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略微向吴钩颔首,示意他接借一步说话。吴钩起身,向他走去。段熙圣引了吴钩沿坝子走出,绕过三塔,行了一阵,到达后山的石径上。
山道上空无一人,坝上的释子只见得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道旁杂七杂八开满野花,山风一吹,左右摇曳,芬香随风四散。
吴钩奇道:“段老师有何指教?”
段熙圣望着吴钩,缓缓道:“柴扉没有来么?”
“鹿兄弟打理花园,分不出时辰来。”
段熙圣点点头:“须菩提佛法精深,果然是名不虚传。”
吴钩道:“晚辈资质甚低,只听得一知半解。”
段熙圣叹道:“便是一知半解,又谈何容易?须菩提身具大智慧,如同汪洋,实在深不可测。”
吴钩知道段熙圣的心事,无非是二十年前鸠摩智一举,令大理知情之人,心有余悸。却不知此次须菩提东来,已然沸沸扬扬,多少江湖人士闻风而动,吴钩经昨晚一遇,更知道不可轻视。暗中还有多少人马先谋后动,实是难以估料。
吴钩本是豪强之辈,自武功大成之后,未遇敌手。此时虽然晴空万里,却暗藏杀机,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豪情顿生,热血沸腾,打算大干一场。
段熙圣虽不知昨晚之事,但也知道事非易与。他目下担心之事实是惊人。大理国君段誉偕同妻室三人,相约灵鹫宫主人虚竹子,远赴雁门关祭奠结义兄长萧峰。此事机密异常,大理三公四卫都不曾随行,段熙圣本是皇族子弟,与朱丹臣交情过硬,这才得知。
至于段誉所生的一子二女,尽皆留在宫中,不得随行。段誉所得一子,由木婉清所诞。而王语嫣与钟灵,各自生了一女。段誉一视同仁,并无偏爱,三女也是死心塌地,并无镇南王当年诸多红颜,争风呷醋的尴尬。
时大理正当中兴,段誉生下一子,赴天龙寺求名,保定帝为之取名正兴。到了宫中,木婉清言道“段正兴”这个名儿过于呆板,又央段誉再取了别名,名为段洱。
二女的名字得来不费功夫,语嫣所生次女,为追念姑苏旧地,唤做段琅圜;幼女钟灵所生,名为曳裳。段洱早一年诞下,琅圜与曳裳同年,只差三个月。
光阴荏苒,段誉从青春年少,已到不惑之年,子女亦长到了十八九岁年纪。
此次接西北灵鹫宫的传书,邀他于三月十五于雁门关外会面,拜祭义兄。段誉将政事托付三公,偕同妻子,秘密出了大理,一路马不停蹄奔赴关外。
须菩提进宫,却只得三公接见。他本是方外之人,并不在意。
此事吴钩并不知晓,只觉段熙圣不明内情,风声鹤唳,只怕为敌所弄。当日段熙圣说道自己非武林中人,吴钩自是不信,此刻也不去说穿。
段熙圣见吴钩不言不语,问道:“小哥以为如何?”
吴钩道:“晚辈已得见须菩提风采,今后当随遇而安。”吴钩此话半真半假,却绝无期满的意思。他本是心高之人,自不会去耍阴谋陷阱。所谓随遇而安,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奈之举。
他本待出言提醒段熙圣,前晚所发生的事,却又生怕弄巧成拙,遭段熙圣误会,因此几次住口。他只觉前晚所遇,事事诡谲。不但是那公子一行五人,便是他所救那汉子,也必有图谋。他所言道的主人,只怕眼下也在大理,暗中虎视眈眈。
尚有一事,那黑衣人何以要将灵鹫宫人引向皇宫,其中定有阴谋,不为吴钩所知。倘若吴钩所料不差,此举只是投石问路。那伙人情知虚竹子不在灵鹫宫,这才上去撒野。而虚竹子世外高人,如不在山,也只有少林寺故旧之地和大理段誉处可走。因此如若虚竹子一行在大理的话,必有行动。如此便可知道虚实,以便成事。
然那伙人行事虽然诡异,却难免也为人所乘,那偷窥的汉子背后所藏的势力,定也不容小视。各股势力相互牵制。吴钩忖道:“若不能利用他们之间,相互勾斗的缝隙,只怕难以击破阴谋。我此行为了须菩提,不想生出这许多手脚来。”
倘若须菩提也有图谋,那局面便更加混乱,扑朔迷离。但眼下情形,须菩提身在明处,所带仆从僧众皆为人所知,欲在天龙寺高僧眼皮底下进退自如,却也不能。倒是暗中行事的那伙人,倒有机可乘。只是无论如何,吴钩武功出身不为人知,叫人忽略,可谓奇兵。
段熙圣道:“小哥便要离开大理?”
