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隐隐发出紫光的客栈,终于还是引来了天水堡。
那夜皇城之中,吴铭因为荆红林阻拦,未曾得手。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手。
即墨沁醒来之后,身体虚弱,在客栈中休养一天才启程。马上颠簸,每天连续赶路,她渐渐体力不支,不由放慢了速度,整队人马也跟着缓了下来。
吴铭从天水堡日夜兼程,就在一队人马快要到达和京的前两天,偷偷潜入客栈,神不知鬼不觉将即墨沁掳走。
即墨沁悠悠然醒来,睁开眼,却对上一双眼波狷魅的眼睛。见她醒来,眼眸中似有水汽蒸腾而起,黑色曈目浮现欢喜:“即墨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即墨沁猛然清醒过来。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吴铭。愣了一愣,禁不住苦笑一声:“怎么又是你?竟还是躲不过你么?”
:“即墨姑娘放心!无论此去天水堡会怎样,吴铭必会保护姑娘周全!”吴铭紧紧盯住即墨沁,这段时日未见,她似是虚弱了一些,脸色泛起透明的苍白。
不知为何,每次只要见到即墨沁,他的内心便有暖意涌动,就想不顾一切地保护住她。
即墨沁轻轻闭上眼睛,对于这个目光热烈的男子,她并无半分反感。只是,他的每次出现,总是在她不情愿的时刻。不像荆红林,他的出现,总像是一阵及时雨,总会为她化解烦忧。还有华文轩,在那段珍贵时光里,他的出现,意味着欢乐。
而吴铭,即墨沁心里暗暗打鼓,仿佛前世欠了他什么,总是被他劫掳。
不知为何,翼阳城一战记忆,虽也是梦境,却比其他以前的梦境,更清晰地出现在即墨沁的脑海中。如果,以前梦境只是模糊片断,隐约感觉刀光剑影。在翼阳城的梦境里,她却能记得边民、木伦军,还有荆红林。
她记得他策马狂奔而来,眼眸中深含忧虑,仿若深潭之水,望向它,摄人魂魄。
吴铭显然又给她用了迷晕之药,在去天水堡的一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地倚坐在马车中。这一次,吴铭绝对不能再让任何意外发生,日夜不停地驱车赶路。
他静静守护在马车里,默默注视着即墨沁,看着她在一颠一簸的梦境里,忽而蹙眉,忽而浅笑。梦境中,她的情感如此丰沛,时刻展露着喜怒哀乐,永无停息。
途中,吴铭想起什么,轻轻拿起即墨沁的手腕,缓缓撩开衣袖,看得微微皱眉。这段时间里,那条紫色手链竟似已嵌入了她的手臂,两者浑然一体,盈盈现出紫色光晕,映衬得雪白肌肤有股透亮的诡异气息。
吴铭抬起头,看向她透着白光的脸庞,两道墨眉越蹙越紧。
再次醒来,即墨沁已躺在宽大的软榻之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她,是上次那个喂她雪山果的女孩。这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令人心生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即墨沁轻声询问,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女孩吓了一跳,旋即莞然一笑:“我叫雪儿……”
:“这名字真好听……”即墨沁缓缓撑起身,一句话,把雪儿夸得心里甜滋滋的。
:“雪儿,以后你能陪我在这里到处玩一玩么?”甫一清醒,即墨沁已有打算。想起当日自己悄悄溜出将军府。这一次,她也要想办法悄悄溜出天水堡。首先,她得熟悉环境。
雪儿眨着大眼睛,想了想:“姐姐,这里不好玩。除了山就是山,险得很,不要出去玩才好!”
:“山里才好玩!”即墨沁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雪儿鼻尖,“愈是险的地方,愈有奇妙之处。”
见雪儿闪着眼睛,不是太明白,即墨沁想着也不能太着急,转了话语:“不过,我们先在这房子里玩,好不好?山里以后有空再去!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不好玩了!”
