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手以命相搏中,哪怕蒋霖能以一敌十,也无法时刻护住他。
萧毓岚派来的影卫同样现身,殊死拼搏。
这远远不够,想杀他的人似乎决定背水一战,先前出现十几个黑衣人只是开端,僵持到后面,又有数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洛闻歌等人团团围住。
蒋霖手中长剑上鲜血没干过,握剑的手微松开后再次握紧,像坚定内心,他回头看洛闻歌:“公子,你还好吧?”
洛闻歌比不得习武之人,体力消耗很快,握剑之手微颤,坚持道:“嗯。”
“韩护法应当很快赶来,公子再坚持坚持。”蒋霖说,开打之前,他曾放出信号,相信几条街外的韩执很快会赶过来。
洛闻歌看眼渐渐逼近的黑衣人,嗓音微哑:“我知道。”
他这边遇上刺杀,连影卫都出来了,那萧毓岚应该也快过来了。
以他私心是不想萧毓岚过来,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杀招出神入化,和先前不同。
洛闻歌对武功了解不多,看不出这些招数出自何处,他问:“蒋霖,能看出这些人武功出自哪吗?”
蒋霖不愧是江湖有名高手,脱口应答:“不像我朝江湖路数,倒有些像那日大理寺门前北疆人用得招数,公子,我觉得这些是北疆杀手。”
北疆?
这给了洛闻歌灵感,让他细看这些人握剑手法及走路姿态。
再想想白日里见过的两人,他神色冷下来,这是自己想杀人灭口,还是替徐应屏出口恶气来了?
虽说时机不算太恰当,但别人送到面前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洛闻歌看眼蒋霖:“上。”
蒋霖向来迟钝的反射弧在这刻诈了尸,竟然读懂他的意思,这是要提前金蝉脱壳,那……
蒋霖思绪被横空过来的长剑打断,定睛一看,那些黑衣人分批将他们几人全然打散,如此谁也顾不上谁。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四人没法护住没武功的洛闻歌。
洛闻歌挥动的长剑根本没招数,全靠巧劲在抵抗,这等敷衍手法糊弄不了杀手太久,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轻易识破。
对洛闻歌下手的黑衣人飞快逼近,而他为让自己不受伤,只能不停后退。
本就离城中湖不远,在不知不觉中洛闻歌和湖水只剩两步之遥。
浩瀚星辰天上挂,倒影在渐有薄冰湖面上,衬托得湖边打斗都唯美起来。
洛闻歌对身后绝境有所察觉,想往前逼近,奈何武功有限,围剿黑衣人也不给他这个机会。
被隔开的蒋霖等人,神色焦灼,恨不得一剑大杀四方,眨眼便能冲到他面前。
洛闻歌的招数接二连三被挡,身上不同程度受了伤,措不及防被割到胳膊,让他险些没握紧手中剑。
这一摇一晃没躲过黑衣人的眼,这群人乘胜追击,再度上前。
洛闻歌无法,只能再退一步,他知道若是再退,身后便是冰凉湖水。
他不想再退,黑衣人却偏偏不放过,数十柄剑指向他身上,若不退此时就得死,若是坠入湖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洛闻歌当机立断,反手拨剑横在当胸,脚下发力朝后猛跨一大步。
身体重心往后坠的感觉很不好,让人很想扑凌着挣扎起来。
那是种失重感,更是种对生死把握不准的未知恐慌感。
就在这时,数十支箭矢自星空下飞驰而来,一举击杀围堵他退路的黑衣人。
突如其来袭击让黑衣人们面露错愕,转身都没有便死去。
将要坠入湖里的洛闻歌在黑衣人倒下,看见了来救人的皇帝陛下。
萧毓岚脸色难看,在看见他坠湖时候,更是阴沉的可怕,眼中并无惊慌失措,满是怒火中烧,好似知晓某些他背着他做下的混账事。
洛闻歌被冰冷湖水包裹住的那刻,眼前浮现的全是萧毓岚那愤恨的眼神。
他想,萧毓岚不害怕失去,又恨又怒,那是知道什么了?
