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还未观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就被赵显的话给引了过来,立刻回话:“是,帝上刚从博云殿回崇景殿……”
葛忠目光一直看着周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目光纠缠,难以自抑。
猛听到赵显在旁一声咳嗽,周政与葛忠连忙关心地询问。
荆红林瞬间回神,移转目光,看向赵显。即墨沁也是瞬间回神,心下却是一阵慌乱:怎么回事,明明那天在公主府已经两清了。禁不住又咬了下嘴唇,目光再也不敢转向荆红林。心魔实在太难自控!可是,为何他也没有遵守承诺?!
赵显重重拍了拍胸口,连声道:“哎呀,吸了口风!无事,无事!”悄然一瞥,见两人目光已经分开,终于放松下来:“走,要不我们就到近处看看!几位刀术颇佳的南粤贡士,快轮到了吧,近处看得更仔细些!”
葛忠连连点头同意。一行人不再上台,往三个正在比试的场地走去。
赵显领头,葛忠陪在他身旁。周政紧紧护着即墨沁。荆红林不紧不慢跟在即墨沁身后。几个人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前后聊上几句。玉芸与陈吉,远远地跟在更后面,两人不时悄悄眉来眼去,最是欢乐。
周政今天似是对即墨沁格外上心,亦步亦趋地守护在她身旁,每走到一个场景,停下脚步,低下头为即墨沁细细讲解。即墨沁首次观看武举,感觉颇为稀奇,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点头,听到有趣处,抬头与周政相视一笑。
荆红林踱步在后,几次看到即墨沁笑着看向周政,周政又分外殷勤,顿时感觉不爽起来。右手握拳,背负在身后,神色倏地冷漠,眉眼夹带冰锋,森森然一股凌然气势,拒人千里之外。
走到刀剑比试场,里面又分三个小场。一个剑术,两个刀术。左侧刀术比试场,尤为精彩。一位黑衣南粤贡士,虽然体型精悍,不算威武,但身形敏捷,刀术精湛。一阵砍、劈、斫,看得人眼花缭乱,与他对试的贡士,明显有些招架不住。慌忙挡了几刀,败下阵来。
黑衣贡士顺利进入第二局,神情甚是得意。看见几位原在高台上的大人,走到比试场近处来观看,心中更是洋洋得意。第二局的对手,也是位南粤贡士,身着白色短衣。两人棋逢敌手,你砍我接,打斗得甚是激烈,难分伯仲。
即墨沁第一次看近身的刀术,两人又斗得难分难解,看得甚是认真。周政见她颇感兴趣,在旁给她细细讲解两人的一些招式,即墨沁听得更加带劲,目光随着两人时上时下的身影,渐渐入了神。眼前,渐渐显现另一个身影。
当日,她在将军府闯入荆红林的府院,正好看见他在舞剑,风卷白衣,霞光罩身,身影飘逸。与这两位贡士相比,更显容姿潇洒,英武从容。想到这里,目光悄然扫了下四周,见他就站在自己右侧。不过,脸色冷峻,目光深沉,嘴唇绷紧,浑身上下宛若冰山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即墨沁已许久未见他展露如此神情,略有疑惑。转念一想,或许这才是这位天策将军在外的常态,瞬间收回目光。
