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桂香喜馋酸杏恸断肠蓝梅丧女
麦苗青,麦苗黄/辛勤换来粮满仓/劝君多栽慈善树/种下甘蔗吃沙糖。
麦苗青,麦苗黄/精心管理禾苗壮/劝君莫把幼苗踩/种棵蒺藜把脚伤。
姚联官用尽吃奶的气力,双腿猛蹬,忽地坐将起来,噩梦惊醒,头发梢挓起浑身冒凉气,困意早飞到九霄云外,自嘲道:“贼人心虚呀!做了亏心事,夜晚鬼叫门!”
转眼间麦子就要熟了,郁郁葱葱的麦田一天变一种颜色。芒种将近遍地已是金黄。热风吹过,麦浪此起彼伏,哗哗作响,每一棵秸杆上都顶着个沉甸甸的麦穗,穗实粒饱,好一个丰收年的予兆。农民们望着麦田心花怒放,个个眉开眼笑,恰似热气蒸蒸、香喷儿喷儿的白面馍就在嘴边,口水都要淌了出来。
乔氏自从左景武走后,一连月余没有睡过一夜囫囵觉,有时惊醒,有时哭醒,有时笑醒,回味着夫妻同房时的美好时刻,幸福的暖流流遍全身。有时又忽然伤感,不知此时此美何日再现。为了摆脱纷乱的心情,自己给自己解脱,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乔氏的农活比男人一点不差,她定谷子苗,就像用尺子量过,两锄下来,每半尺远留一墩苗,一墩苗五至六株。草锄得干干净净,地锄得平平整整松松软软。
姚二麻子打从她地头路过,用羡慕的眼光瞅着,说:“乔嫂子,你是在画画儿哪还是在描鱼儿呢?”
乔氏知道他说话不开正经板,只顾埋头锄地,不答理他。
姚二麻子蹅着地向乔氏走来,不住地弯腰把乔氏锄下来的草捡在粪筐内,乔氏喊道:“有地埝为啥不走,偏从俺刚锄的地里走,把地都踩硬了。”
“你不是喜欢硬的吗?软不拉唧的你要吗?”姚二麻子可也逮住了乔氏的话把儿。
“这么大个人,就不能说句人话。”乔氏骂道。
姚二麻子走到地埝上,不三不四地说:“软的也好,刚犁得地儿,才添的坟儿,大闺女肚皮,发面盆儿,四大软和哟!”
男人们大部分都在村边压场。原先的麦场经过冬冻春化,表面松软,无法打麦子。人们往场面上先潲一层水,上边撒一层薄薄的麦秸,等不湿不干的时候,套牲口拉着碌碡转着圈压。
华北平源,麦收季节是一年四季中最忙的时刻。麦子收得早喽,麦粒秕不出面,收得迟喽,麦秸杆焦得掉头。所谓秋四十麦十五就是说麦子从开镰三天要割完,半个月内要打完归仓。所以家家户户在麦收前都把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买新镰,买麦靿,购杈把条帚,缝布袋盘粮囤,那一样准备不齐,到时候准抓瞎。
左老歪在村南麦地边溜达着,像欣赏宝贝似地抚摸着麦穗,掐一颗麦穗放在手心里揉搓着,再倒着手吹去麦糠,捏两粒麦籽填到嘴里嚼着,嘎嘣!嘎嘣!歪把葫芦脑袋晃悠着,心中估摸,最迟超不过五天就得开镰。忽然听得村中有人吵架,快步往村里走去。
麦黄杏下来了,有一位卖杏的中年男了满头大汗挑着尖尖两筐杏进了姚家庄,将担子放在街当中,撩起衣襟擦着汗吆喝:“卖杏哟!刚下来的麦黄杏,又香又甜。”
乔氏气喘吁吁地锄完村西南的谷子地,扛着锄走到村边左老常的麦场,听见卖杏的吆喝声,腿不由自主地走向杏挑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筐中黄里透红的鲜杏,大口大口的口水往肚里咽,自己骂自己:“没出息,看把你馋的,八辈子没吃过杏。”想往家走,心指挥不动双腿,守着杏筐不抬脚。
周大珠上着鞋帮走过来,将寸半钢针在头发里噌噌,不抬头,声音不大地问:“多少钱一斤,用麦子换沾不沾?”
“一斤麦子换斤半。”卖杏的中年人把扁担放在地上,拿起秤。
刘二巧从家里出来,说:“太贵,现在没割麦子,那有麦子,用鸡蛋咋换?”
