙,好心肠的一个人物。他可不像吴大哥那样爱舞刀弄枪,只爱读书和种花。”
吴钩听说到鹿柴扉,心里牵记,连忙打圆场道:“咱们先不说鹿兄弟,免得大伙心下不痛快。”他不说鹿柴扉原是不想段曳裳多想。他当日在鹿柴扉家门口,看到张妈的死状。此时一直没跟虚段二人提及。此时每说一句鹿柴扉,便难免深深自责,心想倘若不是自己连累,鹿柴扉又怎会流落到这一步?
虚慈叶见大家突然一阵沉默,向吴钩问道:“吴大哥,你现在还喝酒不喝?”吴钩陡然听她问道喝酒,笑道:“自然要喝的。”虚慈叶向他腰间一看,笑道:“你现下没了酒葫芦,拿甚么盛酒?”
吴钩没想她会如此相问,一时想到自己在大理无量山,好端端一个酒葫芦,被星宿派的人沾的毒性,再也用不了,不由的大感可惜,又叹了口气。虚慈叶笑道:“吴大哥不要叹气了,没有葫芦,我陪你一个罢。”说完从身后摸出一物,正是一个崭新的酒葫芦。递给了吴钩。脸上大有得色。
原来那日她在那就酒铺与吴钩重逢,听到他酒葫芦丢失的事,唉声叹气,很是惋惜。虚慈叶便留下了一个心眼,拟定要为他重新买一个酒葫芦。只是当时吴钩不辞而别,去的太快。虚慈叶空有其心,却没来得及买。这时候来中原丐帮总舵找他,自然在路上就准备好了。
吴钩接了过来,谢了虚慈叶,叹道:“酒葫芦是有了,只是你看这新鲜的红漆,大是光鲜。只怕太过新了,我这叫花子出身的人,用它不惯。”
众人知他在说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燕歌行却只淡淡一笑道:“吴兄他乡遇到亲人,定然有很多话要说。小弟折腾这许久,也是累了,先回馆歇息。他日有空,还请吴兄不吝上门拜访。”
吴钩道:“也罢,我们都送燕兄一段路罢。”燕歌行一摆手臂,淡淡道:“吴兄留步,小弟慢慢走回去便是。”当下微一作揖,转身扬长而去。也不唱歌,也不吹箫。
吴钩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半晌,只觉得燕歌行今日举止微有些怪,但要说怪在哪里,自己也说不清楚。虚慈叶问道:“这位燕大哥与你交情很深么?他好像不喜欢我和曳裳两人到来呢。”
吴钩淡淡一笑,摇头道:“燕兄豁达之人,怎会不喜欢你们两位姑娘家?”他是豪爽男子,于江湖中事,虽然精细,但在这儿女情怀上,毕竟不如虚慈叶细心。燕歌行自虚慈叶和段曳裳上岸来,便一直站在湖边。没有主动招呼。
听吴钩与二位姑娘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大有交情的言语。而自己与吴钩,终究是江湖上萍水相逢而已,与人家的世代交情,毕竟不能相比。果然吴钩与二人一说上话,自己外人的身份更显无疑,每说一句话,自己都完全插不上口。
尤其是那娇滴滴水灵灵的慈叶妹妹,更是情深意重。说的也明明白白,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要来看吴钩。说起话来也是亲密中带点嗔怪:“你拿大伯当挡箭牌也没有用,扔下我们孤零零的,万一碰上星宿派的恶人,也没个帮手。”这话说的楚楚可怜,直欲哭出来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燕歌行想到自己听了这等言语,都忍不住想上去安慰一下,何况是吴钩,那还有不动心的道理?
这还不算,这位慈叶妹妹对吴钩显然大是看重,千里迢迢赶来,还不忘他丢了酒葫芦的事情。这陈年老帐都记的这么清楚,可见吴钩这个人在她心里,是何等地位。而吴钩也丝毫不见外,顺手就收了下来。说的明白了,这个小小的酒葫芦,何尝不能是定情之物呢?
