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从伦敦东南流入大海,东区遍布着港湾、造船厂、仓库,由于临近码头,居民大多是卖苦力出身的穷人和外来移民,工作也大多与航运物流和仓储之类的苦役有关。
位于东区附近的灵魂赌场服务对象也不会高端到哪里去,比起上流人士光顾那种文雅风流的销金窟,这里老远就可以听到赌客的咒骂,赌桌周围总守着一个目光阴鹜的强壮男人,让人感受到一种洗不掉的黑帮堂口气息。
伊薇特今天穿了一身看起来略微普通的行头,自然而然隐入了人群中,然后隐秘地打量在文件档案上看到的男人。
他个子是不太高,但看起来地位十分超然,在赌场不仅被那些孔武有力的打手们尊敬,甚至就连负责主持赌桌的荷官也是一副发自内心敬重的模样,他经过的时候,伊薇特注意到几位发牌员都下意识做出了小动作,有的更加打直了背,有的整了整衣领,让人想起班主任在窗外路过的小学生。
看起来不像是超凡者……伊薇特在他的手指上看到了经年的老茧,也许是偏门的技艺,总归不像是一般人写字磨出来的。她想要仔细查看时,他的直觉似乎有些敏锐,一抬头就扫向了伊薇特的方向,不过这个方向有好几个人,伊薇特又适时转移了目光,没有被他逮到。
她稍加思索,又神色如常地走到赌桌前,开始玩一些压大小、轮盘赌之类靠概率赢钱的项目。
一般情况下,这种项目都仔细设计过赔率,虽然赌客有输有赢,但如果玩的次数多起来,平均了概率,大方向总是小亏的,这部分亏的钱就是赌场的收益。然而这是建立在保证公平的情况下,伊薇特用超凡能力作弊,什么概率对她来说都是虚假的,无论怎么压都是赢,很快负责她那桌的荷官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伊薇特感觉到拉詹阴鹜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火候也差不多了,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立刻结算了筹码,一副赢了钱就要跑的模样。
而拉詹的双眼越发变得不善起来。
她抱着一堆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距离拉詹最近的一个牌桌,这张桌子的玩法是扑克牌,虽说依旧看运气,但是技巧却能弥补更多。
果然,拉詹一把拉开了原本负责这张桌子的荷官,自己在伊薇特面前坐了下来。
伊薇特现在赢的钱已经有四百多镑,能在伦敦买上一间中等偏下的普通民宅,她将这堆钱分成了六份,每一份七十多镑,差不多相当于三个家庭教师的年收入,一份就是一局的赌注。
他一定会想要赢的,无论出于赌场的利益,还是维护他的个人威望。
当然,伊薇特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激怒他或者赢钱,事实上她在玩牌之前就猜定自己会输,这倒不是因为她打牌技术特别烂,相反实际上她玩得还可以,毕竟这种东西需要脑力计算,但如果对方同样作弊,那么无论怎么算概率也是没用的。
很快,她刚刚靠轮盘和骰子赢来的所有钱都输得一干二净,收手不赌了,对面的拉詹也还她一个轻蔑的笑容,在其他员工崇拜的目光中离开了赌桌。
他不知道的是,伊薇特已经看穿他刚刚作弊了。准确地说,她并不知道作弊的过程,因为他的动作既快又隐蔽,伊薇特眨眼的功夫,他就把一张牌换成了另一张,但无论他做的如何天衣无缝,牌的温度却不会撒谎,他藏在袖子里的暗牌因为贴近皮肤的温度,在伊薇特的红外视野中呈现更亮的橘色,在一排冰冷的灰色卡片中十分醒目。
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法还是很巧妙的,如果在大街上擦肩而过,想要从毫无警惕的罗奇身上摘走一颗纽扣,那再容易不过了。
关于犯案的手法,伊薇特内心已经有了一种猜测,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证据已经被毁掉得差不多,加上这个时代刑侦手段并不发达,近几年才有人发明马什检测法检测物品中的砷含量,能识别砒霜类药物的投毒者,然而别的毒药比如乌头碱、氰化物之类依然只能靠中毒症状来判断,如果这个世界的历史也和按照她前世世界大致相同,那么要到四十年后才会有一个叫福尔茨的博士发表论文,提出每个人的指纹各不相同,而且终身不变,可以作为识别犯罪痕迹的密码,就算她现在用指纹指正凶手,大家头脑中不接受这门学说。也很难得到公众的信任。