是知道他早先做下想偷摸离开的准备,还是知道他答应太后以身犯险呢?
时间太短,匆匆一个眼神能知道的事太少了,洛闻歌没法确定。
在失去意识前,他睁开眼睛看见清澈湖水,隐约可见挂在天边最闪亮的启明星,他动动手,萧毓岚是不是恨死他了?
洛闻歌不知道,就觉得很冷,冷到他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就睡一会,保不准很快就有人来救他了。
就一小会儿,不会太久。
如此想着,洛闻歌昏过去,没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破水而来,带着浑身煞气,和对他的爱恨交织,拼尽全力朝他游过去。
玄武大街靠南深巷一处古朴院子,终于在深夜亮起光亮,这地方乃是城内疯传洛闻歌用来藏小情人的。
萧毓岚急慌急忙换身衣衫,连湿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便脚下生风般赶往另处厢房。
这处房间房门大开,不闻人声,只能听见不停交替出入脚步声,干净热水进去,被血淋淋换出来。
萧毓岚一路过来抬手免礼,话也顾不上说一句,进到房内到床边,在灯火通明里看见院使格外严肃的脸,他心往下沉。
“他怎么样了?”
院使花白眉头抖了抖,回头责怪道:“不是我说你,明知道他上次受得伤没好全,怎么又让他忙起来?还被人追杀掉进冰湖里,陛下真不想让他活着,大可让老朽给他来碗汤药,保证不痛不痒的人就没了。”
萧毓岚被训得没脾气,这事儿他也确实做得不够好,当即诚意道:“是朕不对,没能照顾好他。”
“你也别急着认错,老朽看得出来这小子是个有主意的,他真想不听话,你也管不住。”院使絮絮叨叨,看眼被裹在被子里,脸色白得不像个人的洛闻歌,轻哼,“不听医者言,吃亏在眼前,这次雪上加霜,旧伤加新伤,够他吃苦头的。”
萧毓岚在旁听半天,也不知道洛闻歌情况如何,又怕贸然询问,会惹得院使不快,只能焦急憋着。
好在院使念在他是皇帝份上,还愿意说两句:“他身上这些外伤算不得大碍,好生休养能养回来,眼下难过是他这僵持不下的高烧,还有件事,老朽必须得单独和陛下说。”
萧毓岚立刻让人下去,并关上门。
院使捋捋胡子,视线停留在洛闻歌紧皱眉头上,感叹这位大人也是命运多舛,偏生要中那等难解缠绵幽情蛊。
院使铺开针灸包,取出一根细长银针,从被子里拉出洛闻歌的手,轻轻扎进他食指指尖里,做完这些,洛闻歌皱着眉头舒展开来,急促呼吸也平缓下来。
萧毓岚看院使动作,隐约感觉院使要说的话和幽情蛊有关,是洛闻歌坠湖引发高烧,惹得那蛊不安分了吗?
院使抬头看萧毓岚,语调肃然:“他体内剧毒要压不住幽情蛊了,那蛊比老朽预料得要厉害,几日不见,竟要将他体内毒素吞掉,这算是桩好事,坏事便是如此一来,蛊更难解,他今夜要受苦,被高烧热的幽情蛊蠢蠢欲动,恐怕要陛下亲自照顾他。”
这个照顾是何意思,院使不必说太明白,萧毓岚自然也懂。
熟能生巧的皇帝陛下面不改色问:“和上次一样?”
院使没看出半点抗拒,由此可见,萧毓岚注定要走先皇老路了。
院使又取过银针,起身扎在洛闻歌额前发正中:“不一样,上次他好歹还醒着,这次人半昏半醒,或许会更闹腾,他有时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会反抗得厉害些,陛下要耐心哄着,别让他生气,倘若两日内能醒过来,这次的事他会记得无比清楚。”
就是说骗都骗不过去了,是他萧毓岚占人便宜,还是被占便宜,洛闻歌统统知道。
本来淡定自若的萧毓岚忽然淡定不下来了,耳朵尖不期然爆红。
“那要醒不过来呢?”
