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旋风>旋风姊妹篇糊涂的爱第二章
  第二章

  不知是天意地安排还是夏东老伴儿寇春华知趣,就在展一朵来访的第三天,寇春华驾鹤西去了,将夏东留给了展一朵。

  一

  在办理完老伴儿的后事以后,夏东失去了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爱妻,心中极其悲伤,情绪一落千丈。按他大儿媳妇的说法是,公公正处在过渡时期,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四十年,哪能一时半晌就忘却呢?老伴儿在世时,虽然说是个瘫痪病人,伺候起来也特别劳累,但有这个人总比没这个人强,说起话来倒也不寂寞。猛然间没有了倾听自己知心话的人,夏东的心就象装进一个若大的空容器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凄凄惨惨,倍感孤独。夏东每逢看到老伴儿留下的遗物,都不免淌下两行热泪。越是这样,夏东越不想出门,更不愿意去会老朋友。他偶尔想起展一朵,唉!上次见面夏西给人家弄的那一场子,以后哪还有脸面见人家?罢罢罢!让她在自己的脑海里永远地消失吧!

  夏北为消除爸爸的悲伤和寂闷想了很多办法,她把老爸特要好的朋友原市委张副书记请到家里陪了老爸三天,但人家总不能一天24小时天天陪伴在左右,况且张副书记的老伴儿身体也不好。她曾想要么把爸爸的老同学展一朵阿姨请来住几天,不妥!妈妈刚去世把一个老爸的女同学请到家里来,会招人闲话,再说也过不了二哥那一关。为避免老爸触景生情,夏北趁老爸被张副书记邀去郊游的机会,将妈妈用过的物品、穿过的衣服、凡与妈妈有关的家什,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有收藏价值的统统锁进一个大木制箱子里,把没有用的东西全部卖给了收废品的,一拾荒者从她家拉走四大三轮车。

  一天,夏东孤单一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身下的柳条藤椅陪同他一起悲哀,这把椅子是他和寇春华结婚那年一个农村老乡特意送给他俩的结婚纪念品,老伴儿过世后被夏北藏在大哥家里,后见老爸为找那把椅子发了大脾气,老大夏南悄悄地给他送了回来。椅子的左右扶手上已折断了三四根藤条,各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藤椅的一条后腿在去年春节前大扫除时不甚弄折了,被夏东綁上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代替。夏东近1.8米的身材,90公斤的体重压在年老多病的藤椅上,呈摇摇欲坠之势。夏东沏了一壶铁观音茶叶水放在身边的方凳子上,壶内已没有了热气,紫砂小茶杯空空如也,上乘的茶叶他无心品尝。他已饲养了十几个年头的黑背大狼狗,因失去了其中一位主人也无精打采,默默地匍匐在夏东的脚下。

  夏东偶尔拿眼扫视了一下已在此居住了十八年的庭院,哦!怎么这么陌生?四棵樱花树一洗往日生气勃勃的尊容,竟变成了四只大花圈摆放在房前。蜡梅树也不那么悠然自得,而是低垂着枝条在默哀。葡萄架上悬挂的一嘟噜一嘟噜绿珍珠般的葡萄,就像悼念故人一样在潸然落泪。桃树也收起了昔日的艳容,整齐的呆站在东墙根暗暗哭泣。六间红砖瓦房死气沉沉,犹如一架灵柩摆放在院内。宽敞的大院子沉闷得叫人窒息,空气都冻成了秤砣。这个家没有了老伴儿如同塌了半边天。

  夏北在妈妈未去世前就计划着在冀中市办一个个人画展,被妈妈的丧事给耽搁了。夏北在去年曾根据二十年前父母的一张风景照片,创作了一副《中年情侣》精品画,准备挂在画展的头条。画面的内容是一对中年夫妇手牵着手漫步在永活泉公园的松树林间,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妇女将头斜靠在男方的肩膀上,中山革履的男子笑得非常萧洒。这副画夏北画好以后就悬挂在爸妈卧室的床头上方,在妈妈去世的第三天她就将这副画悄悄地摘下来藏在自己的房间内。如今妈妈离开人间已经快两个月了,夏北带上这副装裱得非常精致的镜框画,到市群艺馆筹办她的画展去了。

  这一个多月基本上是夏北在家陪伴着老爸,临出门前夏北特意嘱咐老爸不要一个人老闷在家里,去找老同志聊聊天,或到公园里散散步,要么就去逛逛马路、商店,总之不要一个人在家里发呆。夏东没听闺女的劝告,将自己封闭在家里闭门思妻。

  正当夏东暗自伤神之际,开放泼辣的大儿媳妇秦兰掂着一套鱼具进了门,见公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爸!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

  “哦!”夏东就象从睡梦中醒来,瞅见秦兰手中掂的物件说:“是钓鱼的家伙!”

  秦兰将鱼具放在夏东的脚前,找把小板凳坐下,把鱼具一件一件拿出来说:“爸!现在是钓鱼的大好季节,听说五一节市老年协会要组织钓鱼比赛,你抓紧时间练练手。冀中市南郊交电公司旁边有个钓鱼池对外开放,放进好多好多二三斤重的大鲤鱼,专供钓鱼爱好者享用。发电厂区的几个大水坑,养的都是鲫鱼、鲳鱼,那鲫鱼最小的个儿也有一斤半以上,贴出广告来了,优惠价邀情钓鱼行家前去垂钓。爸爸明天钓鱼去吧,出去散散心。”

  夏东无心钓鱼,任凭秦兰摆弄着鱼具就是不动手,说:“听说钓一斤鱼要付八块钱,太贵,市场上买一斤鱼才四五块钱,不合算。”

  “什么合算不合算?以娱乐为主,有按天钓的,钓一天二十块钱。”尒説书网

  “钓不到鱼也要钱?”

  “那当然,钓不上鱼来是你的技术不高明,怪不得人家。”

  “不公平!”夏东觉得太坑人。

  秦兰说“什么公平不公平?拿钱买个高兴,过过钓鱼瘾。”

  夏东说:“我不花那大头钱。”

  秦兰说:“爸!十块八块的也心疼呀?这么办吧,叫夏南给你买张月票,天天去钓。”

  夏东不理解地说:“钓鱼还有月票?”

  “啊!现在的人都会做买卖,经济头脑发达。”秦兰说。

  “谁愿发达谁发达,我不去上那个当。”夏东觉的这样钓鱼太眼子,说,“我找个小河沟有水的地方坐一会儿就行了,钓鱼吗!是玩的还花钱?”

  “你去公园不是玩?不花钱人家不叫进?”秦兰说,“不管你到什么地方钓鱼,出去走走总比闷坐在家里强。爸!你猜这一套鱼具要多少钱?”

