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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7 章 第一一二回 人心复,人情于世皆豪赌

  夜空薄云淡散,不知何时起有了些星光点缀。仿佛有位仙人正站在云霄高处信手挥袖布置星盘,又或许是稚子温柔不自知的喃喃自语,叫星星也亮了几分,欲垂目仔细瞧瞧哪里来的小仙童下凡了。

  连走在前头的倪知州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好似在为这童言稚语诧异。

  这一走神,他脚下冷不丁勾到了屋子的门槛。在老仆疾呼“少爷”的提醒声中,倪知州为时已晚地一头撞上了还关着的屋门,利落地摔了进去。他没有摔出个马趴,因为下一瞬,展昭和白玉堂便瞧着倪知州脚下踩着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整个人横侧过来,以一个离奇的姿势避开了伸手去拽他的白玉堂,并翻滚进了屋子里,彻底在死寂的夜里接连发出数声巨响,以及一声哀嚎。

  连树上打大呼的鸟雀爬虫都被吓醒了,飞的飞、爬的爬,惊慌失措。

  只有那细犬蹲坐在原地,用那双黑溜溜的圆眼安静地旁观主人的滑稽之相,优雅得犹如一尊石雕,如梭的脸上写满了习以为常。

  得幸这么大动静,也没引来外头官差的注目,也不知是这几日有所习惯,还是全然将“知州大人”当作不存在。

  而打眼望去,没点灯的书房靠着老仆手中那盏灯笼依稀朦胧地显出了它的模样——满地横倒的书与画卷,桌椅架子倒是稳稳站在原地,但毛笔东一支西一支,砚台跟着毛笔跑……明明细数来也只有几样东西,花瓶摆件等多余的玩意儿一应全无,然而一屋狼藉仿佛遭了贼,愣是无处下脚,比鸡窝狗窝还可怕些。

  至于翻滚之后、险些被埋了的倪知州,正吃疼地捂着磕到桌角的脑门,坐起了身。

  他也环顾一圈。

  后知后觉地,他“啊”了一声,舔着唇,似乎对这屋子的惨状并无意外或恼怒。又或许……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因而整张脸在摇晃的灯火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眨眼从耳根漫到脖颈。

  展昭与白玉堂不约而同地想起进屋前,倪知州那不确定的口吻。

  似乎……这才是一开始没能进屋的原因所在。

  好家伙。白玉堂勾着唇,趁着空闲同展昭挑起一根眉毛,抛了个眼神——

  公孙先生都没这本事。

  仔细先生回头提针来。展昭暗暗觑这不知礼数的嘴毒耗子一眼,心下仍是不由一笑,明了白玉堂之意。公孙先生瞧着有几分呆劲,时常在细微处出篓子,像是不留神崴伤自己、又或是勾着衣服掀翻架子那都是家常便饭。当然,真论起来,公孙先生是个俗务通达、有条有理的人,笔墨纸砚、一书一画都放的极为规整,哪儿忍得了这般满屋凌乱之象,早就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打理起来——这般想想,的确是倪知州更胜一筹。

  在众人微妙的沉默里,老仆不忍直视地扶着半张脸,按了按眉心。

  “少爷……”他小声叹道,忍了几回,才搁下灯笼,进屋帮着收拾地面。在凑近了倪知州时,他勉强挑拣出一句体面规矩的劝语:“天凉了,莫总坐在地上看书。”

  倪知州没吭声。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顶着一头更松弛、细毛四翘的乌发,若无其事地让开老仆、踮着脚走了出来。刚走两步,就听啪嗒一声,早就歪倒的笔架落了地,摔了个粉身碎骨、提前寿终。唯一一支悬挂在上面的毛笔滚到了倪知州的鞋边,犹如无声控诉。“……”倪知州沉默着,目光游移,很快,温吞又不怀好意地落在还蹲坐在台阶旁的细犬身上。

  细犬耳朵微动,好似听懂了主人的无声呼唤,迈着优雅的步伐溜溜达达地进来了。只见它叼走了那只毛笔,越过他、踩着空隙处,将毛笔搁到正埋头收拾的老仆手里,坚定表明这屋里的混乱与它毫无干系。

  “……”众人失了言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倪知州没回头,昏暗光线里那窘迫的脸色比猴屁股还浓墨重彩,就差没就地刨坑建一座楼把自己关进去。他故作镇定的望着展昭和白玉堂,仿佛一只梗着脖子的小狼犬,拿少年人的自尊心搞攀五岳,牛头不对马嘴地搭话道:“叶家?”

