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七五]桃花酒>第 512 章 第一一七回 迟来春,天下风物囊一袖

第 512 章 第一一七回 迟来春,天下风物囊一袖

  无人探头。

  秋阳淡扫横云,越攀越高,自东向西抚弄山岗林叶,凡过处无不暖意悠然。又迎上西来清风,蜉蝣点水、尘埃起伏。可无名坟前不散的灰雾像浪潮一样翻涌着,无声盘旋,护卫般固守在原地,几乎要覆没红泥坟地上拉开的方形口子。微湿的红泥斜滑坠落,那开启的密道沉默了足足半炷香,无人出、也无人进。

  无声的僵持在流动的灰雾里蔓延。

  密道里头一片漆黑,从墓碑处只能瞧见延伸向下的石阶,很窄,估摸着也就够一人行。

  这会儿没有任何动静,被察觉的呼吸在开门的刹那收敛了,更别说有人靠近半步、一探究竟。

  一时四下静谧,虫鸣鸟叫一应全无,犹如方圆五百里内没有一个活物。白玉堂也防着那股怪异花香和沧海山庄中人,来时便屏息,断不可能泄露踪迹。可惜开门之时称得上均无防备,此时如何不知里外皆有人。白玉堂自是不疑自己的耳力,至于密道里的人或未发觉白玉堂的踪迹,可机关门动静太大,总不可能是自个儿开了。

  不过憋着没现身,这么说来……白玉堂用拇指抚过刀鞘边缘,未有推刀出鞘,只耐足性子又等了一刻钟,才眯起眼忽而提步上前。

  石阶向下的密道通往深处,昏暗不见底,像极了一口倾斜的井。果然不见任何人的踪迹,幽幽的入口好比招手的妖怪老巢,神秘兮兮的,就等着白玉堂探入。

  白玉堂唇角一挑,有些兴味。

  先头躲在这的,恐怕不是沧海山庄的人。见机关猛起,不仅不探究谁人开了机关密道门,还悄然撤去、不曾将机关锁上,不太可能是叶家之人。当然,也不排除叶家之人发觉有外人闯密道,不想打草惊蛇,故意退去,引来者入密道后,再行瓮中捉鳖之计。但此地本就是叶家的地盘,此举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未免太心虚了些。

  要么这人赶在白玉堂之前进的密道,或刚进或正准备走;要么是从别处探入沧海山庄密道,意外至此,被开启的机关所惊。

  再则,能在被白玉堂发觉之后,躲开他的耳目无声离去,这家伙武艺不差。

  至少不会是那对双生姊妹,也不是她们口中与江左叶府疑有勾结的十绝亭那伙杂鱼。

  这可就有意思了。

  显而易见,沧海山庄藏着秘密,他与展昭方才费心明察暗访。可如今怎的好似人人都知晓叶家有鬼,都赶在这时上门探查来了?须知他们也是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套到叶家密道的消息。白玉堂提刀蹲在石阶前,面色淡淡,不知是在侧耳细听密道中动静,还是在在思虑什么。待他重新端详了一番这密道机关边角露出的机括,好似笑了一下,再无犹疑,猛然窜入其中。

  一枚石子从他袖中咻声甩出,击中了石碑。

  那力道竟叫机关石碑反转两周,再次触动机括。密道之门在悠长粗糙的余响里徐徐关闭,须臾便掩去了白衣刀客踏着石阶直坠的身影。

  只余一寸长光闯过灰雾,被合拢的机关门夹成缝,又彻底隔在外头。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

  刀光冷斜。

  似毫无预兆,又似早有预料,兵刃锋锐处交错,又急又快地换了三招,最后抵着刃口在昏暗狭窄的地道里刮蹭出四溅的火花。正面拼撞的力道几乎让二人的身形一歪,各向后退了半步抵住了墙。磅礴的真气犹如两条长龙绞杀在一起,气浪扑在密道墙上,险些叫两侧石壁震动,又奇诡克制地被把控在二人为圆心的几尺之间,震响一动即停,没有四散惊动远处,只有咫尺刀剑尚在手中战栗着、铮铮作响——一者神兵人间无名,二者凡刃造艺高绝。

  而两双眼睛隔着刀剑在无光的密道里对视。

  白玉堂目露诧异,辨出了眼前的剑客——

  “是你!”

