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惊雷逐鹿>第四章 地火
  晴芳远翠。

  春夏之间的艳阳天气,灿烂阳光倾泻而下,但是并不猛烈炽热,正是晒太阳的好日子。

  轻风带着青青草香和一点点牛羊粪便的膻味扑面,但并不特别难闻——至少缠绵病榻数月之久的马天行,就觉得沐浴在户外阳光之下,嗅着风来草香与粪臭,逗弄一下猎隼,便是老来人生一乐事。

  胡杨木鹰架上站着一对青鹘,红木茶几上摆着碗盅和药钵,若干奴仆侍立于左右。老爷子坐在楠绣藤编躺椅上闭目假寐,任由初夏阳光慷慨地洒在身上。他这一身伤病需要悉心调养,因此银耳红枣冰糖羹、当归生姜羊肉羹之类的滋补羹汤从来不断,药饵也从未间断服食,行住坐卧,碗盅和药钵随身左右,不离身畔。

  老了,老了,岁月不饶人,伤病来磨人,马天行也就是硬凭着一口气挺着,不肯让真主随便地召唤了去。

  心情不错的马天行,在其第四子马有才匆匆骑马而来时,轻松的心情消失殆尽,现在他的心中充满强烈的不安和悲哀。虽然还不知道马有才会带给他什么可怕而惊人的消息,但经验和阅历已经让他感觉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然成为事实。

  马有才俯身在马天行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

  瞪着马有才,马天行突然一声狂叫,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人却如同铁桩子一般猛然站起了身,含胸拔背,笔直如枪。

  虎死不倒威,这老爷子虽然伤病在身,却依然举动敏捷,火爆猛锐,气势迫人。

  马有才大吃一惊时,马老爷子已经一拳轰在身边的坚硬红木茶几上。

  马天行老爷子一双拳有如钢坚,浑身的气劲在瞬间完全集于拳头。

  茶几飞起。

  砰的一声,立时粉碎。一拳之威,乃至于此。

  这一拳虽然刚猛,却还没有泄光马老爷子的怒火。

  功凝百脉,气转丹田,再一拳击出。

  挥拳。

  这一拳是老爷子的愤怒。

  坚硬的胡杨木鹰架应拳碎裂,一对青鹘亦随之碎裂。

  鸟尸碎裂,羽血纷飞。

  血染铁拳,眼角垂泪。

  血中有泪,泪中有血。

  “儿啊!糊涂啊——”

  嘶声痛呼!

  呼声未绝。老爷子颓然倒下,任由漫天血羽纷纷而落,污染衣襟。

  连平日最喜爱的一对青鹘,也在翻掌之间毙之于拳下,马有才清楚地知道,老父亲这会儿怒火中烧,无法劝解。也不敢劝解。

  马天行很愤怒。

  作为回回马家嫡派宗系中一支,身为当家人的他。有权利有资格如此愤怒——

  他嗅到浓重无比的死亡味道,而且没有反抗余地。

  马老爷子膝下地儿孙是极多的。其第九子马嘉祥生性冲动莽撞,性情激烈,最是让老爷子不放心。

  最近,马老爷子更是收到风。马嘉祥与回回马家各宗支的一些血气方刚的子弟,还有回回人其他姓氏宗族的一些子弟经常纠合在一起,似是有所图谋。马天行老爷子这几十年的阅历,让他有所警惕。因此他才专门指示马有才派人去打探详实。

  然而,马天行老爷子仍然没有想到马嘉祥等一干人竟然是那种图谋——意图趁着平虏侯远离西北之机,建旗举事,成立回回人自己的汗国,而不是接受汉人的爵封,永远向汉人俯首臣服。

  一般的冲突,都有可能导致流血丧命,何况是这帮毛头小子们聚众谋逆、叛乱不臣地举动?与官府当局为敌,不可避免地会烈火焚城,会伏尸百万,会流血漂杵,其结果大概也是九死一生,斯可预期也。

  无疑,在愣头青的背后有阴影藏身,定是有人挑拨、教唆、煽动、策划,才造成今日之局。然而,这后面何尝没有平虏侯故意放纵的因由?

