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下比上面更为黑暗,彼此只能隐约见到人形。我觉出少女亦是呼吸粗重。片刻也不耽搁,我弯腰摸索,找到以前布置在这里的绳索,拉动木排缓缓向内移动。适才两记出击、一路狂奔,几乎耗尽了我强提起来的一半功力,此刻这近两丈的距离,竟用了好半晌时光。这片涧下近水处涧壁内凹极深,我闲来无事时便利用此处地势布下这个机关,还是老思路,崇尚简单,实用,想不到今夜却省了我不少力气。
木排靠定涧壁,系好绳索,我喘息道:“天亮前他们绝不敢下涧寻人。但恐沿涧投掷石块,抛洒毒药,此处内凹甚深,可以暂避。我们且静待一会再离开。”
少女关心地道:“你先别说话。”簌簌微响,似在取物,接着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我只觉手中多了一物。只听少女续道,“这是一粒培元丹药,你服了吧。实在抱歉,我没看出你刚刚剧战过。”
我道:“多谢。你最好趁这段时间把解药取了,山涧不比河道,木排太小,呆会沿水下放,载着四人,恐怕不行。”
少女发出一声含糊声音,似想说话,却又忍住,只道:“好。”
我不再说话,仰首服下少女的丹药,就在木排上盘膝调息。危机未除,我不敢完全入定,分出部分神意留意身周变化。
少女伸手在靴筒中拔出一柄匕首,在那女弟子脸上来回拂动几次,探身解开那女弟子穴道,低低笑道:“你要敢嚷一声,我就在你脸上画只乌龟!解药呢?”
那女弟子姿容颇陋,然而打扮得极是浓艳,颤声道:“什么解药?”
少女低喝道:“别装糊涂!”一伸手,把那女弟子的头按到那灰衣少年脸前。
少女问道:“看清楚了?”匕首锋刃在那女弟子脸上划了几划。
那女弟子忙道:“你先把匕首拿开。”
少女道:“啊哟,刚才一阵激斗,我现在手好酸软,你最好等到明天才给我解药,说不定那时候我手就不软了,也不会不小心握不住刀子了。”
那女弟子颤声道:“在我怀里,白色小瓶,拔开瓶塞,让他嗅嗅就好了。”
少女轻笑道:“迟早都要合作的,何必非要受这惊吓嘛。”放平那女弟子,伸手入她怀里,摸出几个瓶子,挑出一个,在那女弟子眼前一晃,道:“看清楚了,没弄错吧,不然你一个大美人可就要变成乌龟美人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弟子点了点头,低低道:“杨翠敏。”
突然间稍远处水面扑咚直响,间杂微微噗噗之声。良久方停。上面果然在投放石块和毒药。依稀可见那女弟子杨翠敏脸露喜色。少女笑道:“你高兴什么,他们真来了,乌龟就真的长到你脸上了。嗯,杨翠敏?名字不错嘛。”说着匕首还入靴筒,拔开瓶塞,把瓶口凑到灰衣少年鼻子前。灰衣少年缩了缩鼻子,少女忙手一动,点了他哑穴。等他一个无声的喷嚏打完,才解开穴道,低笑道:“对不住了,左中右,现在可不能让你痛快地打出这个喷嚏。”反手又点了那女弟子杨翠敏几处穴道。灰衣少年慢慢坐起身来,盘起双膝。他躺在木排上,木排吃水太深,此刻几乎半身湿透。
少女凑近瓶口闻了闻,自言自语:“这药居然不错。”塞上瓶塞,老实不客气往自己怀里一塞。一扬手,把剩下几个瓶子扔入水里,向杨翠敏道:“看什么看,这些害人东西,可不能再留给你。”
杨翠敏嗫嚅不敢言。少女侧头似欲和那灰衣少年左中右说话,却回头看了一眼正盘膝调息的我,又忍了下去。那灰衣少年似不喜多话,调息得数下,呼吸便细长悠缓,显是软香药力已去,却仍端坐不动。木排上一时静了下来。
这少年呼吸间可听出内息极为悠远绵长,武功应该不比我低,居然被杨翠敏这样的末流角色用药擒下,实是怪事。杨翠敏和她的同门显然并不知道灰衣少年武功之高,所以用药分量应该没有刻意加重,适才这少年却分毫动弹不得,如此,这迷香效力着实惊人了。
少女那药极是灵验,过了约摸一柱香时间,我气机竟恢复了六七分。我睁开眼来,道:“天快亮了,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位兄台,你身后大约一尺七寸处有一快大石隐于水下三分处,劳驾你把那位姑娘移到石上。”说着,我探手在木排一端抽出一支竹篙,递在少女手中,续道,“这位姑娘,抱歉,我力道未复,劳驾你了。”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暗夜最后时分,这里又是涧下,分外黑暗,木排上众人虽几乎挨身而坐,却难以辨明对方动作。
少女不悦道:“什么这位姑娘,那位兄台!什么劳驾!我要你帮我救人时,客气了么?难道你是提醒我,此刻你的处境全拜我拖累?”
