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传统武侠>洛山寒>第4章 背叛
  杨天意康复的消息如长了翅膀很快传遍杨家内外。来探望他的人多得险些把门槛踏坏,爹爹、叔婶、姨娘以及兄弟姐妹等不消说,连常年难得一见的远房表弟表妹七姑八婆等都来了,不少人都是第一次来,每人脸上温情泛滥溢于言表,说什么苦尽甘来,嘱咐他安心休养,言辞恳切,听了真让人感动。

  杨天意很高兴,尽管这些人有些虚伪,但来了总比没来让人舒服。

  别人眼中的他言笑如常,似乎未受到刺激,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知道他遭到的背叛。

  韩冰冰始终没有来,杨天意一个人躺在床上,以往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一一涌上心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忍不住轻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冰冰已经是弟弟的未婚妻子,与我再无关系,她有何义务来看我?在她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甲乙丙丁,我何必祈求一个陌生人来探望!杨天意虽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头的苦楚仍如潮水阵阵,不断的侵袭而来。世间万物,在时间面前,都是可以被抹平的。

  过了些日子,他身体已经活动自如,心情也开朗不少,已从阴影中走出来。杨天意将一腔心思尽投回于武学上,开始练习简单的拳脚招式,随着手脚渐渐有力,刀枪剑戟也舞上了,到最后运气打坐,修炼内力。

  他从十二岁开始炼气,算下来已经有八年的内功基础。只是他甫一运气,却发现一个令他坐立不安的现象——体内空空如也,提不起一丝真气!心有不甘的他一遍又一遍的打坐练功,只是似乎他根本不曾练过内功,找不到一丝真气踪迹。

  杨惊鸿对儿子的疑惑一亦百思不得其解,请来众多江湖朋友及大内高手为其确定病灶对症下药,甚至有些高手直接把内气输给他,只是那一股股至精至纯的内气进入他体内后,全如石沉大海,甚至荡不起一丝波澜。

  自身内气不翼而飞,输送的内力莫名其妙消失,一众见多识广的高手都惊诧莫名,没人知道个中原因,更加没人可治愈他伤后留下的顽疾。

  渐渐的,河南一带的武林传出流言,说原本前途不可限量的武林翘楚杨天意,因受伤而触发原本藏在身体内的神秘巨大黑洞,无论往他体内输多少真气,黑洞都可以毫不费力吞噬殆尽。

  提不起真气的杨天意,所练过的所有招式顷刻间变成绣腿花拳,不带力气的招式打在对方身上便如隔靴搔痒般,毫无威力可言,曾经敏捷的身手更加一落千丈,纵跳腾挪,没有一丝灵气。

  师兄弟间对练拆招,那些水平不错的师兄弟,尊重的和他耐心拆上六七十招,打得个不败不胜,不给面子的则二三十招就把他放倒在地上,随后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声说着对不起的话。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杨家大少倒在自己脚下,很多杨门子弟都有一种畸形的满足感。尽管尽失内力,可杨天意并不气馁,他从最基本的内功心法练起,欲重头再来,可是,他悲哀地发现,腹内通往丹田的道路被阻塞,入口大门被关上,或且说丹田根本就不存在,想尽了千方百计,体内仍是空无一物,就如一口大池塘,里面一滴水也没无,甚至,那口大池塘,根本就不存在。

  杨惊鸿的耐心耗尽,脸色冷了,脾气差了,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杨天意倍受打击,心灰意冷,想我一个武者,落至如此境况,不是废人胜似废人。付出的努力越大,收获的失望也越大,他的脾气变得无比暴躁,动不动就摔扔东西、骂人,甚至于动手打人,佣人丫鬟惧他,连一众门人也对他心存忌惮。

  二弟杨望三妹杨玲也怕他,遇着他都远远避开不敢相见,如被他骂一顿还是好的,要是挨拳打脚踢,那也只能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自认倒霉。挨骂受打的众人,虽然在心中狠狠咒骂,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装出一付十分无辜的脸庞。

  再怎以说,杨天意还是杨家的大公子,尽管不得宠,尽管是个废物,但毕竟还有杨夫人、张雄护着,他欲要除掉那一人,只需张口开声,第二日保准那位倒霉的家伙背起包袱走人。

  并且,未受伤之前,论起身手和武学造诣,杨天意远远抛离一众师兄弟妹,都只有在他身后吃尘的份儿,要是将来某一天他功力恢复回来呢?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头,没人不是秋风扫落叶般溃败。

  发完脾气之后,杨天意总是后悔,为何对他们作威作福,莫非只有这样,方可找到往日被尊重的感觉?只是越是这样逞威欺人,他们就更看不你、越加憎恨你,你不是反而愈更难受?

