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今儿穿着身淡茜红的长衫,像个一根羽毛飘然点落在高处,风流眉目好似有些诧异,手中乌黑的雕花铁扇一开一合,站在屋顶不走了。他显然不是对着巷子里的热闹感兴趣,目光笔直地越过形形色色的人流,捕捉到嗡嗡响中几乎不引人注目的低语。他单手扣着下巴,该是认得人群中的展昭,此时一眨不眨地端详着展昭的眉宇,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这下,可有意思了。”他歪头,似专心倾听,铁扇几次开合,仿佛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满江湖皆知南侠展昭性子沉稳内敛,鲜有恼时。
说他是菩萨好性儿,否则怎会少年闯荡天下,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未及弱冠便显得了个敦厚侠名。一个泼皮无赖当然惹不恼展昭,哪怕这是过往素未谋面的亲舅父,再荒唐无度、作恶多端,也不过是世间是非磨成的一个人罢了。
这世间,从来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为争几钱银子打死人的,因穷困卖儿易女、乃至易子而食的,险求富贵甚至不惜苦害父母妻儿的,吃土扒树根、杀人放火也想活下去的……人如蝼蚁,困时为活命,而后为利禄,再有为恩仇。而人心往下走是无尽深渊,从不见底,没有缚绳,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足为奇。
展昭十年来所见所闻,也足够他知人心险恶在多变,一个近亲无耻之举,动摇不得他心神半分。
可如此,吴文渺心头怎不恨展昭油盐不进,任他怎么闹都不得逞。
不提旁的,先说展昭自言请来大夫坐诊,又包圆了外祖诊金药钱——那他还怎么捞银子?这分明是跟他吴家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没打算提携他这舅父!
这小子究竟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装傻充愣,令他这舅父难堪。
可恼之极。
既然当外甥的不听话,就少不得做舅舅的好好教训。吴文渺吸了口气,双目闪烁,面上又携了些笑容,大白日的、滴酒未沾却仿佛那个在窑子疯疯癫癫出拳的醉汉,日头一照更是瘆人,“那我吴家沦落至此,你当真没别的表示?”巷中人群有意散去,他在嘈杂人声里放轻了声音,一副和气作态,但话却没皮没脸地挑白了。
“……”展昭平静一笑,“吴家可是一时急困、不能度日?舅父又可是手足难事劳作?若是如此,展昭自当接济一二,义不容辞。”但吴文渺和吴文浩都有手有脚呢。家中虽负巨额赌债,那赌坊的却没打算匠人逼死了,只慢慢磨着要银子,因而吴家生计艰难皆在二人自个儿开销无度头上。
他比吴文渺更和气,仿佛再赤诚温厚不过的实诚人,周全考虑,一板一眼地说:“展昭别无万贯家财,便问舅父欲借多少?想是此处不便,大庭广众提什么银白之物,岂不伤了展吴二家和气,也坏了舅父名声,不若待晚间坐下详谈。”
好家伙,说的比唱的好听。
提醒他展昭是姓展不是姓吴,且还亲兄弟明算账,打欠条呢!
吴文渺险些咬碎了后槽牙,再忍不得和展昭虚与委蛇,给他脸面还摆谱了!他当即撕破脸皮道:“你没钱?外甥怕是蒙我的吧,这白府用了多少银白安置,满院仆从又花了多少月钱雇来,光是你这身衣衫,没个十几两都未必穿得起,你当我瞎了看不出来……跟舅父说没钱?”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当官的不在乎他这市井小民的恳求,准备着拿好听话敷衍他呢。
既然如此,可莫怪他这做舅父的不讲情面了!
吴文渺死死盯着展昭,压低了声,探前笑道:“便是你真没钱,可你身旁那位不是手头阔绰的很?”
