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这一年多来,她身体愈发孱弱,从肃卫厅一路出来,已被冷风激得有些头痛,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紧了又紧。眼光瞥在这红色的缎面上,心中不由又是一跳。这件披风,是隆州马场之时,荆红林让陈吉带给她的。
这位天策将军,素来一直默默在身后守护着她。可她,又何曾为他做过什么呢?他此番遭遇惊天变故,身陷囹圄,百口莫辩,明显透着古怪,很可能是被人陷害。
此时此刻,这一段路,她有意识地走得极为缓慢。因为周政说,今夜,他其实就在肃卫厅。因此,每一步的离开,她都走得极为不舍。攥紧双拳,忍着头痛,咬了咬嘴唇,她心中暗道:将军,如今,轮到我为你做一些事了!
送走即墨沁,周政缓步向右廊方向走去。一连穿过五六道屋廊,抵达一座高檐房屋前,上悬一块玄色牌匾,上刻黯黝黝两个大字“天牢”。周政大步跨过门槛,继续往屋内走去。走到右侧一间囚屋前,示意门卫将门打开。
门内,六七支明晃晃蜡烛,映照得整间屋子颇为亮堂。屋内陈设一床、一桌、两椅,极为简单。还有一人,身姿笔挺,坐在桌前,手中执着一只茶杯,正在轻轻抿茶。面前,放着一盘棋局。周政微微一笑,走到他对面,仔细看了一眼棋盘,执起黑子,放了上去:“让将军久等了!接下来这一步,可不太好下呀……”
荆红林微微抬眼,看向周政:“指使挥谦虚了……这一步,下得可是极好……”他脸色沉静如水,身形端坐如松,一身白色囚衣极为整洁,难见一丝褶皱。武将气势,咄咄逼人。
听得这一句,周政微微一笑,正欲接话,瞬间发现荆红林右手处,整齐排列着五颗白色棋子,脸色微微一变:“我这步棋再妙,却也逃不过将军的布局。原来,仅凭五子,将军即能结束这棋局。唉,不合算,不合算,出去了一会儿,让将军把整个棋局都参透了!”
:“能让指挥使一去半个时辰的,定然是位极为重要的贵宾。而且,指挥使定然已有所获。只丢了一副小小棋局,怎会不合算?”荆红林抬起眼,波澜不惊地看向周政。m.XiaoShuo530.Com
周政眸光一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刚刚,周某或许下了一招险棋。不过,为了最后一击,将军舍身忘己,身陷囹圄。再多个人助力一下,或许是一招推波助澜的妙棋。”
:“指挥使……”荆红林目光瞬间一冷:“如今这境遇,荆某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时局已定之下,千万别再拖累其他无辜之人!”
周政先是一愣,他似未料到荆红林是如此反应,旋即微微一笑:“将军可放心!此人,她,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来,周某再讨教一局!”
他?荆红林心中一跳,不知为何,总觉得隐隐不安。再看向周政,这位指挥使嘴唇紧闭,一脸赶快再来一局的神色,想来已经打定主意要绕过这个话题。
他收回目光,执起一枚白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此事,若指挥使觉得什么时候方便了,再与荆某详说吧!”他知道周政不愿告知,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周政见他反应后的态度,着实令他不安。他知道肃卫行事风格,若现在不想说,再追问也没有用,只能先退后一步。但是,他这句话,也是表明了自己态度,或早或晚,他必然要知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此事涉及天水堡,周政必然不能隐瞒。
不再开口,周政微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执起黑子,往棋盘中“吧嗒”一放。荆红林拿起白子,在右下角也“吧嗒”一放。两人瞬间如入战场,一夜对弈。
回到晨晖殿,喝着热姜茶,即墨沁屏退了宫女,轻声将周政的六字提示,告诉了闵夫人。听着这六个字,思考了一会儿,闵夫人缓缓站起身:“这位指挥使大人,莫不是要揭起一片喧天阵势?”说完这一句,她不停在殿内踱来踱去,过了好一会儿,一下站定:“虽然,是一记险棋,不过,确也是精妙!”她目光倏然转向即墨沁。