  某月某日,杨天意终于想通想明白了,练不了武功难道就活不下去不成?他开始流连于烟花之地,于酒楼里渡日,一天一小醉,三天一大醉。小醉不愿归家,大醉归不了家,有时甚至数天不回,回去一睡就是三天。

  父亲杨惊鸿对这个曾经寄以厚望的儿子失望至极,开始严厉责骂,到后来已是视而不见,懒得管他。母亲王氏虽也心痛,可惜有心无力,劝儿子不听便只好放任他,也无心理会府内事事,将之全交给张雄,每日里躲在斋房里念经打斋,为儿子求福求平安。

  杨天意把京城各个好玩的角落都游玩了一遍,这一日喝得醉熏熏的在街上走着,忽听得两路人闲谈,开封以南九十里的汤塘镇有一大片莲池,十分壮观,这几日可是观莲最后时机,错过了得等明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觉无聊的杨天意听说有这么一个好地方,立即就折向南门,于城门外租了一辆马车赶往汤塘镇。

  下车后,杨天意发现汤塘镇真是个好地方,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却别有一番热闹,大街上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经打探得知,白莲池位于镇子西边,翻过一座山就到。

  眼看天色已晚,杨天意决定在集子里过一晚,明早再动身白莲池。杨天意举起酒杯,频频劝坐在对面的胖掌柜喝酒,听他口沫横飞的天南地北。

  杨天意慕名而来的汤塘镇,附近百里之内没人不知,镇西的白莲池,更加是美名远扬,吸引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观赏。据说那里四面环山,连绵山峦错落,树木清幽,有三条山涧汇流形成一湖,此湖终年气候温暖,湖中一大片天然莲花,花开时,花色呈素白,盛开季节,碧绿湖面犹如覆上一阵白色锦锻,故名“白莲池”。

  传闻一个甲子年之前,有告老京官花大价钱买下白莲池方圆数十里之地,修建了一座大庄子,把莲池包围进庄园内,起名“戏莲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想来庄名来自《江南》这首诗。

  现任庄主姓徐淼,名字里有很多水,水喻财,实际上,徐淼确实有很多钱,传闻还与张太师有过命交情,本地官僚没人敢惹他,相反,巴结奉承的多如过江之鲫。徐淼主业贩卖食盐,垄断京城食盐四成的供应,赚的银子比一般富贵人家里的藏粮还要多。

  不过人无远忧,必有近虑,据说他最近有一桩烦恼的事令得他寝食难安……

  杨天意来了兴趣,忙问胖掌柜是什么事令得这个大财主忧心,胖掌柜摇了摇酒壶,杨天意识趣,忙让小二再上一斤好酒。

  胖掌柜喝下一杯,摇头晃脑又海侃起来。

  原来徐淼的儿子徐博,据说有曹丕之才,五岁识字过三千,七步成诗,十岁已能作一手好文章。美中不足的是,徐博身子弱,身材单薄,脸黄肌瘦,一副病鬼相。听说有一次放风筝,竟然被那不大的风筝拖到半空,吓了个半死。

  不认识的人见了徐博,尽以为他是饿成这样的,只是身上衣着华美,给人以一种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徐博十二岁,徐淼决定让儿子弃文从武,花大价钱把徐博送上嵩山少林寺学武,拜在少林寺方丈常盛大师师弟常凋禅师座下,不盼他日后出人头地名动江湖,只盼他精壮筋骨,健体强身,担负起延续徐家香火重任。

  只是年前徐博下山回到家,整个变化极大,对吟诗作对不再有兴趣,除了在院子里使弄刀枪棍棒,便是躲在佛堂里敲鱼念经,这小子居然连风花雪月也没兴趣,不近女色,看见女人就躲。