燕歌行一旁看着,很是气恼,再也看不下去,只得推说累了,想回馆休息。却不知道一转身之时,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好在背向着吴钩等人,而街上行人又没留意她。这才没有当场失礼。转过一个弯角,终于忍耐不住,哭出声来。
甚么“乐子之无知,乐子之无家,乐子之无室。”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人家世家交情,长辈一开口,绝无良缘不成的道理;甚么“扶苏荷华”,甚么“乔松游龙”,那也是别家女子的赖以倚靠的扶苏乔松,自己哪来的福分去靠上一靠?甚么“投我已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求以为好也。”吴钩纵然投了木瓜出来,自然有旁人报之以琼琚,哪轮的上自己一个外人捡上?
一路想回去,越想越是凄苦,只觉万念俱灰。适才还欢欢喜喜,甜蜜蜜喜滋滋,觉得自己终于迈出了一步。这时想来,全属徒劳。自己才走出一小步时,旁人已经走到他近前了。人家世代交情,成双成对,自己仍还是孤苦伶仃,流浪江湖的一个苦命女子罢了。
吴钩怎么也想像不到,一个高谈阔论,气度不凡的燕歌行,此时会在一个角落里哭泣;更加想不到这个潇洒而歌,来去翩然的人哭泣竟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一段欲说还休的心事,为了情敌的出现而自伤自怜。
虚慈叶叹一口气,幽幽道:“但愿是我在瞎想,我总觉得这位燕大哥满怀心事?却又难以明说的样子。尤其是他这一走,避开我们的意思,那是再明白不过了。”
吴钩道:“他与你们乃是初识,避开你们,却无从说起。”说来说去,还是对虚慈叶的猜测难以置信。段曳裳道:“我瞧这位燕大哥不是不喜欢咱们,而是为人骄傲,架子大的很。这样的人,心肠都是好的,好比鹿大哥。他的架子也很大啊。说来也奇怪,这样的人,最后都跟吴大哥结成好朋友。难道吴大哥的架子也很大么?依我看,也不见得啊。”
吴钩听她几句话不离鹿柴扉,满口的“鹿大哥”叫的很是甜蜜,心中一动:“这位段姑娘,豪爽大方,对鹿兄弟很是有情意啊。依我看来,倒是他的良配。”他这时候脑子倒不笨了,一眼便看出症结所在。知道这位段姑娘对鹿柴扉有情意。
虚慈叶道:“吴大哥,今日是四月廿三了。你们帮中的大会,这可就快到了罢?”吴钩皱眉道:“不瞒两位贤妹,我正是为这件事大为头痛。”虚慈叶正要开口询问,吴钩道:“咱们先不说这些,你们旅途劳顿,先找个地方安置了。再做打算。”
虚段两人只得听从,跟着吴钩向岳阳城的市集走去。段曳裳一生当中第一次离开大理。每到一处,自然都新奇无比。跟上吴钩,问道:“吴大哥,刚才那洞庭湖水面好宽,你是到过洱海的,你说比之洱海又如何?”尒説书网
吴钩正要回答,斜眼瞥见胡同口两道身形一闪,便即没了踪影。心念一动,知道事出非常,连忙低声吩咐道:“二位妹妹先行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适才两个家伙形迹可疑,我去探探。”
虚慈叶忙道:“我们跟吴大哥一块去,好做个帮手。”段曳裳也附和道:“正是,吴大哥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吴钩心知两人任性胡闹,若说不带她们前去,势必缠闹不放。当下容不得迟疑,点一点头道:“随我来。”
吴钩对岳阳城地形已甚熟悉,见那两人的走向,已知该抄哪条近道拦截。吴钩知道段曳裳和虚慈叶的修为如何,当下也不急赶。三人到了一个胡同口,待了片刻,果然见得两道身形急奔而过,段曳裳一打手势,正要追上前去。却被吴钩扯住,只听他道:“不急。”
段曳裳一呆,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吴钩耳角微动,正自凝神倾听,过了片刻,吴钩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手势。段曳裳惊道:“吴大哥是说还有六个人?”吴钩点了点头道:“不要心急。”虚慈叶奇道:“点子是谁?”
吴钩道:“丐帮的大对头。”三人说话声音压在嗓子底下,低的只可勉强听清。虚慈叶与段曳裳听吴钩说的慎重,刚要开口询问,吴钩急打手势。两人连忙悄声,顺着吴钩的眼神看去,但见胡同口又奔出两道身影,如此一对接着一对,果然瞬间便又过了六个人。
虚慈叶等这六人都去的远了,才问道:“吴大哥识得这八个人么?”吴钩叹道:“这八人在两湖武林威名赫赫,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却自甘堕落,甘心受人驱使,来与我丐帮作对。他们在这市集之间,施展轻功奔走,定然是有要事发生。”
段曳裳连大理武林的人物也没留心几个,更不消说是两湖武林,听了之后浑不在意,只大咧咧道:“管他有三头六臂,来跟吴大哥作对,那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么?”
