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高唱的盛夏午后时分。
马蹄得得,车声,前后七八辆大车,停在了府城中百年老店之前的欢门彩楼下。
“吁——客官,三元大客栈到了。”
在车夫的殷勤招呼声中,海贵颤着一身的肥肉,从一驾马车上‘滚’了下来,似乎还在地上蹦了一蹦,终于站定了,站稳了。
抖了抖身上的天青色丝葛直,海贵总算安心了:他***,萧何月下追韩信都没咱海大爷惨!
海贵这一路紧追急赶,从扬州到姑苏,再从姑苏到南京,再折回杭州,远去松江、宁波、绍兴,又转回到徐州,来回折腾,这个路上的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就不说了。一路上总是与雷瑾这位忙碌的平虏侯爷失之交臂,海贵来回几次,都是扑空。在极端鄙视自己运气不佳的同时,火烧火燎的海贵却又不得不追在雷瑾一行的身后,披星戴月,循着踪迹紧追不舍,天可怜见,终于在这淮安府追上了雷瑾一行。
丁家的线报,总算最后给了个准信——雷瑾一行,眼近还要在淮安逗留三天——否则,这出海贵千里追侯爷的戏码,就还得继续唱下去,连台本子的追韩信大戏,就不晓得甚么时候落幕了。
到了淮安府,海贵心头大石头落地,他却不再着急了,安安生生地落店,忙忙吩咐着扈从的家生奴仆分头行事,赶紧联络淮安府的本家商号,让他们赶早儿给他准备好礼物、礼单,好让他先给平虏侯下榻处送去大红的拜帖,明儿好赶早着正式登门拜访——这些事情,却不须他海大爷受累了,尽有家生奴仆和三元客栈的伙计、学徒们鞍前马后的跑腿,他只须从荷包里花差一声,倒出银子钱来打赏就是,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引路、送信等小事?
店家带着海贵往上房去,却见客栈门面大厅的墙上,一张大黄纸糊了,居中显眼地写着“说书”两个大字,旁边小字写的是日期和地点,却是晚上在淮安府的鼓楼大院有一场说书。
这客栈里头,是不会允许随便什么人胡乱张贴的,这么一大张贴着当眼之处,八成是店家所为。
海贵正不知是什么事情。他耳力却甚是灵敏,恰听两个小商贾模样地旅客,在那边厢小声嘀咕着晚上儿不做生意,正好去听书。
什么人的说书,招贴儿都堂而皇之的张贴到三元大客栈里头来了?
小商贾的低声耳语,听得真真的,海贵正诧异这。又听得客栈里来去进出的客商对答、街谈巷议,竟然大半都是这话。心中诧异更增——何等样人的说书,这等受人追捧?
不过。海贵现在是一脑门子的热切心事,满腔银山金山的念想,却也无暇顾及这些嬉玩游乐地闲篇。
且不说海家的奴仆和客栈中的伙计、学徒,被海贵支使着。如何的忙着联络本家商号,准备大红描金拜贴、名刺,准备各色礼物、礼单等物事,准备着由他亲自送去。
到得临近黄昏时节。一切齐备,海贵便带了仆人,备了车马,带了礼品物件,亲自登门去送拜贴、名刺,当然还有丁应吉的亲笔信函——没有这些拜贴、名刺先送过去打底,就算雷瑾在淮安府停留一个月,他也未必见得到平虏侯的影子——贵人事忙,又怎肯轻易更改自己的预定行程?
雷瑾一行下榻地宅院——淮安府王家宅第——大约是某个王姓乡宦之家临时腾出来的宅院,主人家眼下不是官身,大概出于小心地缘故,没有大模厮样的称作‘某府’。
海贵地拜贴、名刺倒是投到了,但从门房口中,他得知平虏侯雷瑾此时并不在王家宅第,不过晚上将会移驾鼓楼大院听说书。
想到那位侯爷当年惫懒顽劣纨绔浪荡的性子,这顺便儿听回说书也不算有多奇怪——只是在眼下的风口浪尖,却也太过胆大而无谓了。
海贵忽然心中一动,何不也去凑个热闹?