  做父亲的徐淼焦急得不得了,也不管儿子同不同意,替徐博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只盼他知道房事滋味后乐在其中为徐家添得几脉香火,结果徐博一娶就是两房妻子。

  这时胖掌柜卖了个关子,说客官你道这是为何,莫非徐博开了窍,懂得男女之事,要体验左拥右抱双飞之乐?杨天意没经男女之乐,根本不知“双飞”为何物,催促胖掌柜往下讲。胖掌柜喝光一杯酒,砸巴砸马几下嘴唇,继续往下说。

  原来却是徐博的第一房妻子下了聘礼订好婚期,未料在成亲前三天被家中一只小狗咬了,畏光怕水学狗叫,成亲前一天咽了气。白白损失几千两银子让徐淼气恼不已,没办法,徐淼只好再物色了一个绝代佳人,花大钱娶进门。然而过了不到一月,徐家媳妇卢慧兰竟在屋后的莲池溺死!

  一月之内,徐博两任妻子先后香消玉殒,在汤塘镇掀起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各种猜测臆想满天飞,最盛行的便是徐博命硬一说——克妻,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各种流言把徐淼搅得昏头脑胀,本来死多十个八个媳妇也无所谓,自己又不是没钱,只是自此以后,徐博说什么也不肯再娶了,眼看徐家香火要断,徐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十月,正是白莲花开放的未期,往年这个时候庄内必然人头涌动,争睹残荷,然而此刻白莲池却冷清得很,戏莲庄似乎显得比秋天里的落叶更萧索。

  徐博丧妻之后多在练枪,把后院徐淼精心栽种的桂花枝刺穿多个窟窿,又将莲下戏鱼刺了几尾上来。

  对于丧妻,徐博毫无感觉,反而觉得挺好,起码晚上睡觉时可以舒服点。说到这里,店小二插口说抱着美女睡才有意思。

  胖掌柜白了一眼小二,骂他没娶老婆怎知道抱着女人睡舒服,小二说我虽然没钱娶老婆,难道还没钱上青楼?

  杨天意突然想起了韩冰冰,心想不知抱着她睡会是怎么一种感觉,念头刚起,便想起她已经是弟妻,起如此念头未免太对不起杨望,便收心再听胖掌柜吹牛。

  徐淼这几天长吁短叹,他母亲早亡,娇妻也死得莫名其妙,如今又不明不白死了两个儿媳妇,难道是他年轻时贩过的那一次假盐报应在了妻儿身上?初想觉得更符合逻辑,只是再想深一层,徐淼就觉得不对劲了:若真是报应,那母亲之死怎么解释?他老母死的时候,他还未足岁,假盐还未生产出来呢……

  杨天意听了十分好奇,心想莫非徐淼祖坟冒黑烟才如此倒霉?第二天一大早,一身隔宿酒气的杨天意已站在戏莲庄的大门外。只见那戏莲庄丝毫不比杨府逊色,牌扁金漆大字,显出一股富贵之气,不过与“戏莲”二字似乎不太协调。

  他凝视半会,走上前提起门环扣了几下。

  丫鬟襄梅放下热茶,道:“老爷,门外有位青年说想进庄赏莲,六福不让他进来,不曾想他非进来,还打了六福几个耳光,老爷您看……”

  徐淼听到她说“六福不让他进来”就知敲门的多半是个酒鬼,因为六福十分讨厌喝酒之人进庄,前车之鉴,有酒鬼往莲池里大肆呕吐甚至撒尿拉屎。结合对方动手打人,徐淼已经有九层把握来者是个酒鬼。

  他本来想叫家丁出去揍杨天意一顿,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哎哎,就让他进来吧,进来吧,自慧兰死在里面,还没人下过池,让这家伙冲撞一下邪晦之气也挺不错的。”

  不料没过多久,襄梅回来禀报道,那人已经被少爷带了几人给打跑了。徐淼点了点头,暗想儿子的武艺没白学,最起码锻炼的脾性与胆量,遇到无赖地痞时敢挺身而出,与少时的孱弱怯懦完全不沾边。

  这时,徐淼脚边的莲池里冒出几个大气泡,发出“扑扑”声音。两人目光都注视着水面,心想莫非莲下藏有大鲤鱼?突然水花分开,哗啦冒出一圆乎乎的黑球来,襄梅“啊”的尖叫一声手中那杯热茶失手摔落。

  那黑色圆球受到惊吓“哗啦”一声急忙缩进水里,徐淼这才看清荷叶底下的那个黑球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头颅,不禁迭声惊叫,大唤家丁:“有贼!有水贼啊!快来人!”