吴钩哈哈一笑:“逛过观音市,小弟便来向段老师辞行了。”
段熙圣喟然道:“小徒与小哥一见如故,必将挽留。”
吴钩道:“人生无常,聚散匆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段熙圣点点头,道:“如此便祝小哥好运。”
吴钩行了一礼,道:“多谢段老师关爱。”
段熙圣道:“小哥眼下何去何从。”
吴钩道:“这便回城,明日与鹿兄弟观音市赶热闹去。”
段熙圣点点头道:“老夫与天龙寺旧人晤面,言谈甚欢,怕要逗留些时候。”
吴钩道:“前辈自便,天龙寺高僧云集,枯荣长老更是成佛之人,必能应对外魔侵袭。”
段熙圣不再说话,目送吴钩下得山去。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心下大乱。只觉吴钩深浅难侧,虽然明知是友非敌,却不明白吴钩此行大理的真实目的。
返转苍山之下,洱海之滨,吴钩将出酒葫芦,畅饮一通,扬长而去。
到的夜里,段熙圣仍未归来,鹿柳二人由吴钩转告,是以并不担心。
翌日鸡鸣不久,平旦刚过。鹿柴扉便起身收拾。牵出马匹到院子外头,套上车。将一本本山茶花放在车上,柳絮飞一旁照拂着。待得收拾完毕,寅时已将尽。
吴钩伸身懒腰道:“这便出发了么?”
柳絮飞上得马车,鹿柴扉跟着上了,提着缰绳,招呼吴钩上车。吴钩道:“我粗壮如牛,何须乘车,走路也跟的上。”
鹿柴扉再三邀请不就,只得由他。滇马腿短力长,适合运货赶长路。
吴钩哑然失笑,这条路他日前刚刚走过,与赴天龙寺同一条道。
一路走过,商旅不绝,各族人穿戴不一,纷纷赶赴点苍山脚。鹿柴扉一路指点,令吴钩听的大感兴味。到的集会的地头,已然人潮如流,货堆成山。骡马交集,男女杂沓,难觅缝隙赶马过去。
一些大宗买卖的商家,都结好了棚,只等开市了。
鹿柴扉道:“咱们先去石碑拜过菩萨罢?”柳絮飞点头称是,吴钩料想风俗如此,便随着去了。一大群善男信女搭好帐篷,祭拜观音,香烟缭绕,经文之声大作,甚是虔诚。
鹿柴扉点过香,分与两人,拜了几拜。柳絮飞道:“师哥,咱们上哪儿摆设花盆呢?”