:“嗯!”雪儿显然很喜欢即墨沁,天水堡内生活本就枯燥,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每日待在堡里也觉得没什么乐趣。突然来了这个姐姐,人很水灵,想法也很水灵,真是把她乐得不行。
即墨沁已敏锐察觉到,雪儿与天水堡内其他的侍女不同,衣着锦绣华美,佩饰华贵,绝非普通女孩。吴铭把她贴身带在身边,说明她在他心中地位非凡。与雪儿交上朋友,应该能够让她更快摸清天水堡的底细。
离开云间的这一年间,特别是在弘文帝身边这段时间,看多了那些王公权臣的处境,她渐渐明白,为人处事,一定要尽量顺势而为,进退有度,方有回旋可能。
:“姐姐,堂主说,你若醒了,带你去洗漱,换上新衣裳!”雪儿指了指一旁的新衣,又指了指旁侧的内室。
即墨沁起身看了看整个房间,这里与她第一次来天水堡时见到的建筑明显不同。不在山巅,而是在山腰上。向窗外望去,周边景色不同于上次的白雪皑皑,却是一片绿意葱葱。
:“雪儿,这里是?”
:“这里是清风堂呀!”
即墨沁已然明白,这里是吴铭的府邸。原来,他还未带她去见秦凌风。
即墨沁心头略觉一宽,轻轻松松到内室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一身烟青色新衣。衣饰里还有一串金黄珍珠,即墨沁想了想,戴上脖颈,一阵华彩衬得她肌肤若雪,脱凡出尘。
雪儿看得连连拍手:“姐姐像仙女,真好看!”
即墨沁自己倒没觉得,洗去了连日的风尘与疲累,人确是精神了起来。像在将军府一样,她也来了劲,正好可以先探探这个清风堂究竟是什么名堂:“雪儿,这里有花园么,我们去瞧瞧!”
雪儿听得连连摇头:“姐姐,没有花园。不过,这里外面全是花呀草呀树呀,随时可以看呀!”
即墨沁推门往外看了看,发现雪儿说的没错。清风堂建在半山腰的悬崖峭壁上。从屋子里往外看去,满目葱绿,各类参天大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
几十米之外,便是悬崖,由栅栏挡住,是一步也不能再往外了。整个清风堂更像是个由廊桥联成的排屋,房屋独立,又连成一排,若要外出,要从右侧的悬梯上下。
高山间,风也疾,一出房间,人便被风云围绕,吹得飘飘欲仙。即墨沁远远看了那座悬梯,鲜有人上下。
即墨沁看得心凉了一半,她并非胆小之人,但是,这样的进出方法,对于生长于海边的她来说,真是闻所未闻。
正看得出神,蓦然发现悬梯上有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下,浮云缭绕中,如同仙人下凡。再定晴一看,正是吴铭,落定山腰,径直朝她的房屋走来。一抬头,见即墨沁正对着他,愣了一下。
两人一照面,即墨沁立刻觉得他脸色不佳,但眼中一抹沉色转瞬即逝,嘴角漾起微笑:“即墨姑娘,感觉还好么,在下带姑娘去堡内用膳。”
:“堂主,我能去么?”雪儿在一旁连忙问。
吴铭低头一笑,用手轻轻刮了雪儿鼻尖一下:“这次你不去,我已经吩咐御房今天给你做了蜜汁方肉,你就在堂内吃吧!”
:“好!”雪儿倒是一点没有不开心,反而很快乐:“神仙姐姐刚刚也刮我鼻子,堂主,你们俩是说好的么?”