  这声疑惑在夜里迟迟响起,接上了早前不知被丢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话头,生硬地掰着话遮掩尴尬,“哪个叶家?”

  “……城西沧海山庄的叶家。”展昭轻咳一声,给面子道。

  “哦……”倪知州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新任己日确实对低调的叶家没个主意,不得不诚实地答道,“没听过。”

  这话便尴尬地中断了。

  只有冷风抚人面,刮得那叫一个嗖嗖的响。

  周到体贴的展大人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天色也晚了,今夜叨扰多时,知州既有不便之处,不若……?”

  “嗯……”倪知州迅速瞄了展昭一眼,绷着阴郁但发红的脸色,似乎在考虑着展昭的提议。

  但这思虑显然没费多少时间。“嗯,今夜确有不便,天寒地冻、粗茶淡水,招待不周……就、嗯,先歇了吧。”他底气不足地说着,从屋子里小心走了出来,显然还没从这窘境里缓过来。直至门槛前,他的手下意识地勾了一把大开的门,似乎想顺手将屋门关好。但许是此举委实欲盖弥彰,他就抱着手臂作罢了,站在门前当柱子,用瘦弱的身躯和不大高兴的脸色强硬挡住两位侠客的视线。

  “……”白玉堂的目光轻松地越过倪知州的头顶迎风飘舞的碎发。

  展昭脸上笑意难掩,上前几步道:“只是在告辞之前,尚有两事料理。”

  “阁下直言。”倪知州毫无迟疑道,仿佛知晓是正事,便也能将那些细枝末节抛在脑后,恢复从容。

  “尚未请教知州大人尊姓大名。”展昭将白云瑞搁在地上,抱拳一礼。

  “啊。”倪知州眨眨眼,有些困惑,“你不是知道吗?”

  展昭莞尔,“如此说来,倪大人也该猜到在下的底细了。”

  “没有。”倪知州老实说。

  白玉堂闻言,有些兴味地打量了几眼倪知州,又扫过屋内同样有几分诧异之色的老仆,故意反问道:“既如此,倪大人却敢将苏州府衙的根底辛秘如实告知?交浅而言深,此举怕是草率了些罢。”

  “寻常江湖人只杀贪官污吏,不问庙堂是非,”倪知州别无异色,仍是从容答道,“仅凭见官差古怪,就深夜逗留一探究竟,我虽不知你二人来历名讳,但二位必定与朝中牵扯不浅;既观苏州衙役古怪而费心细探,可知与他们并非一伙;来前曾为夫妻不和、家务纠纷出头,甚至以报官一途救人,不惜名节受人非议,想来品性上佳,绝非奸臣贼子的走狗。”他一根根板着手指说,“干系在前,是友非敌,侠肝义胆——大可一信,无不能言。”

  说罢,他蜷起手指,缩回袖子里去,补充道:“且苏州府衙之事,称不上辛秘,二位与门前衙役打了个照面就瞧出不妥,非是寻常人物,在城中打听到知州与衙役不和只是时辰早晚罢了。”

  “大人如此高看,白某心领。”白玉堂笑了一下,手中长刀倏尔一偏。

  雪白的刀从倪知州脑门一侧探了过去。虽未出鞘,凌厉刀风含着夺命得煞气,激得寒粒大起——倪知州不知是否还未反应过来,抱着双臂未有动弹,细犬低吠、飞扑先至,屋内老仆亦是面色微变,后一步窜前。