  “贼?水贼?在那?”莲叶下的人转动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抹了一把脸指着自己脑袋茫然问:“我是贼?”

  襄梅连连点头,惊魂未定的她感觉这人脸孔好生熟悉,马上认出他是谁。“老爷,他就是那个想进庄赏荷的醉鬼。”

  徐淼看着那颗脑袋愠声问:“你怎么会在水里?鬼鬼祟祟吴想干什么?”池子里的人明显慢了半拍,侧着头想了半晌,才恍然道:“哎呀,刚才几条恶狗发疯乱咬人,我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家门口那座石桥有点滑……不过终于摆脱了疯狗追咬……”

  襄梅和徐淼一怔,原来此人被徐博追打,慌忙逃窜间摔进庄外小河,被河水冲入莲池中,倒也不是水贼。

  儿子家丁被他骂作疯狗,徐淼心中不快,“你想进庄看莲花?”WwW.XiaoShuo530.com

  “其实我对你的故事更感兴趣……”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徐淼道:“你可会武功?”

  “武功?”水里那人有些默然神伤,似乎提到了他的痛处。

  徐淼上下看了他一阵,这被水冲进来的年轻人一副地痞无赖模样,又骂自己儿子是疯狗,得要教训一番,突然心中一动。

  “这样跟你说吧,我这白莲池非能人异士不得进入,你若是有几度散手,跟我庄中的人过上几招,便让你在这里赏上数天如何?”

  水中那人自嘲几声,“本来是会的……”

  徐淼皮笑肉不笑,“会武功,那太好了,如果身手不错,我聘你做护院领班。”莲下那人昏醉的头脑转了几转,心中暗想:“戏莲庄连连死人,看来吓跑了不少游客,反正无事可干,便留下来住几天也好。”

  “武功倒会……真气没了…………不经打……”水池中人不知在嘟啷什么,犹豫了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算是会吧。”

  徐淼连连拱手,藏在池里的水贼“有些身手”之后俨然身价百倍。

  “英雄请上岸,呆在水里滋味不好受吧。来人啊,拿一套衣服让英雄换上。”“水贼”摇身变成了“英雄”,英雄手脚笨拙从水里爬了出来,朝着襄梅咧开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这位掉进河里的英雄,正是想来“戏莲庄”参观游玩的杨天意。他一大早就喝了个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到达庄前拍门,六福嫌他是个醉鬼,给多少钱也不放他进来,恼怒之下,甩了六福几记耳光。

  那六福平时趾高气扬惯了,那曾受过这等屈辱,立即派人通知护院总管,徐博恰好知道,赶将到门口。

  面对如狼似虎的一群恶奴,杨天意胆怯了,仓惶逃窜,一不小心摔进水里,冒头出来就成了会武功的英雄,倒也是始料未及。

  “英雄贵姓?”

  “嘿嘿,小的姓杨。”杨天意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珠。

  “杨英雄请随我来。”襄梅领着杨天意往戏莲庄客房走去,杨天意跟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

  “客房都备有干净的新衣,杨英雄可随便挑选。”

  杨天意被水一浸,头脑清醒了不少,正自东张西望,突然脚下一绊,“哎呀!”杨天意惊叫一声,扑街了,半晌爬不起来,襄梅看着趴在地上的英雄,脸上露出鄙夷之意。

  “大英雄,我们这里的门槛比常人家庭的高一寸,小心些。”

  杨天意笨手笨脚好不容易站起来,低头一看,果然戏莲庄的门槛都比寻常人家高了一些,外来客人确实很容易被绊倒。

  “惭愧、惭愧。”杨天意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一个大英雄被门槛绊倒,情何以堪。

  襄梅推开门进了一间宽敞高雅的房子,“大英雄,你就在这里住吧。”