鹿柴扉牵着马缰,走在前头,寻找空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旷的位置,停好车,小心翼翼将花盆搬下来。吴钩手脚纷动,过来帮忙。摆好了摊位,尚未歇的一口气,已经有人上前询问花况。
吴钩见的市集热闹,可比京畿闹市,甚是感叹。他信步闲逛,与人摩肩接踵。
脚下寸寸空隙都摆满货物。山货,药材,茶叶与食品最多。吴钩到的一处,摆满扎染,蜡染,草编,木雕等精细物品,极具特色。吴钩拿起一个九龙木雕,精雕细啄,九条神态不一的腾龙栩栩如生。正自赏玩间,见得几个僧人向观音碑走去。其中一人竟是须菩提。随从之人竟有天龙寺本相在内,一群僧众在碑前敬拜观音。须菩提念了一卷经文,竟在碑前坐下,从随行僧人手里接过一面古筝,轻拢慢捻,弹将起来。
吴钩放下手里木雕,回到鹿柴扉跟前。鹿柴扉也已留神到须菩提,见吴钩走来,轻声道:“那边弹奏的人,便是须菩提。”吴钩点点头。
柳絮飞本在照料山茶,听得两人的话,也抬头张望。见须菩提正在碑前弹奏,不禁愕然,细细听了一阵,渐被吸引。对鹿柴扉道:“师哥,我过去瞧瞧成么?”鹿柴扉知道她嗜琴如命,当下说道:“你只管去,我一个人照拂便可。”
吴钩不知须菩提卖的是什么药,见随行有本相禅师在内,该是礼节使然。吴钩听他所弹奏,大有禅意,不论琴弦琴音,都似一尘不染。
他听的一阵,心中祥和,突然眼光定在数丈之外的一人,正是那天在墙外伏击他的当中一人。吴钩虽与他只交了一招,便从身形看出,他便是那使枪之人。
吴钩低声道:“兄弟自便,我四下看看去。”鹿柴扉应了一声。
吴钩一路闲逛过去,离得一丈内,才见到那汉子商贾打扮,正在一个货棚之下,与人谈笑。吴钩留神他所经营之物,却是茶叶。滇茶以绿茶,普洱茶,花茶,沱茶,饼茶,砖茶最为出名,滋味鲜爽,汤色清亮,香气馥郁,盛销外地。
那人气派甚大,谈笑之间,与之交谈之人尽皆肃然,显得地位甚著。吴钩不敢走近,生怕被他认出,只停在一旁,假意欣赏草编,一边凝神聚气,窃听那人的言谈。
鹿柴扉的摊位上,已被人买走了几本珍品。此时柳絮飞不在,客人渐稀。他踮着脚跟张望吴钩,却见人头攒动,难以分辨。正自踌躇间,一个女子声音一旁说道:“姐姐,你看这本山茶花,竟是爹爹常常念叨的十八学士。”
鹿柴扉转眼一看,却见一名身着绿衫的少女,正对另一少女叫嚷。另一女子似未听见,尤侧着身,望着碑下的须菩提。那名浅绿绸衫的女子嗔道:“姐姐,人家跟你说话呢?”那被唤做姐姐陡然惊觉,回转身来,鹿柴扉啊的一声,心中暗吃一惊。只见的那少女一袭素衣,肌肤皓白如玉,脸如新月,眉黛似柳,目中便似有一泓清泉,透彻无比。只见她杏唇微动,道:“曳裳跟我说了什么?”
那浅绿绸衫的少女眉目间,与白衣少女有些相似,只是神情与白衣少女的清丽霜冷不同,多得几分活泼灵动,双目流彩,甚有英气。
只听她道:“我跟你说这本山茶花,姐姐你看。”
那素衣女子这才发觉鹿柴扉,见他站在原地,疑奇相望。不禁歉意道:“这位公子定是茶花主人了。”
鹿柴扉道:“不敢,蒲柳之资,让姑娘见笑了。”
绿衫少女道:“公子莫要谦虚了,这本山茶花,大理国可再没有第二本了。”
鹿柴扉道:“那是舍妹栽植。”
“令妹是?”
“舍妹柳絮飞,爱花的人都唤她蝶姑娘。”
两名少女同时“哦”的一声,想是听过柳絮飞的名头。白衣少女微微俯身,一本一本端详过去。只听她“噫”的一声,绿衫少女问:“怎地?”
“这本二色山茶,形状颜色奇特,花瓣质地与那‘二乔’又有不同,姿色却是更甚一筹。不知道叫作甚么?”那声音平淡,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垂问。
鹿柴扉道:“那是舍妹新近研植,她便唤作‘牛郎织女’。”
绿衫少女道:“这个名儿倒好听,公子是读书人罢?难道不为它另取一名?”