  “我是外行,一窍不通,不懂得鱼具的行情。”夏东说。

  秦兰将鱼杆抽出来,掂了掂交给公公说:“你掂掂,特轻,日本进口,高级碳钢。”

  “你怎么对鱼具还这么内行?”夏东问。

  “王大头爱钓鱼,常拉我陪他一起去。”秦兰毫无忌讳地说。

  夏东脑子里一惊,就像肚子里突然咽下一个铅块,坠的心慌,他曾听到传言,说秦兰傍的大款姓王,难道就是秦兰说的王大头?如果正像传言上所说,那秦兰为什么在我跟前说得这么从容?夏东故障装得很随便地问了一句:“哪个王大头?”

  “就是号称冀中市首富的那个板材大亨王大头。”秦兰表情自若,话语流畅。

  夏东不愿再问,一怕秦兰多心不好意思,二怕万一问出问题也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打听。夏东拿着鱼杆做钓鱼状,比划了几下说:“嗯!是个好杆。”

  秦兰说:“人家说了,这杆钓五、六斤重的大鲤鱼保证没问题。”

  夏东大着胆子说:“这杆呀!一百块钱下不来?”

  “一百?外行了不是!”秦兰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张开,举在公公面前说:“八百!是夏南专门从上海托人给你买来的。”

  “太贵了!太贵了!”夏东心疼地说。

  秦兰说:“这是你儿子的一片孝心!你看这鱼标,什么木的我不知道,夏南说光这两根鱼标就五十多块,还有捞鱼的抄网、钓鱼的鱼钩、铅坠、鱼线、盛鱼的网兜,总共加起来一千出头。。”

  “浪费!浪费!”夏东直摇头。

  秦兰说:“不贵也不浪费,这钓鱼的工具呀!要因人而异,象你这样的冀中市军分区大政委,含金量高!身份在这摆着,用几十块钱的鱼具?掉身价!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没那么多讲究。”夏东说。

  “不讲究不行,你在位的时侯威风八面,谁不高看一眼?”秦兰说:“你退下来以后,怎么样?那些势力眼都离你远远的。咱能上能下,不摆那臭架子是可以的,可也不能让人家笑话咱寒酸!”

  秦兰捅到了夏东的痛处,无不感触地说:“刚退休时我对这漠落的退休生活的确不习惯,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现在好多了。看来这人那!不能光在得势处,在显眼的地方坐的时间一长,就会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多粗多长。需要经过些搓折,碰几个钉子,那样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话是这么说,一遇到具体事呀!还是想不通。”秦兰说:“就拿这次我妈去世的事来说吧,遗体告别那天,有几位你过去的老朋友就没有到场,我看你的脸色就不对。”

  “人一走茶就凉!”夏东不愿多谈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想一句话概括了事。

  秦兰气不过,带着情绪说:“嗑瓜籽儿嗑出个臭虫,天下什么人没有?沾芝蔴盐沾出个虱子,虽然无妨芝蔴的香味,可腻歪。不过,爸!你呀!好多呢,还有几个有良心的部下,过年过节还来看看你。你看原先市委那个张包斌张副书记,在位时号称包公在世,可谓铁面无私,然而得罪的人也多呀!去年冬天他走了,那遗体告别仪式的场面冷冷清清,真叫人心寒,除了去了几个机关工作人员应付公事,连市委任副书记这个铁杆保皇派都没露面,一个个都是势力眼。爸!你要想开点,不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见识,君子坦荡荡,小人龌龊龊。”

  夏东说:“此一时彼一时也!随行就市吧,市场经济把生产搞上去了,可人的思想品质和道德理念却垮下来了,市场经济将人的关系市场化了,将官场市场化了,甚至于将法律都市场化了。”

  “爸!你老别看不惯,现在没有市场经济脑袋瓜儿的人就是吃不开。”秦兰说。

  “那你说说外边最近有什么新闻?”退休后的人大概是孤漠怕了,特别喜欢像秦兰这样的人,既能解闷又能给他带来很多社会上的奇闻趣事。

  秦兰把鱼具收拾好放在房内,就象一位喋喋不休的思想工作者,在夏东的耳边滔滔不绝地说开了:“爸!你想听呀?我就捡几件事向你回报回报,听后可不要生气!就拿我们宾馆来说吧,对内叫市一招,就在市委鼻子底下,服务猖獗得很,三陪女成群结队,不搞这个行吗?你如果没有这方面的服务,酒楼就没人来吃饭,客房就没有人入住,宾馆的经济效益就差,久而久之就要破产。所以呀,领导干部在会场上讲要扫黄打黑,可在私下里却指使宾馆开特区。再给你说一件更让人气愤的事,有一位老农民被交警队的车给撞死了,司机驾车逃遗,村里多位目击证人主动到交警队反映情况,人家交警队就是不出现场,理由是没有交通工具,后来村里有人开着拖拉机把他们的人接去,到场的交警只看了一眼就叫把尸体拉走,有的人说为什么不拍照?你猜那交警说什么?你想都想不到,那交警说没钱买胶卷!这个案子到现在没人管,老农民有啥办法?托人没门,告状没钱,死者八十岁的老父亲一气之下上了吊,妻子得了神经病,十五岁的儿子辍学回家。”

  夏东早被秦兰讲的这些事气得青筋暴起,秦兰还想说下去,一看公公双眼充血、嘴唇发紫,赶紧扶着公公进屋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给公公道歉不该给他说这些叫他生气的事。

  二

  夏日天长,太阳辛苦,在它还正在忙碌工作的时侯,各机关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太阳巡视了冀中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大楼,各科室都已人去楼空,也只好无精打采地收起光线躲进西山。

  夏东家的大门外种着屁股大一片细毛竹,指头粗的几棵嫩竹笋已窜出一房高,笋皮开始脱落,竹节处长出枝枝叉叉的竹条。毛竹被过道里一会儿是北风一会儿是南风吹得摇摆不停,显然已有些疲惫不堪,但竹欲静而风不止。

  一辆黑色丰田轿车缓缓向夏东家驶来,随着一声轻轻地刹车声,轿车稳稳地停在夏东家的门口外,从汽车后门下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向司机微笑着摆摆手,道了一声你辛苦了,将黑皮包往左腋下一夹,逮了逮西服的前襟,捋了捋紫红色的领带,推开街门走了进去。

  他就是夏东在市委任副秘书长的大儿子夏南,夏南刚踏进街门,嘀嘀!忽闻门外又有汽车的喇叭声,回头一看,一辆带警报器的白色桑塔纳轿车向门口驶来。兄弟夏西来了,夏南回到门外迎接。夏西下车后拉住哥哥的手说:“哥!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还这么神秘?”夏南不慌不忙地问。

  “我门单位的柳青叫我给你捎个口信,今天晚上在三亚酒楼三楼老地方见面,你可不要失约!”

  “搞什么明堂,还叫你传话?”

  “人家打电话你不接。”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找我说?”

  “什么事?你装什么糊涂?人家想你了唄!”

