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七五]桃花酒>第 510 章 第一一五回 不速客,问罪至亲叹何求

第 510 章 第一一五回 不速客,问罪至亲叹何求

  东起的日头斜照,尚拥着几缕紫气,淡淡撩落在新修的匾额上。

  乌鹊桥的白府别院坐北朝南,不大不小,有室有厅,毕竟还安置了一打的仆从小厮,绝非三五口独门独户之小居。但紧闭的院门正南偏东,同常州的明园一般,没有高大门庭。乌门石阶窄巷藏,左邻右舍烟火寻常,取的就是那几分大隐隐于市、曲径通幽处的意趣。可若门前庭外人一多,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向左挤着胳膊,向右踩着脚背,进不得退也不得,骂声紧至,就不是什么闲居小筑了,比闹市还要乱哄哄。

  再则,人皆有好奇之心,早在前儿阔绰公子置办别院时,就家家户户探头、桌前饭后惦记,碎嘴提了又提,抓心挠肝地想知晓是个什么人物。这会儿见热闹上门了,哪儿能不揣着一把米花倚门张望。

  白给的好戏,错过岂不可惜。

  尤其是这外乡来的公子侠客,生的俊秀周正,竟仿佛和城中的泼皮无赖扯上干系,还把官差都招来了。

  一时大婶大娘交头接耳、大叔大爷窃窃私语,笑话如檐下的麻雀张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满了纵横交错的里弄。苏州城大,未必人人都认得正拉着官差的男人是吴家老大吴文渺,但不妨碍众人感慨稀奇——

  “……官爷您可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荒唐事,外甥把自个儿亲舅父状告官府,抓进大牢里去了!这不是大逆不道么!”吴文渺高声嚷嚷着,硬是在众口嚣嚣里将这话传给每一个人耳中。他似是为这番家丑急红了脸、潸然泪下,不时用袖子抹去眼角的眼泪,这天底下都没有比他更着急、更恼怒的人了,“委实不是我这小老百姓起事,我旧日是从没见过这外甥的,若非昨夜我那瘫卧难起的老爹认出了这不肖子孙,说是和他爹生得那叫一个相似——不然谁能想到我那外嫁的姐姐竟养了个走江湖的小子!走江湖能有什么出息,都是些舞刀弄枪、不讲道理的粗鲁蛮子,把孩子都带坏了!您瞧这来了苏州,不拜见外祖与亲舅不说,还借着点小争执就把我那小弟,也是他的亲二舅送大牢关着了……!逆子造孽啊!”

  听听这一张嘴便有死人起尸的架势,众人稍稍歇了吵嚷,听他口舌开花、一面之词,纷纷打抱不平。

  “哪有外甥告舅父的,糊涂哦!”

  “这要是我外甥,打死了也就罢了。”

  “就是,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闹这么难看……!年轻人真不懂事!”

  “哎,这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状告舅父!就算真是他那舅父有错,一家人,血脉之亲,有什么不能忍一忍的,关起门来讲理便是。且长幼有序,做晚辈的不知礼就罢了,还目无尊长,把舅父关大牢里,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事!荒谬至极!”

  “少胡调了,若当真如此,抓进官府时就该说了,怎闹到这府门前?可别是见人家外乡来的、出手阔绰,嘘头哗先讹上人家了!”

  “也不是没可能,瞧着闹事的,穿着落魄。可白府的公子哥我是见过一回的,那身衣衫一看就是用的上等料子,昨儿还送了好几筐好蟹,一早就听说了,因着主人家繁忙,不少都赏了府中仆从呢!分明是贵人出身,打小锦衣玉食习以为常的,那家世能和这种泼皮无赖扯上干系?”

  “莫不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没成,这才……?”

  “都把官爷叫来了,此事还能有假,那位‘二舅父’定是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你没听他讲呀,长姐外嫁,哎哟,城内这么大,嫁哪儿不好还要嫁去外乡!那能学好吗?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娘家,外甥能和舅父亲近才有鬼呢!”