  那细犬无愧世人熟知的捕猎犬之名,弹跳惊人,如此短的距离也能精准控制着身躯直扑白玉堂。

  它本就细长如弓的腰身拉开了,在光影里伸展出优美矫健的弧线,只须臾间隙就能从高处将白玉堂扑开。

  可惜在静谧的夜色里,展昭一探掌,无声无息地按住了龇牙的细犬的脑袋。

  “……!”捏着展昭衣角、还没来得及捂眼睛的白云瑞张圆了他的小嘴巴。

  连那细犬都瞪着大眼,仿佛通了灵,也为此惊讶不已。

  这一瞬来的太快。展昭手肘一抬一落、抚着细犬的长脸一拿一放,手中劲巧,不伤细犬分毫,细犬便被硬生生地收住了攻势、不得不坐下来。展昭也收回了手。

  这打岔的工夫,也够压着喉咙咕噜咕噜的细犬留意到倪知州的唤声。主人的毫发无伤让它尖利的牙齿轻轻咬合,眼皮也跟着耷拉下来,似乎放松了;但仍蹲在倪知州腿边有些警惕地仰着头,展露出捕猎犬的戒备,无声地盯着白玉堂手中的长刀,甚至几次打量着展昭,仿佛还在迷惑自己怎么会败于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人一只手下。不过瞧它面目,没有龇牙咧嘴,也不凶悍骇人,比不笑就会嘴角下撇、十分阴郁的倪知州可乖巧多了。也惹得白云瑞暗中窥视几眼后,竟大着胆子伸出了手,试探着在细犬面前招了招,又飞快收了回来,躲在展昭背后打了个哈欠打量细犬。

  至于后至的老仆也在白玉堂偏斜探来的目光里,平静地顿住了身。

  他低手捶了捶腰,摇头轻叹道:“年老了不经吓啊,年轻人。”

  白玉堂不见心虚,扬着眉笑意坦荡,赔礼道:“小子无状,老人家莫见怪。只是委实有些好奇罢了。”

  他侧头望向倪知州,言辞挑衅,“若我二人非是如知州所料,其中种种本就是故意取信知州而为之——须知装模作样于世人而言未必是什么难事……知州焉能笃定来者所言非虚、品性过人?此番有问必答,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岂不落人圈套?来日借知州大人口中所言大作文章,大人怕是悔之晚矣。”

  “……”倪知州在漫长的沉默里,微微眯起那双有些明亮的眼睛,气度安详,从容的神采仍是脱不去淡淡的阴郁之色,“你二人知晓我的底细。”

  “愿闻其详。”展昭听出未尽之语,含笑应道。

  “若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便不必躲开一探究竟,该是来了之后猜到的。”倪知州道。

  “不过猜测。”白玉堂仿佛鸡蛋里挑骨头道。

  倪知州顺他之言点点头,“是,有心算无心,自是防不胜防。”他答了一句,笑意一出,又很快收敛,声音放轻时,像是狼犬口中的低声咕噜,不经意地错开獠牙逼近来犯,“凭二位武艺,取我性命犹如探囊取物,若非无意便是另有所图。若有所图,便有周旋的余地。知人问事断是非,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一双眼睛。人心反复,情义于世素来是一场豪赌……敢问阁下,可笃定今夜已然取信于我?”

  他停了一下,阴郁冷淡的面容像是与白玉堂正面挑衅,与同官差对峙时无二,“我口中所言字字句句是虚是实,秉性品性是善是恶,又可能为你所用?”

  “……”

  “……”

  二人相视片刻,话不必说透,皆是一笑。

  白玉堂懒洋洋地退了一步,抱拳道:“在下,陷空岛白玉堂。”

  “不才,扬州倪继祖。”倪知州轻拍袖子,扶手作揖。罢了,他又侧身望向展昭,拜礼道:“下官参见展大人。”

  “倪大人不是不知?”展昭笑问。

  “啊,原是不知。”倪继祖说,“两年前,包大人与公孙先生路过杭州时,曾提起展大人留于婺州白府养伤,”他微微仰着头回忆,“而白府之主正是陷空岛的白侠士,二位肝胆相照、莫逆之交、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他眼皮不眨地吐出一长串,视线在微见窘态的展昭和挑眉不语的白玉堂之间打了个来回,径自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可观他面色,又平静坦荡,还有几分纯粹的欣赏和艳羡,似乎根本没有想偏到什么世俗不容的私情上去。

  便是白五爷这般生来脸皮比城墙厚些的,在这样全无暧昧猜疑的目光下,也莫名升起些许难以招架的心虚来,更别说皮薄猫儿烧耳尖了。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湖在小秀才前吃了闷亏。分明二人从来坦荡这份情意,无忌旁人的发觉与笑谈,却在此时被硬生生地卷在舌头上,只能先后打断道:“倪大人。”