即墨沁正眸光晶亮地看向她:“祖母……”见她满眼期待,闵夫人心头一阵忐忑。这孩子,承启天命已是负重不堪。如今,又要被搅入朝堂之争,实在是令人心疼。
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沁儿,他确是指出了一条路……这是,要利用悠悠天下之口,让帝上不要为难天策将军……”
一听此言,即墨沁心头顿时一动,对于这六个字,她虽隐隐有些明白,但一时还不能肯定。如今,听闵夫人一点明,瞬间已明了。所谓文臣武将,自古以来,文臣以言封官,武将征战封功。若说规谏皇帝、左右言路,非当朝这些文臣言官所擅长。
荆红林身为大晏国第一武将,威望鼎沸,深受属下爱戴。只是,此时此刻,纵然替他叫冤说情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御前,只要是武官,便毫无用处,反而遭至猜忌。唯有所谓自古文武相轻的文臣上奏,方有可能让弘文帝静下心,听一听不同意见。
闵夫人在一旁,又轻轻加了一句:“只是,此事甚是敏感,这位指挥使……“她愈想愈觉得意外,作为帝上身边的近臣,周政为何会给即墨沁出这样一个主意。转念一想,既然他敢这么建议,必是有相当把握。
当年在和京,她小小年纪被誉为“女诸葛”,机警聪敏,非同凡响。对朝堂政局的见地,更是一针见血。此时此刻,她对周政的这个建议略感奇怪,觉得有些突兀,直觉却并不太担忧。她只是替即墨沁犯难:“要找到这个合适的人选,可不容易……”
即墨沁目光一亮,一个名字已经跃上心头:“华文轩!”这段时间,她时常能听闻他的讯息。这位当科的探花,因博学多才,机敏善辩,风头无二。短短一年,以翰林院修撰身份,竟破格入阁,不出半年,又升任学士。此刻的他,能够经常陪伴君侧,被弘文帝谓之“平粹简正”,甚得君心。即墨沁深知他的能力,若能得他鼎力相助,或许能斡旋出一片生机。
连夜写了一封短信,交玉芸悄悄递送到翰林院,约华文轩在御花园的西亭处见面。这里靠近太极殿区域,平日十分清静。她每月来见黎太贵妃时,留意到这里人烟稀少。这次与华文轩见面,是较为理想的地点。第二天,即墨沁换了宫女装扮,乘着午睡时间悄然赴约。晨晖殿里,除了闵夫人和玉芸,都以为她还在寝殿休息。
一连两天,华文轩都没有出现,虽然有些失望,即墨沁却能理解。如今,他已入阁,常需在朝后商议国事,要悄悄找个合适时间到御花园与她见面,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三天,他终于出现了。即墨沁非常谨慎,隐身在一座假山洞内,听得轻轻脚步声,才探出头来张望。一入眼,见华文轩一身深蓝色官服,温良清雅、眉目舒朗。一段时日不见,愈发显得神采飞扬。
:“沁儿……”看到即墨沁,华文轩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笑容微绽,即墨沁上下打量了一番,眸眼含光,认真回道:“华大人……”
她这一声称呼,倒是让华文轩愣了一愣,立刻摇头道:“沁儿,这里无人,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即墨沁看着眼前人,见他如今志得意满,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眉眼不禁笑如弯月。
华文轩愣愣望着这个熟悉笑容,一时失神。在平川时,他最喜欢的,便是想方设法引得她这样笑了起来,一脸煦暖,似有光华闪耀,看得令人迷醉。
:“那,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名字!”即墨沁立刻答应了他,抿了抿嘴,想着接下去该怎么开口。
听她立刻应允下来,华文轩十分开心,定定望向她,眼中似有光芒闪烁。见她抿起小嘴,知她遇到了难处。在平川朝夕相处的日子,他已熟知她的每一个微小表情。其实,在皇城之中,除了有几次在朝堂上远远望见过她,他再未与她有过交集。如今,她突然传信要见他,他自然知道,必是遇到了非比寻常之事。
这两天里,他常常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事,竟会让她不顾国师身份,悄悄向他求助。望着眼前这张曾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不禁百感交集,心中暗叹:沁儿,只要是你的事,再难,我也会为你去做!