  夏南瞪了一眼夏西说:“糊说!”

  夏西拦住哥哥说:“柳青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夏南不耐烦地说:“你少啰嗦!”

  夏西说:“哥!一个人若真心爱上一人,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弄不好要得想思病的,我看柳青就显这方面的迹象!”

  夏南沉默不语,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那是十五年以前的事情了,二十七岁的夏南和二十四岁的柳青在游泳馆偶然相识,二人很快就进入了爱情的旋涡。就在他[她]们决定要将二人的关系向各自的家长言明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还是夏西捅的漏子,不知他在哪儿听到一句谣传,说柳青在上警校时因和男朋友同居受过校方的处分。事情传到夏东老俩口的耳朵,时任军分区副政委的夏东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哪能容忍儿子把一个作风不端的女子领到家里来?立刻命令夏南和柳青一刀两断。一贯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夏南妄图与父亲周旋抗衡,明面上服从了父亲的命令,暗地里继续和柳青保持着恋爱关系。又是夏西发现了哥哥与柳青的关系没断,暗中向父亲揭发了他们的秘密,夏东将大儿子夏南关在家里用胡萝卜加大棒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夏南在父亲的淫威下不得不忍疼割爱,挥泪与柳青告别,任凭柳青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夏东怕儿子反复,急托当时的副政委王秋仁给夏南介绍对象,王秋仁经过四处打听,将时任副市长的秦天的二女儿秦兰介绍给了夏南,门当户对,一拍即合。这边夏南与秦兰刚接上关系,那边柳青的不白之冤也真相大白,原来是把她同学尤靖的丑闻误传在柳青的头上。夏南向父亲请求和秦兰结束关系,与柳青重归于好。然而夏东碍于面子,怕得罪秦副市长,怕招致王秋仁的埋怨,执意不让夏南和柳青恢复关系。夏南拗不过父亲的固执,只好委曲求全的和秦兰结了婚。说不上爱不爱的,稀里糊涂过一辈子算了。特别是有了儿子夏山山之后,夏南除了努力把工作搞好之外,更是一门心思把精力都用在了儿子身上。

  柳青可没有那么大肚,下决心非夏南不嫁,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最心神不宁的是夏西,由于自己的莽撞,坏了大哥和柳青的大好事,心中懊悔不已。如今柳青和自己在一个派出所工作,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特难为情。因此夏西在工作中处处偏袒柳青,招惹得闲话满天飞。当然,无风不起浪,其实夏西对柳青也确实有好感。

  眼下看着柳青都快四十岁了还没成家,夏西负罪感日重一日。最近他听到很多大嫂的桃色新闻,因此就决定将大嫂的绯闻告诉大哥,如果大哥能和大嫂离婚,再和柳青破镜重圆,了却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岂不美哉!他并不怕大嫂,如今她老爸早已离休无职无权,再说大嫂也只不过是个宾馆里的会计员,有什么可怕的?夏西为了抓住大嫂秦兰的证据,他曾亲自到美多美宾馆去卧底暗访,他亲眼看到秦兰和冀中市有名的首富王大头身贴着身子跳舞,而且还私自进了包间,他决心向大哥通风报信。前段时间全家都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夏西没好意思对大哥说。今天趁此机会向大哥吹吹风,说:“大哥!我还有个事提醒你注意,最近我发现大嫂有异常举动。”

  “神经过敏,听风就是雨,吃这亏还少吗?”夏南一副无所为的表情。

  “这次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看见什么啦?”

  “我亲眼看见大嫂和王大头进了包间!”

  “这有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里边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看你是办案子办成了神经病!”

  “这可是个大问题呀!”夏西警告哥哥说,“夫妻之间哪还有比这个问题更大的?哥!在这个问题上你可不能马马糊糊!”

  夏南告诫夏西说:“你又错了,工作上不能马马糊糊,婚姻问题上只能糊里糊塗,而且是越糊涂越好!”

  夏西一脸茫然!

  哥俩一前一后进了家,见老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未开,茶水未动,既没看报纸又没拿书本,而是双手抱肩仰面痴痴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夏南将黑皮公文包放在茶几上,关心地问:“爸?这是怎么拉?电视也不开?”

  夏东斜眼看了看一同进来的两个儿子,没有回答夏南的问话。夏西把警服上装脱下来往沙发上一甩,说:“爸!我两天了没进门,不可能是我惹你老人家生气吧?”

  秦兰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客厅里的说话声,急急忙忙跑出来说:“今天是我的错误,我原想给爸爸讲几个故事开开心,没想到反而惹爸爸生气了。”

  夏南问:“你讲什么啦?”

  秦兰照实说:“我就讲了一起交通事故,交警大队不管。”

  夏西不高兴地说:“嫂子!你怎么能讲这个给爸爸听,你不知道爸爸的脾气?”

  夏南说:“你呀!嘴上就是缺少几颗门牙!去做饭去吧!”

  夏西说:“爸!好长时间没陪你喝两盅了,我去弄几个菜,今天晚上俺哥俩陪你喝几杯。”没等夏东回话,掂起警服风风火火地走了。

  夏南坐在老爸身边,头探在爸爸脸前亲切地问:“爸!还想我妈呀?”

  秦兰的晚饭已做好,见夏西买菜去了,想借此机会和爱人夏南一起再劝劝公公,擦着手来到客厅接话说:“爸!妈妈去世后,大家都悲痛,可我知道最伤心地莫过于你。爸!我这个人呐!大家都知道,大大咧咧说话不讲究方法,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还得劝说你几句。你老这样下去不行,把自己关在家里不与人交谈,想一个人是要想出病来的!”

  夏南问:“这些日子恐怕血压又升高了吧?”

  “早晨夏北给我量了量,还说得过去。”夏东说。

  “多少?”夏南问。

  “低压100,高压160。”夏东答。

  “比过去高了不是!吃药了没有?”夏南问。

  “吃了。”夏东答。

  “光吃药不顶事,关键是把情绪调整过来。”夏南关切地说。

  “慢慢来吧,一时难以忘怀。”夏东意味深长地说。

  秦兰插话说:“人哪!早晚谁也妥不了这一回,红楼梦里不是说了,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好的好人也不会长生不老,再亲近的亲人也不会永远不分离,想通这个理儿就好了。”

  “理固然是对的,要想通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变成实际行动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慢慢化解吧!”夏东说。

  “当然不能要求你一天就消除对妈妈的怀念,妈妈前脚走你后脚就到歌舞厅去跳舞唱歌,那不现实。可你要听大家地劝说,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转变的太慢,简直有点顽固不化!”秦兰说。

  “不能说我顽固,只能说明你妈在我的心中份量特重。”夏东说。

  秦兰亲自耳闻目睹,当然知道公婆的关系如同鱼水,也非常羡慕,说:“是啊!谁都知道你们二老是一对模范夫妻。妈生病二十多年,你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二十多个春秋,别说儿女们,外人都知道妈妈没有你无微不至地关怀,活不到今天。”

  夏东纠正秦兰的话说:“夫妻之间不能说谁照顾谁,互相关心是夫妻间双方应尽的义务。”

  秦兰说:“爸!我这个人是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在宾馆里连外国客人都知道我说话冲,中外闻名的心直口快。我说的话你不要不耐烦听,依我来看,你在我妈的身上尽的义务也够多了,她撒手人寰,应该说你不欠她的情,对得起她,她在那边也知足了。我敢保证,我妈在阎王爷面前一定大大地表扬你一番,你应该心安理得了。叫我说,我妈她对不住你,她一走了之,摆脱了病魔折磨的痛苦,到西天极乐世界享清福去了,把你一个鳏老头子苦孤伶仃地留在这边,将来你有了病她才不管你呐!”