  “好端端地小娘子外嫁什么,我看就有不妥……!”

  “哪个正经人家的儿郎去当什么狗屁江湖人!年少不学好,还能有什么出息!”

  有人信,当然也有不信,但众人啧啧唏嘘,信口与身旁或相熟或陌生之人议论起来,因事不关己,多有张狂之语。

  那江湖侠客瞧着个个在天上飘,眼高于顶,仿佛提着把剑就和寻常百姓不同了,张口江湖闭口武林,到头来还不是脱不开家长里短和柴米油盐。只是一众人又摸着下巴咂嘴,心说这白府好似有两位年轻人,也不知这大逆不道的是哪位,瞅着年纪怎么好似不太对。尒説书网

  “那是吴大罢,旧日的吴家大少呢!”

  “要我说,有这么一门亲戚,我也有多远躲多远,谁爱认谁认!”

  “这么说来被关着的是吴二?他那外嫁的长姐莫非是……”

  围观众人如何犯嘀咕,吴文渺不管。那附和之声仿佛先给他更壮了几分胆气,又或是乐见其成,正内心偷笑,拽着官差可就不放手了。

  这官差焉能不知生了何事,虽不是昨儿在府衙门前当值的衙役,但也听得清楚明白。就是那吴二得罪了江湖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提到府衙,要关他个三年五载解解气。他们头儿都说了关个几天了事,他这巡街时正照头儿之意,寻空问问城中包打听,两个外乡来的侠客是个什么来路。

  谁能想到消息是上门了,这里头还有一桩血缘纠葛?

  他刚打听得俩侠客虽是外乡人,但在十全街乌鹊桥安置了家宅,或有长住之意,心头一惊。这要是长住苏州,回头吴文浩叫他们给放了,这苏州城再大也躲不过霉运上头碰上个一回,天晓得这俩侠客又是个什么怪脾气。官差心头琢磨着得去瞧瞧,特意绕道到附近,结果被吴文渺逮了个正着。

  这吴文渺平日虽说也不至于怕官差,可兜里有点小钱,就时不时地醉酒在秦楼楚馆闹事,见着官差难免躲着走。

  今儿胆子肥了迎上来不说,还拽着人如泣如诉、伸冤告状,好不伤心。

  官差起初不欲理会,还稀奇吴文渺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能给自个儿二弟关大牢一事说项?这不得拍手叫好几日,省了他挣的银子反被吴文浩偷去赌么!被拽至白府门前,便听吴文渺当街大吵大闹起来,口口声声说什么评理,道外甥为意气之争、一点小伤状告舅父。

  这可麻烦了。好家伙,这是把他当刀使呢!官差心头大急,几次想挣脱吴文渺,无奈吴文渺早防着他,愣是脱不开身。

  是不是甥舅他不知,但堵上江湖人门前还能有好的?

  回头那两个江湖人脾气上来了,那可得拿他试刀!头儿昨儿才交代不可惹事呢!姑且就算他们真是什么一家亲,江湖人这都六亲不认把舅父送大牢了,可莫说和官府能留什么情面,那纠缠起来可不又是一段周折。

  偏是这巷子窄,人太多,他拉拉扯扯半晌,好不容易挣脱了吴文渺,人却挤不出去了。

  而那鷃蓝色的一片衣摆便是这闹哄哄的当口,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犹如轻灵的燕子,卷着漂亮的尾羽沾落在人群中央。人群纷纷退开些许,只见鷃蓝的长衫在晨光里有几分远山冷峻之色,为来者微蹙的眉头更添了些许不怒自威的端肃,就连怀中抱着个可可爱爱的黄口小儿都难抹去一二沉郁。