  “……”

  展昭在风中顿步,与昨日一般从城西胥门出,便听着有人带着几分喜意作声。尽管没有指明道姓,一个含糊的“你”字全无指向,城门里外不少人都茫然地扬起了头,但展昭仍是听出此人是认出了他。这把嗓子也耳熟,碰着几回都是这样含着陡然高高提起的兴致,轻快得好似烈火烹油,明亮却灼烫得恐怖,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愉快意味。展昭还没回头,那人便从城阙高处飞身而下,一只艳色的袖子便带着一句“喂”,急匆匆地从展昭身侧撩了过去,想将人拦住。这急性儿,也不知是怕展昭没听着在喊他,还是怕他充耳不闻。

  白云瑞先越过展昭的肩膀,瞄见那袖子的主人,还有那长长的袖子,便信手一抓。

  长袖刚挨着展昭的肩膀,就被小孩儿逮了个正着,还和展昭小声咕哝什么“铃铛”。

  西风戏铃。

  年轻人好似不惧冷,这十月初的秋风也敢着轻薄长衫,敞衣袒胸。

  鼠背灰的交领内衬,锦葵红的对襟外袍,玉发冠、金蹀躞,直刀缀珠玉,本就雌雄莫辨的阴柔容貌端着几分笑,顶头灿日照金边,直晃得人眼花。大约是在城阙上独坐,正瞧见展昭出城——这还是头回将人独自截下了,他便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欢喜。他又单手抱着只狸花猫,稍稍歪着头,浑身挟着一股邪气的招人劲儿,说是儿郎足风流,不若说是公子多妩媚。

  见着展昭侧过身来,他从白云瑞手中抽回了袖子,发亮的眸子一愣,似乎诧异:“你在生气啊。”

  展昭尚且肃容微凝,虽收了声势、不惊不嗔,但依旧沉着眸色,分明是余怒未消。

  “未曾。”他语调平和,仿佛被原无平突然喊住了也不觉惊奇,询问道:“兄台有事寻展某?”

  “你在生气。”原无平兀自又道,抛了起初的稀奇,仔细打量着展昭的面色,再开口时目中阴郁暴虐之色起伏。

  和倪知州那般天生面相带几分阴郁不同,倪知州面沉目清不爱笑,仿佛许久没睡好觉、硬熬成乌眼鸡的怪书生,瞧着不好接近,实则脾气软、比小狼犬还好挼搓;原无平的阴郁里却带着凶戾和轻佻,一则捉摸不透的邪气,二是习武之人惯有的煞气。凡行生杀之事,除却追寻武道身上的那股气之外,定有凶煞,便是屠夫猎户常年与牲畜鸟兽打交道,手起刀落熟能生巧,也是如此,遑论这刀客手里捏过的可是人命。他毫不收敛这一身邪气的暴虐,像是个素来恣意人,上无顶、下无底,目中亦无人。

  原无平直勾勾盯着展昭半晌,指尖顶着直刀鞘口,轻声开口:“何必忍气吞声,做旁人口中那宅心仁厚的大善人……谁招你生气?”面带笑容,话中满是杀机与寒意,仿佛不管不顾地为此出鞘理所当然。

  展昭轻皱了皱眉,虽不过是萍水相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但见原无平大有为此动怒之意,心下隐约觉着不妥。他遂又停步,认真答道:“未曾,公私俗务常有烦心之事,劳阁下挂心,展某谢过。”

  言罢,他便借要事在身,有别过之意。

  只是过了护城河,神色不定地想了一会儿的原无平却又轻身跟了上来,“喂,”他紧跟着展昭在山野田间穿行,笑声都带着几分嚣张跋扈,“你走那么快作甚,今日这小子又没丢。”

  当真是个自我的脾性。

  这在初会之时便已领教,跟白玉堂那混世魔王似的,展昭并不意外。倒是此时心头被公事淡压的恼意里,冷不丁地见眼前人的神态,蹦出了白玉堂赌气而去的面孔,或怒或笑,总该是世间夺不去的鲜洁色彩。展昭缓了眉宇,抿直的唇卷出淡淡笑意,却是就此敛了心思,瞧出原无平打定主意纠缠,他便是直言也甩脱不得。

  展昭不见焦色,边是赶路,边是和气作答:“尚有急事。”

  “什么事非得你抱着个奶娃娃亲自去,雇个差役不是万事大吉,你也乐得轻松。”原无平道。

  “……”展昭只一笑,未有作答。

  他便是胸有烦闷难纾解,展眉之时亦是神采朗朗、不可多得的逍遥君子意,笑如温风袭秋来。原无平看得愣了好片刻,一双妖异魅惑的长眼微微瞪大了,慢了几步。

  过了霜降,眼见着再过几日就立冬了,深秋寒意足,田中水稻早就被收割干净,黄叶凋零,打眼望去光秃秃一片,很是萧条,自然也称不上意趣。原无平此刻却仿佛觉得这迎风逐人,很是有趣,又加快了步法快快跟上展昭,吓得那怀中的狸花猫惊叫了一声,伸爪在他胸膛上划了几爪子。他正是愉快时,顾不上这点微末小伤,明知展昭避而不答是推拒,却犹似没话找话,“不答便罢了,但这回,你总该告知我你的名字了罢。”

  展昭轻身飞跃之中,侧目觑他一眼:“兄台不是早就知晓?”