场内两人,对峙已到关键处,黑衣贡士久战不下,有些急躁,几招直砍,脚步略有散乱,露出一个空档,白衣贡士抓住机会,横刀抵住他腹部。不过,只是笔划了一下,并未使用刀刃。随即,收刀揖礼。按理来说,这一局算是白衣贡士赢了。
不料,许是输得有点突然,白衣贡士动作又小,黑衣贡士似是并不买帐。乘裁判还未来得及喊出“此局定”,刀一挥,耍了个抖腕,又向白衣贡士左肩上劈砍而去。白衣贡士未想到他竟又抢攻而致,长刀本已垂直收下,来不及抵挡。仓促之下,一脸惊愕,急急倒退半步,堪堪躲过刀锋。黑衣贡士不依不饶,第二刀向右肩砍去。白衣贡士躲过第一刀,脚下已经微有踉跄,收不住身势,右肩直直地迎向刀刃,脸色瞬间苍白。
这一下,连即墨沁都看出不对劲了,倒吸一口凉气,急得喊了出来:“小心……”
电光火石般,只听得耳畔“呛”地一声,一道白光直直劈向黑衣贡士所持的长刀,“乒”地一声,火光四溅,一把将他的刀打落在地。刀锋堪堪划过白衣贡士的右肩,虽然划破了皮肉,但没有伤及骨头。
白衣贡士如此也是吓得脸色灰白,一下坐倒在地上。黑衣贡士偷击未成,又被人打破手中长刀。这一震,力道非同反响,手腕还疼得发抖,不禁也傻了眼,愣在当地。
见白衣贡士伤口似是不大,即墨沁一口气总算呼了出来,眼睛立刻转向白光飞出处。原来,见情形不对,荆红林瞬间拔出腰上佩剑,飞剑震落了黑衣贡士的长刀。
此刻,一张竣脸更是冷若冰霜,深黯眼底隐含怒意,直直地盯住黑衣贡士,一边缓缓向场内走去,浑身上下气势冷得似已结冰。走到黑衣贡士面前,逼迫得他不禁又倒退了半步。
荆红林也没看他,右脚抵住佩剑,足尖一挑,白光一闪,右手已稳稳持剑柄,“刷”地一声插入剑鞘。这时,他才冷冷地看了一眼黑衣贡士,声音宛若在冰窟中:“这么想赢么?”
黑衣贡士脸色煞白,扑地跪倒在地:“在下鲁莽,请大人恕罪……”一头伏倒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外面的几人一看,也立刻朝场内走去。
葛忠脸色最差,武举场上,发生这种事,分明是将比试规则没有放在眼里。裁判反应也太慢,偏偏这一幕还给皇子、将军、肃卫、国师一众人看在了眼里。今日这事,若谁往弘文帝耳畔一说,丢脸是小,帝上若要责难起来的话,他这兵部尚书的职位都难保。
他急急往里走进去,先横了裁判官一眼,然后冲着黑衣贡士厉声道:“参加武举之人,行事如此莽撞,心性如此狡毒,逐了出去,今后再也不许参试!”
即墨沁紧跟在葛忠身后,不过,她的关注点在白衣贡士。黑衣贡士这一刀,使了十足猛力,刀刃虽未伤及骨头,却已划破深层皮肉,鲜血瞬间渗出。白衣贡士脸色苍白,血红渐渐泅满右肩,白衣鲜血,更是格外醒目。即墨沁见了,心下十分担心,立刻上前俯身轻声询问:“你怎么样?”
白衣贡士抬起眼,本来已经因为出血,脑中有些晕乎,猛然间见一女子宛若仙子翩然而至,清若泉水的明眸盈盈地看着他,一时像失了魂魄,愣愣无语,半晌,才道:“仙子……我没事……”
即墨沁微微一笑,想也不想,本能地从衣兜里掏出一袋药草,一手伸向白衣贡士的肩部,正要拨开衣衫,给他敷药。瞬间,三个重叠的声音同时响起:“国师!”
