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传统武侠>洛山寒>第24章 风暴
  杨天意苦笑摇摇头,“没用的,张太师的手段,又岂是公主可以对付?”

  “杨兄弟你有什么打算?”李耿问。

  “小弟打算……先问一句,你们可想离开此地?”

  “当然想!”四人异口同声。

  杨天意作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那就好,小弟心中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虽还很模糊、却说不定可使我们离开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只不过事情万一败露,可能立即有性命之忧,可敢一试?”

  “敢!”四人不假思索。

  监牢终日不见阳光,孤苦乏味,在此呆多一天,便似受多一年的折磨,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而郭槐,是笑着走的。

  活得生不如死,如有逃出来的希望,冒多大的风险也愿意一试。他们没有害怕,没有退缩,有的只是对新生活的希冀。

  杨天意点点头,用蚊蝇大小的声音道:“少壮兄弟,我们能绝对信任的人只你爹爹,明日他来时,让他给我带一锁匠传授我开锁本领,以便必要时打开桎梏逃亡。又,请让伯父收买倒屎倒尿的张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得他越狱主意,四人齐齐赞成,与其老死狱中,不如冒险一搏。五人坐于角落,各自提议,将计划完善,尽量做到周详严密,万无一失。

  潘少壮父亲第二日果然来探他,潘玉潜乃三司使盐铁部(主管修造和建筑的单位)副使。潘少壮隔着铁桩拉父亲手大哭不止,把写在破布上的计划悄悄塞到父亲手里。

  父亲离开后一日,潘少壮突然喋喋怪笑,以头撞墙,身体倒立用手走路,随处大小便,竟是疯掉了,同仓犯人对其一顿暴打,嚎哭狂笑,呼喊喧哗,片刻不得安宁,弄得牢房一片乌烟瘴气。

  狱官连忙通知潘玉潜,潘玉潜闻讯显得无比担忧,叫上大夫急去诊治。

  潘少壮随地大小便,狱卒不愿靠近臭气熏天的牢房,只远远瞧着。那大夫表面上给潘少壮诊治疯症,暗地却教杨天意如何开锁。锁匠高明,杨天意聪明,拿着铁丝搅鼓三四遍,即把枷锁打开。

  离开时,潘玉潜塞给儿子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襄。

  待父亲离开,潘少壮把包裹打开,里头是些散件,组装后得一把小铲一把小锄。另有一份大牢图纸,标明他们所在牢房方位,另以虚细线标出逃生通道,背面写了挖地道的技巧及注意事项。

  杨天意与陈世美、李耿皆有过目不忘本领,把地图紧记于心后撕烂分吞。

  到得深夜,地道开挖,多出的泥土放入屎桶尿桶之中。

  干活时油灯熄灭,光线昏暗,对面牢房监犯并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休息时则在坑口铺稻草遮盖。

  负责清洁的张叔每天过来两次,把其上覆以粪便垃圾的泥士担出清理。

  如此一日两次倾倒泥土,吴虎将展缓慢,除了杨天意,各人有的是耐心。对自由越渴望,他们忍耐之心便越强。

  幸好地底下无石无水,挖掘吴虎将展还挺顺利。按什划,地道两头开挖,另一头由潘玉潜负责,只要通道相接,大功告成。

  其间狱卒前来折磨了他四次,可能公主的交待起了作用,打人时力道轻了许多。张尧佐要求下重手,公主殿下不许再折磨,狱官夹在中间,两头难做。

  各人不分日夜,勤挖不休,进展颇顺。卯时,容一人匍匐爬行的地道两头顺利会通,这条地道通至大牢旁边一间平房地板下,据潘玉潜所言,平房已被租下,银钱备齐,并且小院子里还牵了五匹骏马。

  五人兴奋不已,自由唾手可及,让他们如何不眉开眼笑?

  岂知辰时二刻,一小队狱卒向他们走来,来者全是生脸孔,郑重而威严。杨天意不禁变色,立有不详预感,两日前刚被打了一顿,咳血未清,这回来的还是生人,怕是张尧佐已经等不及,重新安排人选。

  杨天意艰难站起,无奈笑了笑,对他们道:“四位哥哥,按计划行事,小弟可能回不来,无须等我。”

  李耿道:“杨公子别丧气,哥哥们等你回来,迟四五日甚至半月一月也可,不急一时。”

  云之南叮嘱道:“兄弟,一定要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千万别放弃,更别闭眼,若要一口气喘不过来,那便糟糕。”

  潘少壮道:“杨公子,你尝过女人滋味没有?没有吧,那感觉忒爽啊,你必须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世间女子美丽胴体,这样才能坚持下来。”

  陈世美双眼通红,拉着他手道:“杨公子,别轻言放弃,只要想一想赵慧公主正等着你出去,那便成了。”

  想想这是最后一次被折磨,有什么理由不坚持?

  杨天意虎目含泪,几哽咽出声。命运如此残酷,就在你即将见到光明时,给你当头一击,对自由的渴望,对新生的希冀,一同破碎。

  狱卒齐唰唰走近,神情严肃,众人心中都打了一个突,杨天意这回恐怕真的难逃劫数,皆忍不住悲中从来,陈世美更低声抽泣。

  “云之南。”当先的狱卒官高声叫道。

  五人都是一怔。云之南连忙走上前应道:“在。”狱官对着头像仔细打量,对身后狱卒道:“此人正是云之南,验明正身!”

  云之南立感天旋地转,脚一软几乎摔倒。

  有狱卒把一个盘子放在地下,盘里有荤素菜及白饭,另有一壶黄酒,甚是丰盛,酒壶旁还放着一块生肉。

  “断头饭!”众人皆一惊,脱口而出,

  待斩之人临死前吃一顿丰盛饭食起源可追溯至战国时期,楚国庄王定天下后,为显示仁义胸襟,便制定了这样一条规定,在犯人临死前,让其好好吃一顿。

  民间传说人死后,要走黄泉路,然后过奈何桥,而在奈何桥上有一只恶狗,饭食旁的生肉就是为这条狗而准备,好让恶狗被引开,鬼魂得以通过奈何桥。

  “监犯云之南,今日乃你行刑之日,快吃了饭好上路。希你下世投胎富贵人家,莫要重蹈今生覆辙!”

  云之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似死灰般难看。

  太忽然了,完全没想到命运竟然对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云之南不怕死,怕死不贩私盐。他只是不甘心,活路明明摆在身前,未料于最后一刻梦碎!

  “操,操,怎可以这样,老天,我操你大娘的,快让你大娘洗干净屁股等我。”云之南喃喃自语

  狱卒不断催促他吃饱肚子好上路。云之南如丧考妣,悲戚目光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他于大牢关押不长,只半年时间,可已然和每一个狱友结下深厚感情。云之南长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托盘前,拿起那壶酒,说道:“各位兄弟,干了这壶酒,之南先走一步,十八年后,我云之南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

  潘少壮抢过酒壶,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擦擦嘴道:“之南,你有何遗愿,兄弟们一定会为你实现。”

  几个狱卒听了都不禁嗤笑,个个死到临头,就不被砍首也得于狱中老死,还说什么遗愿,什么实现,矫情之极。

  “之南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孤身一人,要说有何愿望,便是盼望四位兄弟事事顺利,心想事成,清明多烧些纸钱下来,好让我贿赂阎王爷,投胎到个好人家。”云之南悲戚道。

  陈世美接过酒壶喝一口道:“云兄弟,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实现这愿望。”

  李耿握着云之南双手,直直凝视,最后狂饮一口烈酒,大声道:“兄弟一路走好。”

  最后,四人目光射向杨天意。

  沉默片刻,杨天意吐出四字:“永不言弃。”

  四人都是一愣,此时此地,已无丁点转囿之地,如何不言弃?

