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弘文帝真正的打击到来了。他接到了荆红林的请辞奏折,明确提出要解甲归田。弘文帝虽然能够理解他做出这一举动的原因,然而,还是禁不住勃然大怒。
他知道,此次南部水军兵防之事,与他当初一厢情愿对赵润的培植之举脱不了干系。换句话说,就是他当年两次贸然任命,给荆红林捅出了这个天大的窟窿。
只是,如今事情已然成了这样。他正需要仰赖荆红林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之时,这个天策将军竟然准备不战而退,撂摊子走人。这简直就是存心明确告之弘文帝,此次行为,后果自负。气得他整整一天都像个火炉,一点就爆。
但是,他毕竟是弘文帝,狂怒之后,自会冷静,考虑到荆红林如今的处境,他也明白,荆红林被左右掣肘,腾挪空间有限,只能以退为进。
对于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天策将军,弘文帝至少了解他七成的思维方式。如今形势之下,直接硬杠可能两败俱伤,只有迂回抄袭才有胜算。说到底,荆红林最终还是以天下利益为重,给弘文帝留了余地。即使皇长子愚蠢至此,他也只想手下留情,不想掀起更大动荡,扰得弘文帝颜面尽失。否则,真要追根溯源,清算总帐,最终难堪的,还是皇廷。
这份请辞奏折,是荆红林察探时机的试金石。此刻,弘文帝的态度,是他今后所行策略的指向标。
一念至此,第三天,弘文帝将赵润急召进宫。
崇景殿内,弘文帝面沉似水,看着这个皇长子,半晌也不说话,冰寒似刃的目光,直看得赵润一身冷汗。
望着这个眉眼俱像慧贤皇后的皇长子,弘文帝真是有苦说不出。思来想去,只怪当初对第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宠溺,导致纵容出了他如今懦弱平庸,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想到最后,只好自己先叹了口气,问道:“庆王,南部水军兵防事务整肃已近一年。这期间,你做了哪些督办?”
:“回父帝,儿臣听说,镇南侯撤了几个平庸之辈,派出得力干将,对水军兵防守备作了调换。”
赵润一句“儿臣听说”,瞬时气得弘文帝心口一滞。明明他是奉旨督办之人,所行之事,竟是听说而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忍了又忍,弘文帝沉声又问:“你说的,是这几个州府的守备么?”他示意张长庭将荆红林前期上禀的奏折拿给赵润看,翻开的一页,罗列着临江府、德安府、瑞成府等九位水军守备的名字。
赵润看了一下,愣了一愣,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应该……就是的。”
弘文帝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愈发沉郁,说道:“你上前来……”
赵润起身走到案桌前,也不知道弘文帝要让他做什么,一双眼睛,殷勤注视。
弘文帝指了指案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本,强压怒气说道:“这是两个月来,天策将军赴南部巡视之时,查实有关这些水军守备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的证据。朕身后的那些架子上,还有一堆!你倒说说看,这就是你那些所谓得力干将干的好事?”
赵润神色一怔,立刻抿紧了嘴巴。
弘文帝忍无可忍,脾气一瞬爆发,又从旁边拿出一叠奏折,”啪“地一下摔到桌案之上,问道:“你知道,朕为何要让天策将军赴南部巡视么?因为,三个月前,朕不断收到当地州府,甚至郡县执政官员的奏折,上禀当地水匪海匪侵扰严重。有些地方,民众不堪其扰,纷纷弃家而走,外出逃难!这些地方,原本都是富庶之地,如今却是匪扰不断,民不聊生!朕问你,你这一年的兵防督办,到底是在督个什么……东西?”