即墨沁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滞,旁侧的荆红林、周政、赵显异口同声制止住了她。
喊得最快的荆红林,反应也最快,眼睛倏地望向他右侧的陈吉,目光微一暗示,陈吉立刻领命,掏出腰兜里的金创药,上前扶住白衣贡士,察看了一下右肩,利索地替他处理起伤口。
即墨沁见状,愣了一愣,收回身形,又回神看了看三个男子,三人竟是同样眼神复杂。脑海中一闪,突然明白,在这种公众场合,她一个女子,又是国师身份,直接给人上药,确实不妥。
悻悻然往后退了一步,将药草放回衣兜,默不作声。静了一瞬,忍不住又抬眼看向陈吉,见他手势极快,甚是专业,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荆红林知她心善,又见她甚是听话知错就改,冰冷眼底漾起一丝暖意;周政见她行事懵懂,对世俗规矩半懂非懂但一点即通,更觉得这个女孩有趣;赵显见她心软至此,为了救人简直不顾一切,不禁无奈深深一阵叹息。
葛忠在一旁,忙着将几个在场上的监考官厉声厉色地低声训了几句。其实,他的处置还算雷厉风行,直接将人逐出考场也算果断。
算是小风波一场,荆红林飞剑救人又及时,没有出更严重的事情。场上就乱了一小会儿,兵部的人毕竟训练有素,几个监考官回到岗位,几个场地很快恢复了正常。
白衣贡士已经敷好药,下场休息养伤。刀术比试场很快又换了两个人,继续比试。
赵显替葛忠打了圆场,称小事一桩,让葛忠放下心来。一行人继续往骑射的比试场走去。
即墨沁看兴还很浓厚,看到骑射场有马儿出现,更是兴奋。到得这个场地,人声、马声、射箭声,更是繁杂。这次,荆红林不再跟在后面,与周政一左一右,将即墨沁夹在中间,就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骑射比试,以过关为准。每位骑手可骑射三轮,每次可射三箭,九箭中三箭即为过关。初听周政说到这个标准,即墨沁还有些惊奇:“九箭只要射中三箭,岂非太过简单?”
周政立刻笑着摇了摇头:“国师,待会你看几轮便知道了。骑在马上射箭,十分颠簸,要射中靶子不难,射中靶心,可不容易!”他目光转向荆红林,说起这个,这位将军可是真正行家,但见他神情竣冷,似是还未从刚才那个情绪中走出来,便没有打扰他。
:“噢!”即墨沁乖巧地应声点点头,又冲周政笑了笑。
荆红林一眼瞥见,真是极度不爽。这个女孩如今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还要与他划清界线,互不相扰。可见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肃卫,却聊得这么开心。他一脸的冷意,实打实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暂时又毫无办法,现在能够这样名正言顺地陪护在她身边,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与幸福。心中忍了又忍,目光冷了又冷,终还是将满心的不悦牢牢抑制了下去。
新一轮贡士已经出场,一连骑射过了三人。第一轮,竟无一人射中红色靶心,其中两人还脱了靶,只有一人射中了靶子。即墨沁看得满目惊奇。周政在一旁又轻声说道:“瞧,这骑射看似简单,却是非常挑人。平日里善于舞刀弄剑的,一旦遇到骑术,其实很容易漏怯。”
即墨沁心服口服,连连点头。周政目光又看了荆红林一眼,说道:“大晏国将骑射列为必考项,是希望参加武举之人,都能在骑术上有所建树。毕竟,行军打仗,骑兵最是强悍,要在边疆御敌,少不了千里驰骋,百里箭射。能擅骑射,又擅刀剑者,才是强者中的王者。”
说完,他目光又徐徐转向荆红林,即墨沁顺着他的目光,顿时也看向荆红林,心中突然一亮,周政所说的强者中的王者,身边就有一位!