  无缘无故灭杀一个家族,当然会引起其他家族的恐慌和反击,动摇西北幕府的权力根基,但若能成功引诱某些心怀不满意图不臣的家族叛乱举事,从而后发制人,必可一举歼灭,永除后患,震慑群雄。毕竟,明枪不如暗箭,摆在明处的敌人太容易对付了,藏在暗中地敌人若不自己跳出来,平虏侯要想一一查找出来,必须动用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这样却也难于完全彻底地清除那些隐藏在暗中地敌人,而且容易造成舆情局势在无形中失控。丧失道义的高点,流失道义地资粮,就会引发人心的恐慌和不满,这对于上位者而言并不是小事,这关乎上位者权力的掌控以及上位者权威和权位的稳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在这个意义上就是真理。使用计谋,逼迫或者诱使敌人自己跳出来,摆出被迫反击和被迫镇压地姿态,就算手段血腥一点、激烈一点、狠毒一点,也不容易招致太大的阻力,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最小的,而得到地收益却是最大的。如此一本万利的法门,难怪平虏侯是那么的喜欢诱敌深入后发制人的策略了。

  马天行这辈子吃的盐比许多人吃的米还多,他只要一想到‘夜枭’马锦的狠辣无情,当日悍然攻入天马园,灭杀马如龙一系族人的决然凶厉;想到平虏侯的阴狠霸道,那一次西北动乱的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平虏侯纵容叛乱在先,一鼓而灭在后的铁血嗜杀手段和狡诈狠毒的心肠,心中凛凛的马天行就知道任何叛乱不臣都将招来毁灭性的镇压和清洗。而且这位侯爷还很喜欢以后发制人的狠辣手段,做出被迫反击的姿态,抢先占据道义的高点,赢得大义之名,这种居高临下高屋建瓴之势足以压制所有反弹异议的舆情声浪。

  一边做婊子,一边立贞洁牌坊,这虽然是政治的虚伪,政治的权谋,政治的黑暗,然而任何王朝的荣耀和光焰,都是以鲜血浇灌,以血肉滋养。以无数生命为资粮为贡献为牺牲的。可歌可泣的史诗,从来都是暗藏着如此阴冷无情的一面。

  西北幕府这样新兴地地方诸侯,只有一场接一场激烈的碰撞,才能加速其前进的步伐。就象积薪烧炭,总是要在熔金铄铁的烈火高温中清理干净薪木中所有的杂质,才能烧造出上佳的木炭;也象冶炼矿石,总是要在不断的熔炼锻打中去除

  的渣滓和杂质,才能得到纯粹的钢铁。动乱、叛乱、地上位者是危机,是威胁;但对英明睿智的上位者而言。却是绝对的烧除杂质的烈火,去除渣滓和锻锤。象平虏侯这样经历过动乱又久经杀伐的封疆大吏地方诸侯,绝对会利用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清洗治下的渣滓和杂质,这是确定无疑地事情——他绝对不会消弭危机于无形,‘善战者无赫赫之名’的兵圣教诲并不适用于当下地西北政治。

  眼下类似于平虏侯离开西北的事件,早已经弄得人尽皆知,马天行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做诱饵地火坑。是藏着刀刃的陷阱,谁要是做了扑火的飞蛾。落阱的困兽,那只有死路一条。绝无二路。

  马嘉祥参与谋逆叛乱之事,现下虽然还未举事,却很有可能已在西北幕府内务安全署锄奸营地监控之下。而马嘉祥这些毛孩子懵懵懂懂,怕也只是某些挑唆者别有用心放出来迷惑人的烟雾和棋子。那些用心险恶的挑唆者,他们真正的阴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暴露地?只是可怜了这些莽撞盲从之人吧,白白做了那些鬼樂人的探路石和垫脚石。

  想到这一点,马天行又气又急。以至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他担心一旦事发,马嘉祥会牵累整个家族,至少他这一支是绝对跑不掉的。

  怎么生了这么个莽撞的孽畜?马天行无语问苍天。

  心绪稍平,马天行冷静下来,就当没有生这个儿子!