:“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而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即墨沁满眼真挚地望着华文轩,缓缓道:“这段时间,皇城内外,谣言四起,有些,甚是荒诞……”
华文轩听她提及谣言一事,脸色瞬时一变:“沁儿,这些谣言均是妖言惑众,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华文轩,以前在平川时,我不谙世事,觉得世间黑白必然分明。今时今日,目睹了很多事,已知这世上真假幻实,绝非表像那样简单。但是,有一件事,有一个人,我知道,必定是被冤枉的!”说到这里,即墨沁一双明眸直视着华文轩:“天策将军!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华文轩目光一变:“沁儿……天策将军一事……自有帝上定夺,此时此刻,千万莫涉事其中……”
:“我,是替将军不平!虽然,我与将军相处无多。但是,我看得明白,将军对大晏国,绝无二心!”即墨沁目光坚定:“华文轩,实不相瞒。当年,从平川到和京之后,天策将军曾救过我。后来,我回平川时,也是由天策将军一路护卫。如今,这件事,一是我信他人品,二是我曾受恩于他。这次,我绝不能见死不救!“
华文轩目光注视着即墨沁,见她神色如此真挚,确实回想起,当日即墨沁回平川之时。那晚屋外,曾有一位英姿卓然的白衣人,临风而立。有一瞬,即墨沁曾求助般地看向于他。想来那个时候,她已对他颇为信任了。
当日,离得远,他未看清白衣人的面容,万万没想到,原来是天策将军。如今,一旦知晓,心头不由泛起一阵酸意,再开口,语气冷了几分:“沁儿,天策将军如今还在天牢,是非未定,你怎能单凭以往对他的印象,如此为他开脱。届时,肃卫真的找到实证,你此刻的定论,岂非铸下大错?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救的问题!”
听他这一番义正言辞,即墨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依周政所言,荆红林当年在天水堡,若真是见过所谓的遗诏,却知情不报。仅此一条,不需要实证,已万劫不复。但是,此事疑点颇多,她暂时顾不得去理清。
如今,她要谋求的一线生机,是无论谣言真假,帝上都能放他一条生路。她希望,帝上在做最后决定的一刻,能够手下留情。她需要有外界的力量,去提醒帝上,荆红林对于大晏,实是太过重要。千万不能在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否则,对于大晏国来说,这也将是灭顶之灾。
微微默了半晌,她缓缓开口:“华文轩,等不得那个最后一清二白的时刻了!那个横空出世的荒诞谣言,那个天策将军通敌的传言,一前一后,出现的时机极为诡异。若非刻意谋划,怎会如此顺理成章?再者,以帝上对天策将军的信任,若非与此类谣言攀上瓜葛,他又怎会愿意自毁长城,将天策将军置入天牢。这背后的谣言煽动者,定是极为知悉帝上心性之人。对帝上的痛点,一击即中。仅凭这一点,如今这大晏国的时局,已是岌岌可危!”
即墨沁这一番言,听得华文轩眉眼直跳,这段时间,他们在朝堂上,对弘文帝的反应看得真真切切。那个谣言对弘文帝的憾动,可谓空前绝后。
即墨沁分析得一点不错,入阁这段时间,弘文帝对天策将军的信任和恩宠,他已多次风闻。然而,在这次谣言面前,这种看似坚不可催的信赖,竟然瞬间瓦解。弘文帝展现出对谣言的深恶痛绝,以及对待天策将军的凌厉手段,实在令人惊惧。
即墨沁提及的蹊跷,内阁之中,其实很多人都有感觉。只是,从未有人敢向弘文帝提及。那种内心深处的隐隐不安,如今被即墨沁一下挑明,不禁有些惊慌失措。
目光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心中波澜起伏,这还是那个在平川时纯朴憨淳的女孩么?她对朝堂时局的看法,如此一针见血。而且,极富勇气。如今,整个大晏国上下,或许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着要为天策将军谋求生机,并且赴诸行动。而这一线生机,或许,最终是属于大晏国的一线生机。
他如此善辩的一个人,如今,却一时哑然,目光避开即墨沁,转向旁侧的花草树木。
即墨沁默不作声,她知他需要时间考虑,关注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有些被说动了。
:“沁儿……此事……”华文轩倏然回头,与即墨沁目光相对:“确有蹊跷!但是,帝上是局中人,他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你我身为局外之人,可能看得更清晰。但是,给出的建议,局中人是否会采纳,却无法控制……”
:“华文轩,你,愿意上书帝上……”即墨沁的声音,已经有些雀跃。
华文轩长长一声叹息,无奈地望向她:“沁儿,我,愿意为你一试……也是,为大晏国一试……”
即墨沁眸光湛湛,华文轩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位饱读圣贤书的儒生,虽然生性稳致,却也眼界阔大,一点就通。她甚至无需赘言,两人已心有灵犀。她尤其赞同他后面一句。为了一则别有用心的谣言,失去天策将军,这是大晏国绝对承担不起的代价!