“那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睡着。”院使说,又拿过数根针分别扎在洛闻歌身体各处。
从萧毓岚这边能看见洛闻歌身上的伤,虽被院使包扎起来,但依旧能看见血迹,加上洛闻歌生的白,白布都显得碍眼,就好似上等瓷器多了些划痕,无端惹人不快。
“所以今夜格外重要,还请陛下好生照顾,幽情蛊吞噬剧毒后的初次发作,应当会比上次要厉害。”院使淡淡道。
因施针,故而没法给洛闻歌盖好被子,院使将被子推到半身,拿过钳子拨动炭火,见萧毓岚傻愣愣站着,多看几眼。
萧毓岚拉回思绪,低声请教:“那朕该如何做?”
院使感觉自己快要被烤出汗了,起身到桌边倒茶,边喝边回答:“他说哪里不舒服,陛下便照料哪里。洛少卿年纪不大,常年奔波忙碌,也未曾听闻身边有个正儿八经的侍奉人,想来还没接触过房事,陛下身为过来人,要多点耐心。”
话音未落,院使又想起另外件事,郑重其事道:“陛下千万别同他行房,带剧毒蛊虫恐会传染,最多帮他纾解,点到为止。”
在众人眼里俨然是个老司机的萧毓岚有苦说不出,干巴巴道:“朕、朕知道了。”
院使从萧毓岚略带窘迫神态里看出点别的东西,稍微提下唇角,摸出个瓷瓶递过去:“他若闹腾的太厉害,陛下可喂他吃一粒。”
萧毓岚接过瓷瓶,凝眸重视:“这是什么?”
院使轻瞥床榻上被烤热,不□□分动了下的洛闻歌,一字一句道:“让他听话的东西。”
这话也不知道引得萧毓岚想到哪里去,耳朵尖的粉色更多,就此沉默下来。
院使没管萧毓岚脑子里那些弯弯道道,走过去探身摸摸洛闻歌的额头,照旧高烧不退。
情况比预想中要严重很多,院使的手不由得再次伸向针灸包。
洛闻歌身上扎满银针,看起来像个小刺猬,萧毓岚不敢多看,收回视线道:“他这样退不了烧。”
“老朽知道,汤药很快上来,骤时还要陛下帮帮忙。”院使利落扎下几根银针,顺手拿起搭在盆边手巾递到萧毓岚面前。
萧毓岚倒没傻乎乎问干什么,接过手巾自然接替院使位置,站在床边俯身给洛闻歌擦汗。
院使看出萧毓岚动作中带着青涩,显然没做过这种事,也是,谁敢让皇帝陛下伺候啊。
院使看破不说破,就让萧毓岚帮忙。
洛闻歌不仅额头发汗,在烛光照射下,脖颈那片也泛着晶莹光芒,微露湿意。
萧毓岚勤勤恳恳洗干净手巾,专心致志地擦汗,全然控制思绪,不让自己乱想。
在萧毓岚擦汗时候,门被敲响,药童娇憨声响起:“老师,药熬好了。”
“等会,我这就来取。”院使应了声。
萧毓岚就见院使很贴心的放下纱幔,挡住旁人视线,这才走过去开门接托盘。
门吱呀打开,片刻后又关上。
院使端着托盘进来,放下后道:“陛下喂药吧。”
萧毓岚将手巾丢回盆里,端过药碗那刻犯了难。
洛闻歌高烧不退处于昏迷状态,先前让人给他喂水都没成功,这会儿要喂药,肯定也喂不进去。
萧毓岚感觉自己被院使给算计了,扭头看过去,正落入院使好整以暇视线里,对方甚至有心情冲他抬抬手,无声催促。
还有别得喂药办法吗?