  展昭和白玉堂在后院便听着声了。

  二人耳聪目明,隔着墙走两步便能将外头的指骂与恶言听得一清二楚。

  白玉堂原念着那吴文渺还算是识相,不曾料到吴文渺反手一刀,竟是发觉展昭底细之后,抢着时辰,欲借伦理人情、长幼尊卑先拿捏住展昭。他们倒也不疑吴文渺如何知晓此事,所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想必昨夜展昭与吴家外祖打了个照面,碰巧叫吴老爷认出来了。吴大少是聪明了,知晓自个儿独自上门说什么甥舅,展昭认不认账另说,肯定要被白玉堂打出府。如今他往门前一坐,摆开了泼皮无赖的架势,口中却是占着理的,寻常百姓也要叨一句理当如此,是年轻小辈不敬长者、委实大错特错。

  理当如此……个屁。

  白五爷难得失了涵养,恼得心头火起,险些提刀削人去。

  虽说二人是故意将那吴文浩关入大牢,但好歹是吴文浩见白玉堂阻拦暴起伤人在先。且状告他的根本不是展昭,是被他伤着的白玉堂,何来的外甥不顾血脉之亲状告舅父之说。吴文渺含糊其辞,正是想借众口悠悠胁迫展昭。他所图还能是为大牢中那个二弟?当然是为了让展昭认下他这亲舅父,好就此缠上展昭,徒手探问富贵门!

  小厮站在一旁打了个哆嗦,眉目更低了几分。见他们这府上的白公子唇角仍含着笑、双目却锋利似寒刀,煞意比秋风还穿皮刺骨,分明是快按捺不住杀意。他到嘴边那句“怎么办”哪儿还敢吐出来,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连退一步都不敢。

  展昭留意到小厮局促,便道他们会处置,不必理会。

  小厮如蒙大赦,应声退去。

  白玉堂且拉着展昭,沉着脸拦他快言快语道:“你糊涂了,他这分明是给你下套,你还想会他一会不成?”

  展昭反问:“不然,玉堂欲待之如何?”

  “好,你且会他。他若问你知是不知其中干系,你又是答还不答?他要你认下他这门亲戚,你此时是认还是不认?”白玉堂眉头夹着冷意,接连反问,句句扎人,“这等下三滥的性子,今儿你挨上了就没有轻易甩脱的可能,往后几日都莫想得片刻安生。你前日且道公事为重,这会儿怎又成了木鱼疙瘩,被他这点手段绊住手脚。”

  展昭苦笑无言。

  “你既不愿叫爷出面赶人,何苦自个儿当个傻瓜往他套里钻。”白玉堂气性上头,最是刻薄。

  他轻撩着眼皮,冷然轻蔑道:“任他闹去,见不着你他还能闹出花来?”

  展昭仍是轻一摇头,轻拍着白云瑞的背,温声淡淡,“怕是那时,又要以故意避而不见之名编排,虚名无谓,只退一步叫他得了便宜,往后方是更难处置吴家之事。玉堂不也料着了?”他顿了顿,反手握住白玉堂的手肘,也轻易按住了白玉堂的驳语,意有所指道:“你我尚未出门,这府内上下且都看着。躲了他去,外头一时瞧不见,可众目睽睽,大门紧闭终是失礼,亦是授之话柄。本就是我展昭的舅父,是我展家的亲眷,我有何不敢认。”

  他惯是如此坦荡。

  污泥尘土,焉能染日月之辉。

  “……”但白玉堂脸色不见丝毫缓和之意,只目色如寒霜刺人心肺、又如炽火能烧断世间枷锁。到底是他恣意心性,一惯无视天底下礼法规矩的条条框框,也无谓世人评说。展昭重情重礼,从容洒脱乃是他心怀宽广、识情通透,而非目无礼法。

  “公事为重,我不曾忘。”展昭说。

  他微微一笑,好声好气道:“你且先去,左右寻那卖药郎不必心急,我会他一会便是。”