  夏东觉得秦兰说的话不顺耳,但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道理来驳斥她,把身子往藤椅上一靠说:“话不能这么说!”

  秦兰说:“对呀!话是不能这么说,人家外人不会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懂事的人当着你的面光捡你耐烦听的话说。爸!依我看你这辈子是听奉承的话听得太多了,从来就没有人敢驳你的面子,就连你儿子夏南对你的话向来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就是老二夏西有时在你跟前戗你几句,你还照着人家发火,好歹夏西的脸皮厚,挨几句撸没事,嘻皮笑脸的就过去了。像我这样的不懂事的儿媳妇有时戗着你说几句,你拿我也没有办法。今天当着你儿子的面我索性再说你两句,你呀!爸!思想太顽固、太要面子,自以为是,爱钻牛角尖。谁不知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了头前边没道走了,不得不回头,那何苦呢?我的话可能不好听,用你们官场上的话说,这叫缺乏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

  夏南说:“爸!秦兰的话说的是不好听,她这个人哪!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就变了味,你不要在意。不过,她的话可没说错。我妈去世了,你难过是人之常情,我们心里也很沉痛。可光悲哀有什么用?又不能把我妈想回来,也不能哭回来。活着的人要自己劝自己,自己开脱自己,别人劝只能起个催化剂的作用,开化不开化还是得靠自己。今天我叫秦兰给你送来一套鱼具,没事去钓钓鱼吧?对身体有好处。”

  夏东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秦兰的话说的很在理,我这辈子吃这方面的亏吃得不少,教训极深。”

  秦兰听得公公接受了自己对他的批评,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心中甚是欢喜,话越发的多了起来,说:“爸!人死不能复生,没听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气入清风魂入云。你呀!每逢清明寒食在我妈灵位前上柱香烧烧纸以表纪念,落个心安理得。其实我妈也不知道,你再悲哀她也看不见,你再想她她也不领情。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自己保重好身体,如果我妈有在天之灵的话,她也就放心了。爸!你都七十岁的人了,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你这一辈子不容易呀!经过淹、经过旱,经过蚂蚱滚成蛋,经过日本鬼子丢炸弹,经过地球打颤颤,经过文革天下乱。扛过枪打过仗,咽过菜吃过糠,挨过批流过放。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政策好,让你们退休过清静日子,可得好好活着!你身体好是我们做儿女的福气,你若有个风有个火的就苦了我们。像你们这辈子的人儿女多,可再多哪一个也不能顶替你去生病!再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一个个忙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为工作为挣钱忙得晕头转向,就是再有孝心也不能整天守在你跟前。我今天能在家陪着你说话,还是夏南出面跟我们大厦的老总写了个纸条,我才请了半天价,能有工夫在家陪你一个下午,不然哪有时间在家闲聊,最多只能到家里来看看你道声安就得走。”

  夏东说:“我知道市场经济下人与人的关系也在市场化,过去那种老观念行不通了,养儿防老的理念在一天天淡漠。我有思想准备,生活能自理就一个人过,到有困难的时侯就去托老院。”

  “爸!你可不能这么想!”秦兰说,“堂堂的军分区大政委,在冀中市虽然说不是老一,名声比哪一位地方上的老一也不差。你将来去住养老院?哪可使不得,别说我们做儿女的没有面子,市委、市政府、军分区党委、乃至省军区也架不住。儿女们指不上,依我看将来指望组织上派人伺候你们这些老干部,恐怕也难以达到。按我的想法……”秦兰突然把话收住了,左看看夏南,他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右看看公公,他用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她迟疑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说的不是很理直气壮,说:“爸!我说出来你不要见怪,按我的想法,嗯!还是再找一个老伴儿为好。”

  秦兰的一句话惊震四方,夏东的心里顿时惊涛骇浪,不知所挫,夏南立刻把精力从电视机的屏幕上转移到秦兰的脸上,同时也惊动了买菜回来刚走到门外的夏西。

  三

  夏西在门外突然听见秦兰劝老爸在找一个后老伴儿,脸色骤然铁青,左手里掂着的一梱啤酒瓶颤抖得咔咔直响,他真想进屋去把嫂子收拾一顿,可一想嫂子必竟不是自己的老婆,大哥也在屋里。那大哥为什么也听从大嫂信口雌黄?大哥这一辈子是个窝囊蛋,白做男人。夏西怒气冲冲地刚想进屋,又听得屋里传出来老爸的声音:“我没那个奢望,当初夏南你妈去世的时侯,我就抱定主意不再续后,可你老爷、姥姥不答应,托了很多人前来说亲。那时夏南你还不足周岁,我也经不住他们轮番轰炸,再说也不是外人,是你亲姨,为了你,我就答应下来,谁知她也先我而去了,这次是下决心不娶了。不给我们这个平稳的家再添乱子了!”

  “啊!老爸否定了秦兰的馊主意。”夏西的心平定了许多,谁知秦兰不知趣,再次厚颜无耻地劝爸爸,只听她说:“爸!你错了,若能再给我们找一个贤妻良母式的后妈,不但你们能够情投意合地欢度晚年,我们也省心不是!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家里的人意见不一致,不要紧,谁要是极力反对,就叫谁辞去工作在家伺候你,若不然,他就不能干涉你的婚姻自由。如今老年人再婚早已不是什么丑闻,成了老年人目前追求的一种时尚。爸!你相中哪个女的就对我说,我给你去保媒,结婚时我给你当司仪。”

  夏东被秦兰给说笑了,但没笑出声来,面带红润,说:“我不赶那个时髦,孤独自有孤独趣,喜无虫蝉骚我家。”

  秦兰说:“爸!你就不要大发诗兴了,还是现实一点为好,爱情这个东西属于人类,只要是成年人,不分年龄大小,谁也离不开她。初恋是宝贵的,黄昏恋更可贵。”