鹿柴扉道:“我便叫它‘金风玉露’。”
白衣少女一愕,轻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绿衫少女扑哧笑道:“姐姐又来了,当世少年英雄尚未见头脸,姐姐金风玉露的念头,只怕……”
白衣少女“哎呀”一声,嗔道:“曳裳再胡言乱语,姐姐要生气了。”
鹿柴扉见姐妹二人,一个活泼可爱,一个端庄持重。却又都长的如同仙子,非凡尘美色脂粉可比。心中也不自禁想到柳絮飞。
白衣女子又在牛郎织女前观赏一阵,绿衫少女想是游心甚重,心不在焉,四处乱看,忽又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鹿柴扉道:“在下姓鹿,贱名柴扉。”
“鹿柴扉?这个名字有趣。”
鹿柴扉莞尔一笑,并不在意。转头看石碑那边,须菩提一曲已毕,在那与人闲谈,柳絮飞便站在左近,听的痴绝。鹿柴扉摇摇头,叹了口气。
突然听那绿衫少女喝道:“畜生,作死么?”
鹿柴扉听这喝骂,连忙看了过去,只见一名无赖少年,手腕被她所擒,正自哀叹求饶。
白衣少女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曳裳不要难为他罢?”
绿衫少女松开手,道:“来偷姑娘的东西?饶你去罢!”微一使劲,那人跌扑出去,正好撞到对面货棚的摊位,将茶叶撞的满地。对摊那人喝道:“没长眼睛么?”
绿衫少女杏眉一睁,转身问道:“你说哪个没长眼睛?”
那人道:“姑娘架子不小,是成心来闹事的么?”
绿衫少女道:“姑娘架子大小,你管不着,撞翻你的东西,赔你便是。”转身对那偷儿骂道:“这没你事,还不快走?”
那无赖本已瑟瑟发抖,听了此言,如获大赦,急急窜逃。茶叶主人也不阻拦,只是冷笑看着绿衫少女。货棚里的人听的外边吵闹,走出两个背剑汉子,鹿柴扉见他们的打扮,立时认出是点苍剑派的弟子,却非那日亭子所见之人。鹿柴扉知道点苍派人不好惹,怕对方为难两个姑娘。连忙道:“众位大哥,这两位姑娘是小弟的客人,冲撞的地方,在下给各位陪不是。”
先前那人横了他一眼,不予理睬,两名背剑弟子并不言语,只冷眼相看。鹿柴扉还不死心,又想插嘴。绿衫女子抢道:“你要如何,划下道儿罢!”
那人冷笑道:“不要怎地,便要你认个错。”
绿衫少女怒色渐增,却被白衣少女拉了下袖子。只听白衣女子道:“不要多惹事端,要不然明儿不带你来了。”
绿衫少女对姐姐甚是敬重,不再多说,只是赌气,怒目看着那人。白衣少女道:“我妹妹得罪大哥,撞了大哥东西,我们认赔。”
那人道气恁恁道:“便要她赔不是。”
绿衫少女娇叱一声,脚步急动,快速插上前去,纤手横扫,将另一堆茶叶也推倒在地。后面的背剑汉子面色大变,叫道:“找死。”青光一暴,剑已在手,双双抢削绿衫少女的手掌。绿衫少女脚尖一抬,在出剑的两名弟子手腕各点一下,那两人险些拿持不住手中长剑。
那绿衫少女一招占得上风,退了开去,抱手冷笑。
先前那人不料她武功如此了得,脸色微变。手掌运气,左掌划了一圈,右掌突袭而来,掌势凶猛,正是点苍派的掌法一招“苍山云雾”。
白衣少女眉头微蹙,长袖微微抖动,卷了出去,那人一招未得使完,便已受制。白衣少女道:“有话好说。”
那两名持剑汉子见同伴失手,一捏剑诀,剑如毒蛇,分取白衣少女上下两路。
绿衫少女突然低声惊道:“姐姐,祖师公往这边来了哩!”
白衣少女轻松化解来袭的剑招,嗔道:“都怪你,还不快走?”