  白玉堂挣了手,脾气说来就来,冷嗤回道:“状告吴文浩的又不是你,他既是为此哭诉,合该白爷会他才是。”

  “若生争执,难免耽搁时辰,玉堂今日揽了要事,便想半道搁置?”展昭温声劝道。

  见白玉堂抽手,便遂其意,他顺着袖口握住白玉堂欲抱刀而收回的手指,轻巧捻住了,犹如捻起一株花,温热的触感各自舒展。“便是顾及着云瑞,我也会无恙,你且放心。”展昭道。相视双眸坦荡,展昭平静递语,又一次含笑重复着,将话噎了回去:“公事为重。”

  “……”白玉堂敛着眉目,仔细看了展昭一眼,冷不丁凑近。

  温热呼吸和胸膛里的动静都扑面而至,仿佛是疾涌的江涛,又仿佛是舒缓的涓流,数念生灭。他什么都没说,隔着展昭怀中的孩子,好似含怒瞪着这不知好歹的猫儿,心头不痛快了,拎着长刀这就大步背身而去。白衣叫晨间西风吹得猎猎作响,一纵跃,便迎风踏影,很快就在屋檐之间隐去踪迹,唯有风里似悠悠捕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长叹。

  展昭不着急会客,先与有些不知所以的白云瑞安抚了几句,提前告知门前之事,教他莫怕,这才正了脸色,挪步正门。

  “阁下寻我。”他一抖衣摆道。

  众人随着飞身而至的一片蓝,纵目望去。初日照耀之处,先对上温淡修雅之容、沉静裕和之貌,身形高挑瘦削,肩背挺直如松如竹子,虽手持黑沉古剑,却仿佛端庄君子,既平和阔达又斯文内敛,兼有侠气与书生气,好一个俊秀儿郎!好一个江湖侠客!谁见此朗朗日月负于肩的年轻人,不称道一句“大善”,不喟叹一声讨喜。

  等等,就是他……?

  百姓心下一怔,叫他从容之态俘走了几分好感。添之展昭怀中还抱着个三四岁的无辜小儿,竟是恶语难出一二,一时多人迟疑噤声。旁观清者或不多,可百姓走道过桥、吃盐吃米,有些岁数了,总在心头有些各自的思量。便有天生对这侠客厌色难收的人仍在高声妄语,又或是先入为主者喋喋不休,坊间里弄仍是按下了起初的混乱与喧嚣。

  这般风流人物,能与吴文渺那混子无赖攀扯上干系?

  分明是天渊之别!

  纵使常言道,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可见二者举手投足只见的气度犹若云泥,委实难以想象是一家同族。

  唯有吴文渺可算等着展昭现身,几乎压不住喜上眉梢,直叫那张哭丧脸扭成了怪异的鬼面。但他没立即理会展昭,仍同官差又是哭又是叹,急得仿佛不知如何是好,呼天抢地,声声刺耳:“官爷您瞧这不肖子,这是连舅父都不认了!造孽啊!”

  展昭神色不变,平静道:“展某失礼,母亲外嫁后,多年来因多有不便,不曾带展某前来苏州。敢问阁下可是吴家公子,吴老员外之子?”

  “……”吴文渺一愣,好似没想到展昭如此问话。

  巷子里先传来哄笑之声:“哪儿还有什么吴家!”

  “狗屁!怎么就没我吴家了——”吴文渺恼怒,回头瞪去,惹得哄笑之人更多,这便是认得他、又知晓吴家败落之事的了。这头笑“原来是那吴家大少,我还当是谁呢”,那头嘲弄“吴大少今儿怎穿的跟个倒夜香的似的,和你这外甥好似不搭啊,可别是满大街胡乱攀亲戚”,可把吴文渺的气得双目通红。他心头直骂狗戳畜生,尽是些不堪入耳的粗俗之词,恼怒这些猪头三坏他好事,如此胡言,展昭更要躲着吴家了。

  不过展昭今日便是不认也的认!