“……白府再富,也是他白家之财,却非展昭之物。”展昭蹙眉道。
“你可莫说他的银子与你无关这等屁话。”吴文渺沉了脸色,冷笑不已,“我看你分明早知吴家乃是你亲舅外祖,却袖手旁观那姓白的欺辱吴家,不过是胳膊肘朝外拐,一心向着那姓白的罢了。”
“……”展昭眉心轻轻一跳,原是仍要与他分辨其中干系,省得这桩人情官司攀扯上白玉堂,可对上吴文渺那双贪婪的眼睛,却顿住了。他隐约注意到了吴文渺的言下之意。
“那姓白的,于你可比我们这帮血脉至亲要紧多了吧。”吴文渺道。
“也是,你二人亲密无间得很呢。”吴文渺见展昭拧眉不语,更是得意,几番扫过乖乖扒着展昭不声不响的白云瑞,“别以为你们那点破事儿能瞒得过我这双眼睛,我在秦楼楚馆里瞧得多了。昨日我就觉着你二人有猫腻——你娘可真了不得,自己要死要活嫁了个江湖人,已然是离经叛道,生了个你,更了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声不高,有意威胁展昭,自然不会在满街巷的百姓面前一口点破,毕竟未出弓的箭才有威慑力,可声音再低,也落在展昭和白云瑞耳中——
“罔顾伦理好男风,在苏州安置宅院同吃同住,行不公不法之事——你可对得起列祖列宗?!还有你这小儿,把你二人都唤作爹爹是吧,呵,真以为抱个孩子来便能堵天下悠悠之口吗!”
展昭捂着白云瑞耳朵时,已然来不及,面见凛然厉色:“舅父慎言。”
吴文渺好似想掐一把白云瑞的脸,被展昭侧身躲开了,不由轻蔑道:“他一个黄口小儿能懂什么,话都说不齐全。且你二人敢做,怎就不敢受旁人戳脊梁骨。”
“爹爹……”白云瑞小声哼声,埋进展昭怀中,像是被吴文渺吓着了。
展昭单手托抱着他,手掌抚过小孩儿的后脑勺,将他耳朵捂好了,这才轻撩起眼。眸色沉沉早不若初时那般不温不火,犹有寒刃出鞘。
吴文渺哪里瞧不出他脸色难看,不过是正合他意。
连展昭这般他瞧来冷静从容、孤高自许的贵人都到底被他所拿捏,吴文渺心头如何不爽快兴奋,就差万两白银作添头,庆贺今日算计旗开得胜、开张大吉。因而显露了本性,他嬉皮笑脸地大放厥词,听得人肝火大动、胃中不适:“你若我不想闹得天下尽知,可最好仔细掂量掂量。二十年来不曾见过外甥一面,今儿瞧着也像模像样是个人物,想是不必舅舅教你怎么说话做事罢。”
展昭静默不语,仿佛沉思,未接这话茬。
吴文渺权当他已然心有忌惮,欲抬手轻轻一拍展昭的肩膀,被展昭自然躲了去。他不以为意,拍拍袖子,接着低声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非你不知情识趣,我也不想把话说这么难听。毕竟你不要脸,做出苟且之事,我还要脸呢,也不想天下尽知吴家出了个龙阳之好的外孙儿……”
“便是如此,那又如何。”展昭敛了神色,终于开口。
“苏州识我展昭者寥寥无几,便是信口谈资,几日也散了。待我们离了苏州,舅父难道要随我们同行,满天下宣扬此事?”他温温和和一笑,不见嚣张气焰,却尽显风采夺目,“舅父未曾出过远门罢,出了城千里江山多是无人烟出,可不好走。”
吴文渺被他不紧不慢地噎了回来,心头大恼。
展昭是天子侍卫、朝廷的四品武官,岂会不怕这断袖之癖的恶名!这消息传了苏州,自然能至汴梁,到时展昭如何为官?!可他憋了一肚子气,却知晓自己不能点破此事,否则他一介草民威胁朝廷命官,这长幼尊卑便要倒过来排了!展昭可不就是笃定他一无所知,才敢如此嚣张。
吴文渺想当然地得了论断——难怪展昭从头到尾都没拿官身压人,敢情在这等着他。
“啧啧,那姓白的什么来路,生得确是俏,倒是把你哄得五迷三道的——”
“……”展昭手中巨阙微动。
“……竟是让你宁可应下这伤风败俗、藐视伦理之罪!”吴文渺说时,那唇角轻慢地微撇着,仿佛又想起昨日所见的白玉堂,老天给了长好脸,正是天下女子多偏好的俊秀模样、风流品貌,“可那怎么能和女人比,我看你就是没尝过小娘子的滋味。文浩昨儿砸得挺好,好端端的坏了人心思,没砸死算他运气!”
嗤,他平生最恨这好颜色的公子哥,比小娘子还会招蜂引蝶,惯是人群瞩目的中心。
见了就烦。
“有点癖好你舅舅我也不是不许,”他故作语重心长,悠悠低声道,“世家公子、权势在身,这游手好闲的难免有些非同一般的喜好,可你玩玩也就罢了,来日还是娶妻生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老实成了亲,有了后,那是谁也管不着你。哦对,可莫教你外祖得知,他性子顽固,最见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你说我这嘴要没把门,说漏了,”吴文渺面无幸灾乐祸之色,仿佛真当起了长辈,摇头晃脑的,好生指教犯错的年轻人,然而那嗓音和目光却满是轻挑的嘲弄和威胁,却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因你这不孝孽子将老头儿气死了——那你,啧,当真是逆子罪孽深重……!”