  “壮士断腕,即在此时,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情势如此,不得不尔,绝对不能让……”

  马有才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默然听着马天行急促而沙哑的指示,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如同挂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一般,透着一股子肃杀气息。

  ***

  鸣镝!

  弩矢!

  羽箭!

  狼牙长箭骤然破窗而入,尖啸震耳。

  深深扎进墙壁的羽箭,黑色箭杆“嗡嗡”颤鸣,余势未消,极为凶猛。

  噗、噗、噗、噗!

  血溅,人倒。

  火起,烟腾!

  事起仓促,虽然有盾牌蔽护,仍然挡不住箭矢的杀伤;突袭的敌人还顺势射进来许多毒烟箭,更是防不胜防。

  屋内的人坚持不住了。

  “轰”地一声,大门撞开,火箭连缕,宛如火雨。

  马景春眼中喷火,刀盾齐出,犹如狂风席卷,前方那些箭矢,正呼啸扑来。

  头一枝箭钉在墙上,“嗖”地一声,紧跟着又一枝箭破入,箭力刚劲,余势不衰。

  马景春手起处,长箭已被拨开,甚至箭镞箭羽同时被刀削去,只剩下箭杆,刀法极具功力。

  刀如闪电,身轻如燕,凌厉令人目眩!

  箭碎。

  碎成箭镞、箭羽、箭杆,还有无数更小的零碎,火星四溅。

  暗器!

  以百计的暗器,大部分是飞刀、枣核镖、铁弹,跟在猛烈的箭雨之后,突然从厅堂之外,如漫天蝗虫一般涌入。

  破空尖啸,势子急劲。

  失声惊呼。

  惊呼未绝,马景春身边又有五个同伴被暗器射成了刺猬,其他人身上亦溅起了血花。

  集会于前院的人当中以马景春武功最为强悍,又善用刀盾,这时尚未被箭矢、暗器射中,硬是一刀一盾从暗器罗网中余生,这时急往后面厅堂退却固守。

  整个田庄已经是一片喊杀之声,来者不善,他们已无后路。

  ***

  马嘉祥一身武功极为札实,变故初现,他已经拨刀出鞘,刀出夜战八方,再变雪花六出,听风辨位,刀如狂龙,叮叮铛铛的金铁交击声中。磕飞了射向他的暗器。

  旋即就地一滚,窜了出去。

  两口雁翎长刀,无声无息的向他胸前平推刺到,锋刃闪烁着光芒,刀尖的反刃寒芒流转,诡异地颤跳,宛如毒蛇吐信。

  马嘉祥大喝一声,上身一动,忽地一个九翻鸳鸯。一脚踢出,如矢离弦,直取敌之要害,劲疾刚猛的一脚九枝子腿法瞬间打乱右边攻来敌人的步法节奏,再仗着两臂上一对精钢护臂不畏刀剑,左手硬抓硬拿,却是大力鹰爪之势。挨上一爪必定筋断骨折,迫使左边敌人撤步后退。脚下却是虚晃一枪,倒踩七星变九宫。斜冲而出。

  破空如鬼泣。

  一口刀跟踪劈下,不肯放过他!

  前方又有三个蒙面人扑来,另外两个蒙面人则抢占有利位置,以作堵截和接应。

  刀光电闪。当头劈落。

  马嘉祥忙而不乱,刀出如风。

  噗!

  马嘉祥踉跄而退时,攻上来的蒙面人比他还惨,连人带刀飞跌了出去。

  这时。马嘉祥护臂里滑出一柄飞刀,掷了出去。

  掷出的飞刀又准又狠,快如电闪,他很懂得把握机会。

  飞刀一掠,鲜血标出。

  马嘉祥却冲不出包围,围上来的蒙面人同样懂得把握机会,知道他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

  左面地一个蒙面人一刀狠劈而下,逼得马嘉祥踉跄倒退。

  刀光剑影,寒芒如潮,寻暇抵隙,猛攻狂斩。

  马嘉祥要同时对付好几个人,的确并不容易。

  白刃,入肉,血飞,四溅。

  不死于暗器,便死于锋刀,怎么都是死路罢了。

  马嘉祥已经疯狂!