萧毓岚端着药不知该何去何从。
院使看不下去,忍着暴脾气:“陛下是不想还是不敢啊?”
萧毓岚没好气道:“院使为老不尊。”
“老朽也是为救他命,哪来为老不尊?”院使理直气壮道,“再说这又不是陛下初次这般喂药,怎么这时还扭捏上了?”
萧毓岚被说得面上无光,恼羞成怒赶人:“行,朕知道了,劳烦院使回避片刻!”
院使抖抖眉毛,没太过分,小声嘀咕到纱幔那边去,由着萧毓岚自由发挥。
萧毓岚看着面前的汤碗,再看看不省人事的洛闻歌,轻叹口气,缓缓将药碗递到唇边喝了口,再起身凑向洛闻歌。
“院使,进来吧。”
纱幔那边的院使听见这声喊,慢悠悠进来,没特意关注萧毓岚如何,道:“我先给他取针,接下来就得看陛下了,今夜我先不回府,若出现很不对劲的地方,陛下只管差人去请我。”
一说到正经事,萧毓岚变得很有气势,轻颔首:“有劳院使。”
院使边取针边说:“这辈子临到老遇上这般棘手的毒,让我很想试试能不能治好他,陛下不用客套,是我想证明本事罢了。”
敢当着萧毓岚面将话说到这份上的只有院使,这并非倚老卖老,是实事求是。
萧毓岚无奈:“院使这话只能当着自己人面说,若让那些想拨弄是非的人听去,又是一番弹劾。”
院使撩起眼皮子笑看他,意有所指:“我不问朝堂事,可也知道有些人走了,想来不会再妨碍陛下。”
萧毓岚没表露任何神态,甚至有些冷:“有些人虽要走了,但心还是狠,朕会让他们付出心狠的代价。”
院使不想掺和这些事儿,收起银针,慢吞吞道:“陛下心里有数便好,洛少卿这伤还不能折腾过度,陛下悠着点,老朽先退下了。”
“院使慢走。”萧毓岚道。
院使收拾完东西,大摇大摆离去。
待周遭万籁俱寂,再无多余人存在,萧毓岚终卸去伪装,神色懊恼交加,坐在床沿握着洛闻歌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轻不可闻:“朕怕了。”
“原以为在你身边多安排几个人便能保护你,谁知道……”
“朕该听院使的话,将你强制关在洛府,好生休养,管那么多别的做什么。”
“朕受制于他们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为何非要急在一时?”
“明明早有安排,只待时机成熟,一样能到如今这效果,朕怎么被迷心窍,就由着你乱来了?”
萧毓岚越说越觉得悔恨,有过前车之鉴,怎么就是不吃教训?
或许这就是命,洛闻歌说两句好听的话,自己压根舍不得让他难过,更舍不得让他不顺心。
可如今这心倒是顺了,落得这么个下场,萧毓岚觉得自己错了。
错在没能设想为周全,让他走这般大的险。
被施针后的洛闻歌安静许多,看起来像是彻底睡着了。
萧毓岚凝视他睡颜良久,久到门外响起李公公询问声。
救下洛闻歌到这里,萧毓岚便让李公公去彻查他出事前后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李公公等在门外,哪怕门开了,也没敢往里面多看一眼。
萧毓岚双手背在身后,冷淡道:“说。”
李公公便将洛闻歌今日所做之事说个遍,最后道:“陛下留下的那个活口招了,说是奉武德候之命,特来取洛少卿性命。”
萧毓岚眼眸微眯,觉得此事还不太对,他问:“别的呢?”
被问及到此,李公公斗胆看眼房内,被纱幔遮住,看不真切,迟疑道:“洛府发丧了。”
萧毓岚瞳孔微缩,嗓音冷到冻死人:“你说什么?”
李公公被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重复道:“洛府、洛府那边发丧了。”
萧毓岚只觉得胸腔内腾升起一阵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洛闻歌人还在呢,为何好端端地,洛府那边就发丧了?