此后几天,大晏国内形势有些胶着。据说,弘文帝收到了一些措词较为强烈的奏折,痛陈谣言惹众,要求严惩造谣者,还顺带提到了天策将军,说是若有真凭实据,定然也要严惩不贷。当然,若是没有实据,也一定要慎重。如今,正是天下人心惶惶之际,若是仅凭风言风语而立罪,自然也会落人口舌。
因为同理,谣言之说,便是无根无踪的一言之词,并无实据,难道就能凭此推断是真的?难道当年真有一份遗诏?
偏偏这实据还真挺难找。若说荆红林通敌,口说无凭。当年在密室中,只有他和秦凌风两人。要说物证,这种事也没啥凭据。要说人证,能出来作证的也就秦凌风一人。但是,这位天水堡堡主这几年一直销声匿迹,肃卫追查至今,神龙见尾不见首。如奏折所言,单凭一句风言风语,若无实证,便不能治罪于天策将军!
这套道理一摆开,弘文帝似被缚了手脚。这些奏折,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极有机巧,变着法地保全了天策将军。现在,除非有铁板钉钉的证据,谁都不敢轻易治罪天策将军。这事,就成了僵局。重重压力,又都集中到了肃卫厅。
可周政也没有办法,荆红林否认有这回事,他没有口供。至于物证,除非有这份传闻中的遗诏现身。然而,即便遗诏现身,也难以指证荆红林就一定看过。至于最关键的人证,秦凌风如今像消失了一样,哪里去找得?
时局一下子搅得更乱了。
弘文帝如今是敢怒不敢言。这些奏折全部来自文臣,立场坚定,句句在理,从痛陈谣言的角度而言,完全是在替帝上分忧。只是,如此一来,大晏国如今谣言四起,天策将军又被下天牢,肃卫查办实证颇有难度,这僵局就一天天地耗下去。越耗,时局就越乱。
大晏国没了总督军,昊王赵显又被禁足,边疆开始不稳,兵部尚书葛忠到处救急,忙得团团转。将士人心不稳,连京畿戍卫都出现纰漏。和京城一连几天都有重臣富贾家里被夜盗。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怨声四起。又有谣言乘势而起,说这是天要亡国,不祥之兆。短短月余间,大晏国一片风雨飘摇,眼看着弘文帝登基以来苦心重建的安稳局面,竟开始支离破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弘文帝如今真是头疼不已,小小一个谣言,又因为天策将军的通敌之说,就此将一个帝国折腾得已有亡国之相,步步坠入深渊。
一道惊天霹雳,骤然响起。隐身多年的秦凌风,突然现身景山地区,还手持那道遗诏,要向天下广而告之。他,这是要给弘文帝最后的致命一击!
不过,秦凌风一现身,许多事,就好办了!原本一直缉查不力,被弘文帝多次斥责的肃卫厅,一改灰头土脸模样,马上生龙活虎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低调到外出办案都要躲躲藏藏的肃卫,突地平地冒了出来,个个摩拳擦拳,从四面八方向景山地区扑剿而去。整个阵势,完全就像是策谋已久,只待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这一次,现了神龙尾的秦凌风,没有逃过肃卫如此快速的围追堵截。一万余名肃卫,隐身扎根在大晏国四处,每个州府、郡县、乡里都像暗桩一样,每隔一里左右,便有肃卫以各种身份在当地蹲守。
距离景山地区最近的百余名肃卫,从获知消息到迅速围剿,到最终擒获这个始终狂呼大号:“我乃真龙天子!”的天水堡堡主,只花了半天时间。
可怜这位赫赫有名的堡主,被擒获时,手举那份遗诏,人似已疯颠,双目瞪得血红,喉咙喊到嘶哑,身边只余两位侍童和四位侍女。直到被肃卫按倒在地,忽又哭喊道:“吴堂主,救驾,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我应该听你的……吴堂主,救驾,救驾……”
几十米外一棵老槐树的高处,默然隐藏着一道白色身影,双拳紧握,看着秦凌风一众人被四处扑过来的肃卫团团围住,一个个押入囚车,向和京方向缓缓驶去,沿途一路尘土滚滚。
吴铭身形纹丝不动,狠狠咬着后牙槽,眼睛泛着寒光,如同捕食狼眼般凶戾。待到尘土渐渐散去,依然纹丝不动,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隐身在四处的另一批肃卫,发现再无人出现后,陆续撤离。此时,天色渐晚,天地间已笼住一层朦朦暗色。树上白影一闪而出:“弘文帝,既然如此,我要你拿人来换!”