荆红林此时倒是一脸云淡风清。周政刚刚说的,一点也不错。骑射这一项,原本便是他定夺的标准。按照先帝朝要求,骑射中了靶子即可。自他担任总督军后,将这项标准提升为必须射中靶心,距离也调整延后十米,可谓难度加倍。
他在多年实战中获得经验,两军交战中,百米内仅射中靶子,标准实在太低。无论大战小战,真正的时机,往往转瞬即逝,要抓住此类关键时机,骑射准度必须一击即中。在他的军队里,校尉以上级别的,必须达到骑射中靶心标准。他的机弩营,骑射标准更是两百米射中靶心。
武举选拔的标准,基于培养未来将领,自然也要同样严格。这位周大人,不仅善察人心,对军政之道也颇为精通。如此善于融汇贯通的聪明人,难怪极受帝上信赖。现在,又把即墨沁哄得一愣一愣地。
又有新一轮贡士出场。这一次,总算有一位射中了靶心。这一箭,看得即墨沁比那贡士自己还激动。
在一旁,荆红林却是不停地微微蹙眉。按照兵部前期的汇报,此届武举贡士的能力明显优于前届。只是,他原本最担心的骑射,果然还是贡士的最弱项。若个个还是这样的水准,估计葛忠还得安排二试。
不一会儿,第三轮贡士出场。原先受了刀伤的那位白衣贡士,竟然也在其中。他一出场,目光便热切地投向在一旁观看的即墨沁,脸上难掩惊喜之色。跃身上马,身姿矫健,右肩伤口依然绑着布带,神色却是非同寻常的坚毅。
即墨沁一见是他,惊诧之下,也是暗暗为他鼓劲。这位贡士倒是极为英勇,受了伤,只休息了一下,又如常上场,心志毅力胜过常人。
看了一眼仙子,白衣贡士似乎瞬间充满力量。一夹马肚,策马飞奔而起,一手拉弓一手持箭,动作极为利落。第一箭射出,射中靶子,离靶心只差一点。他驱马前行,一点也不停滞,继续拉弓射箭,这一次,稳稳地射中了红色靶心。
即墨沁看得也不禁欢叫了一声:“好啊!”
白衣贡士三箭射完,驱马又回,准备第二轮。迎面而来时,满脸欣喜,目光直直地偏向她。
他这么热烈的一眼,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是专门朝向即墨沁的。
荆红林觉得手指一冷,一股寒意又蹿上心头。
周政微微一笑,回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即墨沁。
即墨沁倒是一脸无辜,还傻傻地笑得很开怀。她是真心实意地为白衣贡士开心,眉眼弯弯,眸光闪闪。荆红林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显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政,又远远看了一眼白衣贡士,最后才默默看向荆红林,心中感叹:唉,这位国师超凡脱俗,又心善讨喜,人见人爱,真是自带桃花的体质!可怜这位天策将军,这辈子不知道还要替这位姑娘挡下多少桃花呢!
三轮九次射箭,白衣贡士可算是发挥稳定,最后一共射中四箭,顺利过关。射完第九箭,白衣贡士特意缓缓骑马从即墨沁面前走过,一脸的痴笑。九箭四中,这是即墨沁看到现在最好的成绩,她是真心替人家高兴,也迎着他笑意盈盈。
别说荆红林,这一下,赵显在一旁看得也不舒服了。就这个水准,还把大晏国的国师给高兴得五荤六素。他看了葛忠一眼,便道:“葛尚书,本届武举骑射成绩堪忧啊,怎么比了这么久,才出了个九箭四中……”
说完,也不等葛忠回答,又转身瞪了荆红林一眼:“我说荆将军,你也想想办法,去给这些贡士们长长志气,示范一下。个个要求都这么低,我大晏国今后的骑兵质量你怎么保证啊?!”
听他话语里满是不高兴的意思,葛忠吓得脸色都变了。荆红林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原本不想理他,可见他一直瞪着自己,表情甚是认真,便回了他一句:“你再等等看,说不定后面有准的……”
:“都看了这么多轮了,我可没耐心了。国师,你说呢?要不要让荆将军上场示范一下,让贡士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骑射,长长志气?”赵显愣是把话语权转给了即墨沁。
闻得此言,荆红林与即墨沁均是一愣。
:“啊,这个……”即墨沁其实是一百个愿意的,可是,身边的这个人愿不愿意呢?她只好试探着看向荆红林,若他不愿意,她可一点也不想勉强他。
荆红林看出了她眼中的期待,还有害怕他拒绝的犹豫,这样欲予欲求的眼神,他怎么可能舍得拒绝呢?