  吴文渺好险此时却惦记着正事不敢流露异色,暗暗计较回头定给他们些教训——只要想方设法认回了他这好外甥,谁还敢瞧不起他吴文渺?!

  却不想展昭不必他费尽心思,神色坦然道:“展昭初来乍到,未曾拜访吴家外祖与舅父,失礼之处还望舅父见谅。”言辞笃定,全然不见扭捏回避之态。

  满巷百姓俱是诧然,官差更是急急抬头。

  这……这就认了?还真是?

  这未免太轻易了些。

  百姓们面面相觑,心下茫然——怎好似和说的不大一样?

  “……”吴文渺也张着嘴,仿佛被迎面突了一刀,喉舌被锁,准备了一晚的腹稿也被突兀地抢断了。到底是落魄之后在下九流里摸爬滚打几年,他反应也不慢,抢白道:“你、你既然知晓,岂能把你二舅父状告入狱!还由人对我这舅父大打出手?!你这……你这孽障……!眼中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吴文渺捶胸顿足,一副被气昏了头的模样,心头暗道好险。

  展昭此时才认亲分明是以退为进、博取众人同情,叫他今儿无理取闹众人尽知。到往后展昭再蛮横赶人,外人自是当他有理了!

  岂能叫他得逞!

  他眼珠子溜溜直转,想的聪明绝顶,却忘了这闹事引来众人注目的正是他自己。

  闻吴文渺无耻之语,展昭眉梢都不抬,平静道来:“昨日展昭意外途经吴府,闻瓷碎之声,这才前来一观。”

  “……原是没见过呀!对哦,刚那人不也说不知道是自家外甥。”有人恍然嘀咕。

  便有人紧跟接话,纷纷颔首,打抱不平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来是不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呢。都说不知者无罪嘛,我就说哪有这么大逆不道的人。”

  “我就说,这白府的两位公子哥瞧面相就是好人!”

  几句说的吴文渺脸色铁青。

  展昭对百姓口风转变不以为意,仍接着道:“而后得知二舅父殴打妇孺,展昭友人见之不平,出面喝止,二舅父仍不听劝,出手伤人。友人未曾害其性命,只索赔不得,方才寻官府报案,望官府能给个公道。”简短几句就叫众人连连啧声,既有瞧不起吴文浩对妇孺出手的,也有知晓他拳脚相加的是他那妻儿,驳声这家务事外人怎好胡乱插手。三言两语闹成糊涂官司,巷子里闹哄哄的百姓差点先因争执不和打起来。

  这一来,人群反而向外挤了些,好些无意掺和这场热闹的百姓趁机离去,巷中仍是拥挤,但倒也不必挤着当馅饼了。

  展昭顿了顿,因抱着孩子不便,只侧身与那官差行点头之礼,“敢问官爷,昨日状告吴二公子的,可是伤者?官爷若觉得一面之词不可信,此事吴家宅院附近的街坊邻里皆可为证。”

  “这……”官差咳嗽一声,在众人瞩目中作答,“我昨儿没见着,只听说有两位江湖侠客前来报案。不过二位侠士既能想到报官,想必不是不讲理的人。二位既是亲眷,想是其中有误解,不如便放了吴二公子,私了了如何?”这官差暗中留意着展昭的神态,话虽向着展昭,仿佛有几分安抚讨好之意,可背身的手却暗暗扶住了腰上的佩刀,分明是在提防展昭被吴文渺惹怒,暴起伤人。

  吴文渺却不领此情,纠缠不放道:“便是我二弟伤了那江湖人,也是江湖人多管闲事、乱闯人家门在先,再则,那江湖人伤的又不重,开口却要两万两!”

  巷中犹如炸了锅,百姓咋舌:“两万两!这不讹人么!”