虚慈叶却稍显细心,问道:“两湖武林的大人物,除了丐帮的英雄,却还有谁?”吴钩道:“虚妹妹久居西北,未必听过‘衡山鬼窟’的名头,在两湖之间,只有稍微懂武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伙人的。”
虚慈叶果然没有听过,听吴钩说到“衡山鬼窟”时,口气也只淡淡,并不以为意。不由微微觉得有些奇怪。段曳裳嘟囔道:“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吴大哥说他们受人驱使,难道驱使他们的人很有来头么?”
吴钩哈哈笑道:“来头再大,也比不上大理段氏和缥缈峰灵鹫宫啊。我吴钩何惧?”
段曳裳接口道:“正是,咱们三家联手,敌人再强悍,咱们也不去怕他们。”
吴钩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瞧瞧去,看看他们这般匆忙出去,所为何事?”吴钩顺着“衡山鬼窟”的去向,一路掩过去,最后出北门,到了城郊。越向外走,越是荒凉。好在路旁杂草野树甚多,三人躲躲掩掩,跟的又不算近,总算没有被“衡山鬼窟”惊觉。
再跟一阵,放眼都是黑压压的树林,树林间有一条窄窄的碎路,曲曲折折不知道通向何处,地势十分险要。吴钩寻思:“外来客人,多从北门进城,这一条路又是通往北门的唯一通道。他们这般鬼鬼祟祟,难道是要打人埋伏?”
吴钩打个手势,引导虚段二人藏身在一处丛林旁。再向前看时,“衡山鬼窟”八名当家都已在隐蔽处藏好了身,若非吴钩一路跟踪,乍过此地,绝然发现不了这林丛中藏得有人。吴钩低声嘱咐道:“两位妹妹在此稍候,便宜从事,我去探探。”
他艺高人胆大,悄悄掩向藏身最近的两人。吴钩耳力极佳,数丈之外运功倾听,已听出那两人的声音,乃是常德分坛所见两人,一个使板斧的莽汉,另一个耍链子枪的清雅汉子。正是“衡山鬼窟”的五当家石铁柱和八当家史冬青。
两人埋伏之地,与同伴相离甚远,够成四方之形。只听石铁柱低声道:“老八,三哥叫咱们埋伏在右侧,自己跟老七埋伏在左侧,还吩咐我听你的话行事,那是甚么道理?”
史冬青虽然年轻气盛,为人却甚精细,听五哥见问,沉吟不答,反问道:“三哥极力自荐咱们四人断后,大哥二哥以及四哥六哥突前,你知道这其中的用意么?”石铁柱摇头道:“不知。”史冬青目光深邃,看着左侧的道路,喃喃道:“三哥这是给咱们留一条后路啊。”
石铁柱一顿,不解地问道:“甚么后路?”
史冬青反问道:“咱们在此拦截的是甚么人?”石铁柱奇道:“不是丐帮长老院的陈长老么?”他想了一想,又道:“我便是不明白了,李公子既然要栽赃长老院和大仁分舵,工夫不是已经做到了么?却又为什么要去暗算陈长老?”
吴钩心里猛然一震,听到“栽赃长老院和大仁分舵”几个字,隐隐然察觉事情不大对头,立时想到程雄在杭州遭擒之事,忖道:“难道杭州之事,果然又是这李公子所为?好毒的算计,看来这李公子是一早便盯上我丐帮了。”他不及细想,生怕没听到那两人的对话。
史冬青听到石铁柱的问话,一时也说不出个道理来。要说李铁衣是为了促成丐帮内讧,可以说工夫已经做到了家。此次拦截陈长老,还只准生擒,不准格杀。在他想来,确实有些画蛇添足。
石铁柱见他不答,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明白,李公子给了大哥甚么好处,咱们这般卖命去干这等风险之事。似这等半路拦截的勾当,毛贼才干的事情,却叫咱们去干。还这般明目张胆,老八,你说咱们的名声可得毁了。”
史冬青听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说到“明目张胆”几个字时,猛然醒悟道:“是了,我明白了。”随即喃喃道:“好三哥,三哥见势明理,头脑还清醒的很呐。”
见石铁柱一脸茫然,问道:“三哥叫你听我的话,你知道三哥传的是甚么话么?”