这不对,当时他将人救走,常跟在洛闻歌身侧的护卫是看见的,对方想跟过来,被他一眼看的没敢过来。
那人知道洛闻歌被他带走,就该知道人不会死。
没有洛闻歌的指使,谁敢那么大胆谎传死讯?
看来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阴谋在,萧毓岚垂眸看向李公公:“查,给朕好好查,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公公连滚带爬奉命查去了。
今夜的长乐城注定不安宁,在洛闻歌遇刺不久后,都察院那边手持铁证,将徐应屏缉拿下放大理寺牢房,算是凑够一家子。
月上天半空,静悄悄的夜里一切都很安详。
萧毓岚脱去外袍睡在洛闻歌身侧,说是睡,可只要洛闻歌有点动静,萧毓岚便睁开眼睛看看他,眼眸里无比清醒,可见是没睡着的。
洛闻歌再有意识时候,感觉好像置身在火海里,很热,像要将他烤熟了。
他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子太沉重,压得他没力气,只能闭着眼睛感受。
身上很疼,这是必然,他挨了不少刀,不被疼死就是命大。
喉咙很干,嘴巴里泛苦,这熟悉的药味让他恍惚。
难道说他被救上来,还被院使诊断过了?
思绪也只短暂清明这一会儿,炙热烤得他无心思考,只想抬抬手动动胳膊。
心里这般想着,手脚也动不了,洛闻歌惊了。
浑身上下只剩下个脑子,不会坠湖一场,就成植物人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这笔买卖他亏惨了。
想法还没彻底完,他感觉身体里的热度不太正常,说是高烧不太像。
谁家高烧会让人想厮磨?
穿书前后加起来这些岁月,他都极少有这方面需求,也从未像此刻想要过。
忍耐不住哼出声前,洛闻歌陡然想到了幽情蛊,是那个玩意儿在作祟吗?
到底是没能僵持过身体本能,他张了张口,声音如愿发出来,下刻熟悉的味道飘过来,微凉的手落在他额头,让他不由自主发出喟叹。
还没喟叹完,手又拿走了,他皱眉有些不满足。
萧毓岚那么了解他,看见他皱眉应当知道什么意思,耐心等上良久,也没等到安抚,洛闻歌有些急。
急于想碰碰萧毓岚,和对方手牵手,唇齿相依,更过分点他想霸占萧毓岚整个人。
大概这种霸道占有欲,在和身体抗衡上占据了上风,让他冲破手脚和眼皮沉重力量,倏然睁开眼睛,看清侧躺身侧的那人。
他原以为会看见个略失态的萧毓岚,结果对上张阎王脸,有那么瞬间,洛闻歌怀疑自己和萧毓岚拿着虐恋情深的剧本。
“没退烧,反而烧得更厉害了。”萧毓岚冷淡道。
洛闻歌动动喉咙想说话,蓦然发觉嗓子疼到说不出话,嘴里苦得也不想说话,只能眨眨眼睛。
萧毓岚敛眸不喜不悲道:“朕的洛爱卿想说什么?”
洛闻歌感觉萧毓岚这反应不对,他想起落水前看见的那幕,先前的猜测涌上心头。
完蛋。
该不会是他做的那些都让萧毓岚知道了吧?
虽说当时是在长寿殿和太后密谈的,但谁也不能确定隔墙没有耳朵。
萧毓岚曾说过在皇宫就没他不知道的事,那是他的地盘。
想到这,洛闻歌顿时觉得先前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不明摆着惹人生气吗?