展昭要敢晾着他,不给银子,他就敢将此事捅到老不死那去,气不气死可不都是好事一桩。
要不是这会儿他还惦记着银子,早将此事嚷嚷得天下尽知了!
这头洋洋自得的话音甚至没能落全,就见晨光金灿中拉了一道细长的黑影。只见展昭手掌一松一张,那黑沉古剑翻转着脱了手,剑身隐约出了鞘,发出嗡嗡低响,犹如枷锁在身的巨兽探出了笼子缝隙。“……杀……”杀人了……!!这一手算不上快,甚至带着闲庭漫步的随意,但吴文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仿佛在这瞬间被什么可怖的杀机锁住了,他对上了展昭的眼睛。
那双墨眸清润平静,似深潭不见底,映着光明磊落的漫天金光,也藏着无情无恨、轻易不露踪迹的凶兽。
侠者仁心,杀机自当尽藏。
可若要剑快手稳,凶兽自当睁眼一观人间。
展昭且忍他污言秽语多时。见吴文渺倒豆子般将如数威胁都劈里啪啦吐露干净,为从他手中索求利禄银白,字字句句越发不知收敛,当真是自私自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展昭剑意早已按扣掌心。
他要杀人——!!
他怎么敢杀他——他是他亲舅父——!!
吴文渺心头不可置信,但求生的本能先让他腿软发抖、浑身僵直。只在这眨眼须臾,震怒与悔意皆如浪潮狂涌,吴文渺高呼出声。然而展昭没有抽剑,双指并起陡然在急急翻转坠落的巨阙之后,朝吴文渺笔直探来,似两指就能取他命脉。
众人闻声回视,只见展昭的指尖从吴文渺脖颈出划了过去。
血痕隐现,他已然淡然收手,巨阙坠至地面前,被他单腿一接一勾,又落入手中。
“……!都让开!!”官差大惊,拔了佩刀,挤开人群急冲上前。这江湖人竟然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伤人!他大意了!官差暗恼,且要高声喝住展昭,却见展昭轻飘一起身,犹如飞燕舒展尾羽,纵跃落在高墙之上。他平静侧眸望去,不见恼色、更无凶煞戾气,却叫人心头凛凛,“今日要事在身,不便待客,既舅父与展某意见不合,一时半会难解,只能有劳舅父今日稍等,容后再议。”
言罢,展昭好似难得起了气性,头也不回,纵身向西而去。
直叫拎着乌黑铁扇的年轻人一惊,向后一开扇,半掩着面躲开了去,吸着冷气憋出一句“嘶”,好似被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扫而过。待到展昭抱着白云瑞在屋檐之间不见了踪影,他才用合着扇吹了声口哨,“南侠展护卫哇,”他小声唏嘘,神色却笑眯眯的,语气也十足的吊儿郎当,“真被惹恼了,还这么有分寸,”他瞥过被留在原地的吴文渺,用扇子敲敲掌心,好似看完这场好戏,就准备着大摇大摆地扭头离去,“到底是展大人,要是……啧。”
巷中却没有他与展昭这番从容。
见吴文渺脖颈见血之时,已然多人惊声,慌乱躲闪,吴文渺又半晌每个动静,百姓还道是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了。官差好不容易挤过乱成一团的人群,到了吴文渺身旁一看。
吴文渺呆立在原地,两手半举挡在身前,瞪着眼、呼吸如常,却始终一动不动、僵直得犹如石狮雕像。脖颈上虽划了道口子,却极浅,也避开了要害,在过会儿伤口自然就结痂了,血都流不了几滴。
官差这才明白展昭是将他点了穴了!人没死!
尝闻江湖人有手段灌气入穴,轻轻一点,人便是手脚不听使唤,定在原地比尸体还要硬些。想必是吴文渺前头步步紧逼,而后口出狂言惹恼了那个江湖侠客,这才出手给他些教训。啧,没出人命就好,瞧着这江湖人年纪轻轻一身本事,在江湖上说不定名头不小。这种人哪个不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之辈,被惹毛了还能留他一命,也不知是看在血脉至亲的面子上还是脾性尚可。
不管怎么说,这新来苏州的两个江湖人都不好招惹,要报给头儿仔细防备!