弘文帝气得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拿起一本奏折往赵润身上扔去:“你给朕念,念一下这些奏折上的字字泣血之言……”
身为皇长子,赵润自小享尽父爱恩宠,从未见过弘文帝如此雷霆震怒,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捡起那本从他身上弹到地上的奏折,看了一行,结结巴巴开始念:“海,海岸十里,空无一人,鸡犬不闻……”
弘文帝听到这里,心里难受,一下站了起来,将桌案上的那些文本,全都往赵润方向推过去,大声喝道:“朕自登基以来,日日卯起子眠,苦心思虑,精励治世,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为了让天下苍生不再受先帝朝之累,从此安居乐业。这几年来,大晏国好不容易政通人和,百姓生活安稳起来。你倒好,督办南部水防,如同儿戏。任由镇南侯独断专行,将一个个富庶的鱼米之乡,搞得乌烟瘴气,百姓重又流离失所。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帝,父帝……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听信镇南侯……儿臣以为,这一年里,镇南侯将南部水军兵防打理得十分周全。”赵润慌得手足无措,俯跪在地,瞬间哭泣起来:“儿臣确实不知这些守备,竟然,竟然如此荒唐……”
:“荒唐?!你是此次南部水军兵防的总督办,难道就从未想过自己的职责么?朕问你,你曾经实地去过南部几次?可曾巡查过一线水军兵防?镇南侯又可曾向你认真汇报过一次军情?你如今说别人荒唐,难道,你自己就不荒唐么?可怜朕,明知道你并非军政之才,却还心怀妄想,一心要为你创造时机,让你累积治世经验。以后,在众皇子之间,也可以立起威严。”
弘文帝眸色极度阴郁:“你是皇长子,原本应该是作出表率之人。这几年,你心心念念想要朕立你为太子,想当储君。可是,你又是否明白,堪担大任者,必先承其重。如今,单单一件南部水军兵防之事,竟就让你搅得天翻地覆。那些百姓何其无辜?天策将军何其无辜?他刚刚促成楔地之约,平灭西境战火,让边民重获安稳。功还未受得,如今,却要因为你搞出的这个乱摊子,四处奔波,还要受到众臣指责……”弘文帝目光蓦然一冷,沉声问道:“朕这几天收到的这些弹劾奏折,是你的主意?还是镇南侯的主意?”
2
赵润闻听此言,身体顿时一震。
荆红林在南部巡查两个月,他早已从镇南侯那里得到消息。初始,自然是心慌的。这一年来,他啥事也没管,光信任施猛了。如今,突然听说天策将军要巡查南部水军兵防,心里焉能不慌?
荆红林精通军政,又治军严谨,一旦他去巡查,难保不会查出大事小事一堆。届时,到弘文帝面前一说,其他也就算了,面子问题很重要。好不容易揽到这么个差事,如若被荆红林在背后说了几句不好听的,甚至穿个小鞋,原本争光之事,岂非要变得灰头土脸?赵润一门心思研究这些,又从镇南侯那里听说荆红林今天查到这个守备,明天查到那个守备。此类消息一多,一天天地,愈发慌乱起来。
这段时间,赵润一直窝在庆王府里,与门客们绞尽脑汁想办法,还与镇南侯秘谈了几次。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无论荆红林查到什么,都把责任往荆红林身上推。他才受命督办南部水军兵防一年,荆红林任职总督军可是好几年了。如今,南部水军兵防出了纰漏,往深里追责,自然还是总督军的治军懈怠。为此,还专门研究了好几套说辞。
除了奏折上的,如今,见弘文帝问起,赵润立刻开始说出自己的那一套说辞,先是痛哭一声,然后慨然开口:“父帝,父帝……天策将军一人掌控大晏国百万将士,此乃极为危险!父帝虽然待他如同亲子,极为信任于他。可是,天策将军以前就曾私自出动过府兵……他分明是不把父帝放在眼里。外头都有传言,说他自觉功高盖主,心怀不轨……如今,他与定国公主成婚,必然野心愈大,气焰更盛。天策将军并非皇族血脉,如若心有所图,乃是巨大隐患。父帝必不能再如此信任于他。儿臣,儿臣恳请父帝三思……”
弘文帝听他脱口而出这一番说辞,一下暴跳如雷:“你还有脸要朕三思?这套说辞,就是镇南侯和你王府里那一帮门客替你出的主意?”弘文帝气得眼睛都红了:“天策将军七岁由朕引入军营,血战疆场,十一岁入朕麾下,跟朕南征北战。十余年里,你知道他救过朕多少次?但凡他心中有万分之一你所说的那份私心,朕便已经死了不下二十次。如若不然,还轮得到你在这崇景殿里说他功高盖主,心怀不轨?”