  “知道。”原无平屡屡瞧展昭的红发带,不忘分心答道。

  他武艺不弱、刀法且快且利,轻功却弱了些,若非展昭顾及着怀中小儿,无意快行惊其神,原无平这寻常身法确是追不上燕子飞。哪怕此时,原无平都颇费力气,几次踏步追赶。他没有作罢之意,倒添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乐此不疲,没有高声,也没有唤着展昭停步等候,非自个儿追至展昭身侧才笑眯眯道:“可那不是你说的。”

  展昭眉梢微动,干脆落下了身,“是展某失礼,在下展昭。”

  “展昭!”白云瑞见停了,晃了晃脑袋,也探头抑扬顿挫地冒出一句。

  展昭失笑,揉着小孩儿脑门,“好生说话。”

  白云瑞扁扁嘴,眼珠一转,便有样学样地笑道:“在下白云瑞!”

  原无平本是对小孩儿学舌不以为意,闻言却目光一闪,先道,“展昭,好名字。”他说罢,转头看向白云瑞,简短的问话有些不经意,却又说不出地在意,“他姓白,不是你儿子?你倒是挺上心。”

  “云瑞是展某义子。”展昭别无隐瞒之意。

  原无平挑挑眉,唇边笑意几乎压不住,见展昭又提步向西,紧追道:“既是那姓白的儿子,你有事在身,何不将小儿交给他自个儿的爹,要你管着?”

  “……”展昭抬眸瞧他,没从这话中琢磨出套话之意,只是带刺儿,不大好听。就连白云瑞都听出不对劲,气鼓鼓地大声反驳:“爹爹也是爹爹。”

  展昭轻轻一拍白云瑞的背,哄了小儿,才笑笑,答非所问道:“举手之劳。”

  交浅不言深,聪明人当有自知之明——他这是问什么都不肯正面答了。原无平撩起的唇角又撇下了,仿佛将喜怒都写在脸上。可他按着怀中挣扎的狸花猫,却没有负气而去,干脆揭过这话头,直言逼视道:“南侠素来如此拒人千里之外?除了那白玉堂,莫不是没有人能和你交朋友了?”

  “兄台言重了。”展昭客气道。

  他瞧了一眼天色,今日晴朗,这一路向西奔走数里,算来连沧海山庄都过了。若至高处向西北望,该是能瞧见江南运河一畔的寒山寺;红叶山庄在寒山寺的北面的林中,七青门的山门则在寒山寺的东侧山上,俱是相隔不远;至于那郊外的村落,哑巴卖药郎所在,原叫徐家村,就在红叶山庄向西南行三四里路,靠河为生,如今人丁凋零,只剩几户山野人家。

  此地前去徐家村不过片刻,但原无平随后紧跟……

  展昭暗自思忖,面上却无端倪,只平静端详起原无平。

  倒不是疑他、怕他坏事,亦非有不可告人之处。

  白玉堂见原无平屡感不快,却从未提过缘由,想是与展昭一般,未曾从这副艳容无常下察觉恶意。

  不仅没有,还恰恰相反——以展昭的敏锐观来,原无平或有几分意图难辨,但与白玉堂针锋相对之中都不曾当真显露杀意,至多有几分意气之争,甚至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白玉堂。再者,这江湖上来历不明、脾气古怪的侠客多的去了,没那交情,自然不会逢人便告知来意。原无平这般古怪,于这遍地绿林汉中,只是不好惹、也不讨喜了些,算来不足为奇。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说来多有冒犯,不过是每每相逢之时,目光相对油然而生的古怪。

  怪在哪儿,又说不上。

  此外,不知为何,排去头一回的不假辞色,而后几回撞上都仿佛对他们兴致盎然的模样。他们方才碰上几面啊,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何来兴致?

  因而白玉堂观人无数的一双利眼,也难得对原无平有些捉摸不定。

  否则按白五爷脾气或是一刀削去,而非弄不清其所图,只能暗自提防,每每拽着展昭屡次扭头而去。

  且……

  “那有缘相会数回,便不能交个朋友?”原无平听他如此作声,又添了几分气恼,干脆踩着客气当台阶,进一步道,“且不提当日你从我手中要走了十绝亭弟子这欠的情面,好歹我于你也有一番救命之恩罢?”