:“嗯?”吴铭略一停顿,看向即墨沁,旋即呵呵一笑,眼神中一股热浪灼灼。
即墨沁倒是没啥感觉,她心思还在那个“堡”字上,如果是去堡内用膳,应该是要去见秦凌风。这个人是吴铭几次掳她的幕后指使,想到要和这个人同桌吃饭,她本来有点虚空的肚子顿时不饿了。
:“我,还是不去了吧……”即墨沁远远指了指悬梯,摇了摇头:“那个……我害怕。”
:“别怕,我带你上去!”吴铭话音未落,做了个请的动作。即墨沁无奈,拖拖拉拉地跟着他走到悬梯旁,抬头向上看,一眼望不到头,她还在想这简直是开玩笑。
腰间猛地一紧,吴铭手上突然多了一条佩带,紧紧系住即墨沁腰身,一边系在自己腰上。然后,左手抓住悬梯。即墨沁“啊”地唤了一声,口中猛地吸进一股冷风,整个人已经被吴铭托腰带着往上走去。
说是走,其实是双脚腾空,全身只能紧紧倚着吴铭,被他抱着往上飞。吴铭像是毫不吃力,嘴角反而扬起笑容。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山顶。
吴铭侧脸看了一眼即墨沁,甚为喜悦,嘴角间甚至有一股得逞的隐隐邪气。即墨沁也看了他一眼,心中矛盾交织。这个人几次掳她,又悉心护她,与他的距离,到底应该是近是远,令她举棋不定。
与吴铭一路前行,即墨沁发现天水堡等级甚严。只要一看到吴铭,所有侍从、侍女都会立刻停下手中的事,低头垂目,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堂主。”这排场,可一点也不逊于皇宫。
上次被掳来天水堡,即墨沁身处室内,未曾见过全貌。今天得见,才发现天水堡竟是宛若皇城一般,大殿遍布,气势巍然。皇城是建在开阔平地上,从外到里,大殿由前到后;天水堡是依山而建,从下到上,殿堂由低到高。
每一处山凹平地,都赫然屹立着气势雄浑的殿堂,各类形制与皇城大殿异曲同工。根据平地面积,有大有小,每个建筑都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极为富丽堂皇。
即墨沁用膳的地方,位于最高层的瑞和殿,整座殿堂更是层楼叠榭、雕梁绣柱、飞阁流丹,满目珠金流溢,真是一座玉楼金殿。抬头看殿堂上方由纯金铸成的牌匾,上铸金光灿灿的三个大字“瑞和殿”。即墨沁禁不住暗暗皱眉,这个秦凌风简直是比弘文帝还有皇帝气派。
走进殿堂,由婢女引领着登上几座殿楼,才终于到达用膳之处。是一座极为宽阔的亭子,四周花墙围绕,香气萦绕,地面铺满绚丽花卉,一些明显未在时节,却也开得热烈。雪儿说山上没有花园,这里却比花园更加繁花似锦。
亭中一张长桌,摆满各色珍肴佳馔,香气扑鼻。远远地,一个锦衣中年男人呵呵笑着迎上前来:“即墨姑娘!”声音中显得颇为殷勤。
看着这张笑得甚是欢乐的脸庞,即墨沁心中真是没什么喜悦之情。这位堡主三番两次强行将她掳到堡内,又总是展现出一副殷勤好客的样子,给人甚是虚伪的感觉。比直接凶悍的懿贵妃,还让人不寒而栗。
秦凌风见她神情冷淡,倒也不显尴尬,手一挥,一位婢女立刻奉上一瓶透明饮品。
:“从清风堂过来,姑娘想是有些累了。来,先饮一杯玫瑰璇花饮。这饮品取自雪山雪花,以琉璃接之,伴玫瑰花调拌,入口甘甜,甚为解渴。“一边,又把即墨沁引到最里侧的一个座位坐下。
即墨沁倒确是渴了,坐定后,拿起玫瑰璇花饮抿了一口。瞬间,一道酸甜的冰凉之感从口中直贯而下,一股香醇清爽直冲天顶,精神为之一振,口感甚是惊艳。她连着几口一饮而净。
立刻有婢女在身旁又添了一杯。另一位婢女拿精美小碟将餐上佳肴每样取一份,妥帖地摆在她面前。
即墨沁自见到秦凌风之后,胃部就一直收缩不舒服,除了饮品,其他美食一样未碰。
秦凌风脸上春光灿烂,一双不大却炯然的眼睛紧盯着她,不着声色地上下打量。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她似是不饿,呵呵笑了几声,手一挥,周围的婢女、侍从瞬间全部消失。
即墨沁这时才发现,吴铭也早就消失了。偌大的花亭,只剩下她和秦凌风两人。仙境一般的美景之中,看着秦凌风满面春风地关切看着她,即墨沁敷衍地挤了丝微笑,却一直未主动开口。
:“即墨姑娘天赋异禀,上次在堡内,可让我们大家大开眼界呀!”秦凌风一边说,一双手抚住桌面。十根手指,分别套了六枚碧油油的大玉戒,个个价值不菲。
即墨沁知他指的是上次自己从堡内突然遁形之事,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她感觉天水堡这段时间老是找她麻烦,估计是对她的经历了如直掌,她再否认,倒显得矫情。
秦凌风见她很是沉稳,不慌不忙,顿时觉得这女孩倒是颇为沉得住气,讲话更加开门见山:“即墨姑娘,我天水堡十数年,远离庙堂,匡扶济世,遍行仁义礼信之事,威名赫赫。姑娘若能入我天水堡,将一身天赋异禀达济天下,可真是普惠苍生!”