***
鼓楼大院是淮安府城的大戏楼之一,但其建筑法式却与惯见地戏楼稍有不同,其前院有一个露天大戏台,另外在二进院还有一个大戏园子,起楼架屋的便是上下两层,上层二楼,只比戏台略高些,上面一间间隔断开来,这便成了高高在上的包厢雅座,也就只有下层戏台正前方的前排座位,能与之相媲美——当然,这二进院地戏园能容纳的人,远比前院的大戏台子要少。
淮安府有名的戏班子,有两个南剧班,还有一个昆腔班,那些优怜戏子们,每逢迎神赛会、嘉时节庆之时,就会在府城内登台搬演诸般连台剧目和折子戏,另外,还有一些个以说书弹唱为业的琴师艺人也会轮番登台演出,凭手中一面皮鼓、两片铁简、一纸折扇、一盅清茶,扬琴、绣笛、琵琶等乐器伴奏,便在这戏台上演说些前人故事、今时新闻,无非也就是娱乐人众,为稻梁而谋罢了。
城中一干说书弹唱艺人,各有令人称绝的说唱本事,其中却有一人,人称‘柳麻子’而不名,在平常日子,一日只在鼓楼大院说书一回
就是一两。欲听其说书,往往十日前,即须送名刺金,就这样,还因为其人在外常有邀约,常不得空,故此每逢柳麻子有空儿登台说书时,淮安城都是万人空巷的结局。
这柳麻子说书,是淮安府一绝,远近无不为之神魂颠倒者。每日或是午后一场,或是夜里一场,并无定规,只看柳麻子高兴与否,以及是否有空。通常柳麻子排定说书的那日,但凡去的晚,便没有了座位,要听便须早去。
比起那些已经午后就在书场等候,已经有好几个时辰的听书人众来,雷瑾一行绝对是珊珊来迟——路上有事耽搁了,雷瑾他本来也没心思听什么说书,唯一的原因是因为身边的一干女人,听多了关于柳麻子的口碑传言,非要近距离见识一下柳麻子说书的本事功力不可——女人软语央求的枕头风。威力还是很大的,男人再没空也得哄一哄嘛。
鼓楼大院露天戏台,前面摆了几百张桌子,这时却已经是座无虚席——
来听说书地人太多,来得稍晚的人,不得不从袖子里送出几十个铜子予那看座的,否则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这会也只得讨一条凳在人缝里坐下,再晚一点。怕是只好从人缝里边的夹缝里挤着坐下了。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看座的却只管搬着短凳,在夹缝安插着拿钱‘贿赂’了他的听书人——那就更是人满为患,人头涌涌了。
书场中,还有另外的一些茶房伙计,则忙着给一些围桌而坐来听说书的客人,‘飞’递热手巾——他们熟能生巧。眼看手掷,热气腾腾的热手巾就象长了眼睛地白蝴蝶。在空中穿梭飞递,绝对不会失手——一部分客人囊中广有赀财。出手又阔绰,自然不肯跟短打褐衣的贩夫走卒们挤在一起,宁肯多花些银子订了茶水桌子,有桌有椅。有茶有果,买个舒服。书场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对这些舍得花银子的衣食父母,自然也有些额外优待。如准备的热手巾即是。
雷瑾一行多人抵达书场,在预留的贵客坐席上坐定,这一场说书其实也差不多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一位提着扬琴,身穿青色罗褶子的琴师,现场立时一阵嗡嗡闹哄,听书人众地失望可见一斑。
不过琴师的几声调弦,却也引来如雷掌声——琴师技艺非同一般也。尒説书网
随后说书人——一位怀抱琵琶地女子出场了,丝竹如泣,歌声绕梁,边说边唱,荡气回肠,曲折离奇,敷演出一段《牡丹亭》的凄美香曲,似乎世间一切美妙声音俱出其下,等待多个时辰,听此仙乐一般地说唱,已是不虚此行矣。
雷瑾亦暗自点头,果然这名声在外的口碑并非虚言,前头出场的已经如此,想来压轴的柳麻子本人,他出场时更是绝妙好书了。
直到《西厢》与《水浒》中地几个段子法曲一一说唱了,又加了《十五贯》《春灯谜》两节,柳麻子这才从后登台——人如其号,一脸的麻子,相貌却是丑陋,不过眼目流利,月白色的道袍却又衬出一种飘逸气度。