说话间灰衣少年左中右已然把杨翠敏抱起,依照我的指引放到水下大石上坐好。少女的爽快,让我刹那有些犹豫。作为一个杀手,接受的训练就是不信任任何人,而杀手的生命里也容不得付出哪怕是极其谨慎的信任,我这一日一夜委实已经极度反常了,先是花小寒,继是眼前这个少女,适才是有些身不由己,尚情有可原,现在却不再有——借口……我蓦然明白过来,我在这两个女子面前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这一日夜里,我一直在为此寻找借口而已。当下我再不犹豫,开口道:“那么敢问两位尊姓大名?”说着弯腰解开把木排系在涧壁上的绳索。
少女喜道:“这就是了。我叫西门小妹。你别说这不像名字,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娘说了,等到我爹肯公开认我的时候,才让他说出给我的名字,所以我就叫西门小妹了。不过这样也好,挺方便的,他们都叫我小妹,左中右也是,你也这样叫吧。……”
“那么,小妹,竹篙就点刚才我说的那块大石,行至前方四尺三分处后,点向侧方二尺处折向右行,此后再四丈处需避过一块乱石之外,一路点涧壁而行就是了,到时候我再出声指引。别点涧底,这涧在这一带多淤泥。——那么,这位兄台呢?”这少女说到她的名字时,任谁都可听出后面的心酸,然而她却说得漫不在乎。我不由暗自佩服她的豁达坦然。然而她一说开来就滔滔不绝,我好不容易插进嘴去,指引木排。西门小妹这才点动竹篙。此时木排虽然少了一人,仍是吃进水里极深,只是浮行时水中阻力不是很大了。西门小妹技术极好,木排浮行无声,毫无磕碰。
灰衣少年道:“我叫……”尚不及说出名字,西门小妹已然打断了他:“嘻嘻,我不是说了吗,你叫左中右……”
灰衣少年嗫嚅道:“是左宗佑,宗旨的宗,保佑的佑,不是左中右。”他这一说话,我立即发现他乡音极重,“宗”“中”不分,若不是他解释了一下,仍是让人听成左中右。
西门小妹却不理他,向我问道:“喂,你怎么知道我会划船,而他不会?还有,这涧壁滑不溜丢的,你怎么把木排拴上去的?噢,对了,还有你的名字!你居然也是使剑,真巧,我们三人都是用剑的,可是你居然随便抓起树枝、石块就能当剑使,却是奇怪,看来你一定非常注重剑意,难怪左中右说这林中时有高明的剑意出现在一枝一叶之间。”
这灰衣少年剑上造诣不浅啊。我不动声色,微笑道:“你跃落木排时,脚下微微一错,没用什么力气,不但立刻站稳了,也立刻稳住了木排,水性可高明得很啊。至于左兄,被你放下,一触到水,虽迷药未褪,也哆嗦了一下,可知平时甚少接触到水。”
左宗佑赞道:“兄台好眼力!”语声诚挚。
我谢道:“左兄谬赞。”续道,“至于涧壁,一年前在下布置这道机关时,可是花费了两天时间才在壁上凿出一个环扣来系绳子。至于在下名讳,不敢有瞒两位,在下是个杀手,无名无姓,只有代号,代号为水。”
左宗佑似乎畏缩了一下。西门小妹却轻轻呼叫一声,声音里居然有几分意外的惊喜。木排一歪,撞上涧壁。西门小妹急急竹篙轻点,稳住木排。“杀手?”她的声音似乎无意撞上了宝一样,“哈,今晚我运气真不错!不过,”她沉思着道,“原来这些机关是你为刺杀行动准备的,——咦,不对,不对不对,”她突然顿住木排,俯身盯着我,“这只是你的训练而已。你一定很寂寞!”语气无比坚定。然后直起身来,又开始点动竹篙。
我不动声色:“此话怎讲?”当西门小妹乍露惊喜,为眼前之人是个杀手而雀跃时,我不由心下一凉。然而立即明白这不过是少女娇憨,并无恶意,只是出于所好奇的事物蓦然出现眼前而已。
西门小妹道:“要不然你怎么会花费两天时间去凿一个系绳子的石环?以你这样的功力,两天时间可以凿几百个了。嗯,还有,这道机关与其说是用来逃命的,倒不如说是图个别致点的消遣,我猜你平时不过是利用这个机关让人找不到你而已。要躲起来一个人独处,可是又要这个隐藏自己的地方不至于太让人气闷,这把戏我也玩过。我听胭脂姐姐说过,杀手其实很寂寞,他们厌恶血腥,可是却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血腥。”
我轻轻带过话头:“或许吧。不过真正的厌恶是不会变成喜欢的。胭脂姐姐是谁?”