  杨天意转头,对狱官道:“行刑定午时一刻罢,时间尚宽裕,恳请众位暂且退避,一刻钟后,我哥哥定会跟随众位踏上刑场。”

  那长官不耐烦喝道:“少废话,要吃快吃,不吃带走。”

  潘少壮不知杨天意葫芦里装了什么药,不过知其向来点子多,便长官手心里塞了一小块金子,道:“军爷,请帮忙,我们几个兄弟有话要说,请你行个方便。”

  长官见钱眼开,说道:“那好罢,一刻钟后我们准时来提人,到时再无情份可说。”带着手下退至大牢门口。

  角落里,杨天意压低声音道:“马上行动,一刻钟时间够我们逃离京城。”

  李耿陈世美潘少壮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声不吭,过得片刻,潘少壮坚定道:“好,现在就走。”李耿道:“好提议,要走一起走,决不落下一个兄弟。”陈世美一股豪情涌入胸臆,低声道:“要走一起走!”

  云之南血脉贲张,眼泪如决堤之水,泣道:“不行,此计行不通,这样匆忙行动,最后可能一个也逃不了,我决不会害了兄弟们!”

  杨天意脸色严肃,道:“云之南,别婆婆妈妈的不似个男子汉,说走就走,不然兄弟都会受你拖累。”语气严厉,大有不可抗拒之意。

  云之南全身剧震,泪如泉涌,突地双腿跪倒,复以头撞地,“我一介山野匹夫,如地底烂泥,一辈子过得生不如死。众位兄弟侍我如此,让之南感到做人的尊严,已是死而无憾。各位兄弟出身高贵,千金之躯,前程似锦,怎可为一粗鄙之人冒险!众位兄弟好意,之南无以为报,只盼各位好兄弟逢凶化吉,勇往直前!”

  “之南,此话以后说也不迟,快起来,咱们这就出发。”说着李耿伸出双手去扶他。

  忽然云之南推开他手,如发疯一般连跪带爬抢至牢门,双手抱紧铁桩,大叫道:“别管我了求求你们!长官,长官,我已吃了饭,快来带我走,哈哈,老子已经等不及,哈哈哈……十八年后老子再来干你们这些狗日的……”

  这一放声哭笑,整间大牢被他惊动鼓噪。一狱监犯全都扒在栅栏上,朝最里头的牢房看来,如此急着求行刑的人,着实少见,都想看看那是怎样一号人物。

  云之南自绝生路,局面已无法挽回,四人默然,他愈疯狂,心下愈痛!

  杨天意心在滴血,慢慢蹲下来伸手擦去他眼角泪水。

  “兄弟们,你们都是人才,有非常高明本事,而我却是个目不识丁的穷困潦倒汉,活着毫无意义,早死早超生。结识你们,死而无憾!”云之南说得坚决无比,陈世美在他身上,突然发现了郭槐的影子,不过一个渴望死亡是为解脱,一个渴望死亡,却是为朋友拥有新生。

  杨天意夹起一块肉送到他嘴边,道:“之南,吃了罢。”云之南张大口咬了,把愤恨与不甘,连同肉块一块吞到肚子里去。

  杨天意抓着他的手道:“兄弟,你有什么放不下的,跟我说,杨天意一定给你办到。”

  云之南嘴唇颤抖,“杨公子,我……我有一个心爱的姑娘,已私订终身,只是家里贫穷,凑不齐聘金……”

  “她娘道,只要我凑够捌拾两银,便让我俩在一起。出事前,我已凑够银子交给她,不料……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没几日官兵便杀上门来,之南无法实现对她许下的诺言,惭愧无颜,杨公子,你若行经湖南郴州,便……替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杨天意虎目含泪,点点头,“之南哥放心,我如逃出去,即刻去湖南看她。”

  云之南双眼闪着光芒,“谢谢你,真的感激不尽!请你再替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让她不要再等我,找一户好人家……一户好人家……”说到这里,云之南再也说不下去。

  “云大哥请你放心,我定会替你转达,不知姑娘叫什么,住在何处?”

  “她叫李小璐,她家在华塘镇上开一间小酒馆。”

  “放心,此事就包在兄弟身上。”杨天意用力点点头道。

  提起自己心爱的姑娘,云之南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小璐容貌儿漂亮,去她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可她偏偏只喜欢我,非我不嫁。兄弟们,之南是不是很幸运?”

  陈世美泪水止不住落下,“是的,你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大伙儿都羡慕你。”

  云之南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挂件,那是一只小贝壳,“阿苍,这是小璐送给我的,你带回去给她,让她死了等我之心。”

  “璐璐,来世咱们再相见,或许下辈子,我会抬着最最漂亮的花轿来娶你。”云之南低头喃喃,目光温柔。

  杨天意最能感受他心中伤痛,紧紧握着贝壳,暗下决心,只要能逃出去,第一时间去完成他的心愿。

  “云之南,你真够哥们,我们永不会忘记你!”目送着云之南离开的背影,潘少壮忽然高声叫起来,各人也跟着大叫,抒发心中之情。

  晚饭后,张叔来倒秽物,潘少壮低声相告,张叔频频点头,今晚须连夜出城逃了。

  卯时一刻,牢里鼾声不断,一片静寂。

  杨天意细看对面牢房,确认安全后拿铁丝打开枷锁,“兄弟们,时候到了,走!”率先爬入洞口,三人鱼贯而入,弯弯曲曲爬了十八九丈远,最后钻至青砖地板下。杨天意拿小铁铲撬松青砖,移开后得一个一尺多宽的洞口,不费气力爬出地面。

  望着窗外的星辰,闻着冷冽清新的空气,四人仿如隔世。梦寐以求的自由伸手可及,却反而都安静下来。

  过片刻,李耿开口道:“兄弟们,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走,若有缘再聚,必须痛饮千杯。”

  “好,痛饮千杯!”

  墙上油灯光芒暗淡,八双手紧相握,今日一别,天各一方,今生公世,相见机会渺茫。

  换上干衣,背上行囊,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城门开启时间到来。院子里,五匹骏马正等着新,主人来驱使。

  保重声中,四人各奔东西。

  南门,卯时三刻,城门甫开,一骑骏马缓行踏出。马上乘客二十岁上下,脸上新伤叠加旧伤,触目惊心,而华服之下更是一副千疮百孔的伤躯。

  四名犯人从天牢里越狱的消息很快传到仁宗耳里,仁宗初闻时雷霆震怒,再看名单,险些笑晕了过去,逃得好,逃得妙,心情大舒,直觉这是近几年来最好的消息。

  朝上,仁宗疾言厉色,下令严惩相关失职官员,限时抓捕。退朝后,宣禁军副都统茅万京留下,吩咐其表紧内松,切莫认真,抓一人降一级,抓四人直接撤职处置。

  正午时分,戏莲庄外,一骑马缓缓行近,马上青年抬头,戏莲庄的金字招牌已换下。

  “女舍,女舍,何为女舍?”杨天意望着扁额上的二字,喃喃而语。

  大门两侧还贴了一付不甚工整的对联,“女德画眉尽弃,弯弓征战胜男”

  正自思索出神,大门打开,一群女子涌出,有老有少,把一只猪笼抛在地下,有人骂道:“再敢闯进来,就把你扔进池子里淹死。”

  闹哄哄过后,门前重归于平静。杨天意拍马慢行,行之近处,只见一人躺在猪笼里,双目瞪着火辣辣的太阳出神。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杨天意诧异,抬头观日,只瞬间感双眼刺痛,头晕脑胀,险些一头栽下马。

  这家伙莫不是双目失明,怎能盯着烈日许久?正诧异之际,杨天意突然失声而叫:“徐博!”