  他大喝酣斗,毫不畏惧,同伴伏尸地上对他似乎影响不大,出刀更狠更准,攻势凌厉。

  谁知道突袭的蒙面人,竟是那么厉害?

  他还未冲出重围,而身边的十二个同伴已经一个不剩。而对方的人却是只见多,不见少,明显是有强劲后援的势力。

  马嘉祥虽然悍勇,却也不能不有所顾虑——能够突围而去吗?

  这些人能够在此时此地实施突袭,绝不会没有原因,也许是有内奸,也许是被人跟踪,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田庄外面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埋伏?

  这些蒙面人又暗示着什么?

  马嘉祥不知道,但他却已感到深重危机,必须赶快突围逃离,否则小命堪忧。

  他还有机会将这个局面完全扭转——前提是他能杀出一条

  逃之夭夭。

  他早已为了‘那个目标’孤注一掷,所有的筹码都已押上,赌局亦开始,想收也收不回了。

  他只有赌下去!

  但是——

  他极有可能,甚至很快就成为输家,他只是还没有弄明白,他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

  又有几个人飞快冲来,疾如狂风。

  马嘉祥一眼瞥见,不禁大吃一惊。

  ***

  风从门外来。

  剑气冷如冰。

  白穆冲出房门的瞬间,两口刀一左一右夹击而来,横抹斜刺,一取他地眉心,一取他的咽喉,刀势凌厉,他眼角的余光,甚至能够清楚看到雁翎刀锋的反刃上流转的寒芒。

  森森杀气,透骨入肌。

  他侧身一闪,突发狂吼。

  惊心动魄,如狮如虎的咆哮怒吼,霹雳也似,震撼庭院。

  这是“狮子吼”,少林嫡传,虽然练得还未够火候,唬人一跳已经足够。

  两个当门阻截的蒙面人给他这霹雳一声吼,手脚不由一缓,刀势一滞,白穆已经如一只怪鸟般腾空翻起。

  越肩飞过,鹞子翻身,双腿乘机后蹬。

  白穆腿法出众,九枝子、弹腿、地趟、形意之技法无不精熟,一腿之力蕴蓄着开山裂石地刚猛力道,挨上他一脚,绝不比挨上一刀好受。

  左边蒙面人当场飞跌进门,一点声也没有,这一腿已经蹬断了他的脊柱骨,足以致命。

  另一腿却落了空。

  右边那人,竟能在间不容发地瞬间,‘风摆残荷式’接撤步斜滑,避开白穆凶狠之极的一腿,抽刀旋撩,招变手挥五弦,顺势寒鸦投林。

  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倏隐倏现地寒光。直取白穆要害,势子凶狠恶毒,白穆只要稍有差迟,定是血溅五尺的结果。

  白穆闷哼退避,芒刺在背,已经不能借势腾越,冲出重围,落到地上时气机走岔,面色瞬间灰白。方才那一吼,那鹞子翻身,那从九枝子连环鸳鸯技法中变化出来的凌厉腿法,还有这临危闪避,似乎陆续消耗掉他不少的气力,此时再三而衰,力不从心了。

  乘势追击地长刀破风怪啸。

  铿的一声。刀光散。

  白穆脸色一变,从袖中倏然弹出地九合黑眚丝抖得笔直。微微颤震,嘤嘤啸鸣。漆黑的细丝毫不起眼,却仿佛隐藏着某种怪异杀气,一根细丝即如一口利剑,举轻若重。势如弩张。

  以看来如柳絮般轻柔、如发丝般细微地黑眚丝,反腕猝击,穿入追击的刀丛,凌厉的刀光便倏然被迫消失。锋利无比的三尺秋水雁翎刀竟然如同昏了头的苍蝇飞投在蜘蛛网上,竟是被那黑眚丝缠住了、定住了、挡住了。

  蒙面人显然错估了白穆的实力,能够拿黑眚丝当作兵器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是低手。

  就在他还惊疑不定之时,白穆又有了新动作——一柄锋利绝伦地精钢匕首,在白穆的掌中宛如游鱼一般旋转一圈,跳了起来。

  匕首脱手!