  “未有不可。”展昭和气道,对这故意“挟恩图报”的口气也有几分无奈,“当日恩情,展某自不敢忘。”

  那夜凶险,若非原无平恰好途径县衙,以展昭耳目失灵、强弩之末,确是性命堪忧。

  这事上,他的确欠了一笔恩情。纵使从未耳闻的江湖客在纷繁诸事起时冒头,行事作风高调嚣张,确该戒备一二,然眼下事无定论,原无平三番五次帮了忙,他避退三分确有理亏失礼之处。

  展昭不动声色地收回审视,心念瞬息万变、几次沉浮,“来日若得机会,必当重谢。”

  原无平哪儿听不出客套之词,“朋友”一说可近可远,正如展昭待人素来赤诚坦荡,细究却又在万事能容之中添着疏离。他若从来如此,全天下都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原无平脸色挂着不快,“重谢大可不必,不过原是欣赏南侠风采,见之心驰神往,欲得机会同南侠结伴为友罢了。”他顿了顿,齿间好似轻磨着字词,轻慢道:“只是南侠耳根软了些,与我所想不同——你那朋友不许,瞧不惯原某人,你便也处处躲着原某人……”

  偏有个白玉堂怎么闹都合他心意,蛮横替他决断、又或任凭性子胡作非为,展昭也不恼不急、信他由他。原无平盯着展昭,仿佛明知情义不得勉强,也非要勉强一番:“难不成他不喜欢,你便独来独往,连朋友都不交了?交朋友也分先来后到不成?”

  展昭一愣。

  原无平翻翻眼皮,好似因着不快,懒得听他辩解,先落了一句:“白玉堂未免管得太多了些。”

  他单手拇指来回扣着刀,提步要走,又忍不住驻足仔细觑了展昭半晌。那神色仿佛有些犹豫,然而话落出口却很是轻佻,使得他那语气既不像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也不似交浅言深的衷心告诫,好似只顺着上来的脾气言语,跟他这个人一样难以捉摸,搞不清他的目的:“江湖皆道锦毛鼠恣睢刻毒、任性自我,旁的不过是江湖习气……可他性子霸道,未必适合为友。”

  “……”展昭想了想,答道:“非也。”

  他未觉其人素无故交却指手画脚,乃是冒犯之举,反倒是凝视原无平半晌,又或是越过原无平向东,穿过郊林与田野,远眺那座城池中的人。二人相交,其中滋味如何不必为外人道,亦不必旁人心知肚明,称赞一句亲如兄弟、刎颈之交。可这会儿,展昭按着此事,从容又难得认真道:“兄台不知玉堂。”

  他停了好半晌,垂下眸子,和气笑笑,“亦不知展某。”

  “……”

  许是没料着展昭如此作答,原无平倏然收了所有神色,连怀中抱着的狸花猫都冷不丁叫着窜了出去。他面无表情地扣着刀反问,“你便知?”他不待展昭作答,便压着郁气笑了一声,“知人从来难知心,否则南侠又何必处处提防原某。不提人心易变,他一时让你却非事事让你,旁的,我确不知你,可你性子好强,不输那锦毛鼠,若起争执,各有打算……”

  原无平说到这儿,望着展昭毫无动摇的面容,突兀地收了声。

  约莫是觉得说些无用之语,徒费口舌,他有些没劲,又古怪地得了些别的兴致。他作罢改口,咬着声不肯直言歉意,语气却松软了些:“你自有打算,倒是我多言。”

  “兄台好意,展某心领。”展昭说。

  原无平一挑眉,点破道:“说着心领,便是连个姓也入不了尊口,原某好大的排场。”

  “原兄说笑了。”展昭神色不动,从善如流道。

  原无平未有较真这语调平平之中到底有多少敷衍之意,见他总算改口,生疏客气,却也快慰。他亮着眼睛,一歪头,满发的小银铃都在迎风晃,惹得小孩儿伸长了脖子去瞧。他便只能隔着白云瑞、不近不远地打量展昭,又想片刻,也不知心头翻来覆去地踯躅些什么。或是到底喜不自胜,又难得逮着人,原无平不禁提着刀近了展昭半步,“南侠便比我小些?称兄道弟的,也不问问年岁。”他瞥过白云瑞,略扬着眼道,“既然你不问,那便我来问,不知南侠紧随贵庚?”