  笼中那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听得叫声,转头看来,“杨天意!”

  杨天意跳下马,打开猪笼把徐博拖出,解其身上束缚。

  原来徐博对恩人师父之死梗梗于怀,伤好得七七八八后便招呼也不打一声独自走了,回到戏莲庄外流连,这日潜入庄中睹物思情,未想被发现装吴虎将猪笼狠狠羞辱。

  “庄里面住的全是女人?”

  树荫下,杨天意无比惊愕。

  徐博点点头,“对,没一个男人,并且有几个妇人武功很高,我连还手的机会也无。”

  怪不得叫女舍,就是只给女子居住,男子禁入的意思。

  但杨天意想不明白,张尧佐花费心思抢下来的戏莲庄,怎么给一群女子居住,难道他用来养小妾?可他丑陋的鸟已被玉雯丫头咬断,应该没那兴致了吧。听得当中还有武功高手,联想张尧佐身边的蒙头神君,顿感一种无形压力,张尧佐身后,俨有一股强大力量,眼下不宜招惹。更何况,他与张尧佐实无深仇大恨,认真一点说,张尧佐还救过他性命。

  回想起浮丘山上被蒙头神君擒拿一刻,烈日下忽然打一个冷颤,若他要杀人,自己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的死法。

  “走了。”

  “上那?”

  “湖南。”

  “杨天意,你不帮我报父仇抢回戏莲庄?”

  要说徐博也非全浑,还懂得借外人之手,杨天意哑然失笑,摇头道:“凭咱两个伤残?我还想活多几年呢,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徐博很失望,很痛苦,看着远去的杨天意,心中一片迷茫。

  鄢陵县城,杨天意刚拴好马,有人远远叫道:“杨天意,杨天意。”

  操你大爷的,老子被全国通辑,那个兔崽子大声叫我?

  待来人奔近,却不是徐博是谁?

  杨天意忙让他闭口,“你怎么来了?”

  徐博作了个跑步的姿势,敢情几百里路全程奔跑,居然还不比他骑马慢,这小子,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我问你怎么跟了过来。”

  徐博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想你的话是对的,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我其实问,你为何跟着我?”

  “因为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徐博回答得很爽快。

  “我被官兵通缉,跟着我,十分危险。”

  “危险得过我三四次踏进鬼门关的经历吗?”

  杨天意无奈,拍了拍他肩膀,与他一同进入酒楼。

  湖南,郴州,华塘镇,杨天意骑马,徐博奔跑,穿州过县,历经二十余日,终来到云之南的家乡。

  从开封南下,一路上并未见各地官府张贴抓拿他的告示,初时杨天意不解,后一想潘少壮及陈世美都是皇上亲戚,便明白缘由,他这是沾了潘陈二人的光,自此胆子也大,日行夜宿,连伪装也懒得做。

  小酒馆内,杨天意问掌柜,“老板,一朋友托我传话给令爱小璐,不知她在何处,可否引见?”

  杨天意气质儒雅,出手阔绰,胖胖的老板对他甚有好感,便道:“小女在待诏做头发,客官请于店内稍候哈。”

  所谓待诏,今理发店也。

  杨天意点点头,与徐博喝着闷酒,想起云之南,心中伤痛,不知呆会如何跟李小姐说才好。

  等得心烦意乱之际,一位丰姿绰约的艳装姑娘步入酒馆,掌柜连忙上前与她说话,姑娘听完,款款走近,向杨天意盈盈下拜,秋波流露间朱唇轻启,“公子,不知何人传话于我?”

  杨天意连忙站起拱手还礼,请她坐下,“小姐可是小璐姑娘?”得肯定答复后,杨天意从怀里掏出云之南视若珍宝的小贝壳,“小姐可知此物?”

  李小璐明亮的大眼睛露出疑惑之色,最后转到杨天意脸上,显然她已经记不起这件小物品。杨天意心中伤感,道:“这是你送给之南的小礼物,你记不起来了吗?”

  “呀,之南哥!我当然记得!”李小璐一声惊呼,“之南哥有什么话对我说?”

  杨天意黯然,过了好一会道:“之南让你不用等他了,如果寻到好人家就嫁了吧。“

  “之南哥不……爱我了吗,他在那里?我要向他问个清楚。”李小璐听罢脸色苍白,凄然欲泣,

  “之南他……他已经被正法了……”

  “之南哥!”李小璐惊呼一声,头晃了晃,趴在桌上。

  “小姐,小姐!”杨天意惊呼站起,却不敢用手去触摸。

  掌柜连忙奔过来,伸手摇晃女儿,怒气冲冲质问杨天意,“你跟我女儿说了什么,害得她晕迷过去?”

  好一对痴心恋人,奈何已阴阳相隔。杨天意叹息一声,“天意弄人,天意弄人!”把贝壳轻放在桌面上,对掌柜拱拱手,出了酒馆。

  徐博心中偷笑,天意弄人,杨天意你弄人家干嘛呢。

  镇郊,徐博默默陪他沿着河堤走着,忽然说道:“杨天意,你真看不出来?”

  杨天意愕然转头,“看出来什么?”

  “装什么装,你那么聪明,还用问我?”

  杨天意心情正糟糕,气道:“装你大娘,有什话赶紧说,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徐博见他动怒不再卖关子,“这李小璐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不可信。”

  杨天意一怔,“姑娘爱打扮就不正经了?”

  徐博叹一口气,道:“看来你比我还不了解女人,她身上那套行头,根本不是普通姑娘人家能穿戴得起的。”

  “这又怎么样?”

  “李家对云之南开出的价码是多少?”

  杨天意不满,“价码你个头,是聘礼,你以为卖女儿吗?”

  徐博突然放声大笑,“你常说我浑,我说杨天意浑才对,捌拾两聘金对不对?李小璐身上那套行头外加上头上金钗宝珠饰物,超一百两不止。”

  杨天意呆了一呆,终于明白徐博要表达什么。难道之南被她骗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起,顿时如梗在喉。

  “走吧,完成了云(冤)大头的遗愿,该回去办咱们的事了。”

  杨天意有些生气,道:“要走你走,没人拦你,小爷此刻回京不是找死吗。”

  “那你待怎么样?”

  杨天意沉默半晌,“我想查明真相,给之南一个交待。”

  徐博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云大头人都死了,你管这破事作甚,毫无意义可言。”

  再次听到“云大头”三字,杨天意无比闹心,终忍不住,大吼道:“老子几次救你才是毫无意义,才是破事,你给老子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烦老子。”

  想起云之南被带走前的脸容,杨天意心如刀割,更被徐博的冷嘲热讽气得怒不可遏,大骂起他来。

  徐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浑气上冲,“你他妈的救我纯是心怀叵测,只不过想利用我杀我恩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徐博落得个千夫所指,还不是因为你奸计得逞,我呸!”

  杨天意听了心中一片冰凉,怒极反笑,指着自己心房道:“是,我杨天意第一次第二次救你都是居心叵测得了吧,徐博,咱们从此各不相欠,从此恩断义绝!”说完,调头就走。

  徐博叫道:“杨天意,你不准走。”

  “我偏要走,你能怎样?”