西门小妹有些忧郁地道:“是个妓女。”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下来。她一直对什么都漫不在乎又极感兴趣,似乎浑然不知忧愁为何物,再加自有一种华贵气质,让人有时候甚至误认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那种豪门白痴式的千金小姐。可是这一表露出忧愁来,却一下子让人吃惊地发现,这少女心里其实藏着许多沧桑。
我沉默下来。妓女,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意味着真正的女人。这些,我很早就懂了。我也知道,有时候妓女会把对男人的希望放在杀手身上,更少的会把希望放在侠客身上,然而几乎总是结局悲惨。这些,不用组织向我们强制灌输,侠客和妓女命运怎样我不知道,杀手的命运,身边本来就在时不时血淋淋的发生。其实从胭脂这个名字,我就隐隐猜到名字主人的身份,只是一时不敢相信如此清纯的西门小妹,会认识一个妓女。联想到西门小妹漫不在乎介绍自己名字时后面的未尽之意,我蓦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女不止让人喜爱、亲近,还让人尊敬。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何会在看到眼前这个少女那一双如夜星一般幽深而活泼的眼睛时,就对她另眼相看,如此信任于她。这是一种经历过屈辱、过早沉积了沧桑的漫不在乎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杀手,成长过程都是一样的,但是我知道,所有杀手,都是在血腥和屈辱中成长起来的。像火凤凰,被灰狼安排人手当众强奸,然后接受命令杀死强奸者,之后立刻杀死刚刚还一道忍受屈辱、并肩作战的姐妹,这样的屈辱和血腥,楼外楼所有杀手都经历过。要想纯粹依靠所谓坚强的忍受能力熬过这样的屈辱和血腥,无异于痴人说梦。每个杀手都有自己消解紧张的一套方法,只是这绝对是杀手的秘密。我也不例外。然而我从西门小妹的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对屈辱的消解和逃避,而是……一种我隐约有所感知却只能仰望的方式。尒説书网
我本该对眼前少女报以尊敬的,可是我心底的真实感觉却是可亲。
蓦然间头上涧口投下一线微光。黎明来了,只是黑暗才刚刚开始消退而已,涧下依然和黑夜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于木排上的三人而言,这缕微光已经能大致看清周围环境了。西门小妹和左宗佑环目四顾,好奇地打量着两侧满布苍苔的涧壁,打量着木排在涧里沿水下放时的水势。此处水势甚是平缓,水里乱石也不多。
一片沉寂中,左宗佑突然开口:“师父教导我,杀手是武林中最不可饶恕的人群之一,”他说得甚是艰难,然而极其坚决,“我欠了你半条命!”顿了顿,补充道,“另半条命得算在小妹身上。——我会找机会还清这笔债!今后我碰到你杀人时,如果还没还清这笔债,我会在阻止了你之后立即还你!”
我悲哀地淡淡一笑;“今晚救你,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再说小妹一个人也能救出你。你并不欠我什么。”木排突然一个倾斜,我忙道,“竹篙。左下方。三分力。小心前方三尺处。竹篙七分力点涧壁。……”
此处水势骤然转急,不再平缓,水中也乱石丛生,在木排上,可听到身下哗哗水声和身边水流打在乱石上闷闷的轰嘭声响。一时间身边水珠四溅,水雾迷蒙,水滴纷纷溅到我们三人身上。西门小妹本来正欲说话,忙忍下话头,凝神依我的指点避开乱石。她技术虽好,却显然没有应付过眼前这种场面,一时间手忙脚乱,颇为吃力。
所幸行出不远,我就指点着停了下来。木排轻抵住一块大石,西门小妹竹篙点在另一块石头上,我又从木排底取出一支竹篙,点在涧壁上。木排停在两块前后交错的大石间激荡的水流中,微微摇摆。我把手中竹篙递给左宗佑,探身拿起那卷跃落木排时从涧壁上扯落的绳索,绳索一端系着一截铁片作为楔子。我站起来,手一扬,铁楔一端向上飞出,一声微响,卡住了什么。
我接过西门小妹和左宗佑手中竹篙,道:“上去吧。”
西门小妹道:“你呢?”
我微微一笑:“我随后上来。”看了看两人目中的疑惑神色,我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小妹的药挺灵的。待你们上去后,我要调整木排前进角度,我还舍不得扔掉它。木排会在前方不远处被吸进一段地下河道,然后停在一个水波平静的地下深潭里。”
西门小妹一脸跃跃欲试:“我们不上去了,跟着木排走吧?”
左宗佑虽面泛恐惧,眼中也露出向往神色。
我一口回绝:“不行,这道涧再往前方不远就沉入地下,那一段水道极陡极直,水面上全是倒挂下来的低低的乱石,人必须倒扣在木排下。现在我们都没这份精力。”
西门小妹失望地叹出口气,却又眼珠一转,道:“既然是地下深潭,你拿这木排做什么呢?难道你再抱一支木排进去,然后把它们撑出来?”</div>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木头骆的红色江湖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