  这坊间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此言出,人心摇摆,皆忍不住怪罪白玉堂太过分,得理不饶人。

  吴文渺更是趁胜追击,句句煽风点火,“我吴家如今一时败落,苏州谁人不知?哪个穷苦人家能拿得出两万两银子,这不是要我们舍了这命去赔!你难道不知他是有意为难?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你那可怜的二舅父带走,如今平白无故遭了牢狱之灾,也不知如何了……”他舍了脸面撒泼,抬手指着展昭仿佛气的直发抖,却叫旁人当他是个遭欺辱的可怜人,“依我看,分明是你这逆子,不认舅父外祖,嫌贫爱富,只同那等富家公子往来,给他做那马前卒,刀口指着血脉之亲啊!”

  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百姓纷纷摇头叹气,显然是被吴文渺的言辞说动。

  展昭单手轻护着白云瑞,目光从吴文渺眸中兴奋之色淡扫而过,“两万两确是重了些。”他说。

  “可人命本就无价,不可以银钱衡量。二舅父伤了人便是理亏,纵使有轻重之别,也当与人商议调解。你们原是无亲无故,杀人偿命、伤人索赔古来皆是情理之中,遑论他本是为救二舅母与表弟性命方才出手,岂可因苦主轻伤未曾害命,便自作主张认定不必理会,置王法于何地?”他嗓音不高,温吞如沏茶,却轻易压下了巷中非议,叫人脑子一嗡,不由自主地听他言语,“设身处地而论,诸位若是苦主,又当如何?如今此事报了官,便是请官府为证,有个公平公正地了断,是两万两还是赔礼道歉作罢,皆有官府评断。”

  他望向官差,淡然道:“还是舅父与诸位觉着,官府不会秉公处理此事?”

  “……”吴文渺哪儿敢真在官差面前应下此意,可哭闹指责都断了声。

  他不怕展昭这位开封府的护卫,那毕竟是他亲外甥,仗着血亲大义定能一唾沫淹死他,可苏州的官府却是小鬼难缠,治他罪还问情面不成。

  就连一众百姓都跟墙头草似的,一时听这边风吹口中簌簌作响,一时得那边风动频频点头。或有些人暗自明白过来“两万两”该是气头上的戏言,是有意给伤人者些许教训,而非当真刁难。

  这伤人就是伤人,怎还反过来说有理了?他们这是叫吴文渺绕进去了!

  吴文渺见势不妙,还要言语,展昭从容先道:“舅父若是觉着不妥,意欲私了,亦无不可。今日舅父无端端上门问罪,白府不欲待客。展昭可讨此人情,择日请二舅父与玉堂面谈。只是结果如何,却要看苦主,而非你我。”

  他说来有理有据,便是官差也挑不出毛病。

  吴文渺心头却是大恼,再这么下去还了得,当即急言逼迫道:“你就是要为他说项,什么帮理不帮亲,我看是亲疏有别,瞧不上我们罢。”他又不是真为吴文浩来的——吴文浩坐牢索赔干他何事,只若是认了吴文浩活该,这大牢白坐一回,岂不讨不来赔偿的银子!说出去都没人信,吴大少今儿闹这一出为叫展昭不得不认亲,更是为让白玉堂这苦主赔偿吴文浩坐牢的损失。且一次不能得逞,回头又怎么如意,那姓白的可没有展昭好对付。

  然而此番无赖恶言出,展昭却丝毫不为所动,墨眸沉沉,与望一个寻常的陌路人无异。

  “照舅父之意,二舅父伤人之后,合该没事人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展昭说。

  他同白玉堂道不恼,便是当真不恼。曾拿起,亦是伤怀之后当真放下。

  血脉至亲天注定,无从择起,既旧日无缘亲近、今时不得认同,就该松松手。展家宗家固执有理尚且不可斩其志,吴家焉能挡其锋芒。他口中反问,自是不求吴文渺的如何明理作答,不过是令众百姓退却信服,为白玉堂所为洗刷一二清名;更是如今被围堵上门之后,为尽快腾出时间去料理公事的缓兵之计。

  偏是他识其情而定己心,如此无动于衷,却叫吴文渺愈看愈恨。

  分明也得偿所愿地展昭认了亲,可他就是觉得哪儿不痛快,仿佛到手的果实就悬挂在咫尺之遥,偏是伸手难及——是了,是极了,展昭如今是朝廷的四品武官,自是目无下尘,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付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展昭能在这苏州能待几天?又岂会真的被他们缠上?