好在这个世界有超自然的力量,伊薇特并不打算非要头铁,和俗世的凡人凶手公平死磕,既然她熟知的手段都不太能起到作用,那么干脆求助于超自然的存在好了。
决定就是你了,丧仪女士。
沙尔小姐不会拒绝伊薇特的小小请求,她收到伊薇特的求助信后,很爽快就回了一封信,要求伊薇特携带几根死者的毛发或者指甲来找她。这点伊薇特也早有准备,在参观的时候就已经从地毯和枕头上找了几根,于是就装在信封里直接去约定的地点找沙尔小姐。
这里是泰伯恩刑场附近一个便宜的老旧小旅馆,门窗桌椅都上了年纪,一碰就吱呀作响,伊薇特刚走进去就感觉周围环绕着一股阴气。
“是不是感觉有些阴森?这附近处决的人很多,大量鬼魂消散后造成了很强的灵能气场,对于降灵术来说是个不错的施法场所。不过凡俗人类的灵魂很弱,不是我这样的血统的超凡者一般感知不到,你也别担心,它们就像一阵冷风,你看不到它们,它们也看不到你,对你来说可以认定为不存在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身边现在可能正贴着一个鬼魂?虽然谈不上害怕,但沙尔小姐的安慰却没能起到正面效果,一想起自己很可能泡在一堆幽灵里,伊薇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强行终止了自己的联想,把装着卡马特头发的信封递给沙尔小姐:“这个人在一个星期前被人杀死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我大略能猜到是谁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您能与他的灵魂沟通,让他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
“一个星期有些久,许多记忆都消散了,不过死亡这么强烈的事,他应该有印象,下次遇到类似的事,记得早点告诉我,不要怕麻烦,这对我来说很轻松。”沙尔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实际上被杀害的人灵魂中往往蕴含着强烈的怨恨和戾气,如果不是必要,她就像正常人避开一滩呕吐物一样,会离得它远远的。可是,要当真的这样说,也许伊薇特以后就不会寻求她的帮助了。
沙尔在桌上点起一根白蜡烛,然后拆开信封,把头发取出来,放在火苗上焚烧。
随着嗤嗤的细小声响,头发被烛火舔舐着,化为飞灰,淡薄的青烟从火焰上方散逸。
她凑过鼻子,将这股青烟悉数吸入鼻腔,然后闭上了眼睛。
尽管没有什么其他动静,十几秒后,明明门窗都关着,她们俩的发丝和缎带也都纹丝不动,伊薇特却莫名觉得房间里的风变大了些,温度似乎也下降了。
她一言不发,等待沙尔小姐告诉她结果。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沙尔才一脸古怪地睁开眼。
“出什么事了吗?难道这件事和帷幕后的世界有关?”伊薇特见她神情有些怪异,不由得紧张地问。
“那倒不是,我刚刚问了那个幽灵,结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沙尔小姐吞吞吐吐地回答。
“啊?我想他应该是被药物麻醉后杀掉的,他死后不会有相关的记忆吗?”
“这么说来难怪了……”沙尔小姐恍然大悟,“亡灵只是人类残存的记忆碎片,它是一种有缺陷的死物,继承了部分生前的记忆,并且容易被帷幕后的世界所扭曲,它的认知也是基于生前,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可以被欺骗和蒙蔽。我曾见过一位被烧死的守财奴幽灵,他生前原本有机会逃出火场,却中途折返回去拿自己的藏钱罐,即使这罐没有丝毫意义的钱币是他死亡的原因,他的幽灵也整天守在罐子旁,一枚枚数着他存下来的钱币。如果你提到的这位幽灵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杀死的,那么他不知道凶手很正常,事实上他不仅对凶手,对于自己死去的事实也一无所知,我刚刚花了很多时间才让他相信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很抱歉没能帮到你……”
“没关系,谢谢您的帮忙,我之前只是推断,但现在至少可以证实,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过……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谋杀。”沙尔小姐紧接着说。
“啊?”