  这一着原本亦在蒙面人的意料之内。

  不过,白穆并非意在投掷伤敌,他的右手虽然松开了握柄,却也可以看出——白穆已经在瞬间就将黑眚丝缠系或者扣紧在了匕首握柄之上,将匕首和黑眚丝合为一体,成了一支类似流星锤、链子镖、袖中刀、蝴蝶剑、索枪等软兵的致命武器。

  手挥,指弹……

  匕首嗡的一声,旋转着杀至。

  蒙面人腰身转折,左右闪避,虽然有些狼狈,却也闪开了白穆这一记犀利的反击。

  白穆却殊无得意之色,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也许是致命地错误——在敌人发起突袭的时候,他地亲信,他的追随者们都不在他地身边——这是致命的,这意味着他要独力面对敌方的狙杀。

  他不知道敌人是怎么知道了他们聚会秘商的地点,而且这些人似乎也并不是官方密探、巡捕,锄奸营地狗腿鹰爪都有着一种特殊的阴冷气质,别的人也许难以察觉,但又怎么瞒得过对锄奸营深为戒惕,感知敏锐的白穆呢?

  这些蒙面人虽然个个显得剽悍冷厉,杀气腾腾,但其来源却较为杂乱——不是同一个势力地人,但这些人一个个身手不弱。

  难道这些人是悬红会馆的赏金客?白穆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有人在悬红会馆发放了秘密任务?

  自从半官方的悬红会馆发放任务,帝国内外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靠领取任务赢取赏金的‘打手’、‘刀客’、‘赏金客’、‘猎人’、‘镖客’和大大小小的赏金客团队,彼此的称呼虽然混乱,实质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银子,为了悬红赏金,这是一种交易,这是一门生意,甚至于西北几个大的车马行都有专门的人派驻在悬红会馆,注意着各种公开或者秘密的任务——这些任务,有很多是保护雇主或者杀人的任务——所以白穆在发现蒙面人并非来自同一势力时,才会猜测这些人是不是‘赏金客’。

  白穆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位美女出现在身侧数步之外。

  他的目光落在来人的如花娇靥之上。

  来人没有蒙面,竟是一脸的笑容望着他——眉是春山聚,眼是水横波。

  美丽如春花,温柔若春风,眼波似春水,眉眼盈盈一相触,白穆便是一阵迷惘,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一脸的杀气也逐渐淡化,本来紧握的双手竟已逐渐松开。

  猛然间白穆整个身子猛地一震,从迷惘中惊醒。

  温柔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脸上杀气倏浓。

  整个身子急速扭转,从密宗喇嘛那里学来的瑜珈柔术,本能的折叠、收拢、挪移——

  三枚蓝幽幽地双头蛇扁针几乎是擦着肌肤掠过,同时一支锋利的软剑从咽喉掠过,回环上刺,斩断了束发的头巾。

  剑上的森森寒气,仿佛透入了他的肌肤。

  间不容发。

  稍差一线,白穆便是死在这媚惑女人的手上了。

  剑在手。

  四尺长的如意软剑。剑身只一指宽,狭长无比,如一线秋水。

  剑气森森,凛然生寒。

  这当然是柄稀世好剑。

  手如玉。

  是能令

  人魂牵梦绕地销魂玉手,肌肤柔润细腻,手指修长美根也似的水嫩莹润。

  然而,这女人的眼瞳中已是秋水化作春冰寒,只透着冷酷两字。妖异的浅黄色眸子说明她的血统不纯——是个混血的‘二转子’。

  白穆眼神异常的古怪,他听说过这个女人。据说,‘西域风魔’,男人见了,是没有一个不着魔的。能劳动‘风魔’古丽小姐出马,这赏金的价码绝对不低。看起来,白穆地项上人头。颇是值几个钱的也。