即墨沁听他讲得眉飞色舞,心中波澜未起。对于天水堡,她原是无从知晓,云间距离中原腹地千里之遥,已远超天水堡势力范围。秦凌风所谓的威名赫赫,于她而言,等于无感。而所谓仁义礼信之类,根据她的切身体会,简直颠倒黑白。这堡内分明布有若干石窟监室,平日必常行绑架、囚困、勒索之事,哪有什么达济天下,分明是为祸苍生。
秦凌风见她面色沉静,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来:“听闻,即墨姑娘前段时间随侍皇宫,深得帝心。姑娘可知,弘文帝弑父杀兄,抛妻弃女,其性情极为乖戾张狂,阴狠狡诈。即位近六年,已杀戳士族百姓千余,以至民愤鼎沸。周边夷族藉此天愤人怨之际,纷纷扰夺大晏国领土,如今已是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姑娘,却还是要为弘文帝所用么?”
这几句话说出来,即墨沁愈听脸色越是苍白,心里渐渐如渊海般沉了下来。她在崇景殿随侍弘文帝这几个月,通晓了许多国事,仅就边疆局势而言,确如秦凌风所言,四方狼烟突起,大量流民涌入中原地带。
弘文帝为与众臣商议对策,常伏案至深夜。脾气也暴躁了些。又嫌弃几位大臣办事不力,还施行了杖责。即墨沁每每看到这些权倾一方的重臣,被狼狈地拖到殿外打得惨叫不迭,总觉得不忍。虽然,不知道弘文帝登基的前因后果,但就她现在能够印证的情况来看,秦凌风所言倒是不假。
如若,弘文帝真是如秦凌风说得如此不堪,她今后成为他的国师,牵涉到国事,岂非如伴虎狼、助纣为虐?
秦凌风仔细斜睨着即墨沁,看着她脸色愈来愈苍白,渐渐如同透明一般,知道已经说到了点子上。
:“即墨姑娘,大晏国如今这种态势,可谓天命不授。天水堡以天下苍生为念,近年来,广征天下名士,是不忍见弘文帝所作所为祸及天下,未雨绸缪,希望能为大晏国转换国运尽一份心力。”
:“秦堡主,即墨一介女子,惶惶未懂。天水堡觉得即墨能做什么呢?”即墨沁见他苦口婆心的样子,一时倒也有点好奇,他究竟为何这样想留下自己。
秦凌风眯起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即墨沁:“做弘文帝让姑娘做的事即可!”