  夏西把房内的谈话内容收入耳中,越听越不是滋味,虽说老爸拒绝了秦兰的建议,但态度不够坚决,而且特别暧昧,像这么严肃的问题岂能嘻皮笑脸地应对?说明老爸有这方面的考虑。老爸的这种态度其结果必然纵容得大嫂越发地得寸进尺、跐着鼻子上脸,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地鼓动老爸做这种傻事。联想到两个多月前,那个姓展的自称是爸爸的老同学来访,什么展阿姨?纯粹是一个勾引人的老狐狸精。如果,万一她再来插一杠子,和大嫂联合起来内外夹击我老爸这个感情脆弱的人,岂不一攻就破!我老爸怎能经得起这么猛烈的炮火,非让她们轻而易举地俘虏了不可。老爸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花心,一辈子娶了两个老婆还不够呀!七老八十的人了,再娶进一个女人进家,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脸面往哪儿搁?在这巴掌大的冀中市,相互之间谁不认识谁?老爸你又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怎么这么不检点?一旦做出伤风败俗的风流事,我们还怎么在冀中市混?大哥也是个窝囊蛋,他压根就对家庭和婚姻问题不重视,整天稀里糊涂地、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都四十开外的人了,还不觉悟?大嫂在老爸跟前如此放肆,他竟然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对这种歪风邪气不抵制就是姑息养奸,对这种伤风败俗的现象不做坚决地斗争,就是同流合污!看来往后我们这个家要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一场激烈地斗争,我必须出头和他们做毫不留情地抗争,非我莫属。决不能让不正之风在我们家蔓延来来,决不能让这种丑闻在我们这个健康的家庭发生,扭转乾坤、稳定局势舍我其谁?

  夏西义愤填膺、怒火万丈,真想进去把大嫂揍一顿不可,再把老爸好好地教育教育。但低头一想,不可,家里不像在派出所,更不能像对待犯人一样粗暴。在家里还是应和风细雨地做思想工作。夏西稳稳神强压怒火,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高高兴兴地进了家。把买来的菜掂到爸爸面前说:“爸!我给你买来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红烧牛肉。”转身对大哥说:“大哥,我知道你三天不吃肯德鸡舌头就发挺,特意跑到辰光给你买的,要么你先吃一条鸡腿?”夏南摆摆手示意现在不吃,停一会儿吃饭的时侯再吃。夏西接着说:“我吗!还是老口味,从小就爱这一口,青椒熘肥肠、葱爆猪肝。爸!大哥!我爱吃的这两样菜你们就不要和我争了,猪下水不适合老年人,对肥胖人的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夏西当然清楚大嫂和大哥是一个口味,故意把她晒在一旁,谁叫她不知天高地厚,竟鼓动老爸再婚呢?

  秦兰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她见夏西回来买了许多菜,一边里里外外忙于拾掇晚饭,嘴巴不停地说:“我说你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原来跑了这么多地方,我们家呀!大小七八口人,数喽夏西孝顺,还心细。谁喜欢玩什么,谁喜欢穿什么他都记在心里。特别是爸爸爱吃什么他更是记得牢。兄弟俩比起来,你哥哥就差得远了,除了他办公室的工作,家里的事他一概不管不问。”

  别看今天夏西在心里对秦兰不满,却忘不了和大嫂开句玩笑,他跟随秦兰走到厨房门口,小声地接着大嫂的话说:“大哥不会忘记跟你上床吧?”

  咚!秦兰给了夏西当胸一重拳,骂道:“滚一边去!臭小子,张口就脏话连篇。”

  “嘻嘻!装什么正经?”夏西见秦兰举手要再打,扭头跑回客厅。

  夏东趁秦兰不在跟前的工夫,拉下脸来问夏南:“今天又是被车送回家的?”

  “啊!顺路。”夏南随便应了一句。

  “什么顺路?市委大院离咱家只有一拃长,走路也用不了二十分钟,非坐轿车不可?是想抖威风啊!还是有病走不动路了?这样下去两条腿的功能就逐渐退化了!不像话。”夏东严肃地给儿子提出了批评。

  夏南从来不驳老爸的面,不管是对还是不对一概接受下来,听得老爸的训诫,立刻表态说“是,以后注意。”

  夏东继续说:“你别看夏西走到哪儿把车开到哪儿,他与你的工作性质不同,他要办案子,说不定什么时侯在什么地方发生案件,他必需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出事现场,你们有什么急事?上下班车接车送?现在的干部呀!不管官大官小,只要戴上一顶官帽,不是去关心群众的疾苦,首现想到的是为自己配什么车。你到会场外看一看,停车场若大一片轿车,五颜六色大部分还是进口车。干部到一块不是比工作干劲,比工作业绩,而是比谁坐的轿车品牌高。无怪乎人们发牢骚说:”现在的干部是头尖、嘴大、手长、腿短!”

  夏南呡嘴一笑了之。

  “爸!开饭了。别在给你儿子上政治课了。”秦兰站在厨房门口喊。

  四

  夏东、夏南、夏西爷仨前后脚进了餐厅。夏东站在餐桌前并没有入坐吃饭,而是望着一桌七大碟八大碗丰盛的酒菜发话了:“夏西!你这一桌菜得花多少钱?”

  夏西随便说了一句:“大概一百多吧。”

  “什么大概?到底花了多少钱?”夏东提高了嗓门。

  “怎么?你有怀疑?”夏西嘻皮笑脸地反问。

  “说清楚?是不是到哪个饭店里白拿的?”夏东板着脸质问。

  夏西立刻举手严正地声明:“冤枉!我真是老公公给儿媳妇买胸罩,花钱不落好!爸!你不要再制造冤假错案了好不?”

  夏东说:“什么乱七八糟?冤枉你?不是我多心,是你们叫我不放心。现在的公、检、法在人们的心目中形象太差,把你们的所作所为都编成歌唱了:‘大盖帽,两头翘、吃罢原告吃被告。大盖帽、中间低,吃罢桥东吃桥西。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谁不拿。’你听见过没有?”

  夏西说:“爸!你一天不出三门四户,哪儿听来的这么多奇谈怪论?”

  夏东说:“不是奇谈怪论,是老伯姓对你们这一行的评价,别看我不四处打探,对社会上发生的事件我是了如指掌,心如明灯,不过我现在是没权了,回天乏术,只能空发感慨,杞人忧天。然而我可以管你们,你们若是在外边胡作非为,我可不依!”

  夏西解释说:“爸!你所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半晌午公鸡打鸣,过时了。我记得改革开放不久听到过这方面的议论,现在早销声匿迹了。我们国家是法制社会,秉公执法是我们的宗旨,今非昔比,公、检、法队伍的素质都大大地提高了!你不能再拿老眼光看人了。”

  夏东还想说什么,秦兰挡住说:“爸!你今天办错了案子,别再追查了,饭都凉了快吃吧。”

  夏东刚拿起筷子左右瞧瞧问:“夏南!你们俩口子都在这,山山哪儿去了?”