  ‘风魔眼’,这是西域的一种类媚术。或者类似催眠的异域奇术,据说是数百年以前西域哈里发帝国的护教异术。一直在亚剌伯沙漠绿洲上传承。

  ‘西域风魔’古丽,当然不是真名,但白穆却知道她以前在叶尔羌汗国横行,据说是哈萨克回回与蒙古人的混血。最近在西北已经很有些名气的赏金客。能被这个女人看中地,价码绝对不低。

  白穆想赢得片刻喘息的机会,而古丽却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目光如火焰般炽烈,如春冰般冰冷。杀意如潮,剑气千幻,啸声贯耳,疾涌而至。

  白穆大笑着,如饿虎般扑出。

  匕首被黑眚丝牵引着划空掠过。

  急劲之极地破空锐啸,撕裂耳鼓,直迫古丽脑后,涌动的气劲激起了她地黑发,飘飘欲舞。

  退开一旁的蒙面人这时调谐紊乱的气机,一声暴喝,箭步扑前,左拳击,右刀斩,风雷俱发。

  铁锤轰顶。

  大铁锤嗡的一声,宛如闷雷炸响,来势急劲而准确,疾击白穆后背——以白穆地年纪,四个一等一的赏金客专门对付他,应该值得骄傲。这最后一位出手的才是他们一伙中最强悍的高手。

  白穆亦已想到,对方可能还有人在暗中窥伺,见机而动。

  但最后出手地,竟然是这种兵器,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看来,最后出手的押阵高手,怎么也不会使用那种冲锋陷阵的重器长兵。

  然而,押阵的不但是重器——流星铁锤,而且是长兵——长长的铁链子,很少有长兵器能比得上了。

  等白穆发觉不对路之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唯有硬接!

  沉重的大铁锤,在那人的手中异常的灵活,挥舞起来势子凌厉,犹如发怒的狂龙翻江倒海,已经不是白穆临时凑合的黑眚丝匕首所能相比。

  铁锤飞舞击下。

  轰!

  骨碎,血喷。

  白穆的匕首切断了来人的一条右臂,这是一个很不显眼的瘦小汉子,真不知道那么瘦小的身子里怎么会有那种惊人蛮力?

  身子仍挺直如枪,瘦小汉子苍白如尸一样的脸庞,却已没有一丝血色,一张脸痛得扭曲,但仍有笑容——谁断了一条手臂还能象他这样若无其事,基本上都算是硬汉了。

  一条胳臂换了白穆一条命,这种以轻换重的生意是不怕做的——何况赏金相当丰厚,他已经打算做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安享余生了。

  哼了一声,瘦小汉子手臂上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了。

  ***

  箭楼。

  马天行举起手中的千里镜,观察着整个田庄的纷乱情形,他们刚刚占据了这一处高点。

  这就是马天行所谓的壮士断腕——为了家族的存续,他决心在临死之前拉一批人陪他一起下地狱,哪怕这些人当中包括他的亲生儿子。

  许多人都是在悬红会馆中秘密雇佣的‘赏金客’,都是些江湖人,不是鬼见愁的牛鬼蛇神,就是神也憎的浪子恶徒,真不知道西北幕府怎么会同意公开成立悬红会馆,虽然官府以前碰见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麻烦琐碎的事情,也都可能出钱雇人把事情办了。

  当马天行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看到离这箭楼不到两百步的地方,正杀得难分难解。

  其中一个人虽然蒙面。但马天行仍然认了他出来——回回马家的支系虽然不少,但也绝对不多,族长和族长之间可能不认识不熟悉吗?