试想萧毓岚明知道他和太后的合作,一直在等着他摊牌,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他被刺杀,将计就计陷害徐应屏。
这换做是谁也都得生气。
此时再醒悟,有些为时晚矣的感觉。
但洛闻歌不想就此放弃,他见不得萧毓岚冷脸,一看见心就跟被刀扎,能疼得直抽冷气。
萧毓岚看他这样都不说话,必是被气昏了头。
洛闻歌艰难张口,嗓音嘶哑难听:“陛下别生气。”
“你还知道朕会生气?”萧毓岚有些听不清他说话,不动声色挪动姿势,让自己离他更近点。
还愿意理他,这就说明有戏。
洛闻歌心里稍松,勉强道:“是我不好,我太想铲除徐应屏了,这次是个难得机会。”
萧毓岚极为冷淡瞥着他,语调说不上来多好:“难得到值得你不惜坠湖,以幽情蛊发作来换?”
洛闻歌刚想露个讨巧笑容,被一击必中僵在唇角。
幽情蛊真的要发作了?
他忽然有些慌张,东张西望不太敢看萧毓岚,真的发作就得靠…
他被高烧烧通红的脸,隐约有要爆掉的趋势,真是要死了。
“朕真是小看你了。”萧毓岚又道。
洛闻歌心虚得不行:“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萧毓岚眉梢微动,太后的意思?他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萧毓岚再看他眼神闪烁,内有害怕的样子,有些猜到他为何会说太后。
应当以为自己查清事情来龙去脉,板脸生气也是因为知道他做的事。
很好,萧毓岚内心冷笑,就让自己来诓诓看,看能诓出多少小秘密。
“那往后是不是母后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萧毓岚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生气问。
洛闻歌积极摆正立场,他说:“没有。仅此一次。”
“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这次在先,谁知道后面会有几次。”
“太后说能帮我、去掉皇后身份。”说到这,洛闻歌喘了口气,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他蹙眉忍耐,“让我、让我借此机会假死,嫁祸徐应屏,也早日远离朝堂,陛下还记得当初我和你合作说的话吗?”
萧毓岚当然记得,说要做个闲云野鹤,那时听起来特别假。
萧毓岚见他脖颈上漫起潮红,眼眸眯起来,这是蛊虫发作了啊。
洛闻歌难受得不行,身体明明不好动弹,却还是下意识向萧毓岚靠近,他动作很明显,惹得萧毓岚挑眉。
洛闻歌喉咙动了好几下,光是靠近有些不能满足内心渴望,他扬起脸,哑着嗓子道:“陛下,我想亲你。”
萧毓岚没动:“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洛闻歌闭闭眼,感觉萧毓岚在气头上,讨要亲亲是不可能,他委屈:“不准说。”
太后那边不准他说。
这句解释并没有扑灭萧毓岚的火,反而让这火有燃烧更浓烈的趋势:“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在你心里,朕还没有她值得信任,是吗?洛闻歌,朕一直在想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似乎关在哪里都不安全,放任你出去,朕每日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你就被人给碰了。”
洛闻歌闭着眼睛不敢看盛怒之下的萧毓岚,眼角沁出泪光,顺着脸颊蜿蜒向下,落入鬓角。
萧毓岚的火噗嗤一下熄灭了。
好半天,就听见萧毓岚自嘲笑道:“朕以为能治住你,结果发现异想天开,是朕被你吃得死死的。你一哭,朕半点法子都没有。”
“我……”
“你别说话。”萧毓岚强势道,“朕不想听你解释,太后那边,朕会解决。”
洛闻歌睁眼,眼里满是水光,他极为轻声解释:“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一次假死,能脱去所有,包括太后的威胁。”
“她威胁你不准和朕在一起?”萧毓岚望着他。
洛闻歌轻轻点头。
萧毓岚眼神凛冽一瞬:“你答应了?”
洛闻歌摇头:“我舍不得,原以为陛下能理解我的做法,如今来看,是我思虑不周,惹陛下这么生气。”
萧毓岚神色无波动,眼瞅着他眼睛里水光越来越多,还是没上前:“告诉朕,有没有下次?”
洛闻歌要被骨子里蚂蚁般的撕咬折磨疯了,帮他止痒的人就在身边,却还要折磨他,他拼命摇头:“没有,以后有事我会马上和陛下说。”
萧毓岚生出另种教训他的办法,俯身凑近奖励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亲:“真乖。还有呢?”