这倒也是不错的一环,伊薇特虽然猜到了大致的犯罪手法,可对于动机这一条却不太明确,无论怎么看,他们两人也不像是有什么仇怨或者利益纠葛。
“他告诉我,一定是因为奇考第造船厂的关系。那家造船厂不久前新下水了一艘船,在试航的时候与一条渔船相撞,造成渔船上水手伤亡惨重,那艘试航船竟然坐视不管,看着受害者淹死在海里,希望隐瞒这件事,只有一名水手幸运地抱住一块浮木,在海中飘了三小时才获救,也是这当中唯一的幸存者。”
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三小时还活着确实不容易,如果不是身体素质过硬,光是失温就足以让人脱力沉下去。
“他是位交际广泛的记者,因为得到了这条消息所以被灭口?”
“没错,谁让他自己贪心,这么严重的事故,他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利用起来,靠敲诈资本家发一笔横财,结果精明的资本家稍加思索,认为与其养着一个永远填不饱的无底洞,不如花远远小于它的一小部分钱找一个手脚干净的杀手,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沙尔小姐凉凉地说。
“他不知道的是,那位生还的水手也早于他被干掉了。”伊薇特补充到。
沙尔小姐摇摇头:“真令人恶心,有时候人类的肮脏丑陋会让我对自己的使命产生怀疑……”
“我很抱歉。”伊薇特知道她信奉公正教条,因此就算超凡者中的异类、遵守贫穷誓言的橡树贤者基根也和她关系很好,听说这么黑暗的事,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你不用道歉。如果遮住眼睛就当自己看不到一切污浊,那就不是正义了。你是不是没有能够制裁他们的证据?那么这件事交给我吧,死于怨魂诅咒什么的,作为罪人的下场再合适不过了……”沙尔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以往平和娴静脸上带着一种狰狞的戾气,就像是被真正的恶灵占据了身体。
她虽然践行正义之道,但随着源质的攀升,心智偶尔会迷失无法区分仇恨和公正,今天她听闻的事过于残酷,让她又一次动摇。
伊薇特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连忙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我有别的方法可以更好地惩罚他们。请相信我,好吗?”
沙尔一怔,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她低下头,掩饰似的喝了一口茶:“……刚才的我是不是有点可怕?有没有吓到你?我最近的精神状况变得有些不好,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镜子中丑陋的怪物就是我……”
“完全没有。”伊薇特连连摇头,“倒不如说这就是人性吧?会因为别人遭遇了不公正的事而生气,这怎么能说是怪物?只有沙尔小姐这样善良的人才会有如此温柔的想法,您的仇恨也是一种温柔,对弱者的善意,我很佩服。”
虽然刚刚的沙尔小姐确实很陌生,但伊薇特体会过畸变的感受,那时候的自己最害怕的就是被亲近的人当做异类,尤利西斯、艾莉森和埃迪都毫无保留地相信着她,如今她也必须把这份信任传递给沙尔小姐才行。
沙尔怔忪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苦笑着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安慰人?”
她自身的情况也向组织高层反映过,结果来了一位内勤与她探讨她的心理状况,那位把她的失常归结于人性受到侵蚀,郑重告诫她必须时刻注意,切记不要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比起那种让她诚惶诚恐的有罪推断,伊薇特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感到笼罩自己的乌云像是遇到朝阳一样散逸,心情也变得放松起来。
她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事先说明,我会一直关注这件事,如果你处理不好,那就别怪我出手了。”
沙尔知道伊薇特总是喜欢用俗世的东西去对抗俗世,而且这也是组织要求的。丧仪女士的死灵能力因为比较隐秘,有时候她会犯禁处理一些法律惩罚不了的罪恶,也因此被组织高层谈过几次话。反正他们不会为了区区几个凡人惩罚她这样有背景的重要成员,于是她总不当一回事。
然而资本家总是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她担心伊薇特会被他们用卑劣的手段,影响在俗世的名誉和生活。
“我和沙尔小姐不同,是真正的坏人,请放心吧。”
……
当天下午,真正的坏人伊薇特一脸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思维迷宫俱乐部里,与周围一片愁云惨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先生们,大家今天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们脸上的阴云比伦敦的雾霾还要厚重?”