石铁柱摇了摇头,问道:“甚么话?”史冬青道:“三哥是要让咱们留着一手,不要尽全力。万一大哥他们拦截不住,咱们不可尽力,也放陈长老过去。”
石铁柱奇道:“这是甚么道理?”史冬青喃喃道:“丐帮虽然威势不再,却还是大宋武林的砥柱,武林第一大帮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咱们再怎么不肖,又怎么能够帮着外人对付大宋武林呢?”
吴钩听到此处,心中一紧:“外人?难道那李公子不是中原武林人士?”
石铁柱怔怔发呆,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史冬青道:“大哥争强好胜,自然是没能忘记几年前与丐帮的陈年老帐。须知私怨事小,失节事大。投敌卖国,那可是汉奸行径,万一叫人知晓,当真是人人不齿,遗臭万年。”
石铁柱原是一个莽汉,不知道深浅轻重,听史冬青这么一说,也是凛然生惧。江湖汉子,最爱惜声名。流血事小,丢了名声事情才大。史冬青道:“三哥曾委婉规劝过大哥,大哥不但听不进去,反而训斥了三哥一顿。你想想二哥素来忌惮排挤三哥。遇上这等事情,自然是免不了要在大哥面前编派三哥的不是。”
石铁柱道:“老四就不用说了,横竖都是二哥的一条走狗。我一向瞧他不起。”史冬青点了点头,道:“你跟我两人,还有七哥,向来都是最服三哥的。六哥本来也好,只怕也是受不了诱惑,可能向着二哥那边会多一些。”
石铁柱道:“你这么一说,咱们八兄弟,倒是分成两边了。要说那陈长老,咱们放他过去,那是容易不过的事情,只是事后怎么跟大哥交代?”
史冬青看看原处的三哥,毅然道:“三哥曾隐隐约约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意思,竟是不惜与大哥他们分道扬镳呢。”石铁柱一呆,吃吃道:“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当年是喝过血酒的。要说散伙就散伙了,我还真舍不得。”
史冬青眼睛突然圆睁,问道:“那你就愿意一步步将这汉奸的名声踩实了?”石铁柱心下气恼,愤愤道:“要怪只怪一品堂的那批混蛋。大哥是受了他们的煽动,这才做出这样的糊涂决定。”
吴钩听到此刻,这才恍然大悟,一向不明白的问题,一下子尽数明白过来,心下寻思道:“姓李的公子,自然是西夏的王族了。若不是一品堂的人,原没有这本事,能盗走我帮法杖。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今日得来全不费功夫。是了,倘若不是一品堂,又怎么那般容易收买到大勇分舵的钱大春?大勇分舵在灵州势力庞大,难免鱼龙混杂。”
吴钩听石铁柱不停地低声咒骂,句句难听之极,却都是骂一品堂的。吴钩心下甚喜:“陈长老固然不该另立门户,然而在这大节上,毕竟没有含糊。这一切是一品堂所为,我总得在丐帮大会上陈说明白,以免本帮兄弟相互猜疑。”
却听史冬青道:“李公子好不狠毒,叫咱们明目张胆拦截陈长老,居心不良已极。倘若丐帮知觉了,也只道是咱们‘衡山鬼窟’要跟丐帮过不去,完全不会想到他头上去。他才好在丐帮大会上暗施冷箭。事后又叫咱们做替罪羊。这条计策明白不过,大哥却还蒙在鼓里。还巴巴跑去知会钱大春,若救不出李公子部下那人,便找个机会杀人灭口。依我看呐,最好丐帮现下已逼问出来真相。冤有头,债有主,别找咱们兄弟的麻烦。”
石铁柱道:“眼下的丐帮,算甚么名堂?咱们要紧的是不做汉奸。丐帮跟咱们本有宿怨,寻不寻麻烦,咱们也不去怕他们。”史冬青摇头道:“我看大大不见得,丐帮眼下是群龙无首,才这般一塌糊涂。倘若有个厉害的龙头帮主,咱们‘衡山鬼窟’岂能抗衡?那日常德之事,你便忘了么?那年轻后生武功奇强,又是大担当的人。倘若他是丐帮弟子,这次丐帮大会必然能做帮主。到时候的丐帮,莫说咱们,一品堂又怎么对抗的过?”