输给了她,也输给了赵显,只好轻轻一叹,应了一声:“好吧!”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陈吉。转身大步走向场内,在几位贡士的马匹中巡逡了一番,很快挑出了一匹白马,拿过贡士手中的弓箭和装有九枝箭的箭袋。双手试了试弓箭,再将箭袋系在背上,便跃然上马。轻轻一提缰绳,驱马往前疾奔而去。
比试场周围,瞬间围上来大批参试的贡士,个个兴致勃勃,议论纷纷。兵部的几位监考官也围了过来,这种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人人都想目睹这位威震天下的天策将军,究竟如何完成这九箭骑射。
即墨沁一见荆红林翻身上马,禁不住屏气凝神,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他。这位将军今天一身墨蓝色武将锦袍,衬得身姿格外英武。刚刚他飞剑挡刀,那番机敏救人的气势,已经震憾到了她。如今,见他飞身上马,更是翩若游龙,英姿勃发,又一次惊艳到了她。
荆红林一旦上马,心无旁骛,一手持弓,一手持箭,随着马匹越跑越快,目光紧紧对准前面的三块靶子。手臂一抬,弓箭已持于眼前。此时,已精准算好第一块靶子的距离。荆红林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一连三箭,直直飞向第一块靶子的红色靶心,三枝箭紧紧挤在一起,毫无缝隙。
周边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发出一阵惊呼,荆红林已经驰马朝第二块靶子飞奔而去。依然毫不犹豫,连抽三箭,“嗖嗖嗖”三声,第二个靶子上的靶心中,又齐刷刷插入了三枝箭。
此刻,人群中开始爆发出阵阵惊叹声、欢叫声。
荆红林继续如风般向第三块靶奔驰而去,手势快如闪电,又连拔三箭,搭弓瞄射,每一箭都准确地射入靶心,互相之间挤得密不透风。
三块靶子,九枝箭,每块靶子的红心都整整齐齐插着三枝箭。整个过程,只见荆红林如疾风般掠过,拉弓射箭九次,一气呵成。人家三个来回才能射完的九箭,他一个来回利落射好。待他越过第三个靶子,轻轻持住马儿缰绳,缓缓回转身时。整个比试场都沸腾了,人群爆发出雷鸣一样的鼓掌声、欢呼声、喝彩声。
许多贡士的脸,因为激奋而涨得通红。白衣贡士在一旁也是看得荡气回肠,跟着人们一起大叫:“将军,将军,将军……”
大晏国有这样武艺高强、真才实学的天策将军,的确让人惊憾!而这位将军,今年刚刚才二十三岁。
赵显满意地看着比试场上贡士们展露着如此这般狂热的激情。保家卫国之人,就是需要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荆红林的骑射,便是给了他们这样的一种精神激励与示范。
赵显也满意地看着即墨沁愣愣看向荆红林,眸光凝亮,宛若入定。对于荆红林雄霸天下的实力,他最笃定。只是这位将军行事向来极为低调,除非上了战场,除了极亲近的人,少有人真正领教过他极为强悍的战斗力。刚刚这九箭骑射,不过是他小露一手而已。
即便如此,这一次的骑射,已然能让即墨沁对这位天策将军刮目相见,也能让她领略他人对这位将军的崇敬与敬慕,切实了解他在大晏国一呼百应的地位。这个万般隐忍,却又心心念念想要守候在她身边的男人,可远远不止只是一位如同冰山般令人难以捉摸的将军。他在大晏国承担的职责,重要到令她难以想象。
对于这位与他共同成长、情同骨肉的好兄弟,他视之为珍宝,敬之、重之、心疼之,当然希望他能够过得更幸福一些,身边有个默契的知心人儿。而即墨沁,知道么,你便是他的福愿!无论多么艰难,我赵显,希望你们能够互相取暖,各自珍爱。所以,不管你会招惹多少桃花,我先替他挡着!
赵显又看了看身边的周政和远处的白衣贡士,心中一片淡定,有了今天这么一次,即墨沁的心里,更加容不下别的桃花了!
即墨沁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荆红林朝她稳步走来,此人刚刚露了这么一手,此刻连大气都不喘一声。目光沉静,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飞驰在马背上,提弓拔箭,九射九中的,并不是他。幸好此时还蒙着面纱,她觉得自己现在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将军,你好厉害啊!”