“唉……”夹竹桃没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这可是神探谢瓦利埃本尊出马,第一次无功而返,还被一个愚蠢的警察狠狠嘲讽了一顿,这对大家的士气是十分严重的打击。
只不过这话却不好意思对伊薇特本人说,他只能闷闷地抿了一口咖啡。
“有什么烦恼不能和我分享的吗?”午后的太阳让少年光滑白皙的脸蛋就像天使一样闪闪发光。
“唉……曼陀罗,我只是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我们都太依赖你了,你有什么好一点的办法能锻炼脑子吗?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挖掘一下我的潜能……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就连一向乐观的夹竹桃都这么灰心丧气,这可不是好现象。
伊薇特也懒得逗他了,拉长了声音慢慢说:“比如听我讲一个故事?关于居住在苏活区沙夫茨伯里大街62号的著名记者卡马特先生被害经过的真相……”
“什么?圣灵……唔咳咳咳!”夹竹桃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手一抖,剩下的半杯咖啡也大半洒在了衣襟上,可他顾不得擦拭滚烫的污迹,撑着桌子就站起来,“快告诉我,亲爱的伊维斯!你的话语重新点燃了我的灵魂之火!”
周围的其他成员也激动地围了过来。
“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可怜的大学毕业生新丁记者罗奇,而是另有其人。”
“莫非……整个公寓的三个人都是凶手?他们串供?”马钱子摩挲着下巴,毕竟表面上的线索只能让人想到这个可能。
“当然不是,杀死卡马特先生的是拉詹先生,那位在赌场工作的精悍小矮子。”伊薇特平静地说。
“可是,在公寓里的时候,你不是和那位警官达成了共识?卡马特是站着被人捏着脸从后面割喉杀死,因为墙上的血迹溅的位置正好符合站着的高度,而且凶手必须比他更高,才会让伤口平直,这样符合人类手臂的发力点,如果是拉詹那种小个子,收刀的时候刀痕会斜着往下……”
“所以他站在了椅子上。”
“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吧?伊维斯,一个正常人,就算被酒精掏空了身体,要摆脱一个站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小个子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拉詹在的时候公寓里一直有其他人,我们看到现场乱成那个样子,他们不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
“所以卡马特当时不是在正常状态,他被麻醉药弄得昏迷了。罗奇说的证词是真实的,他敲了门,昏睡状态的卡马特当然不可能起来回应他。到了晚上,拉詹从外面返回,他用偷的钥匙打开卡马特的房间门,门锁他还谨慎地上了油,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然后潜进去,伪造卡马特被高大男人杀死的假象,站在凳子上割了他的喉咙。”
“那么一地的凌乱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精心布置的假象,看起来东倒西歪,实际上都是被他小心弄乱,轻轻放在地上的。你们是否记得衣橱上面的那个化妆匣,它的一个抽屉被拉得很出来,几乎快要脱离了匣子,但我看里面几瓶药水却码得整整齐齐,一瓶都没有倒,如果真的是一个时间紧迫、慌不择路的匪徒席卷房间,又怎么会在大力拉开之后还保持整洁的样子?我想他要是再高一点,能看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大概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还有床前的椅子都弄翻了,可床头的座钟和台历这样轻飘飘的小物件却纹丝不动,我试着摇了摇床柱,老式家具立柱有些松了,如果真的经过激烈的挣扎,床头的东西应该早就被晃下来了,类似这样的疑点还有好几处……”
“那么罗奇的扣子又是怎么回事?”
“拉詹在赌场工作,而且本人是个出千高手,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我花了四百多镑在他身上,都没看清他换牌的手法,我怀疑他以前还是一名手段高超的扒手……这样的人要从愣头青罗奇身上弄点东西下来真是太容易了,而且卡马特的习惯是把最近要做的事,要见的人写在日历上,拉詹一点也不难知道罗奇会来,而且他们决定去调查到处是血的屠宰场,而且无论是罗奇来的路上还是回去的途中,他都可以悄悄割掉他的纽扣。就连他们之间的赌约,我想也是拉詹故意的,他用一瓶好酒引诱卡马特和他打赌,就是为了让房东太太目击到他出门时,卡马特仍然是活着的,然后卡马特回到自己房间,麻醉药发作,他也许只会以为自己困了小睡一会,然后拉詹的嫌疑就被洗脱了,他制造的一切假象都是为了证明卡马特是在白天无人时候被杀的,谁会知道他真正的死亡时间是所有人都在的安静晚上呢?”