  秦兰说:“到我妈那里去了。姥姥想外甥呢,好几天前就捎信叫去,说是买了两只大螃蟹,在冰箱里放久喽怕变味,让山山快去吃。”

  夏西举着筷子说:“原不都说人老喽啰嗦,爸!你不吃我们咋下筷子?”

  一家子四个大人在一起吃饭不热闹,秦兰觉得没意思,想活跃气氛引逗大家高兴,说:“爸!昨天晚上我在我们大厦歌舞厅看见你们军分区老副政委王秋仁了。”

  夏东问:“他到哪种场合干什么去了?”

  秦兰说:“带着他的后老伴儿跳舞去了呗!跳得可来劲了,人家和你的岁数差不多,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轻盈萧洒,一点都看不出是年逾古稀的人。”

  夏西鄙视地说:“他还好意思带着那老妖精去跳舞?”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秦兰反驳说:“当初王秋仁再婚时说什么的都有,儿女们都发难,闹得满城风雨,说人家不近人情,前老婆去世没过一百天,尸骨未寒就谈恋爱。也有的人说人家不正经,俩个人过去就不清楚。人家王秋仁是老虎拉碾子不管它那一套,顶着压力把后老伴儿领到家。怎么样?没过半年,所有的非议都偃旗息鼓,不少人在心里开始羡慕人家了。”

  夏东一箭双雕地说:“反正正派人一般都去歌舞厅!”

  秦兰照说不误,笑嘻嘻地拿筷子指了指夏东说:“爸!你说的是一般,那二般呢?爸!别一提歌舞厅你就反感,那是一个娱乐场所,到那里边去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夏西支持爸爸的观点,插话说:“反正去那种场合的人好的不多。”

  秦兰驳斥说:“那是你们干公安的职业病!”

  “吃饭!吃饭!大嫂吃饭期间别谈这些倒口味的话题行不行?”夏西被秦兰一驳,明显的带着火气说。

  夏东并没有理会夏西的不满情绪,和两个儿子干了一杯酒,下手拿起一块糖醋排骨就啃,秦兰急忙递给公公一块擦手的毛巾,夏东并没有放下刚才的话题,咀嚼着肉问秦兰:“王秋仁的后老伴儿叫什么来着?”

  秦兰说:“和你们是一家子,姓夏,叫菊花,五十年代我们国家是广州还是武汉?有个很有名的杂技演员不是也叫夏菊花吗?同名,一个字都不差。”

  “噢!对了。”夏东若有所思地说:“她原来在市中医院脑神经科当主任,我认识她,有两年没见过她了。”

  夏南已看出夏西很反感爸爸和秦兰谈这个问题,不便明里阻拦,想用另外的话题把他们的注意力岔开,端起酒杯说:“夏西!来,咱俩再敬爸爸一杯。”兄弟二人同时站起来,夏南说:“爸!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夏西说:“祝你精神愉快!”

  父子三人嘻嘻哈哈地干罢,夏西说:“爸!你若觉得寂寞,我搬回家居住,水水也不送幼儿园了,你带着水水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也好。”夏东当然想有个小孩在跟前,说:“叫山山放学后也到这来住,我当幼儿园园长,以后也该享享天伦之乐啦!”

  “不行不行!”夏南反对说:“在这玩一两天可以,时间一长还不闹翻天,俩小孩打起架来你是向潘还是向杨?老年人喜欢清静。”

  夏东还惦记着秦兰说的话,扭头问秦兰:“那个夏菊花今年多大岁数了?”

  秦兰发现公公今天对这事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她可能比你小几岁,但小不多。你还记得吧?过去她满头白发,现在美起来了,将头发染得乌黑,猛一看像五十岁左右的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走路神气活现的,眉飞色舞,人家这才叫聪明!爸!现在的人呐!跟你们过去的想法大不一样了,过去的人认为人活着是为了革命,为了自由。现在的人不说这个了,讲究实惠,讲究会活!为自己活着。人家王秋仁副市长转变的快,在你们同龄人之间属人家活得滋儿!”

  夏东说:“王秋仁这个人压根就是这个德性,五十年代就是舞场上的活跃分子。”

  秦兰说:“人家那才叫不枉为人生!爸!你应该向人家学习。”

  夏西本来心里就窝火,又喝进不少酒,红红着脸问:“你叫爸爸向王秋仁学习,学什么?”

  秦兰说话时从来不察言观色,更不会想到夏西发火,便和夏西开玩笑说:“你们喝你们的酒,我和爸爸说我们的话,你不要干涉我们的内政。”

  别看夏南不吭不哈,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出无所为的样子,其实他是小事糊涂大事清楚,以他在市委机关洗礼这么多年,对于矛盾的演变程度是非常敏感的,对于今天饭桌上每个人的心态早已察看明白,提醒秦兰说:“秦兰!你和爸爸喝一杯,再劝爸爸多吃点菜,不要海扯些无边无际的话。”

  夏东不高兴了,说:“怎么?我们说错什么啦?”

  “没有没有!”夏南赶紧收回自己的话。

  按秦兰的性格不把想要说的话说完,心中憋的慌,今天又有公公的支持,说话的胆子就更大了。问公公:“爸!我听夏北说你老有个初中时的老同学,前段时间到咱们家来过?是真的吗?”

  “嗯!”夏东的脑海里转瞬间闪现出那天展一朵来访时的亲热场面,但又蓦然间想到夏西搅场子不欢而散的情形,没有再说什么。

  夏西再也控制不住满腔怒火,啪!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摔,说:“大嫂!你问爸爸这个干什么?”

  秦兰说:“你发啥火?我只是随便问问,一家人到一块说什么不行?图个热闹,我也是没话找话说,想逗爸爸高兴。”

  夏西说:“你这叫没话找话说?纯粹是拨弄是非。”

  夏南急忙制止说:“好好,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说了,吃饭吃饭。”

  夏东心里窝火,上次展一朵到来你夏西就当横,今天秦兰一提展一朵夏西你又如此无理,为了表白自己并没有非分的想法,说:“怎么?我们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一提你展阿姨你就不高兴,好像这里边有鬼似的,我声明,我一生堂堂正正做人,你小子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

  夏西哪敢向爸爸发火,控制着情绪说:“不是我态度不好,大嫂就不该在你跟前海扯这些事。”

  夏东说:“扯什么?拉拉家常犯法啊!?”