弘文帝一边说,一边向赵润步步逼近:“天策将军虽然不是皇族血脉,可是,他与朕一样,愿以悲悯之心放眼天下。他七岁从戎,奋勇上阵御敌。如此秉忠,只是因为心怀家国天下。但是,他的家国天下,不单只有悍勇杀戮。身为总督军,为平息西境边乱,这半年多来,他身先士卒,风餐露宿,四处查访,所思所想的制策,并非简单驱战,而是建立楔地之约的治世之道。单凭这一份和约,你可知道,大晏国西境多少边民从此可以安居乐业、共享盛世?但凡你有他万分之一的责任担当与忠义秉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南部百姓任由海匪侵扰,挣扎于水火之中!”
弘文帝回首指向桌案:“就在你与那些门客绞尽脑汁,诋毁天策将军的这段时间里,他关于南部水军兵防的万字制策,已经被放到朕的桌案上。朕倒要问问你,你督办南部水军兵防一年,可曾写过一字一句制策?可曾有过一瞬考虑过南部百姓的生死存亡?天策将军新婚不久即赴南部巡查,为大晏国长治久安殚精竭虑,你却在和京听信他人挑拨,一心想置他于不义。他身为总督军,应该为南部水军兵防负责。可是,如今南部水军兵防之乱相,均是为故意陷害他而设。”
弘文帝眸色愈发凌厉:“所谓功高盖主,所谓心怀不轨,你以如此严重的罪名构陷于他,如果他被撤了总督军一职,究竟谁会受益?难道是你庆王么?天策将军自担任总督军起,夙夜奉公,四海御战,善于长治,致使边境战事日渐平息,边民生活日益安稳。如若,我听信了你们的谄谬之言,将他以莫虚有的罪名治罪,大晏国岂非自断双翼?以后,大晏国的安危还能靠谁?靠你?还是靠私心作祟的镇南侯?事到如今,你究竟有没有脑子?被人视作棋子,操控至此,还尤不自知!”
3
弘文帝这一顿痛斥,惊得赵润瞠目结舌。如今他才晓得,他这是被施猛挖了多大一个坑,简直就要被活埋了。
南部水军兵防事权,他确实放手给了施猛。可是,此人号称镇南侯,又出身将门,再怎么不靠谱,也不应该将南部水军兵防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听弘文帝一分析,他才明白过来,这个施猛,分明就是利用他的轻信,故意让南部水军兵防漏洞百出。然后,藉此引爆直指荆红林的炸|药。WwW.XiaoShuo530.com
如今,他真是百口莫辩,不仅成了施猛的替罪羊,以后,在弘文帝这边受到的恩宠,必然会大幅下降。最吃亏的,就是受了施猛的蛊惑,竟还想帮着他踩上天策将军一脚。没想到,不仅被人利用,还直接捅了马蜂窝,让弘文帝对他的厌恶翻倍。如今,弘文帝再看他,必然是既蠢又坏。二十余年苦心经营的皇长子好形象,瞬间瓦解,自食恶果。
:“父帝,父帝……儿臣是受他人蛊惑……”如今,赵润只能俯趴在地上,大声哭泣。
弘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真是气到无以言表。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皇长子,真是愚笨至此。不仅什么正事也没干,还这么轻易就被他人利用。堂堂皇子,一直被镇南侯牵着鼻子走。心中更是内疚无比,既是对南部百姓,也是对荆红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年前的鲁莽之举,竟会导致如此严重后果。不仅害得许多南部百姓成了直接受害者,也使得荆红林成了间接受害者。
只是,细想下来,他当初直接任命镇南侯,确实是在无意中给这个儿子挖了个坑,埋了个炸|弹。施猛对荆红林的不服气,他也不是一点没看出来。只是,当时他爱子心切,完全忽略了这一层面。连意见也没有征询荆红林一下,就贸然将施猛提任为镇南侯,实际是为施猛的野心添了一把旺火。同时,又将施猛与赵润捆绑在一起,给了施猛操控一切的机会。
认真反省下来,弘文帝明白自己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虽是好心,却办了错事。也难怪荆红林要撂摊子。这位天策将军何等敏慧,一作深入分析,立刻就能明白源头是在这里。所以,荆红林的这封请辞奏折,确实是一针见血,逼得弘文帝必须直面问题,不能再含糊其辞。否则,弘文帝时不时这样任人唯亲来一下,添乱兵防布局,即便荆红林承受得了,可以不断替他收拾烂摊子,大晏国百姓也承受不了。