“可是曼陀罗……”箭毒木停下纪录的笔,闷头苦思,“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发生,但如果要证明这一切是拉詹做的,还需要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即使以小说家的角度来看,罗奇杀人的可能性也比拉詹大,不光是证据的原因,还有最根本的动机……我们不得不承认,拉詹个人没有杀死卡马特的动机,至少我们目前没有掌握这样的线索。”
“你说得没错,现场有太多人游览接触,指纹也……嗯,这要牵扯到我的新发现,现在先暂且不提。总之,我的确拿不出可以证明拉詹杀人的证据。但我有他杀人的动机,这几天我就在调查这件事。”
“噢?快告诉我们吧,智慧的化身!”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当我得知一切的时候,我比你们还要震惊,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我真希望我有一双从未听过这件事的耳朵。”伊薇特垂下眼睛,沉痛地说。
卡马特个人品性有些低劣,但不可否认他有极佳的新闻才能和专业素养,即使是残缺的灵魂状态,他也把几乎所有事情告知了沙尔小姐,此时经过她转述,过于翔实的消息显得分外可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更何况卡马特日历上曾记录着与奇迹生还又莫名淹死的水手保罗卢斯的名字,而且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联系十分密切,加上一前一后接连离奇身死,更加证实了匪夷所思的惊天血案确实发生了。拉詹是东区附近赌场的小头目,东区本身都被船舶运输业主宰,他听命于一家兼具运输、造船行业的龙头家族并不奇怪。
“圣灵在上,这世界上竟然存在撒旦一样可怕的人?!”
“还等什么呢?伊维斯,我们快点去揭发这个恶魔吧!”
“先等等,揭发这种事,也要讲究方法……你们谁知道奇考第造船厂最大的竞争对手、最仇恨的对头是哪家?”
“萨里船坞,我想不会有比萨里船坞更恨奇考第的家伙了,原本他们应该也是制造战列舰的厂家之一,但奇考第设法打听到他们的报价,用更低的价格和贿赂把订单抢了过来,让萨里船坞痛失良机,可以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同行下手只会比我们更专业,它一定知道奇考第的弱点在哪,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萨里船坞的主事者,虽然幸存者和记者都被灭口,但别忘了那艘试航的船上还有不少目击者,让萨里的老板去寻找这个突破口吧。随着一连串真相大白,安排拉詹实施谋杀的那位客户一定也会被公之于众。”尒説书网
“可惜那艘邮轮昨天已经开始了处女航,据我所知,船只除非大修,否则这样的伤痕补一补还是会留下相撞的印记,证据不容他们抵赖。”马钱子叹气说。
“这样啊……只好先劝说萨里船坞的老板保下罗奇,我想想……花钱请几个难缠的律师拖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难,只要等到罪证确凿,几项耸人听闻的罪名就足以让他把仇敌送进地狱,他应该知道活着的罗奇的价值。”伊薇特沉吟说。
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刚刚被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引爆,所有人都欢呼着赞叹,夹竹桃甚至一把抓起桌上的装饰花束,没一点绅士风度地站在伊薇特坐的沙发靠背上,一把一把地冲她撒花瓣。
“我就知道不愧是你,曼陀罗,你真是启迪我们的智慧之光!”
“怪不得当时你一副赞同那个警察的模样,原来心里早有别的打算,就连我们也被你的演技骗过去了!唔……可恶!”
“这么大件事,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知情者不都已经被他们灭口了吗?”
“你是因为凶杀案追查到沉船事件?还是因为沉船事件追查到凶杀案?”
她四周全是不停开合的嘴巴,吵得她头晕眼花。
“停,先生们,我自然有我的渠道……让我保留一点秘密不好吗?”
“看在你又带给我们一份巨大惊喜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欺骗,愿我们的友谊再不会受到今天这样的伤害。”夹竹桃夸张地捧着心口说。
“这样的小事你们本就不该过于放在心上,看看箭毒木,那才是矜持稳重的绅士风度。”伊薇特指着角落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的推理小说作家。
箭毒木听到自己代号,浑身一震,像是从发呆的状态回过神,立刻腾地站起来,龙卷风过境般在桌子间走来走去。
“曼陀罗!”他突然激动地大声说,“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啊?”
“以往我对谢瓦利埃的塑造有些太单一了,一位善良正义的光明骑士的确让人钦慕,但他可是谢瓦利埃,一位就像是神祇般聪明的男人,光是正义不足以体现他的特质,要知道,智慧女神雅典娜同时也是一位蛇女神,略带阴郁的才智就像蛇的毒牙一样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谢瓦利埃也应该有他的另一面,除了带来光明的使者,他还应该是暗夜中的圣贤……我的意思是,我会在后续的剧情中为他加一些……一些属于黑暗的特质,这样谢瓦利埃这个人会变得更加丰满立体。就像今天这个案件,当谢瓦利埃遇到用权势武装自己的难缠对手,他也会机智地玩弄权术的手段,使敌人自食恶果。”
还没等伊薇特回答,其他人就赞叹起来:“听起来真的不错,比起那些正义感过剩、显得有些迂腐的传统好人英雄,略带一丝邪气就像是红酒中少许酸涩的单宁,缺乏单宁的红酒质地轻薄犹如果汁,没有厚实的感觉。单宁的涩感会为美酒添上香醇细腻的风味,入喉就像天鹅绒般丝滑而层次丰富。”
“就这么决定了!天哪,我真期待你下一本新书!”