听着即墨沁如此直言不讳地夸奖自己,荆红林倒的确挺受用的,嘴角终于漾起一丝淡淡微笑:“国师觉得还行么?”
:“行!”即墨沁立刻拖长了声音,断然肯定,望着眼前人,眸光闪亮。她此刻的表情,其实与被震惊到的大多数人一样,这倒也能够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盯着荆红林,不用小心遮掩着什么。
周政在一旁揖礼说道:“佩服!天策将军,镇国砥柱,真是名不虚传!”他满脸笑意,非常真诚地向荆红林表示敬意。
荆红林立刻回礼:“指挥使过奖了!”
一旁,葛忠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连声夸赞:“了不得了不得!九箭九中,将军真乃武神也!”
此话一出,荆红林倒是觉得有些过了,立刻截断了他的话:“葛尚书,不过是平日练得熟络一些罢了。这里的许多贡士,待得过一些时日,接受了训练,完全能和荆某一样……”
说完,背负着手,转身离开了葛忠,以防他说出更谄媚的话来。
葛忠这话,倒是真心话。他虽是兵部尚书,但大晏国因为有这位总督军、天策将军坐镇,再加上一位掌控皇城兵防、精通兵政的昊王,他这尚书做得比其他官员都清闲。他虽也是行武出身,一步步拼搏至今,但因年轻时并未入了如今弘文帝、原来睿王的麾下,而是追随在当年皇长子麾下。因此,这个兵部尚书一直当得兢兢业业,分外小心。
弘文帝用人虽不拘一格,看重真才实学。但在军政事务上,一位总督军、一位昊王,始终力压他一头,他也是颇有压力。暗地里,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总觉得这两人虽然威名在外,但归根结底,一个靠姻亲、一个凭血脉,哪比得上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凭实力做到了兵部尚书。
荆红林常年领兵在外,葛忠与他实际接触并不多。战场上的各类传说、风闻,总有夸张成份,以他的角度来看,大多做不得数。待得今日看到荆红林两次小露身手,又是飞剑救人,又是九箭连中,这才恍然大悟。以前,自己多少是有些武断了。对于这位天策将军,心中确实多了一份敬仰。
不过,他远离沙场多年,已经不太习惯这位天策将军的武将脾性,自己这么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这位将军极不耐烦,转身离开,对他的恭维似是并不受用,心里禁不住暗暗委屈了一下。
荆红林回转身,看到即墨沁依然入了迷似地盯着他,这种毫无掩饰又已经被完全震惊住了的眼神,才是他真正受用的。踱了几步,自然而然地回到她身边。即墨沁的目光依然牢牢地看向他。
此时此刻,这比试场上,满是像她一样紧紧跟着荆红林身影转来转去的目光。她此刻的样子,倒也显得并不突兀。
身边的一圈人都明白,即便是之前的三轮九箭四中,她都高兴成那样,如今来了个一轮九箭九中的,她怎么盯着这位天策将军看都不算过份。
此刻,场上最有面子的,还数葛忠。得到了赵显的示意,他胸口一挺,双手一甩袖,往骑射场中间一站,大声说道:“天策将军威武神勇,刚刚给大家示范了极为精湛的骑射,九箭九中。希望各位贡士以此为范本,奋勇争先,搏取佳绩!”
话音刚落,比试场上立时响起一阵震天响的应和声:“好!”
即墨沁在旁,听得这一声百余人的齐声震吼,不禁也是血脉贲张。目光悄悄看向荆红林,见他雕塑般的脸庞,线条分明,神情坚毅,笑意温煦,隐蕴着一股雷霆万钧般的威猛气势。
此时此刻,真是无语胜过千言!看着这样一位临风伫立,英气飞扬的将军,任谁都会热血沸腾,只想追随着他,在这天地间,奋勇做出一番作为!