官差擦了擦满头冷汗,起身收到,这便要走。
见状,吴文渺大惊,慌忙想要喊人救命,却是嘴都张不开。
别走啊——
他眼珠子乱转,还不知自己中了什么妖法,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落,偏是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移、有腿不能走,这跟个活死人何异!官差是大松了口气,想着过片刻,吴文渺该是过会儿就能行动自如,再不济等展昭回来也会解了他穴道。他却不知其中因由,这半辈子就没出过苏州,坐井观天二十多年,只有满腹色胆,连茶楼说书的都不感兴趣,当然没听过江湖人还能跟神仙妖怪似的,将人定身原地不能动弹。
吴文渺愈想愈怕,竟是当街控制不住,冷汗湿衣、涕泗横流不说,还吓尿了裤子。
这味道冲了满巷,惊慌失措的百姓缓过神来,纷纷望去,才有人恍然:“他、他他……没死呀?!”可见吴文渺仍是没有离去之意,众人纷纷围上来,有人捏着鼻子嫌弃,有人摇着头冷嘲热讽,也有人拿脚踢了踢吴文渺的腿、搞不懂他这没死怎么还僵站在原地……日头渐高起,百姓再傻也明白过来是展昭做了什么,叫吴文渺成了门前镇宅石了,心头又是惊诧又是畏惧,但瞧着是吴文渺受罪,祸及不了自身,又不禁开怀一乐。
一时间,来来去去,乌鹊桥这附近的巷中换了好几拨人,看足了笑话,也将笑话快传了满城。
而一四人抬的小轿子就停在巷外,停了有些时候,直到人群散去才露了身影。一只纤细柔美的手掀起帘子,轿中人远远瞧了一眼吴文渺的狼狈站姿,吃吃作笑,仿佛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惹得静候在旁的白面书生躬身问话:“掌门?”
“白五爷身旁这位展大人,可真是有趣的紧,都这般恼了,何不杀了了事呢。这般手下留情的折辱到底是想叫他的舅父长个教训,还是叫他心头更恨些呀。”女人轻轻梳理着自己浅色的宽大袖子,指尖摩挲着轻盈的布料,微微一笑,“真令人分不清他这是通晓人情,还是意气用事……嗯?”她忽而抬起了头,又一次在晨风里撩起了帘子,瞧了一眼那僵站着挨人笑话的吴文渺,好似发现了什么,“哎呀,”她娇滴滴地哼声道,“这下可要后悔啦,是吧。”
白面书生眼皮也不抬,好似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何事,只含笑附声应和:“是。”
“刚你瞧着白五爷向西去了?”女人慵懒地坐在轿中,指尖勾着头发笑问。
“是,我看着白玉堂出府直奔西面,此去当是出城,往城郊西林。”白面书生道。
“也就是说,十有七八……是往沧海山庄、江左叶府去了……展昭也向西去了,”女人若有所思地微垂下眼,因迎着西风,轿帘被风拂起些许,恰好露出乌黑如绸缎的长发与一只利勾似的冷厉眼瞳,“叫人好好盯着,这里头的大秘密,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白面书生仍是乖顺应道,比养在女人身旁的一条狗还要听话识趣,“掌门放心,定遵您安排,处处隐秘,万无一失。”
女人抿着唇淡笑,今儿未点口脂,唇色微粉瞧着很是清淡,说话跟朵不堪一折的娇花似的,“他们这么聪明警惕,想要万无一失可不容易。幸好呀,咱们人多,而这苏州城里藏得秘密也足够多,不是吗?英雄也从来双拳难敌四手,要遭人摆布呀。”
轿子起了。
一侧隐秘的铺子里,一对双生姊妹才推开窗沿,暗暗探头瞄了一眼,忍不住小声来往了几句——
“那艳十绝到底要搞什么把戏,我怎愈发看不明白了?”
“我怎知,但如今抓着了她和江左叶府的干系,断不能就此作罢。”
“可你说她这么盯着白玉堂的动静,分明猜着白玉堂往叶家去了,却不见惊慌,到底是提防着、想对付白玉堂,还是想……?”