荆红林这封奏折的意思,就是一石二鸟。身为臣子,他必须冒着获罪的风险,有义务点醒弘文帝。如若,弘文帝最终没有真正反省到这个层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行事才是问题根源。荆红林的这个总督军,从此将处处被缚住手脚,以后处境将极为凶险。大晏国安危也将难有保证,最终受害的还是天下百姓。
说到底,荆红林自愿放下他人眼中的权势,以一已之身,为民请愿。而且,他希冀问题解决在最小范围,不想让弘文帝过分为难。这份身为臣子,又恰如人子的苦心与体谅,不能不让弘文帝动容。
听着耳畔赵润惊天动地的哭声,想想身边这一个臣子,一个皇子的天壤之别,弘文帝真是又烦又怒,大声喝到:“你,即刻回庆王府,潜心思过,非诏不得外出!施猛进献的侧妃,即刻休掉!府内所有门客,全部驱走!”他如今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看到这个皇长子了。随即,脸色一寒,向张长庭说道:“宣御史,替朕拟诏书!”
:“是!”张长庭连忙应道。看着如今还在那里畏畏缩缩的赵润,先上前几步,示意赵润快走,别再待在这儿惹弘文帝发怒了。然后,匆匆跑去宣御史。
4
荆红林奏折一递,完全不再放在心上。反正,之后的事,已非他所能控制。或者说,凭他对弘文帝的了解,已没必要过份挂心。这份超越血缘的默契感,自他七岁那年,被弘文帝牵着手领进军营之时,就已如影随行。
笃悠悠地,不急不缓,荆旭直每天安排几十里回和京路程。经过风景特别秀美之处,下马车陪着即墨沁游山玩水。他常年征战在外,以往这些地方,均是策马疾驰行经之地,从未有过这样的闲雅之时,一时也是兴致盎然。最为惬意的是,如今,他有即墨沁陪在身边,更是觉得一切圆满。
这样度过了几天,心中不由感慨。如若,他真的卸下总督军一职,从此与即墨沁游历天涯,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倒也是一种意境。他此生的前二十六年,始终担负过重,活得既孤独又戒备。虽然已成习惯,也没觉得有多苦。但是,如今身边有了即墨沁,心灵相契,再也不会孤单一人,时刻被人倾心关注,才倏然发觉,世间美好的真谛。
有时,看着眉眼笑成弯月的即墨沁,荆红林心中又有所警醒,为了她,更要肩负好家国天下,愈要让大晏国承平日久,护佑天下苍生,从此无忧无虑,享受盛世太平。
即墨沁没有想到,荆红林预料的时间,果然十分精准。启程回和京的第十五天,几匹快马到达了他们停驻的客栈。张长庭手执圣旨,一脸疲惫,看他这幅样子,几天里一定是马不停蹄,总算以最快速度半路截到了他们。
按理来说,荆红林的奏折从云间递到京城,驿使再怎么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七八天。荆红林一行又是以极慢的速度回程,这七八天加起来也不过走了二百余里路。等到弘文帝接到奏折,经过思虑,拟好圣旨,再派张长庭出来宣旨,一共也就又用了七八天。想来张长庭赶路的时间,不过三四天。可见,这份圣旨,弘文帝下得是多少急促。
即墨沁仔细观察了一下张长庭,脸色甚是不好。她与荆红林并肩而跪,准备接旨,内心极为忐忑。荆红林曾说过,如若他能够接到圣旨,一切便能照常。可是,看张长庭这脸色,差的不是一丁半点。估计是有疲累的原因,可是,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以往,张长庭见她总是笑意盈盈,今日见她,却是不动声色。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心跳开始加速。
果然,圣旨初始,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将荆红林想要托辞归隐的意图驳得体无完肤。