就在伊薇特和俱乐部成员们讨论这次按键的时候,大西洋上,一艘美丽的洁白邮轮像是优雅的天鹅般在海面上滑行。
这是一艘完全新式的船,比起其他蒸汽动力船,这艘极光女神号邮轮用后世船只动力模式的中轴螺旋桨替代了传统侧面桨轮,比起那些船只两侧各配一个“米”字不断自转的蒸汽动力桨叶的传统轮船,奇考第这艘邮轮采用了最新的技术,高效平稳的发动机、先进的螺旋桨,让船开得又稳又省煤。
这是他们公司最先进的船,在船上的豪华餐厅里,甚至可以用高脚杯搭一座香槟塔,不用担心它会因为摇曳而倒塌。
作为奇考第现任家主的长子兼继承人,乔纳森奇考第又自豪又有些惶恐。
自豪的当然是他们家族创造出来的这件完美杰作,而惶恐则是最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
极光女神号在试航时撞沉了一艘船,他是知道的,而且据说极光女神号本身受伤也很严重,幸亏船厂里的技术人员费劲心力,才把它修复成现在的样子。
但接下来的事并不太平,负责试航的是他的一位叔叔,据说当时叔叔并没有选择救任何一个人,而是放任渔船倾覆,好多人因为这个决定死去,可偏偏还有一人命大活着回来,如果这件事公之于众,奇考第造船厂就不要想在公众面前有任何声望。
当时他父亲就下令,带着重金去找那位生还者,原本以为老实巴交的水手只要有点好处拿,再威胁一下,他就会乖乖守口如瓶,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里,没想到他却找了一位难缠的帮手,偏偏还是为报社工作的。
那个讨厌的吸血虫见过世面,不能像水手一样轻易打发,而且因为他的怂恿,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水手也变了口风,提出了更贪婪的要求。
奇考第家族现在本来就因为别的事焦头烂额,这边的变故更加让家族捉襟见肘,原本他打算抽个时间,开诚布公找这两个无赖谈一谈。不过就和之前舞会那件事一样,他父亲让他不要管这件事,却把极光女神号的处女航全权交给了他。
紧接着,他就听说那个水手坠河淹死了。
说真的,他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消息属实。能在大海上游三个小时获救的家伙,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淹死在小河里。没过多久,又传来一则消息,搞事的记者也被他的学生杀死在出租屋里。
这一切怎么会那么巧?
他怀疑这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安排着,而那双手枯槁消瘦,却鹰爪般有力,那是他父亲的手……
他不敢想太多,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邮轮本身上。
真希望最近的麻烦事能完美解决,只要撑过这两年,献给王室的战列舰顺利完成,他父子二人也许还能混上一枚勋章,接受女王的表彰,那时候其他竞争对手还怎么和他们抢?
他内心许多念头争相冒头,心中烦躁,一路走到了邮轮的驾驶室,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擦拭一只六分仪。这是父亲的朋友,也是一位资深领航员,白天看太阳,晚上观测星辰,以沿线岛屿礁石为辅助,整艘邮轮按照他的安排前行,才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准确的目的地。
“您爱护您的工具就像骑士对待自己的战马一样,难怪父亲总是说,就算海里洄游的鲑鱼迷失方向,您也不会找不到航线。”
“我干这一行久了,这些都养成习惯了,一天不做就感觉睡不着。”
也许是擦拭得太专心了,领航员头也不抬,甚至没有漏一个眼神给他。
乔纳森奇考第并不会因为偶然的怠慢就记恨他,毕竟他自己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过他对航海的技术操作一窍不通,只和这个令人尊敬的老伙计聊了会天,就去其他地方视察了。
所以他当然不知道,这艘船在出海的一开始就已经少许偏离了真正的航海路线。领航员知道,他的父亲也知道,只有他本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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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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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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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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