“嘘。”
轿子轻轻摇晃着,转了道,将巷子里僵立的吴文渺甩下了。
二位姑娘面面相觑良久,咬咬牙,远远尾随而上轿子。
炊烟各处起,江南城池寻常一日复一日。
越发攀高的日头施舍着寸寸金光,未曾遗漏世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无论敞亮广阔还是阴私晦暗,无论光明伟岸还是卑劣难堪,洒在一前一后离去苏州城的两个年轻人身上,也洒在死死瞪着眼、满目怨毒愤色的吴文渺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城巷之中哗然声起。
鸟雀展翅东奔西去。
而遥遥在城西郊外林中,照展昭之意,先一步抵达沧海山庄后角门的白玉堂刚无声无息地躲开了林中的机关,甚至没空分神去想独留展昭应对那吴文渺该是会如何结果。
那林中机关布置精密巧妙,便是白玉堂,初来乍到,也是在附近打转了好几回,才寻得方向试探着小心闯入。因但凡错一次,他今日欲闯沧海山庄密道的计划都恐怕得暂且搁浅,自负过人的白玉堂也提了万分小心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谓是把白五爷生平所学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以他天赋,莫说习武学文,就从来没有这般仔细应对过什么。
好不容易过了此关,见着灰雾掩盖下的无名坟地,白玉堂却没直接按展昭所言去寻地道的入口,更没有踏泥而入,轻易留了痕迹。
他在树干上站了一会儿,在灰雾中细辨沧海山庄高墙与无名坟地,确实半朵花也没有,一片荒芜之象。展昭所言的那股浓重呛鼻的花香,他此时无意一探究竟,来时便早早闭气。头顶分明是秋阳散云霞,可这片灰雾却没有被驱散的意思,若不是此地天然古怪,就是布置机关与坟地的人故意留的手笔,或是撒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才形成……
白玉堂干脆拎着长刀,屏息飘身而过,毫无负担地落在某块无名墓碑上。凭这怪异的灰雾也遮掩了一二身形,竟是一身白衣难得也不显眼起来。
他蹲在上头,指尖一抹,尽是厚重积灰。m.XiaoShuo530.Com
平日的确无人清扫祭拜,泥地上的杂乱鞋印倒是时隔不久,显然不久前还有人从叶府角门前来坟地一观。
但坟地建这么近,定然与叶家有关,却不似祖坟那般怀敬畏之心、悉心看顾,有些古怪。说它不是坟地罢,每块石碑上都刻有时间,数目众多却单单刻了年月——若是劝退来者之用的唬人玩意儿,这没有名讳与生平反而怪了些,还不如好好规整一番,胡乱整上名字,更能让人萌生退意;当然,也只能劝走君子罢了,“死者为大”这话对小人贼子和有心闯门的人来说,不过一句空话。可说它当真是坟地……埋的又是何人?不好好择风水宝地,却在家门院墙之外搁一地乱葬岗,根本没有看顾之心,也无所谓外人是否瞧见,这叶家有毛病?
还有这红泥……白玉堂蹲在墓碑上不动,低着手抽刀,勾了一小撮坟地红泥举至眼前细观。
红的跟朱砂似的。
有些湿,质地十分松软,用来埋棺倒是不费力气。但想要藏住底下的地道,恐怕得靠一层石板托着,否则早塌陷了。
他想了想,干脆将钱袋里的交子和银裸子全挑了出来塞怀里,用这用料贵重的锦囊装了些红泥带走。这刚拨了些许,他诡异地有些沉默,想起多年前因展昭那钱袋遭了一回罪。白玉堂一抖长刀,收紧了锦囊上的绳子,在这凝重之中无端端笑了一下,不知是想着什么,来时带了一路的阴霾愠色骤然烟消云散。
“臭猫,待此事了却,定要好好算算这笔账。”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在这荒凉坟地里冷不丁眼皮一跳。
不详的预感在数月来屡屡浮出心头,又屡屡应验。白玉堂这回却甚至没有抬头回视,只轻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讥诮这暗示戏弄于人的老天。他冷静地单手掌心揉按了一下眼睛,愣是把这发抽的眼皮按得没动静了,才冷着面侧耳听了听沧海山庄内的动静,确认无人在附近,才摸向控制机关的高大石碑。
是不是坟地,还是先看了地下的密道再论。
石碑轻易地被转了两周。
金灿的日头无声投落在白玉堂的发顶,又随着长袖发力处,机括缓缓震响,投进了地板左右滑开地板深处。白玉堂一愣,这机括的声音粗糙,听着怎好似已经年久失修、不曾上油保养……这心念刚闪过,白玉堂便惊觉不对,下意识地提刀屏息,向石碑后藏了一步——
密道有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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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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