即墨沁愈听,脸色愈是苍白。这份圣旨言辞之严厉,令她眼前顿时显现弘文帝勃然大怒,将桌案上一众物品撂倒在地的模样。以前在崇景殿侍茶,她可没少见过这一景象。往往此后,被他责骂的大臣就会遭殃。有几个,还曾被他让人直接拖出去打了几棍廷杖。
荆红林在一旁,一脸神色如常,身姿纹丝不动。在弘文帝面前,这样的责骂,他也没少受。如此淡然,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接到圣旨,说明弘文帝已经明了一切。如今,让他争回一点君王的面子,总是要的。如同弘文帝对他的了解,他对弘文帝的思维习惯,也能掌握个七成。
每一次,弘文帝在他面前勃然大怒,往往都是因为知道他是正确的,但一时又驳不过他,只能先发一通大火,挽回一点脸面。然后,才能接着办正事。果然,一番痛骂之后,口气愈发绵软下来,开始尽力安抚。然后,对他的请辞直接拒绝,让他不要再多想,继续做好他的总督军,负好应有的职责。
荆红林与弘文帝的关系,本就形同父子,这种默契,两人早就心有灵犀。可是,即墨沁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处事模式。关心则乱,这一番一惊一吓,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
宣读完圣旨,张长庭跨前一步,在递交圣旨之时,又在荆红林耳畔低语了几句,传了口谕。荆红林听完,微微点头,又凑到张长庭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张长庭听完,立刻满意地点了点。随即,转身回和京复旨。
目送张长庭离开,荆红林眸光瞬间转向即墨沁。见她脸色苍白,犹不知站起,立刻知道她受惊不小。又想她有孕在身,心绪愈发敏感,怕是思虑过重,紧紧托住她的腰身,轻声安慰:“即墨,没事了,一切安好……帝上,实际并未责怪于我……”
即墨沁看了他一眼,感觉情绪还未能转过弯来,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唤了一声:“将军……”身子一时摇摇欲坠。
荆红林见势不妙,一把将她横抱起,搂在怀中,大步往房间走去。
即墨沁一到这种失魂落魄的时候,荆红林自有办法缓解。刚才在外面不太方便,一进房间,轻轻啄吻住她,一点点让她回神。
即墨沁瞳孔瞬间放大,立刻沉浸在荆红林的热吻中无法自拔。
荆红林知道她刚才是忧虑过度,心疼不已。吻了又吻,缠|绵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她心绪渐渐平复过来,才愿意放开她。
即墨沁喘息依然很重,愣愣望向荆红林:“将军,父帝并未责怪于你么?那圣旨言辞之间……”
:“即墨,你得听最后几句。当然,前面开场那几句,几位御史大人确实也用心了。词藻华丽,文笔极佳,能把责骂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抑扬顿挫,也是极见功力的……”
即墨沁一听,实在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将军!”
:“怎么,即墨不认同,觉得还有提升空间?”荆红林也笑着看向即墨沁。
即墨沁只好把头埋进他怀中,继续忍不住地笑着。荆红林如今时常这样逗她,她也真是没辙。
荆红林望着怀中无可奈何又忍不住笑意的即墨沁,也是笑得极为舒心。过了一会儿,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即墨,今日我们转道去雪龙山吧。我这边,此事可暂告一段落。和京那边,帝上会处理一切。这段时间,我不必急着回去。正好,可以陪你去雪龙山一趟,替你祖母了却心愿。”他轻轻抚了抚即墨沁的乌发,继续说道:“待过了这一阵,我可能又要忙了,得尽早回到南部,督办水军兵防事宜……”
即墨沁一听,知道弘文帝接下来一定是要让荆红林落实南部水军整肃事宜,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好,将军既然已有所安排,即墨先谢谢将军……”
:“傻丫头,跟我还说谢?”