看着看着,心头突然一阵窒息,即墨沁缓缓收回目光,虚泛地望向前方。这位天策将军,年纪虽轻,却已是国之砥柱,身份尊贵,地位高崇,深得帝上宠信,又受千万人敬仰。与他接触的这一年多来,懵懵懂懂中,她从未将他的身份和地位放在心上。在他面前,她始终率性而为。该逃的时候就逃,该气的时候就气,该惹的时候就惹。在她心目中,他只是普通人而已。
可是,他又与别人完全不同。在她无助、逃跑、生气、失落、伤心的时候,他总会恰好出现在她身旁,帮助她、营救她、安慰她、守护她、尊重她。她突然有些明白,他总是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是因为他愿意出现在她身边。而且,与她的懵懂混沌不同,从一开始,他便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他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不可近,而近。他的这份心意,他所承之压力,岂非远早也远超于她。心中似甜又极苦。
她瞬间明白,刚才他俩一见面,为何一头撞入对方眼眸中难以自拔。她与荆红林,原本已是处境相同。只是,他从开始,便默默坚守;而她,一旦明白,便逃之夭夭。只是,这守与退,都是折磨。荆红林与她,站在一个抉择的两端,却都是绝境。蓦然间,她跌落到情绪的最低处。
不知不觉间,渐渐拉开与荆红林的距离。相较于荆红林的守,她的退,似乎更符合她的现实立场:面对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可能活不过三年的天命水逆,世间任何念想,皆是奢求。
或许,只有她退得足够远,一切才是如愿以偿:荆红林,身为一国砥柱,有公主相伴,承当世安泰,受万人尊崇。如此,两人之间,至少,一人圆满。
一念至此,她眸光倒明晰起来,抬起眼再次看向他,眸中道尽恋恋不舍。这张雕塑般的脸庞,此刻轮廓分外柔俊,他心情颇好之时,神色清朗温润,不似日常盛气凌人。
若他不是将军,若她未系天命,平凡两人,尘世间有缘相遇相知相守,该有多么美好。m.XiaoShuo530.Com
深深看过一眼,她垂下眼帘,缓缓转过身,离他愈来愈远。周政一眼瞧见,立即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比试场上,处处热闹非凡。受到激励,重新上场的贡士们个个激情澎湃,拼出十二分的本事,骑射场上,射中靶心的人越来越多,欢呼声此起彼伏。
目光看向比试场,荆红林展露一丝璨然微笑。眸眼中,却始终罩着那个烟云色身影。突然眼角一空,立刻转头,发现即墨沁无声无息离开了自己身旁,脚步缓滞,身影寂寥。周政已经前后脚地跟了上去。
想要跟上,身形本能地一滞,他已敏锐察觉,女孩走得沉默,似是情绪不佳。她原本那样兴奋,突然没来由地黯然离开,是被刚才那个群情激昂的阵势触动到什么?
他心思缜密,神思敏捷,瞬间联想到她在公主府说过的话,“我们,身份有别……”这个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难过。那天闻言,他便明了,她的种种反常,皆由此而起。因此,他立刻让出空间,给她距离,希望她能够轻松解脱,不要囿于困难的处境,太难为了自己。
但同时,他也是欢喜的,女孩虽未明说,却已透露心意。她的心烦意乱,是由于他俩的身份,那便说明,她的左右为难,是因为心中有了他;就像他的左右为难,是因为心中有了她。今日两人一见面,撞入对方的眼神,又一次证实了这一点。理智再清明,却欺瞒不了自己的心。但是,与那天在公主府一样,他不愿逼她太紧,这个女孩脾性淳直善良,若不给她留下回旋余地,只怕最终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他与她面临的渊壑,确是万丈危崖,稍不留神,便可能粉身碎骨。在局势明朗之前,他必须慎之又慎。