  “能怎样,我能揍扁你。”

  “来啊,来啊!”杨天意蓦地停步转身。

  徐博快步奔近,话不多说抡起拳头砸来,杨天意怒极,举手还击。两人皆是大伤初愈,也无甚解不开的恩怨,可打斗起来那狠劲丝毫不减,状若疯虎,都欲要了对方性命。

  徐博自跟盘西山一段时间,得其指点,脑壳似乎开了窍,武艺与内功皆精进不少。而杨天意长处在兵刃,身无内力,只手空拳并无优势,幸招式精妙,罗刹夺命脚频频踢出,逼得对方不敢太过靠近。

  两人从堤上打到田里,又从田里打回堤上,最后双双滚进冰冷的河水当中,水深没头,最后不得不分开,各自上了一边河岸。

  徐博盯着杨天意,丢下一句话“下回再干你。”掉头走了。

  杨天意喘着粗气,叫道:“看看到底是谁干谁!”

  徐博回头大叫:“杨天意,你王八蛋还骗我,说恩师与张尧佐是好朋友,诱我上勾,卑鄙,无耻,下流,贱格,我呸,你这种人,不配当我朋友。”

  “我才没你这种朋支,是非混淆,黑白不分,救你性命,是我这辈子干下的最失败的事!”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等着你来。”

  杨天意对骂完,脱了湿衣躺于河滩上晒太阳,看着湛蓝的天空,心想徐博这小子本来就浑,又在盘龙山庄中耳濡目染,脾气禀性变了不少,古语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确实不无道理。

  杨天意愤懑难平,而后想自己不择手段除去盘西山师徒,被徐博怨怼殴打,实也算不了什么。平复心情的他,在春风习习中,在和熙阳光下,睡了过去。醒来时太阳已落山,杨天意一骨溜爬起,穿上衣服,只感觉浑身酸痛难受,暗骂徐博下手毒辣。

  回镇里吃了饭,杨天意慢慢踱步至酒馆外守候,

  如此守了三天,终遇李小璐外出,杨天意便暗中跟在身后,瞧瞧她大夜晚一个姑娘家还要去哪里。

  榕树下,一对青年男女相依相偎,亲密嘻笑。

  “亮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娶我嘛。”

  “小璐,不是我不想娶你过门,我比谁都想,只是,只是一佰伍拾两银子,我暂时拿不出来。”

  “还差多少嘛?”

  “目前只有七十两。”

  “还差那么多?”姑娘惊呼,“那我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爹爹说县里的黄员外死了一个小妾,你再凑不齐钱,就要把我许给他。”

  “别啊,我正在努力凑钱了。”

  “你把房子典押了,凑齐钱给我爹爹,先稳住了他再说。”

  “不行,房子我无论如何不会典押。”

  “哼,那你是眼巴巴看着我掉进火坑里受苦了?”

  ……

  杨天意躲在一旁只听得火冒三丈,巳然确信李小璐一家以婚姻为诱饵,骗取男青年钱财,可怜云之南,到死还被蒙在鼓里。

  男女青年最后不欢而散,那叫亮哥的男子闷闷不乐回到家中,正欲关门,却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一人进了屋内,亮哥大惊欲呼,却见那人拋了一个小包过里,沉甸甸的甚是坠手。

  “打开来看看。”

  “金子!?”亮哥依言打开,里面全是金灿灿之物。

  “你只需听我吩咐,这些金子,分一半给你,解你燃眉之急。”

  青年王宝亮听完来人之意,思忖半天,最后点头答应。

  王宝亮把一百两很子交到李小璐手中,“小璐,我最近找到一门赚快钱的生意,很快就能把剩余的伍拾两银子凑齐。”

  “亮哥,你找到了什么好门路?”李小璐喜滋滋问。

  “什么,贩私盐?那是要杀头的,我不允许你这么干。”

  王宝亮摇了摇头,“为了你不受苦,我决定赌上一把,并且我现已贩上了,真的很赚钱,赚够一千两够日后生活,我立马收手,安安稳稳过咱们的小日子。”

  “那你一定要小心,咱们镇已经有人因贩私盐而被砍了头。”

  “贩卖私盐赚大钱的比比皆是,我不相信自己那么倒霉。”

  十天后,王宝亮上门,把一百五十两的聘礼补齐,李父另眼相看,邀他馆内喝酒,商谈操办婚礼事宜。

  王宝亮满心欢喜,喝得醉醺醺回家。

  第二日天未亮,一队官兵入村,把王宝亮从家中抓走,并且大肆翻找起来。

  可惜,十几名官兵掘地三尺,也未找到一斤的私盐,更别提同党合谋了。

  人证物证皆无。公堂上,王宝亮挺过几回酷刑毒打,坚称没有贩卖私盐,受人冤枉,并且表示除非给打死不然要上京城告御状,那县令一听他要告御状,吓得屁滚尿流,立即将他无罪释放。

  王宝亮伫立街头,放声大哭,而后拖着一付伤躯,回到几近倒塌的家里。

  养了几日伤,按照约定好的日子,王宝亮穿上一身新郎服,组织迎亲队伍,顾了乐队,抬一顶花轿,欢天喜地接亲去了。

  镇上李家的小酒馆,小酒馆门前气氛一如既往,那里有丝毫嫁女的喜气装扮,接亲之人见之心下一沉,隐觉不妥。

  而李小璐一家人听得外头锣鼓喜乐,炮竹不绝,好奇出门见到接亲的队伍,皆是一愣。

  王宝亮上前喜叫岳父岳母,不出意外李小璐一家悔婚,连连否认还大骂王宝亮异想天开,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王宝亮据理力争,把聘书亮了出来,围观的街坊见聘书不假,当即起哄,嘲笑起李家言而无信。

  李母不堪耻笑,冲上来抢那聘书,王宝亮岂会如她愿,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大声喝骂李家无耻,以嫁女之名骗财,害了无数家庭,更有人因此丢了性命……

  众街坊哗然,他们本对李家为人处事不待见,得知真相后纷纷指责,还有人提议报官。

  王宝亮在率众冲入店内,欲把躲进屋的李小璐找出来对质,去那里找得到?

  李父眼看情形不对,忙让人去叫镇长。不出片刻,镇长兼大户洪屠率人赶至,二十多人手执刀剑,高声喝骂,把迎亲队伍围将起来,那些围观的街坊见此阵仗,那还敢鼓噪,胆子小的已是溜回了家。

  面对凶神恶煞的洪屠,王宝亮胆怯不敢吭声,洪屠甩了王宝亮几记耳光,又一脚将其踹倒,骂道:“臭小子,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到我的地头生事,谁让你如此嚣张跋扈?”

  “谁不知道李老板是我们镇的大善人,量你小子也没这能耐与他为难,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把聘书交出来!”

  王宝亮不敢不依,交出聘书,李母一把夺去,撕得粉碎,大骂他臭不要脸,连连朝他头上吐涎泄愤。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有人奔近叫道:“镇长不好了,出人命了!”

  听完来人慌张混乱叙述,镇长忙带一部分人随其奔至镇郊大池塘一棵榕树下,只见一名女子被吊于树下,腰部以下光着,流了一地鲜血。

  待看清女子样貌,李母尖叫一声,晕倒在地,此女不是别人,赫然是其女李小璐,被人先奸后杀吊于树上。

  由于镇上居民全被李家搞出来的诺大动静吸引过去,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不过从李小璐在家门口露面至尸体被发现,前后不足半个时辰,凶手就在这短短时间内作的案。

  有人发现李小璐屁股上贴着一张纸,以血作墨写着六字:“杀人者杨天意”。

  洪屠红着眼撕下,翻过来一看,只见纸背以血画着一人头像,旁边又留四字,“此乃我也”。

  以头像紧贴女人屁股,那是对杨天意多大的侮辱!