言罢,飞袖划一个圈,封住敌方三人的攻势,与绿衫少女飞疾而去。步法奇特,有如仙子凌波,瞬间走远。
那三人追出几步,未料两个弱质美貌少女,竟有如此轻身功夫,惊的目瞪口呆。鹿柴扉正自惊异间,瞥见花盆左近,一幅卷轴落在地上,显是两名少女之物。他拣了起来,看的一看,疑惑间,见三名汉子转身折回,连忙放入袖中。
那三名汉子恶狠狠看了鹿柴扉一眼,鹿柴扉正苦于应对。却见柳絮飞大老远跑了过来,问道:“师哥,发生什么事了?”
鹿柴扉道:“有个偷儿偷了客人的东西,被客人捉拿,又撞了这三位大哥的茶叶。”
其中一名持剑汉子欲待喝骂,被同伙制止。三人眼光同时斜过,见的须菩提及本相诸僧往这边走来。
须菩提不闻不问,浑然不觉似的低眉闭眼。本相的一名徒弟道:“此间菩萨庙会,诸位看在菩萨面上,不要多闹事端。”
点苍剑派兴旺的极快,但于天龙寺,却不敢轻侮。那为首一人道:“本相大师即有吩咐,在下等人无有不尊,被人打翻的茶叶,便由我点苍派认了。”
本相垂手道:“阿弥陀佛。”
众僧见再无事端,让了须菩提先行,离了开去。
鹿柴扉本待陪礼,那三人哼声进了货棚,对鹿柴扉兄妹睬也不睬。
吴钩听了半天,那人天南地北,风土人情,一一讲遍,倒真像个四处奔走的商贾。吴钩又四处留神,不见他的同伙出没。
正彷徨间,斜眼看到须菩提一行也往这个方向走来。吴钩本不需避开他们的耳目,但他昨日天龙寺一行,虽说一直没有开腔,却难保那些和尚不会偷瞧他两眼,似须菩提这等人才,过目不忘,吴钩模样一旦为他所记,那便肯定身份不保。
好在那群和尚低眉垂手,目不斜视,并不留神市中情形。吴钩混迹人群,正好掩过耳目。直待一行走远,吴钩才站直身来,望着他们的身后背影。
吴钩看清他们走动的方向,在市间逗留一阵。返到鹿柴扉处,只留鹿柴扉一人,柳絮飞在远处看一堆乐器,正自出神。
鹿柴扉跟他说了适才之事,吴钩轻声道:“点苍派门规森严,却向来自高自大,倘若事事睚眦必报,终是难成大气。”
他声音压的极低,只得鹿柴扉一人能闻。鹿柴扉本待说那卷轴之事,在这闹市之中,又不得其便。只听吴钩又道:“听你那么一说,这两个女子武功倒不弱。”
鹿柴扉道:“她们明明占了上风,却又急着走了,那绿衫姑娘道:‘祖师公往这边来了’,两人便跟鸟一般飞走了。”
吴钩沉吟道:“祖师公?难道是本相大师?”他一拍大腿,道:“那是大理段氏门下,说不定便是当今大理国君的公主殿下。”
鹿柴扉呆立当场,奇道:“那竟是大理公主殿下?难怪对十八学士了如指掌。”
吴钩道:“兄弟好福气,那公主殿下想必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了。”他生性诙谐,这当儿还不忘说笑。
鹿柴扉道:“既是公主,当然仪表不凡。”
吴钩瞟了远处柳絮飞一眼,又不住微笑。
鹿柴扉道:“再过一会儿,有跑马比赛,大哥要去瞧瞧么?”
吴钩苦笑道:“只怕我今日没这个眼福了。”
鹿柴扉道:“大哥还另有要事么?”