洛闻歌的难受暂缓,眼眸闪过茫然,还有什么?
萧毓岚就在他上方,眼神温柔暗含鼓励地看着他,跟方才愤怒控诉的人截然不同。
洛闻歌被蛊惑了,软声道:“不能欺骗陛下。”
萧毓岚弯弯唇角,又亲了亲他:“好弟弟。”
这点亲对他而言,就有些隔靴挠痒的感觉,不太够。
洛闻歌眼眸里的水光荡漾着,让他看起来要哭不哭:“陛下。”
“嗯?”萧毓岚轻声应,静候他的其他承诺。
洛闻歌觉得身体要炸了,偏生在他上方的人半点不知情,他混沌脑海里分辨不出,萧毓岚是真不知还是假的。
若对方真不知道,那他就让他知道好了。
高烧下的蛊虫发作会让洛闻歌比平日多些大胆的举动。
在得到萧毓岚回答后,他抬起了腿。
萧毓岚眉心猛地一跳,垂首看向黑漆漆的被窝深处,片刻后转回来和他对视。
“…洛洛,火不能随便玩。”
洛闻歌奇异的读懂玩火暗藏的意思,忍着羞道:“我没有。”
“那你告诉朕,你的腿在做什么?”萧毓岚哑声问。
洛闻歌含糊其辞:“就,随便动动。”
萧毓岚看他是不想好了,想要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用行动证明。
想到院使临走前交代的那些话,萧毓岚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俯身堵住他的唇。
这近黎明前的大半夜,萧毓岚让洛闻歌闹得差点儿落荒而逃,最后喂下颗药丸,才得以消停。
太能闹了,明明是个高烧又重伤的人,情绪上头能生龙活虎到不行。
萧毓岚既要照顾人又要照顾伤口,忙得不可开交。
许多年没体验过手忙脚乱的皇帝陛下,如今全折在洛闻歌手上。
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
将人收拾安分弄睡着,萧毓岚也疲倦不堪,揽着人小憩,闭眼前摸过洛闻歌额头,烧退了,不枉费遭这大半晚上罪。
萧毓岚揉了揉额角,内心并不希望幽情蛊发作,能看不能吃,一旦发作折磨两个人。
天际破晓,早起忙碌的老百姓发现城中湖附近青石板多了血迹,议论纷纷。
而另一边得到消息的沈爵连饭都没法安心吃,他摩挲掌中杯,不敢相信问:“洛闻歌真死了?”
“是,听说救上来都没呼吸了,洛府那边在准备丧礼。”管家回答。
沈爵眉头紧锁,语气成迷:“我怎么觉得那么玄乎呢?他要真那么容易死,早八百年就下去和洛曜团圆了。”
管家无言以对,半晌又道:“幸存杀手招供,说是受徐应屏指使,巧的是三法司那边从桃花湾一案,查出诸多铁证,连夜抓走了徐应屏,加上谋害朝廷命官这一条,他怕是要无了。”
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沈爵放下杯盖:“太巧合了,巧合太多必是人为。洛闻歌或许没死,这是个圈套,曲靖那边怎么事先没传出半点消息?”
管家摇头不知:“曲靖前几日说他被洛闻歌盯上了,如今也算被解燃眉之急。”
“我不这么认为。”沈爵沉重道,“要这么想,就掉入洛闻歌圈套里了,让曲靖加倍小心,千万别被抓。”
管家铭记于心,踌躇道:“老爷今日可要进宫?”