  所以马天行认识那个人。

  看来不想与官方直接对抗,宁愿抹杀一切反对声音地人很是不少。

  马天行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就看到他熟悉的那个人突然飞起,石锤狂挥,带起若干虚影,嗡嗡怪响,风起雷动。

  那是石匠用来开山取石的石头锤。又大又沉,少说也有几十斤,砸人大概没有不死的。

  步步紧迫,一锤击下。

  第一锤……

  第二锤……

  气机狂涌,激起旋风,乱人衣袂……

  尸山血路,锤落取命……

  双方都忘却生死。纵情于厮杀。

  马天行转而又被另外一处血腥搏杀吸引了目光。

  左眼被利爪撕裂……

  鲜血横飞……

  一手虽已折,另一只手仍紧握兵器……

  凄厉的尖啸响彻厅堂庭院……

  惨烈、血腥。然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理由。

  马天行这时就看到沉重无比的流星大铁锤凌空飞击,砸向白穆的后背。

  那种威力是何等惊人。地一声,马天行怀疑自己听到了响亮地胸骨碎裂的声音,虽然这是不可能的,至少以他马天行的能耐还达不到传说中那种‘天耳通’的神通境界。

  他马上看到白穆整个身子都被打得飞了起来。甚至连惨呼都没有一声,白穆已经丧命。

  马天行甚至感觉到白穆的气力,在刹那亦已给那一锤击散。

  ***

  在田庄的另外一面。

  血腥地杀戮已经暂停,因为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不少刚刚死去的人。还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样子,面上木无表情,自然更无什么大声怪响了。

  厅堂庭院之间,就只剩下垂死者的微弱呻吟声和远处厮杀战斗地声音。

  天色近黄昏,血腥味更浓。

  不少重伤之人,虽未死亡,气息已经弱如游丝,但没有人会怜惜他们,杀人者和被杀者都要有这个觉悟。

  一个异常妩媚的女人声音在阴影在说道:“压轴戏还没上演,就这么血腥,叶尔羌人弄的场面不小啊。”

  冷哼一声,另一个

  嗓音轻叹,“不过是自保而已。这些个家族倒懂得之马,免得受那池鱼之殃。呵呵,自己动手,虽然是骨肉相残,总好过让别人瓜蔓抄,全族灭绝地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人若是没逼到到绝境,怎么肯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一座森林?怎么肯为了一个两个人让全家族一起陪葬?因小失大的都是自以为聪明的傻瓜吧!他们都是再聪明不过地人了,怎么肯做傻事?

  只是突然被他们这么一搞,难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一些诱饵怕是要失灵了。

  君王者,多半都是绝情人,他们的慈悲,他们的仁爱,都不是普通人可以简单消受的酷烈决绝。

  那些意图不臣的人,暗中聚众谋叛的人,统统不过是上面的扯线木偶,哪里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呢?

  不管是盲从也好,还是随波逐流,又或者血气方刚,忧国忧民,怎么也好,不外乎都是他人手中的刀枪,最好都记住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万不要懵懵懂懂就做了别人的垫脚石。远离是非,才是趋吉避凶的上策啊。看看,沾上了是非,怕是连命都没有了,又能落下什么好?”

  男人语声响亮,语气却平淡如水,对眼前的血腥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那不也正好证明这些家族的忠诚?不也都在你们的谋算当中吗?”

  阴影中的那双眼睛,美丽晶莹,虽则迷人,那却是一双非人的魔眼,眼波欲流,媚笑倾城。

  不过,阴影中的男人似乎完全不受诱惑,似乎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

  阴影中的美丽眸子说话之间,带出几分揶揄的笑容,轻轻发出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低笑。娇美动人,与这血腥屠场特别的格格不入。

  不管是喜乐哀怒,任何一种感情到了极端,都足以令人疯狂——也许只是片刻地疯狂,后果已是不堪设想。

  阴影中喁喁细语之时,整个田庄已然不是人在支配感情,而是感情在支配人——被感情支配的疯狂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田庄中绝望的人们已经在大肆纵火,火势在蔓延。半边天空变得象沉落西山的晚霞一般绚烂,一样红艳。

  杀戮还在继续……

  这是真正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了!