  杨天意没理会她话中叽嘲之意,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看见十里莲池,远处群山绵延,风景清幽怡人,清风吹来,凉爽恰意,脑袋又清醒了几分。又墙壁挂着丹青,东边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备,以供房客挥洒诗兴。

  襄梅打开衣柜,里头的衣裳无不符合文人雅士之好,皆是长衫儒袍,云纹包边,暗纹打底,十分精致风雅。

  每一件衣服都合杨天意心水,偏偏襄梅挑了一身短打青衫给他,显然认为大英雄穿青布衣更合适。

  杨天意也没多想,咧嘴一笑,当着襄梅的面就除身上的湿衣。襄梅啐了一口,脸上红晕泛起,转身急急出门。爽朗笑声在襄梅身后响起,杨天意把青衣丢回柜子里,挑了一件金黄绣花绸袍,对镜照了照,欣然看见一个公子模样的人出现镜中,杨家大少爷睥睨红尘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环视房间,东再两墙上的字画龙飞凤舞,“脸腻香薰似有情,世间何物比轻盈。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影欹晴浪势欹烟,恨态缄言日抵年。轻雾晓和香积饭,片红时堕化人船”,甚至于“千树万树莲花开”,落款都是某某知府、知县官、将军、夫人……杨天意欣赏了一番,转身走至窗边,倚栏而望,残莲时节,窗外白莲枯叶飘摇不定,粉红色莲花挺于残叶上,煞是鲜艳夺目,比之六七月的莲花别有一番风味。

  中午,徐淼派人将他请到厅中,众人看见一个器宇轩昂的金袍公子宽步而来,早上曾见过他一面的徐博和护院统领面面相觑,此人形象跟早上所见醉鬼模样天差地别。若不是隔了没两个时辰,决不敢认是同一个人。

  看着杨天意容彩焕发的模样,早上那一批人突然没了底,不过想着他曾经丧家之犬一般逃跑,心底又生出信心。按照徐老爷吩咐,杨天意摆开架势,和庄中“高手”遂一过招。

  早上众人呈围攻之势,杨天意好汉不吃眼前亏逃遁为敬,眼下一对一,纵然内力全失,杨天意也是不惧他们。果然,杨天意凭借着深厚武学底蕴,把几个三脚猫武师打得头青脸肿,最后护庄武师头子下场,这家伙武功算是了得,可比起杨门弟子中的高手却仍不如,杨天意凭着灵活身手,几次将那姓梁的武师打倒。

  徐淼脸色越来越沉,一番筹划好教庄中武师给杨天意一顿好揍,一雪儿子被辱之恨,那料“英雄”果然身手了得,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徐博看不下去了,把兀自苦苦支撑的梁健友叫下场,朝杨天意道:“杨兄弟好身手,徐某不自量力,还请多多指教。”

  徐博身材瘦削,若不是底下露出一双黑鞋,他那身白袍就似挂在衣架子上,前胸后背仿佛贴在一起。

  杨天意说一句请了,便和徐博斗在一起。果然是少林寺的高徒,羊蹄般的手脚打出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一股霸气罡气!呼呼生风,触碰生痛。杨天意无法与之硬拼,只能取巧,只对方身手灵活,防守严密,没给他露出空档。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打了徐博几拳,杨天意感觉对方身上全是骨头,犹如打在一堆干柴上,拳头火辣辣生痛,再看徐博,眉头也不皱一下,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这些难怪,杨天意手上无力,而徐博又是正宗少林弟子,抗揍本事一流。若是手中有剑,那就另说了。

  徐博立于不败之地,但想打倒杨天意却是不易,只因每一招都被对方洞悉,拳脚未到,对方已经闪开,他愈打愈是心惊,若不是对方招式软绵绵的,自己只怕不出二十招就落败。

  斗了一百招后,被车轮战的杨天意体力有些不济,面对徐博狂风骤雨的进攻,心想见好就收,给主人留个面子,当下装作不慎给徐博踢中胸膛,翻身摔了出去,砸坏了徐淼身前的梨花木做成的八仙桌。

  徐淼终于露出了笑容,纵然溅了一身茶水,心情大畅,拍手叫好。

  “哎哟,哎哟。”杨天意抚着胸站起来,脸上一副痛楚神色,“徐庄主,真不好意思,弄脏了你这华贵的衣裳。”

  “不打紧,不打紧。”徐淼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地看着杨天意,“杨兄弟身手不错,不知有没有意留下来?”