石铁柱一愣,回想到当日情形,点了点头道:“那小子一招一式,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招数。偏偏快的出奇,举手投足,就拾夺了咱们几个。要论武功高强,我老石还是服他为第一。李公子固然厉害,只怕也及不上他。”
史冬青道:“倘若他真是丐帮弟子,咱们八兄弟一齐上去,又能敌他几招?”说完轻摇其头,说不出的颓然,半点斗志也提不起来。石铁柱也在发呆,一时静悄悄的,没了言语。
吴钩听到敌人赞叹自己,信心大增,忖道:“听这两人的口气,倒也不是存心为恶之人,想来他们那位三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愿跟易天林那老小子瞎趟混水。如此最好再好不过了。只是从他们的言语当中也能听的出来,那李公子对‘衡山鬼窟’也只利用而已,并无过多倚重。他明里是叫这兄弟八人行事,暗地里定是另有人手。否则单凭‘衡山鬼窟’这几兄弟,要想对付陈长老,大是不够。”
他一念还没止歇,便听树林前面人声嘈杂,惊起林鸟无数。吴钩放眼望去,果然见得几个满身污血的汉子,护持着一个白发萧然的老丐,从远处奔来,不断靠近密林。那老丐也是一只手捂住胸口,脸色蜡白,显然也是有伤在身。看那装束打扮,正是丐帮耆宿陈孤雁陈长老。陈长老天生异相,手臂修长至膝,素有长臂叟的美称。吴钩听吴长风说过,此时一经辨认,立时认出。
那几名乞丐将近密林,也不禁迟疑,向内张了一张,显然也是生怕密林中藏有埋伏。其中一名汉子气喘吁吁,回头看了一眼,见敌人没有追来,刚要开口请示陈长老,易天林等突前的四个人齐声大笑,跳出隐身之处。
几名受伤汉子面色惨然,知道今日势必无幸,纷纷骂道:“好奸贼,果然在这里又有埋伏。”陈长老乃是老江湖,临危不乱,一眼看出易天林乃是为首之人,上前道:“阁下何人,在此拦路,为的也是要老叫花子的一条烂命么?”
易天林好整以暇说道:“你也不要管我是谁,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等候多时。为的就是领教一下陈长老那一套威震武林的‘通臂拳’。此时看来,倒是不巧的很,陈长老似乎是有贵恙在身。”
陈孤雁知道对方说的是风凉话,此前在前面遭遇埋伏,兄弟们拼死拼活才到此处,却不想敌人算计甚高,又设埋伏在此。眼下逃到此处的兄弟,个个受了创伤,而眼前四人,个个气度不凡,显然武功不弱。要想突围而过,机会微乎其微。况且前面黑压压的密林,凶险万分,是不是还有埋伏,又有谁知?最要命的是身后追兵不久便至。眼下情形,除了力拼至死,确无他法。陈孤雁身旁几名汉子怒目圆睁,团团围在陈孤雁身旁,人人拽着兵刃在手,神情悲愤,恶狠狠看着易天林等四人。
吴钩知道易天林转眼便要出手,眼见帮中兄弟受难,哪还忍耐的住,长啸一声,犹如虎啸猿啼,响彻林间,余音不绝。整个林丛如同下了一阵急雨,簌簌作响。只见他兔起鹘落,一个纵跃之下,已经跃过史冬青身旁,顺手将二人点倒在地。又是一个起落,轻飘飘如同一片树叶,落在了易天林和陈孤雁之间的空地上。
易天林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出来。只见那人神情懒洋洋的,露着一点点嘲弄的微笑。易天林见来人身形移动奇快,本已骇异,见来人眉宇间甚有英气,似笑非笑瞧着自己。
路横野脸色大变,颤声道:“大哥,他就是吴钩啊。”易天林是从钱大春嘴里得知吴钩的名字,却没见过吴钩本人,此时听路横野骇然失色,道破来人身份,正是自己恨的咬牙切齿的吴钩,心情复杂,三分奇异,七分倒是惧怕。
吴钩冷冷道:“这位四当家,我是熟识的。当日在常德曾有一次小聚,吴某有一句话交代易大当家的,也不知道他回去给你带到了没有?”转向路横野问道:“请问四当家,吴某当日怎么说来着?”他当日曾说:“便是易天林亲来,他那双狗爪子,我说折了,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你等小小喽罗,却来丢人显眼。”路横野不但将话带到,还加倍的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一番,用意自然是要易天林亲自出马,为他出气。
易天林脸色说不出的坏,阴冷地盯看着吴钩。他身旁的秦伯乾见吴钩轻易过来,己方殿后的兄弟竟似没察觉一般,不禁气怒,回头叫道:“老三,你还不带兄弟们出来,难道要躲在暗处看热闹么?”