  “?”倪继祖撩起眼皮望来,困意又上来的圆眼睛和腿边的细犬一般迷蒙无辜。

  不等展昭和白玉堂问话,他自个儿先反应过来,口中习以为常地嘀咕着推断起来:“噢……展大人说有两事。吴文浩之事不必复提,我已明了于心,巧的是吴文浩就住在府衙隔壁的坊间,一开始,二位就是有意前来官府,但非是寻我——展大人离汴梁数月,似乎鲜闻消息,此番下江南可是得包公之令?江南可有……啊,不可问……二位是路上碰上了吴家施暴,又因见官差古怪……”

  展昭不得不摇头一笑,打断道:“倪大人推断不错,展某是来寻大人借一物。”

  “借两物。”白玉堂伸出两指。

  正如倪继祖所言,若非吴家就在官府附近,他们路过之时恰巧碰上这桩家务事,耽搁了时间,展昭和白玉堂一开始就是奔着前来官府。

  “何物?”倪继祖爽快道。

  “官册。”二人不约而同道。

  倪继祖微微睁大眼,难得有些糊涂地瞧着二人。

  他二人倒是没有对此意外,甚至没有侧头停语,对一对二人近日所获所求。展昭先道:“官府所录苏州城里外各园各院的红契备案,欲问城西郊外红叶山庄如今的归属。”尒説书网

  “城西郊外沧海山庄叶府的营生家产与婚契备案,欲问叶家与苏州城数年联系。”白玉堂道。

  皆是官册,也确是两物。

  可官府却未必有。

  “此物在各地衙门状况不同,或有妥善录册登记,用以管束辖内民事纠纷,或是从未料理,知州几年调任,难免混乱之中难以事事费心料理。但先头闻倪大人所言,苏州官差于此二十多年,能撇下知州自立门户、料理苏州种种公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讼狱皆有章程,未曾出过差错——倪大人也说,治下之难、公事俗务之琐碎,展某无从想象,既然全凭一群官差,不必权势倾轧,就能办成……”展昭微微一笑,徐徐道来,甚是笃定,“府衙之中定然年年录有官册,方能章程在前,无忧无惧。”

  “想必倪大人也是凭此,在上任短短几日内了解苏州事。”白玉堂轻轻挑眉,示意外头分明值夜当差,却对后院任何动静都充耳不闻的两位官差,懒声嗤道,“总不可能是他们细心告知倪大人。”

  “……苏州府衙确是有。”倪继祖点头,面色却有些犹疑,“但二位今夜借去查明,恐是难。”

  “大人有何难处?”展昭也不急,只细问。

  “二位请随我来。”他抱着袖子走下台阶引路,却没走多远。

  才至院前,他就停了步,冲二人指着长廊直走,不远处的一间楼阁,“那屋子里就装着你们想要的东西,这几日我确是凭其中官册文书查阅二十年来苏州之状,但苏州百姓将近三十万户,光是城内就少说有八万户,屋内所存文书数目纵有年年筛略焚烧作废,也过少说有十万册。且不论水利屯田、兵民钱谷这等大事,光是户口与赋役年年登记也占了不少,许是衙役们心知位卑言轻,凡有行差踏错便难保项上人头,格外注重种种细微之处,一丝不苟地分门别类安置妥当。婚契与房屋红契的备案也有,粗略一计,至少有万册,二人此夜欲借官册翻阅查明……”倪继祖摇了摇头,这数目就算囫囵吞枣,翻得再快,一夜也看不完。

  “且厢房上了锁,夜里是有人当差的,”倪继祖远远望了一眼那楼阁一侧的一间小厢房,点着灯火,模糊地在窗上投着一个影子,“每夜都安排了人值守,梳理官册。称不上戒备森严,倪忠也能躲开他们的注意,暗中探入。”倪忠自然指的他那随从老仆,“自然,平日我欲翻阅,他们是不管的,可若贸然取婚契与屋契,难免叫他们心生猜疑。再则,二人所言的契书,多年来该是夹杂穿插于满城契书其中,难以凭年份期限寻得。”

  这确是有些麻烦。展昭敛着眉梢,与白玉堂对了一眼,俱是面色微凝。

  二人惦记着官府或是有案可循,是一条线索——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官府若无官册也就罢了,不过是断了线索换条路子,没想到官册是有,却压在“山”里呢。如今放下眼前唾手可得的线索难免不甘,可真要在堆积如山的官册里寻到他们想借阅的几份,其繁复枯燥远胜在常州查那盗婴旧案的线索。