吴钩道:“要赶回城去。”
鹿柴扉连说可惜,又道:“大哥先行,小弟料理完这边,便回去陪你喝酒。”
吴钩道:“兄弟还是留在这里看赛马,我晚些时候找你相会喝酒。”看了柳絮飞一眼,道:“兄弟珍重,你看这本‘金丝玉蝶’花瓣四处张开,状如破茧之蝶,命里注定开的快凋的也快。”鹿柴扉似解非解,呆呆望着吴钩身形走远。
吴钩远远跟从,见得须菩提一行正自观赏苍山美景,指指点点。与本相相谈正欢。本相一名弟子“咦”的一声,道:“清惠师弟怎地上山来了?”本相一愕,转身看到本观的幼徒清惠行色匆匆上来,脸色甚是凝重。
本相问道:“清惠何事行色匆匆赶来。”
清惠行了一礼道:“寺中发生大事,住持大师着师侄请师伯返寺相商。”
本相看一眼须菩提,心下歉然。
须菩提合十道:“大师请自便。”
清惠眼中闪出点敌意,大声道:“住持也请明王一同返回。事发突然,明王心里可明白么?”本相喝道:“清惠不可无理。”清惠强压怒气,道:“是。”
须菩提不以为意,淡淡道:“既是本因方丈相召,小僧怎敢滞留?这便走罢!”
清惠气冲冲,让本相与须菩提走在前面。本相首徒清泽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寺中发生何等大事,你这等怒气冲冲?”清惠道:“师父吩咐了,一切回了寺中再行定夺,只着我传方丈法旨,教我路上不可多嘴多舌。”清泽嘿然,不再多问。
吴钩见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和尚,说得几句,一群人便跟着往回走,不由好奇之心大动。他心中知道本相等人此行是返回天龙寺,因此不急着跟上前去,在市间又转了几圈,这才向天龙寺奔去,天龙寺与市集只一盏茶的路程,吴钩到了寺前,故意绕向苍山深处,然后拣了小径,摸到寺前,翻墙而入。他对寺中情形了然于胸,知道议事必在大殿之内。
寺内钟声不觉,正在召集所有僧众。吴钩躲在一个暗角,见天龙寺僧鱼贯入殿,趁着脚步声乱,正要越上大殿琉璃瓦顶,却见左首一道身形,迅如闪电,从一棵大树掠到屋顶。当时进出僧众甚多,几个非天龙寺的僧人交头接耳,殿内嘈杂,是以那人跃上屋顶,连须菩提和本因等高人也不察觉。
吴钩叹息一声,暗自佩服那人时机把握的准确,居然抢先一步,鸠占鹊巢。吴钩佩服之余也自庆幸,倘若自己先掠过去,则难免为那人察觉,落入明处了。
吴钩只得大胆试险,窜到殿门,往悬挂的大钟里缩了进去。殿内僧众按了主客之礼坐好,本因方丈缓缓开口:“我佛慈悲,身戒寺住持五叶方丈昨日在天龙寺,听大轮明王解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当晚赶回身戒寺,今晨却被人发现尸身,倒在返寺途中。”
吴钩在殿外听的真切,忖道:“竟有此事?难道怀疑须菩提下的毒手?”
殿内僧众,大多已知晓五叶的死讯,此事由本因亲口说来,也不由一片叹息。一时间“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
本因又道:“我师兄弟几人,擅自察看了五叶大师的法身,伤口所中武功竟是二十年前所熟识。”
众僧听他这样分说,不由寂静下来,等他往下详解。
本因道:“二十年前,那人来我天龙寺,为求一物,曾在牟尼堂扬刀立威,刀势确是高强的很,此刻尚在我牟尼堂柱子上留着。”
中间一名外寺老僧道:“那人竟到牟尼堂撒野,众位大师卫寺伏魔,那是理所当然的了,却不知那一战结果如何?”
本因低眉道:“大师既然垂问,老衲怎敢隐瞒?那一战,我寺合六人之力竟也不能占得上风?”
众僧听了此言,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道:“二十年前,谁有这等本领,难道竟是萧峰?”又有人猜是星宿老怪,不一而足。
本因眼睛突然射出寒光,问道:“明王可知那人是谁么?”
须菩提道:“那是家师鸠摩智大师,此事家师一直歉意在心。”
本参一旁淡淡道:“火焰刀是大雪山大轮寺的武功罢?”
须菩提道:“那是敝寺武功,并无外传。”
本参道:“那么五叶方丈突然圆寂一事,明王尚有何话要说。”
须菩提眉头微皱,淡淡道:“小僧武功当中确有火焰刀一门,然则五叶方丈之事,小僧实是不知。”
本因道:“明王昨日夜里一直在客房,未曾离寺半步么?”