犹是一颗大石坠入海川中,猛然间“嘣”地一声发出了巨响,又激起巨大水花。然而,随着大石的彻底沉入,激荡而起的波澜,很快又平静了,再也没有一丝紊乱的痕迹。
如今的大晏国,便是如此。秦凌风一经擒获,弘文帝一拿到那份所谓的遗诏,一切的纷乱,突然间偃旗息鼓。一切掌控,又回到了弘文帝的手中。
所有传播谣言的源头,都被在旁监视已久的肃卫全数拿下。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谣言能够存在的可能性。肃卫厅内,早已严阵以待。秦凌风一到和京,就被严密看守。第二天,一位神秘人物来到肃卫厅,提审秦凌风。一夜之后,据说秦凌风发了疯。而所谓的遗诏,经鉴证,字迹、暗纹、钤印,均有纰漏,证实是假诏。
肃卫这次行动可谓速战速决,立刻将案件提交三司会审。五天后,三司完成结案,诏告天下,遗诏作假痕迹颇多,谣言妖言惑众。秦凌风作为主使者,虽已疯颠,但罪无可赦,连同天水堡前期擒获的十几位骨干,一并定于十日后处斩。顿时,一场由谣言而起的祸国事端瞬间平息。追剿多年的天水堡堡主被一举擒拿。
如此一来,原本如坐火堆的弘文帝,竟成了最大赢家。他登基之后最大的心病,便是所谓的弑兄夺位一说。如今,谣言被证实是假的,遗诏被证实是假的。始作俑者,是这几年最大的江湖势力——天水堡。而躲藏了几年的天水堡堡主,也终于被擒获。
一切的隐患,竟在这场撼天动地的大风波之后,得到了圆满解决。既然谣言、遗诏都是假的,关于天策将军的通敌之说,纯属污蔑。荆红林回到了将军府,昊王赵显也立时解禁。原本人人以为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晏国,瞬间秩序井然,稳若泰山。
晨晖殿内,即墨沁一脸惊讶,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的解决,竟会如此一帆风顺。本来,她一直为身陷囹圄的荆红林担忧,后来,又为上奏的华文轩担心。哪晓得,短短几日,局势完全反转,满城乌云,瞬间消散。
不过,要说这雾里看花的能力,还是闵夫人强。她似乎已经颇为了然:“看来,帝上这次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
即墨沁听着,没有接话,她也觉得,此次最大的得利者,便是帝上。只是,这谣言原本来得气势汹汹,遗诏之说开始也传得有模有样。按理来说,秦凌风应该不会蠢到假造一份圣旨,以此来要挟弘文帝。以他当时理直气壮,现身景山的样子,显然是有十分把握,才在僵局之中迫不急待地要以正视听。只是,他还是小觑了弘文帝。
:“祖母,这一切,难道本来就是帝上布的一个局?”即墨沁略一思索:“原本,他是要引秦凌风自投罗网?”
:“这是一个局!最开始布局的,应该是那位天水堡堡主。可惜,与帝上相比,他还是棋差几招。当今这位帝上的应变之道,确非常人所及!”闵夫人忍不住微微点头,对弘文帝的手段表示钦佩。
即墨沁默默回想这段时间里来,大晏国发生的种种状况,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天策将军下狱,边疆骚乱,和京夜盗,文臣上书……这一切,都是帝上默许的?只是为了引秦凌风现身?”