早在六年前,孤傲如他,已做好孑然终老、一生绝嗣的准备。他待云洛,类同兄妹,并无情爱。他娶她,因为怜悯,因为职责,因为承诺。即墨沁出现之前,他已习惯与云洛之间的这份契约婚姻。他疼爱她,敬重她,照顾她,虽无夫妻之实,却谨守夫妻情谊,给世人展现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他无悲无喜,无怨无悔,完美诠释着公主驸马的角色。
直至这个女孩甫然出现,将蛊惑的种子植入他的心间,搅乱了一切的按部就班,让他竟然慌了阵脚,还让弘文帝看出端睨。这已经完全不是荆红林的风格,这只是一个陷入情爱无法自拔的普通男子,冲动、纠结、患得患失、热血沸腾,一心只想守候在她身边。
他知道,他的身份和地位是重重枷锁,给过云洛的承诺,无法再给女孩。若为她好,应该远远离开。然而,烙进心头的执念,已让他无法割舍。
这个女孩,梦遁离家千里,孤身一人慌而不怵;遭遇强蛮侵扰,愤怒反抗却懂进退;几次三番被掳,机敏周旋博得生机;宛南遭遇泥流,险中求生周全应对……懵懂地闯入他的世界,凭着一颗赤诚丹心,顽强处世,淳直示人,捕获了他的灵魂,拯救了他的生命。
这一生的前二十三年,他理性、镇静、稳若泰山。无论在战场上还是生活中,都是完美典范。他的存在,向来只为世间。因此,他无畏惧,无念想,无生死。如今,有了她,他却想要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现在,他所考虑的,是一个尽量双赢的局面。对于肩上职责,他一如既往会坚守;而这个女孩,他已不愿放手。虽然,她从未明说,但自从在公主府解读出她的心意,他已下定决心,既然进与退都是难,他愿意朝着心之所向努力。
再绝望的处境,他也要为他和她寻得一线生机。当然,这需要步步为营。因此,如今他会更加谨慎。
此刻,虽然知她情绪低落,但周政已跟在她身边,他并不需要立刻跟近。心中有了主意,定下脚步,神色一如往常。
注意到即墨沁与周政的离开,赵显睨了荆红林一眼,见他脸色沉静,没有任何反应,又暗暗替他着急。这个周政,今天显然是以护花使者自居,对即墨沁十二分上心,女孩对他也是笑脸相迎。他知道,这位肃卫指挥使,为人圆滑,城府颇深。如今他寸步不离即墨沁,必然哄得女孩心花怒放。与他人相比,这位天策将军实在过于肃静,处事波澜不惊。
虽然,他理解荆红林的难处,但也有点吃不准他。上次在公主府,好不容易看到他主动一回。谁知,不久之后,一个人即刻回将军府,一个人即刻回皇城,似是不欢而散。今日见面,他一眼看出,两人确是两情相悦。只是,女孩如今又若即若离,也不知这两人在玩什么游戏。
察觉到赵显似在一旁盯着他看,荆红林也看了他一眼,眸中一股“不许多问”的神色。随后,手背负到身后,悠悠地往前走去。葛忠立刻跟随上他。赵显愣了一愣,也跟着往前走去,心中又有疑问:瞧这位将军那眼神,分明是胸有成竹,难道,自己又瞎操心了?
自从心里有了那番纠结之后,即墨沁一直有意识地与荆红林保持着距离。幸而,周政一直陪护左右,有他挡着,她左躲右闪,倒也看不出多少刻意。
荆红林一直神情淡然,离她不近不远,减轻了她不少压力。
倒是赵显,瞥见她与周政聊天,时常有意无意凑上前,将两人刚刚热络起来的话题打断。几次下来,周政给她讲解时,精简了许多。待到看马枪比试,又是格外精彩,即墨沁看得入神,遇到有贡士一枪挑落靶子,由衷地高兴。
周围一圈人,看她对各项武举比试都颇感兴趣,经周政指点,又能马上看出门道,不禁个个苑尔。寻常女子,精通琴棋书画也便罢了,这位国师,对兵武之道也甚是入迷,极是少见。
荆红林领教过她的骑马天赋,比其他人更感同身受。看着她站在那里,眸眼认真专注,身形飘然欲仙,愈发心神荡漾:这个女孩,他绝不放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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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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