须菩提道:“正是。”
本参嘿然不语,本观本相宛若入定,也一言不发。只由本因应对。本因又道:“明王此次东来,本是佳客。敝寺不敢怠慢无礼,只要明王留在我天龙寺内,待得真凶查明,明王当可自便。”
倘若凶手不是须菩提,本因此议本是有点强人所难。然须菩提此刻处于瓜田李下,嫌疑未脱,欲待洗刷清白,也只有遵从一途可行了。
须菩提道:“小僧东来之时,家师曾有偈语示我。‘善恶惑人,如影随形;罪福之事,勿作狐疑;三月得脱,不言自明’,小僧命里是注定要在天龙寺里修行三个月的。”
本因听他所言偈语,奥义精深,不似信口开河的妄言。但听他口气,却是心甘情愿,逆来顺受,绝无半分怨怼。心下倒也歉然。忖道:“倘若其中尚有隐情,须菩提真是佛门高僧,天龙寺无人能及。”
本因合十道:“阿弥陀佛,明王见谅。如此便委屈明王,待真凶查明,自当向大师谢罪。”
须菩提不再言语,站起身来,念道:“无漏无所碍通达无量劫。”又道:“此间事了,小僧告退。倘若还有赐教,小僧僧房候驾。”
吴钩听得须菩提起身要走,连忙收摄心神,调匀呼吸,不露半分生息在外。须菩提脚不沾地般,离开大殿。
殿内本因方丈叹道:“须菩提生俱大智慧,若是专心礼佛,定是佛门第一人;若要作奸犯科,又是天大祸胎。”
黄眉僧一直未曾开口,此时说道:“如此定力涵养功夫,真叫人叹服。”
本参道:“见他脚下移动,绝无卖弄武技的心思,却偏偏悄无声息,武功当臻化境了。”
本相此刻才开口,道:“他若要走,合我众人之力,只怕也留他不住。”
迦叶寺方丈法缔大师道:“他此次东来,倘若真有所谋,自然不会是来杀一个人,便窜逃回西域。”
本因道:“此事疑点甚多,按理论事,大轮明王绝无可能在此风口杀人。更何况不掩伤口,不藏尸身。那真凶,自然是要立威给天龙寺看。”
法缔道:“倘若凶手是须菩提,此举更是他奸猾之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对手玩于股掌之间。”
本因叹道:“法缔长老此言,也甚有见地。”
本相道:“咱们只需查明真凶,孰善孰恶,自见分晓。总不会错怪了好人。”
本因道:“当下燃眉之急,是如何善后五叶方丈的法身。”
黄眉僧道:“五叶方丈年近百龄,不想遭此横祸,想我佛门高僧,又少一人。”
众僧低眉不语,心中念佛不已。
本相又问道:“身戒寺已知道此噩讯了么?”
本因道:“我已着人前去报迅,不久当有消息。”
吴钩正自踌躇,听得殿外脚步声急。一名天龙寺僧小跑过来,立于门外禀告道:“五叶大师座下二位尊者已到,在厅前等候求见。”尒説书网
本因道:“请他们移驾到大殿来。”
那僧人领命而去。片刻功夫,带同两名僧人,却只有四十多岁年纪。进得殿内,拜过前辈僧人,行了主客之礼,便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道:“本因方丈为师尊做主。”
众僧虽是大德,生死了无牵挂。听了这样悲切的声音,也不禁黯然。
本因道:“五叶大师尘缘已尽,往登极乐,西方礼佛。二位尊者不须悲痛,善后之事如何,尚要尊者用心。”
二僧道:“敝师叔五梅长老嘱咐,一切听从本因大师安排。”
本因道:“五梅大师闭关参禅三十年,扰于此事。我天龙寺心难安矣!”