即墨沁一听,又沉默了下来,这个秦凌风真是老奸巨滑,话里有话,却只说一半。不过,这也给了她回旋的时机:“秦堡主,即墨并不知帝上要做什么事,恕我帮不了天水堡!”WwW.XiaoShuo530.com
:“听闻,弘文帝想让即墨姑娘做大晏国的国师。只要姑娘愿意,天水堡也将尊立姑娘为我堡国师!”秦凌风眼神蓦然晶亮。弘文帝能给即墨沁的,他一并给予。只要,能把即墨沁留在天水堡,为他所用。
如若,这段期间他四处收集的信息属实,这个女孩,今后可是大有用处。
即墨沁听闻此言,思忖一瞬,脆声说道:“秦堡主,如你所言,贵堡达济天下,即墨却三番两次被迷晕掳到这里;弘文帝为恶天下,即墨却见过他日夜伏案勤政为民。即墨愚钝,所知所见,均是与堡主所讲有出入!弘文帝能够留即墨在宫中,乃即墨心甘情愿;天水堡若要留住即墨,何不让即墨自己去感知判断?即墨如若真是天赋异禀,终会有个明白选择;如若蠢笨不分,堡主又何必留下这样的即墨?”
秦凌风听即墨沁一番话不疾不慢讲来,天水堡处处于下风,心里不禁有气。不过,这个女孩果然聪慧!这一段话,讲得直白却不失诚恳,将自己立场表述清楚,牢牢把控着自己的选择权。
她表现得如此不卑不亢,让秦凌风立时明白,这个女孩,坚守自己的判断,无法简单糊弄。他目光上下打量,想她小小年纪,已有此等胆识和谋略,果然非同常人。
秦凌风沉吟片刻,觉得即墨沁这段话确有道理。天水堡招揽天下名士,无论方法是邪是正,都是本人自愿留堡。这位即墨姑娘,更与别人不一样,她身负仙迹,若无真心辅佐之意,确实难以笼络,他也没有制肘她的办法。
他此次让吴铭带她入堡,只是想探探她的口风,并非想要将她强留。若是强掳在堡里,女孩这边暂时不说,皇城那边也必然会有动作。
接下来,这步棋要怎么下得顺当,还真是个问题。为今之计,若要让她真心为天水堡效力,必须要有合适契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继续搅局天下,让即墨沁看着大晏国在弘文帝治下一步步陷入泥潭、坠入深渊。到时,她自然会转变看法。
而现在,还未到火候!
即墨沁见他神情一点点舒缓,知道有戏。离开云间一年间,经历的许多事,已在潜移默化中让她成长。以往,在闭塞的小渔村,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天下之事,感知甚为单薄。
自从戴上手链,她被强行带入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近一年里,她感受了平川浓烈的学仕氛围,见证了江湖势力的强悍,感知了军政之帅的机变,最后居于朝堂中枢,听闻天子治国。仿佛被兜头倾注了常人一辈子的经历,那种开化和触动,恰如醍醐灌顶,对处世之道已经颇为通透。
如若,此刻她仍然身处渔村之中,或许会轻易相信秦凌风所言,对这弘文帝避而远之。然而,在皇城这几月,她已对弘文帝有了判断,知道这位帝上心怀天下。秦凌风所言,不足为信。
她心性颇为独立自主,明确知道秦凌风如此苦心劝导,是因为他可以将她强掳至堡。但是,对于她的辅佐之心,却无法用强。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客气,直接表明态度。留与不留,但凭由他。反正,他忌惮她天赋异禀。届时,如若她再次遁形。难道,他能次次派吴铭将她掳入堡中?