“乡里乡亲的便宜了,两个鸡蛋一斤。”
“三个鸡蛋二斤俺都换点。”周大珠说。
“沾。早卖完早回去,”
身体肥胖的周大珠吃力地蹲在地上挑杏,对着乔氏说:“站着干啥?还好价了拿鸡蛋换二斤吧!”说话间刘二巧抓着三个鸡蛋出来。
二人在杏筐里扒啦来扒拉去嫌杏生,大珠说:“看你卖的杏生的,都梆梆硬,挑不出来。”
卖杏的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见乔氏呆呆的站着不走也不买杏,觉得奇怪,心不在焉地回
答大珠地问话说:“这个不算硬,那头裤子里边的还硬。”
刘二巧一听卖杏的说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抓着一把杏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你这卖杏的这么不正经?”
卖杏地没回过味来,坚持说:“裤子里的就是硬吗?不信你去看看!”
周大珠红着胖乎乎的大脸,把挑好的杏摔到筐里,“你,你……”气得说出话来。
刘二巧的脸像被鞋底子掴过,可受不了这般调弄,把手里的杏向卖杏的脸上砸去,说:“还说?不要脸的东西,敢在俺村里撒野,把裤子扒下来,叫大伙看看!”
卖杏的中年人这才知道嘴惹下塌天大祸,忙解释说:“俺是说那头筐里有条裤子,装着比这还生的杏。”再不敢吐那个“硬”字。
周大珠眼泪汪汪,刘二巧不依不让,吵得不亦乐乎。
嘎噔!嘎噔!左拐子听见吵声,举着双拐走过来,听说自己的媳妇被人污辱,见大珠哭,不分青红皂白举起拐杖向卖杏的中年人打去,有几个青年人凑过来起哄,帮着手把卖杏人打得鼻青脸肿。
左老歪大步流星地赶到打架现场,呵斥住左拐子及青年人,问是怎么回事?
卖杏的中年人擦着嘴角的血迹说:“俺进村前,走的热,把叉裤脱下来放在筐里,看看筐中的杏有的生有的熟参差不齐地混在一起,怕不好卖,就把生杏挑出来装在叉裤腿里,放在一头,把熟的放在一头。刚才听那位嫂子说杏生,不注意说出那话,俺错了,给大伙赔个不是。”说着给周围的人深鞠一躬,惹得看热闹的满街筒人捧腹大笑。
乔氏从来不参与这种围观的场合,今格硬是站着没走,真想拿只杏填到口中。
吵架的场面被制止,卖杏的中年人收拾挑子快步离开村,乔氏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直埋怨刘二巧多事,弄得大家没买成杏。
晚上,乔氏疲惫地躺在炕上,心中仍念念不忘那黄里透红的、又酸又甜的麦黄杏,不住地淌口水,巴不得抓起整个的杏往口中塞。乔氏馋酸杏馋得难以忍耐,突然脱口而出:“噢!”惊叹一声,“想起来了,月经已超过二十天未到,该不会是……若是真的就太好了!”天上掉馅饼,乔氏立刻陶醉在幸福之中,一股甜蜜的溪流淌过她的心扉。“明年这个时候就怀抱小宝宝喽!”乔氏翻个身,把左景武那日在家时枕的枕头抱在杯中,轻轻地拍打着,嗓子眼里哼着甜甜的催眠曲。
孔照年说话慢条丝理,经常带着“之乎者也”之文言口语,年轻人都叫他老古董。走起路来爱背着手,眼看着地,生怕踩死蚂蚁。生来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平时可能受委屈哩。谁家的牲口啃了他家的庄稼,有三只手的人偷摘了他家地里的棉花,他从不吵骂,摇摇头了事,自言自语安慰自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之物,破财免灾也!”然而,在日伪日期,破财也未能免灾。四二年,日本鬼子修炮楼把他的独养儿子抓到双吕当劳工,托人花了很多钱没有买回儿子,被日本鬼子打死在工地。四三年人差点饿死,含着泪卖了两个闺女,总算保住了儿妻和孙子孙女的命,老伴饿病而亡。
孔照年带着现已十八岁的孙子孔庆辉,操持着连土改时分的地共十多亩,家里生活渐渐好转。今年种了八亩小麦,盐咸地的五亩小麦长势不好,村东南三亩好地长势喜人,今年估计打六七百斤麦子没问题。爷俩早早压好场,就等着开镰的那一天。