  人头像画得十分形象传神,观者从中可得知凶手杨天意长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极易辨认。又他脑袋是圆的,眼睛是圆的,眉毛是弯的,嘴巴呢,则咧嘴在笑,传递出的信息是凶手爱笑。

  一个爱笑的人,则必是杨天意无疑。

  “杨天意,杨天意,王八犊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洪屠咬牙切齿道。

  “爹爹,爹爹救命!”

  忽然池塘对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众人一惊转头望去,只见那边塘沿停了一只猪笼,笼里困得有人。

  洪屠心下一紧,是儿子!

  他连忙带人奔将过去,却见那猪笼已开始往塘沿滚动,缓缓没入水里。

  洪屠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惊惶呼喊消失在水面之下,还没奔至,双腿已发软摔到地上,痛呼:“儿啊,儿啊,我的儿啊!”

  当众人把猪笼从水里打捞出来时,手脚被缚的洪兴已咽了气,肚子胀得鼓鼓的。

  正议论纷纷之际,大榕树下又传来尖叫哀嚎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留下来救女的李氏夫妇竟被吊于树上,有人正持刀行凶。

  众人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也开始害怕,没有人敢奔过去营救,直到哀嚎声消失,凶手离开,才敢过去一看究竟。

  只见那李氏夫妇双双被剜了心,一只黑狗在边上正吃得巴唧巴唧响,想来是他夫妇的两颗黑心。

  旁边地上留了几行字:“李氏一家,黑心骗婚。害人不浅,欠下数命。恶有恶报,时候已到。屠家独子,好色荒淫。勾结荡娃,出谋划策。助纣为虐,死不足惜。杨天意留字。”

  又是恶贼杨天意干的!

  当扮成迎亲人员的杨天意从镇上居民听到他的恶行细节时,胸膛险些气炸了。徐博龟孙,小爷我跟你势不两立!

  既然李氏一家及相关人员得到应有报应,杨天意也无必要留在华塘镇,只是他毎毎想起徐博,便堵心闹心恶心,实在想不明白他怎变得如此嗜血凶残,兴许这正是其本性罢,古时出名的浑人,有那个不嗜杀成性?

  只是你说他浑,他还懂得嫁祸于人,尽管手段低劣之极。

  他也终于知道徐博并未离开,而是暗暗隐藏在自己周围,一直监视着他,当下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摆脱徐博跟踪,只身一人来到郴州城。

  春雨绵绵,杨天意顺道进一间茶馆避雨,云之南交待下来的事处理完毕,虽然与原意南辕北辙,仍感一身轻松,点了一壶龙井,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边喝茶边听卖艺的爷孙唱那薛仁贵征西中的片段。

  他这时得空想一想近段时间的遭遇,受伤后内力两回无缘无故消失,更遭暗杀,家中潜藏着一股敌对势力见不得自己的好,处处下绊,敌人到底是谁?

  太师张尧佐使了什么手段让襄梅姑娘变成李小姐?戏莲庄里头住的一群女子又是谁?想起张尧佐,避不开立即就联系到神秘的蒙头神君,此君武功之强,比韩琦的保镖兼打手朱六侠只高不低。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杨天意低声喃喃,一直以为自身武功不错,若内力复原,可在江湖上有一立足之地,如今一看大错特错,想起这一年内武功不进反退,一时长吁断叹。

  她的剑法进步了许多,应是拜在北斗派朱六侠的门下,北斗剑法,独步天下,刺出的每一剑,竟然能随心所欲避开人体内脏要害所在,实是神乎其神。

  想起韩冰冰,杨天意耳朵轰然响起她离开时说的一句话“你又赢了我”,心情顿时糟糕,我从不让你,是让你更加刻苦用功,难道竟成你背弃我的理由?

  杨天意自怨自艾一顿,回过神来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茶馆里不知何时茶客全走光了,卖唱的人走了,连掌柜伙计也不见身影,空空荡荡的只自己一人。

  杨天意暗骂一声龟孙,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徐博能搞出些什么花样出来,继续喝茶嗑瓜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终于,茶馆门口走进来三人,三个女人,有老有少有中年,有美有丑有平庸。她们也不知道是否眼晴瞎了,其他座头不坐,偏偏跟杨天意坐一桌。

  杨天意朝他们咧嘴一笑,自顾自啃起瓜子。

  那年纪大的丑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人头像的纸,扔在桌面上。

  杨天意瞄了一眼,已知上面的人是自己,“婆婆,按图索骥,找我做女婿吗?”

  平庸中年女如木头一般神情呆滞,年轻漂亮女子却忍不莞尔,轻掩小嘴,眼光中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跟我走。”老女人哼了一声,手掌抓过去,杨天意食指伸直,朝其手心点去,老女人掌收化抓,杨天意骂一声:“老不正经。”收回手指,左手抓着的茶怀忽然一泼,同时脚下伸出勾住老女人的腿。

  老女人急着起身闪避茶水,未注意到脚下被勾,不但被泼了个满面还往后摔个结实,四肢张开仰面朝天,姿势极不雅观,杨天意哈哈大笑:“丑妇多作怪。”

  年轻女子见同伴受辱,娇咤一声从背抽出长剑,刺向敌人。

  杨天意眼见得对方剑势来路精妙,收起轻视之心,施展拳脚功天与其斗将起来,三十余招后空手寺白刃把长剑抢到手,反指对方。

  中年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衣上水渍,指示年轻女子退下,赞道:“杨公子失了内力,身手还这么好,佩服佩服。”

  虽是赞扬,可其脸容仍然木纳,仿佛那不是张脸皮而是一张树皮。

  杨天意心中一突,可以确定眼前找他麻烦的三个女子与徐博无关,可是她们为何了解自己的来历底细?

  “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管不着,乖乖跟我们走就是。”

  “那就要看看你的本领。”杨天意长剑一指,刺向妇人。

  很可惜,拿着长剑的他根本不是中年树皮妇人对手,二十招不到长剑被夺,正想换件兵刃再战,不想胸口几处要穴被点,立时动弹不得。

  此刻杨天意脑海里响起父亲郑重叮咛,“江湖中藏龙卧虎,身怀绝技之人比比皆是,莫要轻视每一个对手,否则必要吃大亏!”

  虽然没有轻视对手,但杨天意依然吃了大亏。

  “此张字条,可是你立的?”

  当杨天意看到传说中那张贴在李小璐屁股上的纸时,险些笑岔了过去。

  木纳妇人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好笑,纵然少女笑得花枝招展,老妇也笑得露出半口烂牙。

  “不是我,你们动一下脑子就能想明白。”

  “凶手为何要嫁祸于你?凶手又是谁?”

  杨天意摇摇头表示不知,忽然问:“李小璐是你们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显而易见,杨天意这种态度并不讨好,被殴一顿后装进大布袋,而后一直睡,一直乘车,一直乘车一直睡,走了不知多少天,经于停下来。

  当终于能睁开眼,杨天意环顾四周,感觉所处有些熟悉,半响后一声惊呼:“戏莲庄!”