  杨天意心想反正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在这戏莲庄上玩几天,便道:“小弟性喜莲花,戏莲庄赏莲圣地,那便叨唠徐庄主。”

  “早上说的护院……?”徐淼咳了一声,看向杨天意问。“徐庄主,家有八十老母尚需照顾……”

  吃过午饭,杨天意回房休息。黄昏时分,杨天意望着残荷出神,一股黑烟自平静湖面升起。正在这时响起敲门声,令人感觉有些意外,襄梅吴虎将屋来邀他这个“大英雄”泛舟莲池。杨天意正有此意,当下满口子答应,还意味深长地看着襄梅,调笑了几句,把襄梅闹得一个大红脸。

  一艘小船于莲池上轻快而行。襄梅执双桨,缓缓划水,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杨天意饱读史书,于名胜风物早就深为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襄梅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襄梅划着小舟,唱完后细语问道:“杨公子,你是那里人哟?”杨天意这时只觉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回头仔细看她,这襄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满脸都是温婉,满身尽是灵气。杨天意心道:“想不到一个庄上的丫头,竟然有如此美貌。”其实这少女也非绝美,比之韩冰冰颇有不如,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杨天意道:“我怎从英雄变成了公子了?”襄梅微微红脸,笑道:“自你穿上这套华丽儒雅长袍后就从英雄变成公子啦。”

  杨天意哈哈一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诚不我欺也。”

  ……

  两人畅快交淡,船中不是发出襄梅银玲般动听的笑声。

  交淡中得知,襄梅是服侍徐博的小丫头,偏徐博不喜有人伴在左右,说他有手有脚,不需人服侍,襄梅便犹如无人管的野丫头,时常荡舟莲池。

  泛舟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湖心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碧波如镜,一朵朵白云在水中漂。

  而船,似乎在镜面上移动。

  杨天意自受伤以后,千斤大石压心头,一直抑郁,直到此刻心胸方得开阔,心头浊气尽吐,仰天长啸。

  又听得襄梅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杨天意听她歌声唱到撩心之处,不由得荡气回肠,心想:“我若终生处在烟花繁华京城,如何得能聆此仙乐?‘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那病鬼公子徐博有婢如此,当真幸运。”襄梅一曲既罢,对杨天意嫣然一笑道:“唱得不好,公子勿要笑。”

  杨天意赞道:“人间仙乐,今日得闻,幸事也。”这时水面上却是种植了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襄梅顺手采摘红菱,分给杨天意。

  杨天意接过连剥数枚,见那菱皮肉光洁,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笑道:“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一般。”

  襄梅脸上又微微一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红菱,奴婢倒是第一趟听,挺有新意,多谢公子啦!”

  这时,只见菱叶丛彼处出现一座小岛,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一条黑烟自岛上升起。

  杨天意在船上坐久,便提议上岛歇息,襄梅调转船头,轻快划行。离得近了,只见一位老态龙钟的灰衣婆婆在亭外三跪九拜,嘴里唠唠叨叨,面前一个铁炉,里头一叠纸钱烧得灰飞。烧完了纸钱,婆婆又插了一束香,坐在亭中对着湖面长吁短叹,突然向天大声骂起来,神情悲哀之中夹着愤慨。

  杨天意上了岸,跟婆婆打声招呼,和她攀谈起来。

  在襄梅翻译下,杨天意知道这位婆婆姓蓝,是徐淼的奶娘,在徐家已待了四十多年,她正在给少奶奶卢慧兰烧纸钱。杨天意面善心诚,谈吐文雅,加上襄梅添油加醋神彩飞扬的介绍,蓝婆婆喜欢上这个年轻人,愉快与他交谈,杨天意得从她口中了解更多戏莲庄的往事。