  ***

  宁夏马家堡。

  天马园大学园。

  自从平虏侯将之开放给四方学子作学园,这里就汇聚了形形色色的学子,其中大部分是各地的青年学子。

  除了汉人之外,还有回回、畏兀儿、吐蕃人、鲜卑土人、蒙古人等,济济一堂。

  然而这里也汇聚着矛盾和冲突,只是都不曾爆发出来而已。就象地火伏藏于大地之下运行,凝聚着强大地破坏力。等待着宣泄的机会喷发出来。

  这里曾是回回马家的中枢地带,是‘西北马王’马如龙族系的私产。许多因触景生情而极端憎恨平虏侯的回回人相当不少,这些人是根本经不起有心人故意撩拨挑唆的,若是有某些外来势力介入,很容易形成一些反平虏侯的‘异己’团队。平地起风波。

  在天马园大学园里,私下里就存在着打着清真圣战旗号、倡导反抗平虏侯、驱逐平虏侯地秘密会社,而且也都不是特别隐秘的那种,甚至连锄奸营也知道这些会社地存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在锄奸营地秘密档案上有名字有编号——当然,这些秘密会社并不知道锄奸营已经知悉他们的存在,已经知道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毕竟,锄奸营在这些会社中收买内线、安插卧底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锄奸营任由这些秘密会社自行活动,平日只是密切地监视、跟踪,却不动手缉拿,目的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学子嘴巴上说说,骂骂人,西北幕府并非一点容忍肚量都没有,但是一旦图谋颠覆并付诸行动,超越了底限,那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收拾这些谋叛的学子绝对不会手软,即便他们是被人怂恿、挑唆、煽动、蒙骗,都不可能再姑息养奸了。

  目前地天马园大学园还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虽然底下早已经暗流汹涌。

  来自安多的吐蕃人学子札西,借助着黑暗的掩护,拼命飞奔,试图摆脱身后的追踪。

  虽然大学园附近,晚间的灯光很暗,且札西一付很能跑的样子,但是没办法,追踪他的人似乎更能跑的样子。

  注视着前方跑得歪歪扭扭的身影,达瓦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追着,看来前面的家伙受伤不轻,再跑一会就得倒在地上了。果然,就这样想着的工夫,前面的札西,已经像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虽然都是吐蕃人,但是达瓦不得不杀死札西,因为他是来自被青海蒙古部、安多喇嘛和康巴人的联军打垮的卫藏地方的吐蕃人,而且最主要的是——达瓦是卫藏不甘失败的谋叛势力的秘探之一,他只是藏得比较深而已——札西凑巧撞破了达瓦与另外一些吐蕃学子秘密会议的一些机密,因此追杀札西,一点都不奇怪。

  达瓦疾步上前,挥出长刀。

  札西原本也佩带长刀,但在冲突中已经丢失,因此只能竭尽全力翻滚开去,虽然勉强避开了致命的刀锋,却也带起了一片血肉和惨叫,幸运的是他没有当场被这一刀格杀在地。

  鲜血在空中飞溅。

  札西的前胸裂开了一道恐怖的长长伤口,血肉向两边扭曲翻出。

  随着鲜血喷出,撕裂的痛楚传到了全身,札西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扭曲,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变得昏暗。

  达瓦正要代佛陀慈悲了札西,空中风声呼啸,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抰着闪亮的钢刀扑来,杀气凌厉!

  达瓦猛一扭腰,金鲤倒穿波,朝后疾窜,但还是没能逃过那道霹雳一般的刀光——冰冷的长刀直贯入他的右肩,切开内里暗藏的软甲,穿透内脏,直透后背而出。

  殷红的血液顺着血槽喷射,不甘心的达瓦,就算他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怨恨,在这一刻也永远地闭上了嘴!

  杀人者人恒杀之,果然!

WwW.XiaoShuo530.com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金龙鱼的惊雷逐鹿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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