  是的,他现身处戏莲庄白莲池的小岛上,确切来说,他处于女舍的白莲池内。

  当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随后,他瞧见了一脸轻松的张太师张尧佐,“杨公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杨天意苦笑,“张太师,你的手伸得真长。”

  张尧佐盯着他,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要怪就怪你太过嚣张自大,杀人还敢留名。哼哼,官府不抓捕你,老夫自有抓捕你的手段。”

  杨天意喃喃自语,“徐博龟孙,你把我害惨了,要是我这回不死,定将你皮剥下来。”

  “杨公子到来得真是时候,真乃天意!你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

  杨天意想了想,“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可我却一辈子都不会忘却!杨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也不会知道。”

  “是令郎忌日?”杨天意脱口而出。

  张尧佐脸色阴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杨天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杨天意摇头,“既落入太师手中,要斩要砍,悉随尊便。只是令堂之死,与在下确无太大关联。”

  “什么无多大关联,蛟腾就是被你打死气死的!你如不多管闲事,他就不会死!”张尧佐咆哮。

  忆起爱子,他心痛如绞,过好半晌情绪平缓下来,道:“杨天意,要不是你杀我蛟腾,或许,哎,敬你是条汉子,老夫亦不多折磨于你,明日送你上路就是。”

  “谢太师大量。”

  张尧佐正想离开,忽见莲池中一条小船飞快驶来,有人立在船头叫道:“爹爹,爹爹!”

  乘者正是贵妃娘娘张素卿,她上得岸来摒退下人,“爹爹,此人先不急着杀,待女儿折磨个够,亲手送他上路报哥哥之仇,方快孩儿之意。”

  张尧佐问:“倒没想今天杀他,孩儿如何折磨于他?”

  “孩儿自有种种办法,爹爹莫问。”

  “孩儿,此人虽杀你哥哥,却非十恶不赦之辈。”

  “爹爹,孩儿懂得,你将他交给孩儿一日,明日还你尸首便是。”

  张尧佐知女儿恨他,只好道:“就如孩儿意,他正吃了秘药,周身无力,孩儿可放心。”乘船离开湖心岛。

  张素卿走至杨天意身前,“杨公子。”

  杨天意朝她笑了笑,“娘娘,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你。”

  看到他无奈自弃的笑容,略带暧昧的语语,那眼那眉,那脸那唇,都让人着迷,张素卿心中一阵悸动,怔怔瞧了他好半响。

  “阿……天意哥!”张素卿禁不住低呼一声。

  “明天是我蛟腾哥哥的忌日呢。”

  “我知道。”

  “爹爹要害了你报仇,我想…我想……”

  “娘娘该不会想放了我吧。”杨天意戏谑笑问。

  “我不能这样做,爹爹和哥哥会恨死我。我想,你必须要死,那干脆死在我手中,由我来杀你好了。”

  杨天意道:“能死在娘娘手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张素卿禁不住扑嗤一笑,随即又低落了下去,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毒药,你吃下去,死得会舒服些。”

  “谢娘娘。”

  杨天意感她手指温软柔滑,鼻中香气如兰似麝,全身登如触电一般颤抖,双眼迷离幻化,竟是呆了。

  素卿让人扶杨天意登上小舟,把陪同的丫鬟留在岛上,自己荡起双浆,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在碧绿的莲叶中,在明媚的春光中,游池歌唱。

  只听她唱道:“关河愁思望处满,渐素秋向晚。雁过南云,行人回泪眼。

  双鸾衾裯悔展,夜又永、枕孤人远。梦未成归,梅花闻塞管。”

  杨天意听得痴迷,比起襄梅的小曲,娘娘的词与歌声多了一份使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的意境。

  小舟荡入莲叶丛中,风吹叶漾,一眼尽碧。张素卿放下双桨,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颗蓝色小药丸,“这是一颗毒药,你吃下去罢。”

  “是什么味道的?苦不苦?”

  张素卿不禁发一声笑:“难道你怕苦吗?”

  杨天意悠悠道:“是的,我怕苦。”

  “我没吃过,不知苦不苦,呆会你告诉我。”

  杨天意艰难抬起手,接过她手中药丸,左右看了一眼,塞进口中仔细品尝起来。

  “嗯,味道挺好,酸醉甜甜有点咸。”

  咯咯咯,咯咯咯,瞧见杨天意死前还有心思开玩笑,张素卿咯咯笑了起来,“既然好味道,那还要不要再来一颗?”

  “再给我一颗,让我死得快些也到好。”

  吃下第二颗后,杨天意并无等来腹痛如绞的痛楚,反慢慢感觉全身发热,最后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汗珠涌现。

  “热啊,好热!这是要热死我吗?”杨天意小叫大呼,忍不住动手去解衣服扣子,奈何手上无力,怎么解也解不开,他急了,抬头一瞬间,不由得浑身一震,“娘娘!”

  只见娘娘素卿怔怔瞧着他,双脸绯红如霞,眼波流露出炽切热烈的光芒……

  山风习习,香烟袅袅。

  张蛟腾坟头,香与烛,插地上,纸与衣,渐成灰。

  张素卿拜祭完哥哥,手执铁棒,狠狠敲在一人脑袋上。

  噗嗤一声闷响,那人脑袋开花扑地而倒,伤口哗啦啦往外涌血,染红了黄土。

  “哥,小妹亲手给你了报仇,你可以安息了。”扔下铁棒,张素卿掩面而泣,既为死去的哥哥,也为死在她手中的人。

  蒙头神君在张尧佐指示下检查受害者生死,其既不用手,更不用眼,只默立一会,转身道:“已亡。”

  ……

  嘻嘻,哈哈,哈哈,嘻嘻,笑声由远而近,一个疯疯颠颠的老头儿出现在坟前,只见他蓬头垢面,赤着上身,穿一条破破烂烂的麻裤,左脚穿一只草鞋,右脚却穿高筒长靴,极是滑稽。老头左手抓起贡品,右手拿起酒壶,一屁股坐在坟头吃喝起来。

  “哎,小子,我说你起来陪我说一会话。”疯老头伸脚拨了拨死人的手。

  叫了数声,疯老头扔掉手中鸡骨骂了起来,“混蛋,你胆敢不听话,待我给你点颜色你瞧瞧。”

  疯老头飞身而起,坐在死人身上打其耳光掐其脸蛋捏其鼻子,可人都死了,再怎么恶搞也无用。

  只是疯老头不会这么想,一个劲怒斥道:“我不信弄不醒你!”他左手按在死人头顶,右手按小腹,两股刚猛气息从掌心吐出,逼入死人体内。

  人死经脉自然闭塞,但老头内力惊人,亦正亦邪,霸道无比,硬是把其堵塞的脉络打通了,内力气息在腑脏间窜动。

  死人愈无动于衷,疯老头愈发狂怒,内力吐出得更猛更狠,只见他头顶蒸起水雾,额头豆大的汗珠滴下,到最后已看不清脸容。

  终于,死人张嘴喷出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谷响起疯老头得意的笑声,“你小子不是很能睡吗,不一样给我逼醒!哈哈……”

  千里之外午后的广州城,一顶大轿子沿着河涌走着,四个抬轿人牛高马大,领路的奴仆衣着光鲜,一家就是大户人家,来头不小。

  轿内坐的是白云商行的女主人杜夫人,她出城拜神祈求平安,回时颇感劳累,昏昏欲睡之际忽感轿子一停,便问:“八宝,这么快到家了么?”

  那叫八宝的仆人回道:“夫人,有几名无赖挡住去路。”

  杜夫人哦了一声道:“竟然有这等事,你问问他们想要干嘛。”

  一个叫廖伟星的混混听到询问,抢先开口道:“夫人,行行好,我们几个手头紧,向夫人讨几两银子花销。”

  八宝道:“你们眼睛瞎了吗,竟然敢打我们夫人的注意?”