  徐淼祖籍洛阳,一百多年前祖父就在汤塘镇定居下来。徐家自定居汤塘就开始从事盐业生意,生意红火,越做越大,但不知是何因由一直香火不盛,人丁单薄,未能如别的富家翁那样开枝散叶,并且从徐淼的父亲一辈开始,徐家连续三个年轻媳妇都死得蹊跷,蓝婆婆推断和这池莲花脱不了关系。

  徐淼的祖父生了两个儿子:徐淼的父亲徐时和徐淼的叔叔徐康,徐时和父亲一样精明能干,把盐业生意经营得井井有条,可弟弟徐康出生便是智力低下,徐家一直由哥哥主持,一家和睦,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徐时主家后便娶了媳妇,随后举家搬到了白莲池,盖起戏莲庄,庄子建好不过一月,徐时的妻子邓氏坠湖溺毙,那时徐淼尚未满月。

  徐时与夫人情深意重,她的死对他打击很大,遣散仆人闭门谢客多年。徐淼成人后娶妻黄氏,那料得厄运再临,婚后未满一载,黄氏也因失足坠湖而亡,留下幼子徐博。如今徐博新过门的妻子卢慧兰又如两位先人般坠湖而死,着实古怪之极,不由得不让外人不产生猜疑,一时间祖坟风水不好、戏莲庄地下埋有尸煞等说法满天飞,就连徐家的人也怀疑自家中了邪,招惹了什么水鬼。

  “徐少奶奶死的时候,便是婆婆先发现。”襄梅随口说了一句。

  “婆婆,不知当时情况是怎样的?”杨天意小心翼翼的问,眼神中充满疑惑。

  蓝婆婆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好半晌不说话,襄梅又说:“少奶奶就淹死在你住房子窗口下面呢。”

  杨天意大吃一惊,“不会吧,你别吓我?”襄梅点了点头,“没吓你,真的。”杨天意脸色煞白,道:“今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找我吧。襄梅,要不你今晚过来陪我,要不我到你房里睡,大。”

  襄梅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我才不跟你睡。”

  蓝婆婆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年轻人,你住的那间客房,五十多年前是老太爷的卧室,只因老太夫人淹死在那窗下,太老爷触景生痛,搬去了东厢房,把房间改为客房。”

  杨天意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结结巴巴道:“婆婆,不会……不会徐家三位夫人……都是淹死……不会那么邪门吧?襄梅,今晚我一定要到你房间里睡。”说完哀求看向襄梅。

  襄梅雪白脸庞更红了,“你不准胡说让婆婆误会了。”

  蓝婆婆白了杨天意一眼,又叹一口气,悲哀道:“窗下水深也不过三尺,旁边就是一根根支柱,老婆子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都在那处溺水。要说有脏东西作祟,这些年头于里头住过的客人也不下百位,却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襄梅接口说道:“更加令人想不通的是,太夫人和老夫人的死,相隔二十余载,老夫人的死和少夫人的死也隔了二十余载,三位夫人可都不认识,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一个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慧兰还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怎么也不觉得她们那里有共同点。”

  “要说共性,三人都嫁入徐家,白莲池啊自莲池,你到底有什么邪门?。”蓝婆婆喃喃道。

  “因此婆婆在这里烧冥纸作法事超度她们?”杨天意心有余悸问。

  “三位夫人我都伺奉过,性子都温婉,平易近人,对待我们下人很体恤,若是真有什么阴魂水鬼作祟,老婆子我说什么也要除了它!”蓝婆婆气愤填膺,说话声音愈来愈大,还站起来挥舞手臂。

  杨天意听了心中也感奇怪,过了半晌问道:“老婆婆,三位夫人死法如出一辙,那么我想问问,郭大老爷又是怎么走的?”