两片铁简一响,鼓声梆梆,便是五音俱出,尚未发声,已是先声夺情。柳麻子眼神只往台下这么一扫,底下已是鸦雀无声。
柳麻子上来一段儿《景阳冈武松打虎》,不但与《水浒传》中故事大异,而且与前面几位登台说书者的水浒故事也不相同。
这柳麻子一路说《打虎》,干脆利落,找截干净,声如巨钟,说至紧要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使人仿佛亲历其境,有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謈地一吼时,四壁仿佛都瓮瓮有声,场中之人皆屏息静坐,倾耳听之。
忽又拭桌剪灯,素瓷静递,款款言之,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入筋入骨,仅此一节《打虎》,已是不同凡响。
雷瑾忽然心中一动,偏头望去——却见是一个胖子挤在台前侧边地角落——雷氏一族从‘九天殷雷’诀中衍生变化出来的‘雷霆锁魂’,最重直觉,讲究心忘手,手忘心,心手两相忘的忘我境,实质也还是直指真如,锁攫本来面目的玄微精妙法门,雷家的箭术、‘雷枪’、‘鬼斧’等沙场战技,都与这‘雷霆锁魂’有着微妙的关联。以雷瑾现在所能达到的修行层次,任何人的有意窥视或者有威胁的危险临近,在相当远的距离内都会激起他的本能直觉感应,并不需要他心神贯注,聚精会神。
目光相交的刹那,胖子已然露出一脸的憨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这胖子正是海贵,他来得迟了,却是好不容易拿银子在靠近前排的人堆里,砸出了一条夹缝暂且容身,但只能在侧边的角落里窝着了。
这胖子,好不好的练什么三玄教的“龟背图”,莫不成,还真的以为那就是‘龙马驮洛书,神龟出河图’?
雷瑾心里嘀咕着,浑然不顾因为他的那一瞥。导致了二十几道阴森冰寒的凶狠目光,从不同的角度落在了海贵身上,好象毒蛇望着自己餐盘上的肥青蛙,这种碜人目光,换谁也不易消受——胖子海贵立刻冷汗下来,目光若是可
发话,海贵怀疑自己可能已经被目光凌迟碎剐了。
台上地柳麻子,这时却是鼓声一挝,开讲《土地宝卷》——这说得是比《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还横三分的土地公公大闹天宫。
话说。那土地公公上到天界,想进南天门里闲逛一番开开眼界——守卫天宫的天兵天将自然阻挡着不让他进:‘你这老头,不知贵贱,不晓高低:
天兵天将连推带搡,只不让进,土地恼了,动拐打去。天将一躲,这拐打在南天门上。便将天门砸开了。玉帝调遣天兵天将围剿,却是连番大败。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满天神仙被打的个个着伤,头破血流。玉帝无奈,向佛求救,佛祖遣派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助阵。岂知还是招架不住,又调动曾经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与土地对阵,谁知连齐天大圣也败了。
真是‘土地拐一根,神仙敌不住。’。连如来佛祖也得感叹:“冒犯土地,我也难敌。”
柳麻子口中说,手中舞,将个土地公公与天界众神不得不说的故事,敷演的是紧张刺激,引人入胜,又不乏插科打诨轻松有趣之处,真好比是生公说法,天花乱坠,顽石点头;台下听书人众,大多也听的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只有少部分人,听得浑身火热冒汗,比如海贵——地位卑微地土地,不尊贵贱,不守天条,把个天宫搅得灰头土脸落花流水,这可谓是不忠之至的造反言论,‘启奸雄之心,开叛逆之路’——虽然斯时斯地的江南大地,乃至整个帝国,这其实已经是见多不怪的寻常事情了。