  一名衣衫寒酸的混混道:“啾,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大哥在广州城内横着走,还没那个敢挡道的。”

  八宝怒斥道:“你们是自讨苦吃!”

  混混头儿孙起喝道:“自讨苦吃也好,胆大包天也罢,乖乖便留下十两银子破财挡灾,不然,哼哼。。”

  杜夫人不愿浪费时间,道:“十银子可以给你,但须敢做取当。”

  八宝掏出一锭银,“有种的都报上名来。”

  “报就报,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寒酸混混黄六少望着孙起,孙起点了点头,黄六少当即大声道:“听好别吓尿了,小爷人称鬼见愁黄六少是也,家住越秀山胡桃巷,门前一棵紫荆树,不来找我的都是欺软怕硬的狗东西。”m.XiaoShuo530.Com

  八宝嘘了一声,“嚣张,真嚣张!”

  黄六少一擦鼻子:“不然你以为。”

  八宝眼光转向孙起,孙起道:“我叫郑大牛。”廖伟星自报姓名叫郭宝田。

  杜夫人道:“行了行了,都记下了。”

  八宝把银子交黄六少手上,唱一声:“起轿。”

  黄六少拿着十两银子,像个雕像立在当地,他勇往直前,不但报名还报地址,生怕人家不上门找他晦气似的。

  哄笑声中,孙起抢过银子道:“喝酒去,他妈的,这次够我们喝个大醉。“

  众齐声叫好,嘻嘻哈哈一起走向平常光顾的红棉酒馆,黄六少傻乎乎心不在焉来到酒馆内,几蛊黄酒下肚,便将刚才的事忘却。

  五六两银子便够众人喝至下午,出门时个个摇摇晃晃出。

  门口坐着一年轻叫化子,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拿着个破钵,钵里装六七枚铜板,旁边还有条啃过的甘蔗。

  孙起一见这还得了,立骂道:“死乞丐,从那儿来的?到我地头行乞竟然敢不跟我打招呼?“

  无赖一块围将上来嘲笑怒骂,那乞丐木木呆呆,双眼无神,直似听不懂他们所说。

  孙起骂道:“屌,原来是个傻瓜,难怪不来招呼,伟星,把几个铜板拿了。“

  廖伟星应了一声,弯腰抢钵里的铜钱。

  乞丐连忙把钵藏身后,孙起哈哈一笑,“也没傻得晒。”伸脚将钵踢飞,那钵呛啷一声摔得粉碎。

  叫乞丐嘶叫着爬起身去拾铜板,廖伟星待乞丐经过时伸腿一绊,把他仆了个街,一群流氓大笑,有人还朝他踢上几脚。乞丐转身,满面怒容。

  “死乞丐,你原来也会发嬲。”黄六少说完伸脚踢他,青年乞丐已挨了几脚,多老实多傻的人也有脾气,突然伸手抱着黄六少的脚,用力一拉将其扯倒,众流氓见傻不拉几臭乞丐敢还手,一窝蜂冲上去围殴,瞬间乞丐挨了百数拳脚。

  酒馆林老板害怕出了人命惹下事端,走出来阻止:“孙大头,你小子打人滚远点打,弄出了人命我可跟你没完。”

  林老板混黑道,白道上也有人,听说还有个亲戚在白云派,孙起惹不起,眼瞧见得乞丐被打得不成人形,也怕出人命,便止了手脚。

  众人喝完酒,活络了筋骨,甚是满意,勾肩搭背走了,黄六少留下拾起散落的铜板,小摊上买了一斤烧麦,拿回家道:“妈,你瞧瞧是什么,我专程买给你吃的。”

  黄六少的娘老来得子,现已六十,满头白发,问道:“六少,你那来的钱买烧麦,又跟孙大头鬼混了吗?”

  黄六少笑道:“今日下午我到山上玩,采果子卖的钱,想起娘辛苦特地买的,放心吃就是。”

  数日后早晨,黄六少还在床上大睡,突然听得有人叫道:“黄六少,黄六少!”

  黄六少迷迷糊糊,“谁他妈那么早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猛然间喀喇一声,房门被踢开,有数个人影涌进屋内,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黄六少便被打得晕死过去。

  一盘冷水兜头沷下,黄六少迷迷糊糊醒过来,甫张开眼,见得眼前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站在左右,惊得几乎要尿出来,欲坐起,却发现全身散了架一般疼痛,更没有一丝儿力气。

  一个二十一二岁左右的玉面公子走来,神色冷竣,冷冷问道:“你就是黄六少?”

  黄六少那见过这种阵仗,浑身战栗,道:“是…是我。”同时他看到了八宝,脸色刷地变,抖如筛糠。

  公子道:“太岁动上抓蚤乸,你们连杜家的轿子也敢拦截,胆子确实大,只不知骨头够不够硬?”

  黄六少只是最低层的贫民子弟,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杜家的,只此处屋宇轩敝透亮,物件陈设精美雅致,炉鼎香烟缭绕,是自己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气,家丁佣人牛高马大,膀圆腰粗,绝是惹不起的人家。

  黄六少咬着嘴唇。

  杜公子坐回椅上,“郑大牛和郭宝田住何处?你们常出没于那里?”

  黄六少抬头看了他一眼,“出卖朋友的事我绝对不会干。”

  公子称赞一声:“好,有情有义,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八宝道:“少爷,给他一点苦头吃,不信他不说。”

  公子挥挥手,八宝把黄六少带下厅堂,再出来时,黄六少已是被人抬上来,一路血滴。

  八宝禀道:“少爷,这家伙硬气得很,晕迷两次,就不肯说一个字。”

  “了不起,有情有义!不过你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们?你这么为他们着想,到时你会发现自己这样做很不值得。”

  黄六少鼻孔淌着血,有气无力,连头也抬不起。

  弟三日早,黄六少被带到大厅屏风后,透过缝隙,只见孙起和廖伟星脸青鼻肿,头破血流,战战兢兢站着,那尊贵公子手拿泼扇转一圈,而后坐在桌旁,嘴角轻挑,“报上名来。”

  孙起和廖伟星被殴打抓到杜府,害怕不已,老老实实报上孙起、廖伟星的姓名。

  公子问道:“八宝叔,你抓错人了吗?”

  “回少爷,就是他俩拦的路,可能他们报假名。”

  公子收起扇子,“郑大牛和郭宝田你们认识吗?”

  二人刹那间清楚,是几天前惹下的事非。孙起和廖伟星心慌意乱,不敢隐瞒,连忙说出实情求饶。公子哈哈一笑,问:“饶你们不是不可,只须把个叫黄六少的人供出来即可,他在那儿,你俩谁先说?”

  孙起抢先道:“我来说,黄六少是他真名,家住越秀山胡桃巷!”

  “他现在那里?”公子点点头,似笑非笑问。

  孙起道:“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未见过他了,杜公子,拦轿抢钱是黄六少那恶棍提出的,敢不听话就指挥手下打我们。”

  “对对,我俩被他胁迫,杜公子,他是元凶主谋,我们只是他的小喽啰!”廖伟星补充道。

  杜公子转身,面向屏风扇子一展,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可是把你们打错了。”

  孙起道:“其实我们也是罪有应得,该打该打。”

  廖伟星道:“杜公子,那黄六少如此可恶,须狠狠揍一顿才能解气,我带你们去他家。”

  “你们不怕他事后报复?害了你们,非本公子之愿。”

  孙起和廖伟星异口同声:“我们不怕,他就是个欺善怕恶的家伙,只要公子下手狠些,黄六少恶棍吃够苦头,就不敢难为我们。”

  杜公子哈哈一笑,“妙,妙极,大义灭友,犀利犀利!”