  蓝婆婆怔了一怔道:“大老爷怎么走的?让我想想……是了,夫人过世后三个月大老爷也跟着去了西方极乐,他那段时间疑神疑鬼精神很不好,应是儿媳的死刺激了他。”接着她又喃喃的道:“可怜啊,大老爷定是联想起了大夫人的死,惊吓伤心过度。”

  襄梅也是第一次听,叹道:“咱们老爷一家可真是可怜哪。”

  杨天意:“徐老爷一家定是得罪了邪神恶鬼。”

  襄梅吃了一惊:“你别乱说吓人。”

  杨天意咧嘴一笑,“结伴就不会怕了。”

  “哼,我不理你了。”襄梅赌气转过身。

  ……

  这日晚间,徐淼请杨天意后厅吃饭。杨天意武功不凡,徐淼连声请他上座,杨天意被人奉献惯,大大咧咧坐上座。后厅甚为宽敞,窗户大开,莲池尽收眼底,清凉微风,调皮钻入窗子,在每人身上留连。

  窗外月光如霜,屋内满桌佳肴,鼻嗅莲香阵阵,如此美景良辰之下,不管什么烦恼,在这时都会消散怠尽。

  “杨英雄本领高强,徐某十分佩服,将来一定能在武林之中大放异彩,到时可别忘了我们。”

  杨天意听了脸色一暗,但随即回复正常,口中连说那里那里,过奖过奖。两人互相恭维一番,喝了三杯酒,便都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杨天意借着四分醉意,放下筷子问:“徐老爷,听说前段时候少奶奶不幸离世了?”

  徐淼已有七分醉意,听得这位杨英雄问他最不想提的事,心里很是不快,叹道:“红颜薄命,实际令人惋惜。”杨天意倒了一杯酒,道,“徐老爷,少奶奶死得蹊跷啊。”

  杨天意这是那壶不开提那壶。

  徐淼脸上变色,“此话怎说?”

  “三代夫人都于我所住房间下淹死,难道都是巧合?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推动着事件的发生。”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徐淼扔下酒杯,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徐老爷息怒,这些事汤塘镇人人皆知,你又何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杨天意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你……放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你该问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徐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他,心内思绪翻滚,拿下他?赶他走?埋了他?还是……

  “你想干什么?”过了半晌,徐淼嘴里终于嘣出了五个字。

  杨天意根本不在乎徐淼心里的想法,先前输给徐博只不过是演演戏罢,徐家想拿下他,根本不是徐淼心中想的那么容易。

  “我只是好奇,想帮徐老爷你揭开三代夫人死因的秘密。”杨天意自失去内力后,无功可练百无聊赖,得知徐家遭遇后,激起他探究破解迷团的欲望。前几年,杨天意就曾随师兄破过几桩案子。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淼一屁股坐回椅中,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媳的死因,不想把遗憾带入棺材。

  衡量良久,纵不知杨天意来厉,但还是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杨天意喝下一杯酒,“徐老爷,可告诉我少夫人死时的情形么?”

  “慧兰死时穿着凤冠霞披,我儿媳活着的时候美如仙子,就死了,也是条美尸。”徐淼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杯子怔怔发呆。

  “死时穿戴凤冠霞披?”杨天意不可思议问,“她过门已有数月,为何还戴着凤冠?”

  徐淼阴沉脸上终于泛起几缕得色,说道:“徐某祖父乃侗族人,从湘西带来一整套侗族嫁衣,那凤冠、服饰悬挂精美银饰,流纹织锦,色彩艳丽,穿戴者无不增色十分,曾经有几位官爷几次向我索要,还有人出大价钱向我购买,更有软硬兼施者,我都没有出手,那是祖传宝物,如果从我手中丢去,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回想当年,博儿他娘,稍得空闲就会穿上嫁衣,无论是谁,只要是女人,都会对之爱不惜手哪。”

  “老爷你说得这么悬乎,我倒是想一睹为快。”杨天意迫不及待道。

  徐淼挥手招来一个高挑丫鬟,“秋竹,把少爷房里那套祖传嫁衣取来,让杨英雄开一开眼界。”秋竹应诺离开。

  徐淼突然有些意兴阑珊,道:“说来也怪,我那发妻却也是穿着这身衣裳死的,嗳……奇怪……”他喝了一杯酒,又道:“其实我娘是穿着这嫁衣死的第一人,你说奇怪不?”

  杨天意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在徐淼耳边低声道:“徐老爷,难道你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指不准那……”

  “那……什么?”徐淼听得浑身一震。“你说这座莲池里会不会有鬼!”杨天意喝了杯酒,神神秘秘地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乌梁海的洛山寒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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