沈爵闻言脸色难看起来,昨日真是诸事不顺,让人心烦:“嗯,是要去看看。”
“老爷也别太责怪贵妃。”管家说。
沈爵一想到宫里来人说沈如卿将皇后推入荷花池里,自己吓到小产,脑袋大了一圈。
他自认还算聪明,怎么生出个女儿蠢到这份上。
自己怀孕都能不知道,还活生生弄成小产,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她是推皇后吓得。
沈爵都不知道今日进宫将面对怎样险境,苦笑道:“我若是能平安回来,你就随我归乡吧。”
管家诧异:“老爷的意思是……”
“先回去避阵子风头。”沈爵道。
管家明白了。
沈爵起身打算进宫,临走前交代了句:“若是闻大人过来,你让他先回去,待我回来,亲自登门拜访。”
管家自然是事无巨细记下了。
沈爵这才放心出门,殊不知这趟门出去,再想回来就不太容易了。
天亮后萧毓岚不能再逗留,将人交给院使,急匆匆回宫,宫里还有堆烂摊子要收拾,不能拖延。
等洛闻歌再醒来,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院使捧着书坐在窗边,手边放着小茶壶,怯意美满。
院使没抬头:“醒了?”
洛闻歌迷蒙着眼睛,说话不太清楚:“嗯,麻烦院使。”
“不麻烦,老朽就想看看洛少卿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死。”院使说,对上这么个不听话的病患,行医多年的院使也是张口不饶人。
洛闻歌干巴巴笑道:“这不是情势所迫吗?”
“老朽以为洛少卿该惜命,洛家这一门只剩你,你要是没了,洛家就彻底没了。”院使端起小茶壶,喝了口。
洛闻歌嘴里很干,看院使喝茶,生出些望梅止渴的感觉:“我下次小心。”
“不小心,老朽也不见得能次次救你于水火之中,陛下也不是每次都能到得那么及时。”院使瞅着他。
洛闻歌知道院使这么说是为他好,但他很想说:“院使,能给口水喝吗?”
院使悠悠看他,很欠打的问:“渴了啊?”
洛闻歌点点头:“有劳院使。”
“不能给你喝。”院使说。
洛闻歌有瞬间感觉天塌了,弱弱问:“为何?”
院使品着茶,像是要馋哭他:“水会再次唤醒你身体里的蛊虫,骤时会再次发作。你不想让你和陛下昨夜辛苦忙碌半天,又白白浪费吧?”
受院使提醒,洛闻歌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闪过昨夜诸多事宜,脸转瞬红了个彻底。
院使装作没看见:“这一天一夜你都不能沾水,希望你能忍住。”
洛闻歌当然要忍住,忍不住就得前功尽弃,那昨夜之事又得重来一遍。
他都不知道昨夜是怎么做出那些举动,又是怎么撩拨得萧毓岚。
“洛少卿,你感觉怎么样?”院使问。
洛闻歌浑身软绵绵,连抬手力气都没有,但好像还行,他轻声:“除了没力气,还好。”
“伤口也不疼了?”院使问。
洛闻歌没感觉到:“嗯,还是院使的药好用。”
“拍马屁没用,应是清晨陛下给你收拾换衣衫时候,用了皇室秘药。”院使很是傲娇解释道。
许是两人亲密接触尺度大了些,听见萧毓岚给他换衣衫,都能坦然接受了。
“那我也要多谢院使救命之恩。”
院使合上书,捧着小茶壶看他:“洛少卿,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该静养,老朽也不会同意你没养好伤前再出去乱跑。”尒説书网
洛闻歌想到落水前给蒋霖透露讯息,若不出意外,在外人眼里,他此时就该是个死人。
为后续计划能如期进行,他不想好好养伤,也不好再出去。
他苦笑:“我知道了,这次会配合院使调理身体。”
院使上次遭受过他无情欺骗,这次再听见这番真心话,难免内心生疑:“你真愿意什么事也不管,好生修养?”
洛闻歌眼神温和甚至想笑:“嗯,这次肯定老实听话。”
院使抬起下颚看他:“想骗我给你点水喝?”
洛闻歌真笑了:“真没有。”
院使看他一会,起身:“等着。”
在洛闻歌不明所以眼神里,院使走了。
许久以后,门外响起萧毓岚和院使交谈声。
“要给他吃这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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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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