  展昭诧异。

  这问题再寻常不过本无需隐瞒,可偏叫他微妙的语气添了些怪异来。展昭非是迟钝之人,到此时此刻如何察觉不出端倪所在。

  原无平眯眼发笑,知他听懂了,遂指着展昭那条不搭蓝衣的红发带,又直白道:“我确不知,却欲知。”

  “……”

  “我知此言说了,你恐更是避我不及。我亦不知你是且不是。可你能容他,缘何不能容我?”他说。

  秋阳悬顶,照得年轻人专注望来的眉目无处不灿金明亮。

  “便因我迟些?”他问。

  那雌雄莫辨的阴柔之貌也因敞亮通透的日光和半张面上的勾金纹,减了暴戾郁色,变得格外坦荡磊落,又不失妖异。正如他口中所言,剥去表象的隐晦,避着黄口小儿有意克制的委婉,皆是坦然直白之念,无惧无怕,来势汹汹,也理所当然——友之、情之,友非亲而友,情是思生情。在世人多闻之色变,或避而远之、或恶言相向的背德私情之中,红尘俗世多广阔,确有生来如此的人,也确该有生来如此又大方承认、不觉耻亦心无愧的人。

  “……”展昭哑然,被这毫无根据的言辞与啼笑皆非的变化糊了满面,也打乱了思绪。

  说来也是好笑。

  前头他刚刚因着与白玉堂所结私情,受血脉至亲胁迫;一转头,这几面之缘的外人却小心翼翼托着满腹情义,与他道此事无错,天底下也非他与白玉堂二人如此,什么罔顾伦理、背德背义,都是庸人自扰。WwW.XiaoShuo530.com

  可展昭心下一时好笑,到了唇边却成了涩然苦笑。

  本就诸事纷繁太扰人,公事俗务均纠缠不休,犹如一团乱麻,眼前又横插一笔。也不知是何来的风流债、怎招的桃花劫,展昭硬是被搅得有些糊涂。大好儿郎行四方,惹来只窃剑偷心的耗子已然是头回,女侠娘子多腼腆,绣帕不沾身、锦囊暗推拒,算算平生,从未撞上过此景、更未曾想过,说是手足无措,不若说是答不得、也答不好。

  气氛升起尴尬。

  他正要开口,耳尖微动,侧过头去。

  三人出城向西,乃是顺官道而行,此时西边正有快马疾驰而来。展昭极目望去,依稀见纵马之人乃是两位深衣白衫的女子,许是为了策马方便,前者未有戴帏帽,长发用发带束起,又如男子束发盘髻,只有长长的白发带随风飘扬;后者便是束着马尾,怀中仿佛还有一小儿。这一眼,神驹又近了,莫说展昭,连来者都在飞驰颠簸的马背上远远认出了展昭,神色闪过讶异。

  是白大夫人。

  同行者乃是丫鬟阿圆与白芸生。

  太原一别,已有两个半月,白玉堂几次道其将至江南,还来信有事告之,却是一拖再拖,不知路上为何耽搁。如今故人重逢,见三人安然无恙,赶至苏州,展昭不由面露轻松笑意。

  一旁的原无平却是目色冷沉、暴戾闪烁。

  他既武艺不弱,自是耳聪目明一如展昭,便是不认得沈嫮,见状便知来者是展昭熟客。也不知是觉得沈嫮三人来的不是时候,还是另有心思,他同展昭一般,不声不响地盯着纵马来人。又须臾,他紧捏直刀的指尖发白,收回的目光从展昭的眉眼上轻轻拂了过去,人也倏尔退了一步。“你既是不便,那就来日再会罢。”原无平抿直的唇绽开些许勉强笑意,漫不经心地撇开头,从来阴郁之色又如黑云积顶,“来日方长。”

  他抛了声,干脆抽身退去。

  展昭却突然喊住了他,“原兄。”

  原无平回首,背光的眸中几分惊几分喜,却闻笃定低声——

  “便因你迟些。”

  原无平脸色微变。

  “也非因你迟些。”展昭道。

  “山川风物、四时风景,展某俱已一见,一见便是余生。”对这突如其来、无根无源的情意,他既不躲闪,也无装傻充愣之意,干干脆脆地说清道明。那满目赤诚,淡笑犹如春风拂花、秋阳暖水,日月在他肩,见之也羞愧。“阁下自有风采艳艳,却非玉堂尔。此番心意,展某铭感五内……”

  展昭让怀中小孩儿站在地上,再起身,正是端正持剑一礼,庄重回应:“恕不能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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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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