  除非有一个熟知府衙文书的人。

  此事不可打草惊蛇……偏偏苏州官府这般境况,官差暗中排挤知州,不听知州之令,也无尊卑之惧。虽说倪知州观来这群官差未曾仗着权势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反倒是为苏州尽心尽力。但毕竟知州与官差不同心,谁也说不准他们心中考量的那杠秤到底挂在何处,又是否与苏州幕后那股作妖为恶的势力早就盘根错节、纠缠不休。

  自是无法轻易信之。

  也不知这是天定的乱子,叫什么麻烦事儿都挤一块来折腾人,还是种种古怪与不顺尽在幕后之人的掌控之中。

  “二人若不急,十日里我也能翻个明白。”倪继祖见二人为难不语,又提议道,“这几个日夜我均有入阁内查阅官册,府衙中的衙役算是习以为常。”

  展昭瞧了一眼倪继祖困倦的眼睛,满目血丝,眼下都发青了,与二人院中商谈之时若非正事提神、又有寒风作伴,怕是早就一歪身睡倒过去。分明是为苏州官府之事多个日夜翻阅官册,通宵达旦、不曾安眠,还要思虑如何妥善料理这群“离经叛道”、胆大妄为的官差,他又如何忍心差使知州为此案费心。

  且再说……

  “十日怕是太久。”白玉堂点破展昭的担忧。

  最重要的是光找这官册耗费的时日就不只是一日两日。这条细末的线索恐怕不值得二人虚耗光阴。

  尽管他们在常州一局之中惜败,识破其缓兵之计,也不得不逗留多日养伤,早已心知与那布局的幕后黑手抢时间已然赶不及。可人到了这苏州城,再事事慢慢来,恐怕又要一晃神落入他们的圈套。且瞧他们刚一入城就莫名其妙撞上的叶家十娘——看似一桩荒唐事,若在往日,也不过是被个年轻小娘子戏耍,可扯上了江左叶府由不得他们不多想其中干系。

  弄不清所图,但也绝非偶然。

  二人纵马来路上曾有商谈,道从太原以来给他们下套设局的人,似乎与旧日不同。早前在松江府、开封府、又或是婺州和府州之时,设局之人每每攥着人心晦暗处,逼得他二人都疑神疑鬼起来。若非中了那黑沙虫毒、有了大漠一行九死一生,二人心境大变,更见开阔天地,怕是不成一抔黄土,也难应对世事无常。

  可如今这人做局……

  桩桩设计具有所图,谋人心、更谋诸事因果,虽也常叩问人心阴私,叫人误会生疑,可真正摆在拨开疑虑之后的才是此人的谋划。可叹皆是长久为战方能察觉端倪,有头有尾,时常叫人口舌难辨、耳目不清。仿佛有人在他们身周搁着一双耳目,随时随地留意他们的动向,又仿佛一出上台之前就码好的戏,令二人最终都往此人设想的套里沉,越挣越乱。

  委实叫人心头恼的很!

  再给十日,当真应着那句“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然而二人再急也无用,思来想去也无他法,所求之事便在此僵持住了。

  此时夜深人乏,展昭与白玉堂只能暂且应下权宜之计,谢过倪继祖,今夜就带着小孩儿先行告辞。论来,二人还得得幸如今调任苏州的正是与包公有旧、腹有乾坤的倪知州。倘使再碰上个糊涂父母官,又或是上任薛知州那般的贪官污吏,在江湖争、庙堂案、边关祸和故旧怨里撕扯,也不知能闹出什么乱子。

  白五爷怕是查明那江左叶府之前,先拔刀将苏州知州给劈了。

  “天降的福将”倪知州不以为然,当真是愁人所愁,瞅着两位豁达侠士此事皆有些忧心忡忡,不由又道:“也不是全无它法。官府之中,那群官差我暂且差使不得,但也有一人或能知晓府衙官册年年所录。”

  展昭神色微动,有些诧异,猜着了:“倪大人是说……?”