他所说的老三,便是“衡山鬼窟”的三当家范岳山,为人冷静多谋。吴钩也想见见这名不愿与易天林同流合污的三当家。密林中簌簌几声响,两个汉子各自抱着石铁柱和史冬青缓缓走出来。面色凝重,走到易天林跟前,也不施礼,只勉强叫声“大哥”。
易天林冷哼一声,没有置答。瞥见石铁柱和史冬青软绵绵靠在同伙身上,竟然是被点了穴道,不由脸色大变。吴钩哈哈笑道:“吴某适才正巧路过,听到了这两位兄弟的谈话。很是佩服他们的骨气,易大当家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甚么?”
易天林哪料他在这当儿还好整以暇说些没来由的闲话,冷冷问道:“甚么?”
吴钩道:“这两位兄弟说的明明白白,说甚么事都做得,唯独是汉奸卖国贼做不得。还说谁要是做卖国贼,即便是自家兄弟,那也只好弃而不顾了。你说这样有骨气的汉子,是不是叫人钦佩?”
易天林本已铁青着脸,这时听到这话,才知道事情已全盘败露,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一时间瞠目结舌,答不上话,转眼恶狠狠的瞧了石铁柱和史冬青一眼,心道:“这两个畜生,竟然心生外向。”又向范岳山瞪了一眼,寻思道:“定是受你鼓惑。”范岳山坦然相对,目光丝毫不加退缩。
吴钩目光何等了得,易范二人眼光这么一对,他已瞧出了其中利害深浅。不容易天林再说一句话,跨上一步,朗声道:“吴某行走江湖多年,与人对敌,见过的人物着实不少。即便是当年的‘黄河七霸’,虽然凶恶,却也不失为敢作敢当的真小人。易大当家身为两湖武林的翘楚,却甘心受西夏胡虏驱使,这人品嘿嘿,当真是叫人失望至极。”
陈长老等人闻声色变,他们到了两湖境内,一路遭逢敌人,浴血奋战,逃到此地。一直在思量到底是何人与自己为敌,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西夏一品堂。陈长老早知道西夏一品堂的厉害,当年丐帮内乱之时,曾在一品堂的“悲酥清风”之下,一败涂地,尽数被人俘获。
虚慈叶和段曳裳本已等的不耐,听到吴钩长啸声起,已是心血澎湃,恨不得跑出来,与敌厮杀。这时见吴钩已将对方引在明处说话,再也忍不住,走出藏身处,飞掠到吴钩身边。
易天林一看对方又多出两人,虽是女子,但身法轻灵,显然武功不弱。眼见吴钩越说之下,口气越是严厉,似乎随时准备动手。当下再也顾不得面子,辩道:“这是我们与丐帮的恩怨,瞧阁下身上一个布袋也没有,自然不是丐帮弟子,为何要横插这一手?”
吴钩冷笑道:“丐帮与西夏一品堂的恩怨,易大当家凭借的又是甚么,来横插这一手?难道易大当家身在曹营心在汉?乃是西夏血统,也跟着那李公子姓李不成?”
这话好比大嘴巴抽在易天林脸上,只说的易天林哑口无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顿了半晌,心下一横,恨恨道:“阁下既然存心多管闲事,我易天林怎么可以让你失望?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折断我这双‘夜叉手’的。”
只见他缓缓戴上精钢掌套,眼睛直欲喷火。陈长老见吴钩身上无袋,只道他不是丐帮弟子,自然不忍心让他代丐帮对敌,刚要说话,吴钩手掌一挥,示意陈长老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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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螃蟹拖鞋的天龙八部发菩提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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