  夏西说:“爸!不是我说你,你对这样的问题特感兴趣,都这么大岁数了,按说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传出去多么不好听。”

  在这个问题上夏东似乎腰杆不硬,他想:不怪夏西多心,展一朵平白无故地来看我,明眼人谁都能悟出其中的缘故,自己也难以说清。理不直气不壮,面对夏西的责问,有火也不能发。徒于应付地说:“我有什么想法?啥想法都没有。”

  夏南插话了,首现批评夏西,再为老爸打圆盘,说:“你怎么这样和爸爸说话?我们今天难得碰在一块陪爸爸吃顿饭,应该叫爸爸高兴才对,怎么惹爸爸生气?再说爸爸也没那方面的想法,展阿姨来看爸爸,老同学吗!在情理之中,不要大惊小怪。”

  夏西对哥哥不满地说:“哥!你真是出了名的泥瓦匠,和稀泥和到家里来了!爸爸现在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危险呐!况且还有人老在爸爸耳边吹阴风点鬼火,等那时侯咱家出了大问题,你哭都来不及。”

  夏东愤愤地说:“捕风捉影、无事生非,拿着鸡毛当令箭,小题大做。”

  夏西说:“爸!你不要给我扣一大堆帽子,你越不承认说明你这里边越有猫腻。那天那个姓展的到咱们家里来,我看是居心叵测,是浪外婆敲小羊羔的门来了。”

  夏东说:“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许你污辱你展阿姨的人格!人家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夏西说,“爸!你甭否认,你说实话你和那个姓展的是啥关系?”

  “老同学,这里边还有什么怀疑的吗?”夏东把筷子摔在地上,已经忍无可忍。

  夏南怕夏西再瞎说,担心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站起来要阻拦却没阻拦住,夏西喝多了,别着头说:“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心虚了不是!有一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是续情来了!”

  啪!夏东拍了桌子,说:“胡说八道!你今天还叫我们吃这顿饭不?”

  夏南劝架说:“夏西!你不能少说两句?还能把你当哑巴卖喽?就你事多。爸!你消消气,夏西不会说话你不是不知道,一会儿我好好批评他,吃饭,谁也不能再说一句了!”

  夏西已有酒量了,借酒壮胆,不听哥哥的劝告,拧着眉头说:“今天我要把话说完,不、不叫我说不行,爸!你得把话说清楚,不、不把话说清这酒没法喝!”

  夏东见夏西喝醉了,再发火已经无济于事,强压愤怒说:“你要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再找老伴儿的企、企图?”夏洗问。

  “没,没有!”夏东话语很坚定,但有些结巴。

  “真,真的?”夏西站起来用手指着老爸的鼻尖追问。

  “我一辈子没说过瞎话!”夏东拍着胸脯说。

  夏西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爸!你今天当着我们哥俩的面表了态,日后不许反悔!来!我敬爸爸一杯,爸!你若是真心就把这杯酒喝下去!”

  “好!喝就喝,为人不做亏心事,怕你不成?”夏东接过酒杯仰首而进。

  夏西拿手指指夏南和秦兰说:“哥!嫂!你们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我警告你们二位,今后任何人不许再做爸爸这方面的工作。谁有孝心就多来几趟,谁没孝心就甭傍边,谁要是再在爸爸跟前出馊主意,叫我知道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把我逼急喽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夏东喟然长叹!

  叮铃!在这使人窒息的气氛中,客厅里的固定电话铃响了,秦兰就像身陷旋涡中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迅速溜出餐厅,举起电话听筒问:“喂!你是哪里?”

  “我是石家庄,我姓展,你是夏东同志的家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位温柔的老年女子的声音。

  秦兰本来就惊魂未定,当她听出是谁来的电话时,惊吓得下巴颏掉下来半个,手握着听筒犹如抓着一颗拉响的手榴弹,没顾得再回话,放下电话就往餐厅跑,一面跑一面喊:“爸!你,你的电话!快!”

  “是谁来的电话?”夏东问罢,起身就往外走,在餐厅门口和秦兰撞了个满怀,公公和儿媳妇撞在一起,夏东当然觉得羞愧难耐,秦兰可顾不得许多,拉住公公一条胳膊到客厅里,诚惶诚恐地说:“你一接就知道了!”

  夏西在餐厅里听到爸爸大声地喂了一声,再就听不到下文。待秦兰回到餐厅,夏西问:“是谁给爸爸来的电话?”

  秦兰吱吱喔喔地说:“听,听不清。”

  “是男的还是女的?”夏西要打碎砂锅问到底。

  五

  夏西没问出来爸爸的电话是谁打来的,见老爸接完电话就没回餐厅,自以为是自己惹爸爸生气了,放下饭碗到客厅与老爸告别一声就往外走。

  夏西走到院里,夜色笼罩着这个家,蓝天碧月,整个庭院就象套上蓝布的鸟笼子,夏东恰似这笼中的鸟,不甘心笼中的寂寞生活,又无法飞出这囚禁的牢笼。夏西没去想鳏寡之老年人的苦闷心情,他向来是按照自己特定的思路去想问题,他想:虽然我今天打赢了这场家庭战争,但问题并没有解决,老爸口头答应不再找老伴儿,但心中是怎么想的?我看未必能放得下。一旦有个多事的人再鼓动老爸,难免他不反复。啊!对了!夏西在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更让他担心的问题,如果那个姓展的女人得知我妈去世的消息,再主动找上门来怎么办?以我看老爸很难抵挡住她的进攻。我必须想个办法阻挡此事的发生,等我找小妹夏北了解到她的具体地址之后再说。夏西的后脑勺直冒虚汗,幸亏这事叫我想到的早,他[她]们还未谈到亲密无间、要死要活的地步,提早防范还来得及。如果让他[她们接上头,一个是鳏男一个是寡女,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一旦让他[她]们碰到一块,燃烧起爱情的汹汹大火,再想法捕灭就难了。况且他[她]们年轻时曾有初恋的经历,一个似N极一个象S极,一旦接近必然吸在一块。老年人要么不谈恋爱,一旦谈起恋爱来,比年轻人更投入、更执着、更猛烈、更不可逆转。我们家万一出现那种情况,就乱成了一锅粥,后悔莫及。再说这个家里真正站在我这一边的没有,大哥是个软鼻子捏的,从来不主持正义;小妹虽然站在爸爸的立场上,但当下她正在忙于她的画展,没工夫顾及;最危险的人物是大嫂,她经常以关心爸爸为借口,三天两头往家里来,说话又没有个把门的,必须提醒大哥把大嫂严格管住。唉!大哥的态度就十分暧昧,让他去做大嫂的工作岂不是以指挠沸?怎么办?如果势头不对我就搬回家里边来住。

  夏西发动着汽车挂档起步的一刹那,瞬间又想到,柳青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完成,没顾得上熄火便二番回到家,站在院子里大声喊:“大哥!你出来一下。”

  夏南跩呼跩呼拖着肥胖的身体从北屋走出来,问:“啥事?”

  “走,上车再说。”不容分说,夏西连推带拽将大哥塞到轿车内,夏南还认为夏西要送他回家,说:“还有你嫂子呢?”