国朝太祖立法刚猛森严,可谓是杀人如麻,然而不过五十年而已,太祖太宗时所立的祖制成法,却再也难以不折不扣的遵照施行下去,只得或明或暗的变通——任何个人地心念意志,在天运气数的大势面前,都是螳臂当车,无法对抗。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历来如是,历来如是。
帝国近百年来,在不少国家大事上,几代皇帝地粗胳膊,却硬是拗不过儒家文官集团的大腿,有些事,皇帝也就只得无可奈何地听任文官们话事了。现如今,‘非君’已成帝国潮流,在朝地大僚,每上题本奏章都是直言不讳,语多讥嘲讽刺,悖逆犯上之语也未必少见——反正先后几任皇帝,也都不怎么勤政,甚至还出了位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而且朝臣们的奏章,只要不是太过分,皇帝也根本懒得与臣工们计较理论。皇帝不问政事,帝国却也照样儿按着潜规则运转,似乎比皇帝励精图治的年份,还要政治清明得多。这或者就是歪打正着地无为而治,皇帝垂拱而天下‘治’了。
在朝大官僚尚且如此,在野的士大夫就更是肆无忌惮——归庄的一曲《万古愁》,从秦始皇、汉高祖一路骂到唐宗、宋祖,话说帝国数千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明君圣主;文坛领袖王世贞撰写《鸣凤记》杂剧戏曲,痛斥当政权相,揶揄世宗皇帝,直白无隐;街谈巷议更是多有讥评朝政的情景,似乎酒肆饭馆里边贴地‘莫谈国事’纸条,真的成了废纸一般(当然不是真的成了废纸,所谓法不责众,皇家密探力不从心,管不过来,些小‘琐事’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私议朝政,再也不是街头巷尾,口喃耳语而已,往往通衢闹市唱词说书之辈,公然编成说书套数,略无顾忌,所言皆是朝廷种种失败,人无不乐听者——盖民众心有怨愤,故皆喜听此种言语尔。
海贵这一想到平虏侯那显赫的身分地位,就在想,象雷瑾这样当权柄政的西北土皇帝,听到这种‘不忠’‘犯上’的言语,又会是什么反应?——但他终究不敢再去窥视雷瑾等人的动静了,现在还有好几道阴森的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掠过——芒刺在背,焉敢再生枝节?
……
柳麻子的说书,固然精彩绝伦。但雷瑾此时,倒也并不象海贵臆测中的那样,十分在意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忠’‘犯上’的悖逆言语和隐藏意图——
一来,西北的说书弹唱艺人,大多控制在内务安全署和通政司手里,剩下的一小部分也多少接受了西北幕府的资助,敌对者很难利用这些说书弹唱艺人来煽动下层的不满。这方面的顾虑,至少在眼前的几年不需要他操心,最多也就是引起雷瑾一点点关注的热情而已;
二来,西北目前的政局,雷瑾自信能够完全控制,没必要为些少悖逆言语就草木皆兵;
三来,雷瑾这时还稍稍有点走神——他答应身边女人们的要求来听书,仍然附带着有点避嫌的意思。固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但血腥沾多了,也未必很光彩,没必要沾的血腥还是不沾的好,能避嫌时且避嫌。
今晚星光灿烂,却也不缺少血腥。
有人在舒舒服服喝茶听书,也有人在生死一发间挣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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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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