  至多这几日敷衍一番,最后拿几两银子将他打发了……那如何能成!

  “那倒不必。”吴文渺定神冷笑,猛然逼前一步。

  这架势活像是被展昭气昏了头,要薅起袖子教训外甥,吓得四周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挤着给他们腾出一大圈空当来。

  但吴文渺却在展昭面前稳稳停住了脚步,注意到展昭抱着孩子的手臂侧了些许。他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在那张面容上格外凶狠、不怀好意,言辞却认下了展昭的说辞,“既是你二舅伤人,你为他说项至此,已然是情至意尽,便待知州大人评判,给个公道,也叫这苦主满意。”他神态舒缓了些,但眼睛却像是盯毒了猎物的毒蛇,唇舌微启,犹如张着血盆大口嘶声,“不过既难得认了亲,这番天大的喜事,也该回去告知你外祖一声,叫他一并高兴高兴。你就随我同去罢。”

  展昭沉默望了吴文渺片刻,道:“……展昭今日要事在身,怕是不能拜见外祖,来日定登门赔礼。”

  吴文渺的眼皮抽了一下。

  不去?

  他冷了脸,眼中闪着阴冷,“有事?也是,外甥如今是贵人事忙。”他嗤声,目光却轻蔑地瞥过展昭怀中的白云瑞。

  当他是傻子不成?为公事繁忙还能带着个奶娃娃,分明是敷衍托词。吴文渺又故意叹了口气:“只是你也见过你外祖如今的状况,大夫都说了下不了榻了,又不像吴家旧日,能拿珍贵药材养着,连大夫都不愿多看,许是没几日了,我也是想着让他多高兴几日,或许这一高兴,他这精神头也能好些。”

  外祖重病,他这当孙儿的岂能不敬敬孝心?有什么事能比外祖抱病更要紧?

  吴家家道中落,他又岂可不帮衬一二?

  想轻易打发他,门都没有!

  “……”展昭与他对视片刻。话说到这份上,就差直接张口讨银子了。展昭眉目不见丝毫异色,从容又诚恳应道:“既如此,我这就寻大夫上门为外祖请脉。舅父放心,旧年不能侍疾敬孝,而舅父如今生计艰难,往后外祖所用诊金药材便由展昭所出,略表心意。”

  “……”吴文渺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口舌却像是迎风挨了个大巴掌后抽住了,吐不出半句话。

  这场争论到此,显然该是热闹收场的时候了。

  巷中百姓伸了几回耳朵,听展昭之言俱是颔首道无可指摘,暗暗唾骂吴文渺折腾这么大声势,却不过如此。虽说人还未散去,但众人看戏的兴致却减了,巷中起众口喧嚣。那官差更是放下心来,笃定展昭不会出手后,有意趁无人留神,回衙门将此事回禀官差头子,向后不动声色地退了数步,由着吴文渺好似与展昭低语起来。

  便是这片刻工夫,异变突起。

  只闻吴文渺骤然惊呼,众人回首,见展昭两指并起,从吴文渺身上冷淡收回。

  晨风利落掀起他的鷃蓝长衫,拂开袖子,露出他温润端重的容颜与那双沾了金光的无情墨眸。好似被惹恼了,钝剑拂尘隐露锋芒杀机,凛然可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洛安之的[七五]桃花酒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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