二僧连道不敢,又道:“家师之事,全凭大师拿主意。”
本因道:“既如此,便将令师沐浴更衣,于天龙寺火化,二位尊者携带令师舍利返回身戒寺,以便法事祷告。”
二僧谢过,退在一旁,神情仍是悲痛难掩。法缔劝道:“二位尊者休要烦恼,凶徒虽然猖狂,天龙寺也定会讨回公道。”
本因与师兄弟商议一阵,起身说道:“如此便先去料理五叶大师的后事。”
吴钩听了此言,知道众僧片刻出来,倘若又要敲钟,那他便无处可遁了。只见他身若猿猴,轻巧落地,悄无声息。不料此时本因等人已走近殿门,募然惊觉。吴钩立生感应,知道此时不能脱身,势必惹来无穷祸端。他心思急转,生出急智,一扬手,一件物事射向屋顶,自己却如同脱兔,闪回原来那个藏身暗角。
这招嫁祸之策甚是高明,一来自己脱身,二来示警天龙寺人堤防屋顶那人。吴钩躲在暗处,心中暗笑。听得本因在殿外分派道:“本相师兄去明王僧舍察看动静,本参师弟随我前去相助本观师兄。”
两人尊了法旨,各自去了。吴钩察觉本因本参果然朝屋顶掠去,本相则绕去僧舍。吴钩忖道:“那厮纵跃之时,显得轻功了得。不知先追去的本观能否赶上,黄眉僧也追去了罢?”
此时寺中情势突变,他便是大摇大摆出去。天龙寺除了闭关的枯荣之外,也无人能阻他一时半刻。但他心中计较已定,并不着急。
过了一盏茶时刻,吴钩听到脚步声,料想是天龙寺本因徒孙一辈人物,脚步辨来,便知武功平平。当中一人道:“须菩提还在客舍,那遁走之人另有其人。”
另外一僧道:“阿弥陀佛,世尊佑我崇圣寺清静安宁。”
当前那僧人道:“逃走那人,该不会是杀害五叶方丈的凶手罢?”
另一僧道:“列位师祖已经赶去,那人定然走不脱了。”
两人说话间,穿过殿角,走的远了。
吴钩又凝神半晌,只听得寺内僧人来回走动。再过片刻,才传来本因的声音,靠近吴钩藏身处,只听他道:“那人轻功如此之高,当世只怕难有人敌,那会是何方神圣?”
本参道:“想来我天龙寺该有此劫,怎地两日之内,来了这许多武功奇绝的人物。”
一个声音道:“那人样貌如何,列位大师瞧清楚了么?”声音赫然是段熙圣。
本因道:“那人武功极高,本观师兄追在最前头,也赶他不上。只看得身形。当非熙圣所描述的吴钩。”
吴钩心中不禁失笑,忖道:“原来段老师毕竟也怀疑我。”
段熙圣“哦”的一声,甚是欣慰,道:“我也道不是,吴钩此刻,当与柴扉在观音市游玩。”
法缔道:“吴钩是何人?段老师如此看重。”
段熙圣道:“我也不知他的来历,只看他气度,便知武功见识并不下于须菩提。”
法缔惊道:“竟有如此厉害?”
段熙圣道:“绝然不假,此子若是身属正派,则是武林正道之福。”
吴钩听他如此器重自己,心中微生暖意。主意更坚,要帮大理度此劫厄。
本因道:“自古邪不胜正,咱们去听听大轮明王的见解罢!”
等得一帮僧众走远,吴钩潜心听的真切。知道左近再无人迹,才现身出来,悄悄离开天龙寺。到了寺外,他长舒一口气,心想此事自己太过鲁莽,成败实是悬于一线,倘若声东击西之计不成,那么众僧势必合伙围堵他,他自忖勉强能够摆脱,但身份必然不保,从此便与天龙寺结下误会。庆幸之余,又喝了一口酒。
行经洱海,赛马已经开始,第一批骑士已经从市集奔到洱海之滨,当中的冠者正接受庆贺。湖面也不再平静,龙舟横亘,数以百计,各族汉子执浆在手,时不时齐声吆喝,唱起龙舟调,声势浩大,甚是壮观。吴钩沿岸看了一阵,抬头看了天色,已是日映时分,到了未时。吴钩挨到天色渐晚,赶往回城。
,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div>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螃蟹拖鞋的天龙八部发菩提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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