:“秦凌风谣言惑众,扰乱民心,是犯了帝上的大忌。这几年来,他能隐姓埋名,蜇伏一隅,肃卫倒也无可奈何。其实,也算是寻得了一条生路。如今,他一旦跳出来以皇位正统来威胁帝上,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在当时情况下,帝上,如何判断,那道遗诏的真假……万一……”
:“没有万一!沁儿,若无十足把握,帝上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几乎将整个大晏国孤注一掷,他必然是有周全准备的。”闵夫人悄然看了即墨沁一眼:“对于那份遗诏,帝上早已心有成竹。他身边,有天策将军这样的能臣……”突然,她收住了话语。
听她提到天策将军,即墨沁心里一跳,正待听下去,见闵夫人突然噤声。一愣之下,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宫女敏儿端着一碗甜品进来:“国师,今儿御厨房煮了银耳羹,还放了金丝枣,特别香甜,您尝尝……”
:“好!”即墨沁向来与宫女们十分亲近。宫女们对她的伺候也分外上心,知她喜欢甜品,有时不待吩咐,自去御厨房取来。即墨沁也已习惯了,见敏儿特意去端了甜品来,停下与闵夫人的对话,转而喝了起来。
这一打断,此后,两人就没再谈起。有意无意间,闵夫人有些回避这个话题。不过,她当时的廖廖几句,已经点拨到了即墨沁。这件事的大体脉络,她已心知肚明。
荆红林所谓的欺君之罪,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在天水堡之时,肯定已看出遗诏作假的端倪,也早已禀报弘文帝。藉此理由将他下狱,其实是为了迷惑秦凌风。
对于周政的建议,即墨沁现在也已知道,自己是被他摆了一道。但是,她也没有生气。她当时是自愿的,周政只是顺水推舟。在这件事上,她被吓得不轻,绞尽脑汁作了很多斡旋。如今,结局皆大欢喜,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合理的。
不过,这一次,她算是真正领教了皇城的波诡云谲。这整件事,恰似一盘大棋局。在执棋人的精心布局之下,许多人其实并不自知,就已成为棋子一枚。包括她自己。
即墨沁没有多计较。大局已定。她所关心的人,都平安无恙,这就足够了。她的心情,颇为喜悦。此后一段时间,她都像只欢乐的云雀,整日在晨晖殿忙着做一件事。当年在隆州马场,她试草中毒,荆红林喂她服下千云丹。此后,她一直心有挂念。千云丹太过珍贵,荆红林只有御赐的一颗。给了她,他自己就没有丹药防身了。
当年,她承诺要制作类同的丹药还赠。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虽然荆红林当时断然拒绝,可是,她的心意已定,自然要付诸实施。自马场归来,她一直在默默收集各类珍稀草药,只待品类足够。前段时间,意外得到雪儿的药籍,顿时如虎添翼。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即墨沁在晨晖殿僻了间药房,置办了各类器具,一心一意制炼药丹。她原就已查阅大量医书学习药理,再加上药籍里的制药方子,融会贯通之下,花了月余时间,终于炼出了药丹。
几样核心草药颇为珍贵,储量不多,只炼出三颗。此刻,她也更加明白,皇家御制的千云丹为何如此珍贵了。凭一国之力,一年也只能制出一颗。实是因为某些用料,珍稀无比。
她的这几颗,虽然无法完全媲美千云丹,却也蕴含多种稀有草药,疗效也非同凡响。小心翼翼用蜡纸一颗颗封好。现在,只待寻找合适机会,托人带给荆红林。
这个所托之人,便是昊王赵显。即墨沁常年去崇景殿内奉茶,遇上他的机会,还算挺高。有时候,两人同时出殿,还会寒喧几句。虽然,谣言之事以后,她还未到崇景殿奉茶。但她已知赵显安然无事。那么,他应该很快会出现在崇景殿。即墨沁又配制了一些新茶,盘算着过几日到崇景殿去奉茶。
没想到,让她奉茶的谕旨倒先来了。
即墨沁十分开心,最近真是事事遂意,想啥有啥。换了身淡青色锦裳,系淡粉色腰带,乌发上挽斜髻,插戴一对青玉珠钗。虽然蒙着面纱,依然容姿清丽,翩然若仙。
一路高高兴兴走到崇景殿外,看到张长庭守在门外。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竟是十分不好。
:“张公公……”即墨沁心中存疑,上前喊他。
一见是她,张长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手接过她端着的茶叶茶具:“国师来啦……请随我来……”他身形一转,目光望向崇景殿内,神色又委靡起来。
即墨沁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愈发觉得不安。待得走到里面,心脏停跳了半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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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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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书狸的沁月传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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