  “那位曹主簿?”白玉堂接道。

  “此人虽不管事,”倪继祖说到这儿,口气还有些咬牙切齿,“但毕竟在苏州多年不曾调任,万事过眼入耳,尽在他心。我观此人性情放荡不羁,但对答如流、可见学识不若,屋内条理、可见粗中有细,见上官逼问不卑不亢、可见胸有沟壑。”他虽是句句夸赞,但越听越觉得他恨不得满地跺脚、放狗咬人。倪继祖深吸了口气,“若能撬开他的铁嘴,要找几份契书,想是不难。便是要费些时日,也不出三天。”

  “可要调动此人……”展昭迟疑道。

  “照倪大人所言,这信奉黄老之学的牛鼻老道,听着还是个撬不开嘴的硬脾气。”白玉堂指尖捻着长刀一侧,双目微眯,好似有了些兴致。

  “曹主簿说是落拓不羁、自在悠然,不如说任性耿直,有几分火爆脾气,我观来看淡生死、刀剑难逼。”倪继祖点点头,“想要用此人,得叫他服气,以理服人。”

  “倘使说服曹主簿还需多日,岂不平白浪费时辰,不妥。”展昭思虑一二,仍是微微摇头,“倪大人近日若得空闲,能翻阅一二便足矣,若不能,还望倪大人想法将契书所在标记,待明日我与玉堂暗中再探。”

  再大不了,就作罢了,另寻它路亦无不可。

  白玉堂眉梢轻挑,好似仍有心思,却没驳展昭的安排。

  这回说定,诸事虽未了,但也别无闲话。二人歇了心思,当真要告辞,正一手刀剑要双双跃墙而去,忽而觉得不大对劲。

  ……小孩儿怎不见了??

  展昭一惊,三人专注商议正事,怯怯拉着他衣角不放的白云瑞竟不知何时松了手。

  没听着动静啊!

  三人俱是心头微紧,回头望去,又不由愣神失笑。

  原是先前还畏惧那细犬北斗、死活不肯听倪继祖一言、非要把家犬喊作野狼的白云瑞这会儿抱着细犬坐在书房门槛上,仰着头呼呼睡了过去。细犬虽生的瘦,可身上暖烘烘的,被白云瑞扒拉着当成新入手的大号汤婆子。它也不恼,靠着硌身的门槛边半蜷着,也用前腿勾着小孩软乎乎的身躯,埋头歇息。

  一黑一白两坨,既分明又紧密纠缠,仿佛睡得雷打不动。展昭上前去抱人时,还引得细犬机警地睁眼望来。

  也不知这半刻中里哪里来的交情,瞧得人又是暗笑、又是心软不已。

  细犬频频瞧了展昭好几眼,先翻身而起,挣开了白云瑞。紧后,没吠声惊人,只见它用脑袋轻轻软软地拱了拱小孩儿的脸,将他拱得半梦半醒了,才溜溜达达着去寻倪知州。

  展昭将打哈欠的小孩儿卷入怀里时,白云瑞还在梦里哼声:“爹爹……养狗狗……”

  “养猫不养狗。”白玉堂信口接了一句,把白云瑞气得睡梦里呜声,肆意痛骂“爹爹坏”。白玉堂一挑眉,毫不留情地掐了他一把脸。

  展昭轻轻一拍白玉堂的肩膀,取笑他又同黄口小儿斗气。

  二人拎着刀剑一提气,轻身带着小孩儿翻过了府衙的高墙。好似口中还在说笑,重担不曾从他们肩上卸下片刻,就像刀剑尽染血却鲜有离手之时;然而他们眉头淡淡舒展着,谈笑间还仿佛一言不合比划了两招。商议正事之时的凝重氛围被夜风吹了个干净,只留潇洒客的身形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沉沉的夜色里,再一眨眼就消失了踪迹。

  倪继祖在院中与细犬仰着头望了许久,也不知在出神地远眺什么。

  待到好半会儿,打扫干净书房的老仆倪忠上前来问:“少爷瞧什么?今夜不是说要早些歇下?”

  倪继祖才摇摇头,低头瞧了一眼细犬,笑道:“这三人可真是妙人。”

  “三人?”倪忠诧异。

  “说放就放、说拿就拿,有起有落,有因有果,折花试剑问天道,公私分明皆不误……想是生来的侠者风范。”倪继祖说着,背手牵狗绳进屋。那双略显阴郁的眼睛微阖着,仿佛总是在好奇又冷静地暗中观察着世间种种趣事。困倦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沉吟着长长“嗯”一声,拧眉琢磨着道了一句:“心胸阔达如出一辙,亲儿子似的,好生奇怪。”

  言罢,他又迟钝地扭着眉毛,似乎遇到了一道从未碰过的谜题。

  “嗯……?倪忠,那孩子是不是把他俩都喊作爹来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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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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