:“将军处处替我着想,自然要谢……”
荆红林俯身又吻住了即墨沁,堵住了她的话语,吻了许久,才松开了她,说道:“既然,即墨对我这么客气,以后谢一次,吻一次,算是酬劳了……”
5
雪龙山下,荆红林将蓝丝带系在千年桃花树最高挑的枝头之上。倏忽之间,微风徐来,拂动丝带轻轻飘扬,翩然舞动。即墨沁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雪龙山,薄雾茫茫,眼前一片迷离,静谧如常。
山风还是有些阴冷。荆红林右手扶住即墨沁的腰身,左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她的手有些冰冷,他又拉住她的右手,将她双手都拢在左手之中,希望能让她温暖起来。
即墨沁默立了一会儿,心中微微一叹,目光看向荆红林,说道:“将军,我们走吧……”
荆红林点了点头,扶住她缓缓转身向前走去。刚走了十几步,忽然,听到后面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两人身形一滞。即墨沁倏然回首。
雪龙山下,站立着三人,两位男子,一位女子。
为首一位,年逾六旬,器宇轩昂,一双眼睛炯然有神,清澈明亮,如同即墨沁眼睛的翻版。他右侧站着一位四旬男子,容貌与即墨沁有五分相像,俊逸非凡。四旬男子身旁,又站着一位四旬女子,容姿秀美,翩然若仙。
即墨沁一见三人,瞳眸中漾起一片薄雾。
:“请问姑娘芳名……”六旬男子声音微微一颤,眸眼中尽是爱怜。
即墨沁上前几步,微微一揖礼:“在下,即墨沁……”
:“即墨沁……”六旬男子自言自语般重复念了一遍,语气中充满疼爱:“我们的沁儿,终是熬过了二十岁天命水逆……”
:“沁儿……”四旬女子满目激跃,禁不住喊出了声,身形一动,立刻想走到即墨沁身旁。四旬男子一把抓住了他,目光十分隐忍地看向她,微微摇头,阻止她靠近即墨沁。
六旬男子望着即墨沁,又问道:“你祖母,如今葬在何处?”
:“和京城西岭山上……”即墨沁说完,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六旬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喃喃地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旋即,目光深深地看向即墨沁,说道:“即墨姑娘,请回吧……”
即墨沁咬了咬嘴唇,默了一默,缓缓跪在三人面前,轻轻磕了三下,眼泪不停地坠落。
四旬女子瞬间泣不成声,四旬男子泪花闪烁。两人双手紧紧相握,互相扶持。
荆红林见即墨沁磕完,跨前一步,轻轻将她扶起,又替她抚去脸颊上的眼泪。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荆红林。见此人英姿勃发,气度卓然,对即墨沁极尽呵护,眸光均是一亮,神色极为欣慰。
荆红林牵着即墨沁的手,面向三人,朗声说道:“在下大晏国天策将军荆红林,也是即墨的夫君。请三位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即墨,不让她在这世间受任何委屈!”
他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十分感激地看向他,六旬男子立刻回道:“多谢!”
荆红林微微一点头,目光看向即墨沁,说道:“即墨,我们走吧……”
即墨沁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三人,屏住眼泪,缓缓转身。
乾灵谷玉仑族,呈启天命之族,必须谨守天机,断绝一切尘世干扰。她虽已避过天命水逆,但牧羊人说过,这里避世千年、玄关遍布,都是有道理的。当年,她祖父出谷将祖母带入,引发一系列天命昭示。如今,她既已入世,就已不再属于这里。无论,她多想与亲人团聚。但是,天命无常,为了不再触动天机,影响他人命程,她终是得舍弃这份血脉依恋。
今日,能够得见祖父、父亲与母亲,她自觉已经十分幸运。刚刚,她已行完跪礼,拜谢生育之恩。至此以后,若无机缘,便是一别两宽,各自天涯。
两个月后,和京城西岭山上。一位六旬男子搭建了一个简朴草棚,日夜守护在闵夫人的墓旁。每日,替她墓前清理杂草,抚拢泥土。
:“迦莲,我终于能与你团聚了!这些年来,你将沁儿照顾得如此周全。那孩子,出落得宛若仙子一般,真是辛苦你了!沁儿这孩子,终是苦尽甘来,如今,已脱离天命水逆。身旁,还有一位武将夫君百般呵护,令人十分放心。”
:“迦莲,你我曾经约定,此生白首相伴。如今,我来守护着你。这一世,我不再离开你,天天陪着你。待得忘川河旁,三生石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名字。来世,我们再续姻缘。”
当年,和京城里,元宵之夜,少年与少女的一瞬凝眸,缘结今生。白首之约,至死方休。一辈人有一辈人的刻骨铭心,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悲欢离合。生生世世,卿卿之爱,绵绵无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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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书狸的沁月传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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