正思量间,无声无息消失的吴铭,又出现了。看着即墨沁,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奇。显然,他现在得到的命令,与原来的命令已有不同。眼前的即墨沁,已经与上次的那个孱弱女孩,有了很大的不同。
上一次,她倔强,会哭,会虚弱到晕过去,小鸟依人般需要别人的支撑。但这一次,她倔强,坚定,平和,对现实状况有判断力,能为自己争取有利形势。恍惚之间,她已长大。
客栈那边,已经乱作一团。副将军冯明飞鸽传书,一路往和京,一路往荆红林,密信上都是三个字:沁失踪。冯明找遍客栈方圆十里,内心已是绝望。这下,必是断头之罪了。
弘文帝接到密信,勃然大怒。荆红林一路护送顺风顺水,没有任何差池。中途转道翼阳城一趟,冯明就在离和京两天路程的地方,把即墨沁给丢了。随着第二封“搜寻无果”的密信接着过来,文帝气得连发两道密谕,一道发荆红林,让他立刻转道客栈查明情况;一道发客栈所属的京卫府,巡察周边方圆百里之内踪迹。
这个女孩对他而言,除了授誉国师的重大意义,更有大殿侍茶、阅论天象的亲厚情义。在内心,文帝已是极为看重即墨沁。更让他疑虑重重的是,他已经知道即墨沁天赋异禀,有遁形之能。如若她此次失踪,导致脱离了大晏国的把控,这才是最致命的。
可是,这又是最有可能的,实在令人忐忑难安。
荆红林接到冯明密报,惊诧之中,快马加鞭赶往客栈。半道上,又接到文帝圣谕,脸色铁青,一路默然,连夜向客栈方向疾驰。
即墨沁在天水堡这几天,并没闲着,一直与雪儿在清风堂周边的山里转来转去。别看雪儿年纪尚小,却是个草药专家。两人背着布袋,天天在花草树丛中寻宝,挖掘人参、首乌、灵芝等药材。即墨沁还认识了好几种清热解毒的花草,对毒虫叮咬、治愈伤口都有奇效。
她识记东西特别敏锐,雪儿说一样她看一样记一样,很快就把方圆几里的花草认得八九不离十。雪儿见这个神仙姐姐冰雪聪明,愈发喜欢,每时每刻都粘着她。
两人无论去哪里,总有一个身影如影随行。吴铭守护在远处,默默看着即墨沁,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时将她与十六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合,愈看愈觉得熟悉,愈熟悉愈觉得心痛。
如若,她真是那一刻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他掳她囚她,所作所为,均是伤害。自己岂非知恩不报?
三天之后,堡主有令,放即墨沁离山。一台小轿,两位几乎脚不沾地的轿夫,将即墨沁送出了崇山峻岭。
坐在稳稳的轿子里,即墨沁颠着颠着沉沉睡了一觉。醒来,轿子已停在一个两侧树木参天的路口。走出轿子,见吴铭一身青衣,衣袂飘飘地站在旁侧。
他挥手遣退两名轿夫,缓缓靠近即墨沁,眼波流转,神情凝重:“十五年前,即墨姑娘是否曾到过一个叫芦岩的地方?”
:“芦岩?”即墨沁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感觉甚为陌生,微微摇了摇头。
:“那,是否有姑娘认识的亲朋曾到过那里?”吴铭继续追问。
即墨沁继续摇头,以前从未听祖母说过这个地名。
:“那,十五年前,姑娘可曾听亲朋提起过在姑娘周边发生过什么异象?”
:“十五年前?”即墨沁认真想着,突然一笑:“真的没有。那时候,即墨才刚出生嘛!”
她笑得明媚,掰指算来,十五年前可不就是自己出生了。
吴铭听了,算算也是,那年她才呱呱坠地。蓦然,他心头一震:“即墨姑娘是几月生人?”
:“嗯……三月。”
:“三月!”吴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难道如此?”
那一年,那一劫,正是发生在三月之时。那个乍暖还寒的三月,他的芦岩化为人间地狱,烈焰重重。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个景像从眼前挥去。
即墨沁看到一道血红从吴铭眼中一闪而过。
但很快,吴铭镇静了下来,目光中敛去了激动,定定地注视着即墨沁:“即墨姑娘,按堡主令,今日送到这里。姑娘沿右侧往前走,很快能遇到熟人。”他顿了一下:“姑娘若是觉得累,在这儿坐一会儿,很快也能遇到熟人!吴铭就此告辞!”
他深深看了即墨沁一眼,仿佛要将她牢牢地记在心里,再一瞬,整个人消失在道路尽头。
即墨沁正愣着,一阵轻轻的笛声悠扬响起。曲音很轻,渐渐漂渺得如梦似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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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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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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