  “怎么样黄六少?一切都瞧进眼里了吧?。”待八宝带了二人下去,杜公子问。

  然而并没人应答,杜公子满面得意转到屏风后,黄六少失魂落魄,面无血色,怔怔一动不动。

  杜公子笑道:“黄六少,你看看交的是什么狐朋狗友,三言两语出卖了你,把责任往你身上推。”

  黄六少仍旧一声不吭。

  杜公子道:“猪朋狗友,不要也罢,宝叔,放他走。”

  黄六少不记得自己怎样回到家里,进门倒头便睡,毫不理会焦急的双亲。

  一躺就是数天,黄六少这才得缓过劲来。

  这日下午,孙起持续敲门大叫:“六少,六少,你他妈这十多日去那里快活了?”

  黄六少无奈打开门,孙起搂着他的脖子,“丧六,变性了?怎不浦头?”

  黄六少道:“被人找晦气,我见机得快藏起,直至今早才敢回的来。”

  “是谁不长眼睛敢找我们丧六的晦气,不想在西关混了么,兄弟们,这就找他算账去。”廖伟星义愤填膺道。

  黄六少鼻子哼了一声,“找我晦气的是杜家公子,你去替我出口气吧。”

  “杜家公子!?屌你老母,好惹不惹得罪了杜公子,这下你只能自认倒霉!”廖伟星故作惊讶。

  这张虚伪之极的脸孔,黄六少越看越恼怒,你只扑街仔我屌你老母!

  孙起一样的大惊小怪,“丧六,你娘的不长眼睛竟然得罪杜公子,这下兄弟们可不敢替你出头。走,去喝一顿压惊酒,一扫身上晦气。”

  酒馆里,廖伟星和黄六少猜枚喝酒,一直输一直喝,已有些神智不清,“丧六你娘的吃了什么狗屎,运气这么好。”又把杯中酒喝完。

  黄六少只挑嘴斜眼冷笑,二五仔,喝不死你这王八蛋。

  廖伟星愈输愈怒,最后忍不住骂道:“丧六我屌你老母,敢不敢玩大的,半斤半斤来,不敢就是狗娘养的。”

  众人起哄声中,黄六少冷笑道:“看看那个才是狗娘养的。”

  结果还是一样,廖伟星连输两盘,酒意上头的他把酒碗扔向黄六少,骂道:“扑你妈臭街,我打死你个丧六!”挥拳打去,黄六少躲开还手,一拳正中其脸,廖伟星应声而倒。

  廖伟星鼻血涌出,又胃里如烧开的水翻腾,忍不住狂呕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不太敢相信眼前一幕,廖伟星可是他们的二哥,新仔黄六少竟然敢打老二,这是谁也想不到的,顿时安静下来。

  孙起拍拍黄六少,“丧六,你吃错药了吗连老二也敢打?”

  黄六少心中正气恼,仗着酒意也没给他好脸色,只是挑嘴冷笑。

  “黄六少,你奶奶这是什么态度,想造反吗,兄弟们,给我狠狠修理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孙起顿被惹怒,大叫着喝令。

  众人一涌而上,对着黄六少就是一顿拳脚,黄六少奋起反击大叫:“孙起,你出卖我,我没你这样的大哥!”

  廖伟星吐得浑身肮脏,他缓过气来,爬起一拳打去,大骂:“扑街仔,你这个捡破烂的臭垃圾,在老子眼里一钱不值,不出卖你出卖谁?”边说边狂出拳。

  林掌柜见他们内哄,无比厌恶,骂道:“孙大头,滚外面再打。”

  “听林爷的,出去再打,出去再打。”孙起孙起手一挥,众人拉着黄六少出门,扔地上又打。

  黄六少被打得缩成一团,孙起便生怕出了人命便叫停手,“黄六少,不吃点苦头你摆不正自身位置,回家好好反省,想通了还可以跟我混。”

  黄六少满面血,他勉强睁开眼,“混你娘,出卖兄弟,你还有脸做大哥。”

  孙起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他脑袋砸爆,盯了一会道:“黄六少,你日后不会好过的,等住吧。”一挥手道:“走。”

  街边屋檐下,孙起又见到那个青年乞丐,心情极郁闷下一脚踢碎他那只破罐,“死乞丐,系度阻头阻势,快给老子滚开。”

  乞丐被他无缘无故大骂,并且好不容易找来的瓦罐又给踢烂,即时满面怒容,死盯着他。

  “死乞丐,你他娘的还敢还眼?”廖伟星怒气未消,又踢乞丐两脚,“我踢死你这个臭要饭的。”

  青年乞丐连换数脚,浑身火来辣辣的痛,忽然抱着他的腿一扯,将其拉倒在地,举拳击打。

  孙起诸怒火中烧,现什么人都敢打老二,让他这做老大的脸上无光,大叫道:“可恼也,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众小弟极善群殴,又一窝蜂涌上,抢出廖伟星,拳头脚头如雨点一般落下,打得乞丐抱头蜷缩。

  黄六少不忍心叫化子被打死,叫道:“你们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操你妈又关你事,快滚蛋,不然连你也一块打死扔珠江里。”孙起威胁道。

  黄六少顾不得那么多,推开围殴的众人,拦在叫化子身前,“孙起,欺负一个傻子算什么,你那么牛,就不会在杜公人子面前装小狗扮可怜。”。

  孙起被他提到疼处,气得肺炸,大骂道:“黄六少,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众小弟轰然响应,分出一部分人打黄六少,黄六少已是强弩之未,三拳两脚下又倒在地。

  一直挨打的乞丐看得黄六少被揍得死去活来,双眼闪过一道厉芒,身上不知从那里来了一股力量,躺地伸脚连连横扫,几名无赖纷纷倒地,哀声惨叫。

  廖伟星见状大骂冲上,出脚猛踢乞丐脑袋,“踢死你臭狗屎。”

  乞丐巧妙避开,又一记扫堂腿踢出,廖伟星小腿被踢过正着,喀喇一声腿骨断折,立摔地上哀嚎。

  孙起大吃一惊,捡起一块砖块兜头砸下,只需砸中,定教他一命呜呼。

  岂知乞丐一个打滚躲开,不待敌人再砸,伸脚将其勾倒,跃身而起,举拳砸孙起头脸。

  第一拳,孙起门牙断了四颗,第二拳,打断鼻梁骨,第三拳,孙起整个昏死过去。

  乞丐起身,奔向殴打黄六少的几名无赖,一拳一个,四名无赖快速倒地。

  救了黄六少,乞丐又返身继续痛殴孙起,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无穷的怒意落在孙起身上,直把掉一边的众无赖吓得张大口不敢吱声。

  黄六少颤巍巍站起身,见得孙起被打得昏迷不醒,一头是血,连忙叫上围观街坊合力把乞丐拉开。

  焉知乞丐怒火正盛,数次挣脱束缚暴打孙起与廖伟星,完全不管对方死活,或许就是要将对方置之死地,可怜那廖伟星,重击下又一只眼被踢爆,左手骨折。

  乞丐打得兴起,忽感手腕一紧被人抓着,如遭铁箍,挣扎不脱。

  黄六少认出阻止之人,叫道:“杜公子!”

  “怎么会是你!你把他们打倒了?”杜公子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我,是他一个人把他们干翻的。”黄六少指着乞丐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乌梁海的洛山寒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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