  “我惹爸爸生气了,叫大嫂多陪爸爸一会儿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夏西开动了汽车。

  唰!警车向前方射出两道金黄色的光柱,就象一颗流星汇融在银河里。

  “你带我去什么地方?”夏南坐在副驾驶员的位置上问。

  “你忘记了,今天刚见面时我给你说的事?”夏西反问。

  “记不得了。”夏南说。

  “你这个人呐!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不是给你说了,柳青今晚在三亚酒楼等你?”夏西说。

  夏南一听立刻用生硬的口气说:“停车!我不去。”

  夏西才不管那一套,不但没停车,反而以嘲笑的口气问:“你是不是怕大嫂?胆小鬼!”

  夏南说:“你别管我怕谁,这事不能这么办!”

  夏西说:“人家又不是约你开房间,你避讳什么?老朋友见见面有什么不可?”

  “你不懂!”夏南说。

  “错了,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夏西反驳大哥。

  “你真糊涂!”

  “你才是地道的糊涂虫。”

  “不跟你说了,你把车停在路边。”

  “这里不能停车,马上就要到了。”

  说话间轿车来到三亚酒楼停车场,车停稳后夏南坚决不下车,兄弟二人在车内展开了一场舌战。

  “大哥!你不用怕大嫂,她这个人不咋样,口碑一直不好,她还管你?”

  “你大嫂怎么啦?”

  “我不是对你说了,有人亲眼看见她和王大头进了包间!”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你怎么这么笨?男女单独在一起能干什么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男女单独在一起就只能干那种事?你把人看得也太低级趣味了吧!如果社会上除了两口子之外,只许男人和男人之间交朋友,女人和女人之间交朋友,不许异性之间交朋友,甚至连单独说说话都不行,那不比封建社会还封建社会吗?”

  “反正外人都传他[她]们之间不清楚!”

  “你有什么证据?”

  “这种事还要证据?没人给你出证据。”

  “办案子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你是怎么掌握的?难道你们派出所办案都靠想当然?你这个派出所长怎么当的!”

  “你甭不听,若不信你去诘问大嫂,办这种事的人都是嘴硬心虚,搁不住三巴掌,保证她乖乖的承认!”

  夏南要教导夏西,说:“夏西!不是大哥批评你,你这个人不学无术,思维方法出了问题,一个家庭和一个单位一样,夫妻之间和同志之间大同小意,要讲团结,要坦诚相待,只不过夫妻之间要求的标准更高。只有这样,一个家庭才会稳定,家中才有幸福。如果相互之间疑神疑鬼,同床异梦,这个家庭就埋下了分裂的种子,还奢谈什么幸福?你就是后一种人,所以你和魏红之间总是明争暗斗,吵吵闹闹没个完,弄得家不像个家,在外边影响不好,对水水的健康成长极其不利。”

  夏西说:“是的,我们的家庭关系是不和,但根本的原因不在我身上,是魏红她心太野。咱们先不说我,就你刚才讲的道理而言,我认为也不全对。讲团结讲诚信那是官面上的话,在家里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拳头之下有贤妻。”

  “谬论!纯粹是一个家庭分子。原不你与别人搞不好关系?”夏南和夏西讲不通道理,心中憋气。

  “人就不能太善良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夏西继续兜售他的歪理邪说。

  夏南说:“你呀!对做人的道理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夏西说:“大哥!你在爱情的问题上是鸭子抹浆糊,胡[糊]涂。”

  夏南哥俩在爱情、家庭、夫妻的问题上意见相悖,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夏南还是耐心地对夏西说:“我给你讲讲爱情、家庭、夫妻这之间的关系,这一、结婚是爱情的继续,是爱情的繁衍。现代人基本上都是自由谈恋爱结为夫妇,如果说结婚前谈恋爱是为了了解对方、考证对方的诚实、培植双方的感情的话,那么结婚后就应该变谈恋爱为实践恋爱,把承诺变成现实。如果说谈恋爱是在小河边手牵手的憧憬美好未来的话,那么结婚时入洞房就是登上了爱情楼,夫妻双双同心合力共筑幸福的雀巢。二、要求对方尊重自己就要尊重对方,要把对方看成是一家人,又要把对方看作是社会的一分子。你有你的知心朋友,也应该让对方有自己的莫逆之交。三、不要把爱限制在夫妻之间,更不要把爱局限于男女之间的性生活上,那样就把爱变成了笼中之鸟。爱的范畴是非常宽宏的,做为一个人,不但要爱你的爱人,同时还要爱你的家庭中的每一员,爱国家、爱人民、爱环境同样是不可缺少的。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爱的权力,也有爱的义务。爱是人的天性,自古就有‘人之初、性本善’的定语。四、家庭矛盾无大事,糊涂处置,夫妻之间无根本冲突,忍为上。清官难断家务事,和稀泥裱墙壁是良方佳药,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忍一忍是福根,让一让情久常。

  而在夏西的灵魂里与夏南正好相反,南辕北辙,他根本就听不进夏南的教导,却反过来对夏南说:“我也给你讲讲家庭、爱情和夫妻这之间的关系。这一、恋爱阶段的豪言壮语、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为了讨对方的喜欢,将对方搞定。待到结婚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两口子过日子,那有哪么多啰嗦事,吃饭、睡觉、敬老、爱幼,完成这四件大事就得了。二、结了婚,妻子就是我的,她的一切应该属于我,她应该一切服从于我,我叫她往北她就不能向南跨半步。三、女人是水制成的,将她放在什么样的容器里她就成什么样的形状,天**攀高枝、好高婺远,必须严加控制。四、要想管住妻子,拳头是少不了的。”

  哥俩在警车内争论得天昏地暗,夏西指责哥哥软弱无能,在家庭问题上和稀泥。夏南批评兄弟自私自利,大男子主义,霸道、法西斯。谁也说服不了谁,夏南一气之下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回家。

  一位打扮入时的女性从霓虹灯闪烁的三亚酒楼门口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夏西的警车翩翩走来,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翡翠绿真丝短袖衬衫,下身着一条黑灰色齐膝牛仔裙,一头秀发披在双肩,散落着点点金箔犹如顶着满天星斗。两条好似象牙雕刻而成的**就像张开的圆规在均匀的测量距离,细如钢锥的高跟皮鞋在青黛色的水泥地上发出咔咔有节奏的声响。藕节一般的胳膊一只前后轻飘飘的甩着,一只微曲在胸前,黑色牛皮手包垂在身侧,她彬彬有礼地站在警车前门外,面带笑容地问:“你们兄弟俩在车内高谈阔论什么大事情呀?停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下车?”

  夏西手脚敏捷,听到声音急忙推开汽车门蹿下来说:“对不起柳青,让你久等了!”

  夏南见柳青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有些不情愿地慢腾腾地挪动着笨拙的身躯伸腿下了警车,说:“是柳青呀?你好?”

  夏南和柳青都没有握手的意思,柳青向夏西招招手告别,夏南根本就没理夏西的茬,径直地向三亚大厅走去,柳青快步跟了上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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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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