孔照年孙女孔庆美,芳龄十六岁,乌黑一头秀发,梳成一条又粗又长光亮的辫子,扎根红头绳,走起路来辫子在身后左右摇摆着,逗人喜爱。瓜籽脸白壁无瑕,略尖的下巴颏非常雅气,没有深深的酒窝,抿嘴一笑,嘴角两边各鼓起一个小肉疙瘩,更叫小伙子们神魂颠倒。瞪瞪的大眼睛又明又亮,弯如月弓的眉毛整天挂着笑意,村里人见人爱,没有不夸奖的。眼瞅着孔庆美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议论也越来越多。有的人说咱村鸡窝里飞出个金凰凤,有的说茄秧上开出朵红牲丹,有的说孔庆美穿上小姐的衣服,成群结队的公子哥肯定像蜜蜂一样整天围着她打转转,有的说孔庆美唱戏不用化妆,往戏台上一站,保准把台下看戏的小伙子的眼珠子爆出来。俗话说:人穿衣服马配鞍,孔庆美的娘张妮手巧的竞过苏绣能手,破衣服上补块补丁都能补出花来。经她娘的巧手给闺女梳妆打扮,孔庆美更加清秀文雅。张妮今年四十出头,心底善良,为人和气,青年守寡,养成不爱出门的习惯,又得有癫痫病,更加寡言少语。
姚家庄村的年轻小伙无不对孔庆美重涎三尺,姚联官更是想入非非望眼欲穿,平时见面没话找话说,主动套近乎,投其所好帮助干活,处处想给孔庆美一个好印象。
姚联官比其他小伙子多了个心眼,他知道孔庆美的爷爷和娘的脾气都很古怪,对孔庆美管教很严。要想娶孔庆美为妻,还必须买好她的爷爷和母亲。因此,只要碰上孔照年挑水,姚联官死活也要夺过担杖帮助挑到家,把水倒在瓮里再坐在张妮跟前说些奉承话才走。
开镰喽!家里场里田野里一片忙碌景象,没有迈着四方步走路的人,下地的、回家的都
是一溜小跑。麦田里三雁编队,五人编排,猫着腰唰唰地挥舞着镰刀,领头的在腰间挂着成把的麦靿,跟靿的分列左右成梯形。远远望去仿佛成群的鲤鱼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躜动。麦场边老年人忽扇着扇子在看鸡,“噢——去去!”从捧不住风的嘴里不时地喊着。小孩子们往地里送饭送水,外加跟在大人屁股后边拾麦穗。到日落西山时,家家都把割倒的麦子拉到场上,堆起山峦般的麦垛。
孔照年和姚联官家的麦场挨在一块,位于苇坑的西南角上。天黑后,孔照年和姚联官都睡在麦场上守夜,姚联官有意把铺撑在孔照年旁边,拉起了家常。
“大伯,你老身子骨弱,黑家风凉,咋不叫庆辉来看场?”姚联官投以关怀。
“庆辉劳累一天,疲也。”孔照年并不理会姚联官的关心,一至保持着不卑不吭地态度,曲肘而枕,仰卧在铺上。
“要么你回去吧,俺帮你看着,别凉着了?”
“罢,人老骨硬,何惧之。”
“大伯,你说话能不能不说之乎者也,听着别扭,新社会啦,提倡白话文。”
“习惯成自然,积习难改也。”
“大伯今年高寿啊?”
“六十有五,朽木不可雕也。”一陈凉风袭来,孔照年慢慢坐将起来,爬着拉过一捆麦个,放在褥子底下当枕头,将被子披在身上重新躺下,望着满天繁星。
姚联官撑好被窝和孔照年并排躺着,说:“大伯往后有什么活就说话,俺保证随叫随到。”
“瘦地十亩,何愁操劳,爷俩足也,贤侄盛情,难能可贵。”孔照年掐根麦秸莛剔牙。
姚联官侧过身,面对着孔照年问:“大伯,庆辉有媳妇了吧。”
“未订。”
“你老看不上?”
“由他母亲做主,隔辈之人,省心。”
“庆美有婆家没有?”姚联官小心翼翼地打探。
“孙女之婚事,更不多问。”
“你是她爷爷,一家之主,应该是你说喽算?”
“吾不念旧俗。”孔照年不善言谈,更不说废话,特别是对姚联官这样的孺子之辈,更无
兴趣。转过身给姚联官一个后背,哈欠连天。
姚联官也觉得和这老古董说话没趣,不久便入了梦乡。m.XiaoShuo530.Com
正置麦收忙得不可开脚之际,蓝梅的宝贝闺女翠玲病倒了。说是嗓子疼,黑喽饭没吃。蓝梅割了一天麦子,腰酸背疼,以为是上火了,叫翠玲多喝点水,并没在意,人困马乏,躺倒便睡着了。翠玲自己倒了碗水喝,嗓子疼的不敢往下咽,免强喝了一口,噙着泪水躺在母亲的身边。
第二天,蓝梅没顾得问翠玲的嗓子还疼不疼,顶着星星和大嫂一同下地割麦子去了。
姚联官在麦场里摊麦子,天气晴朗,争取时间,过午套牲口打场。
杨水云一到农忙时,就自告奋勇在家做饭。
麦地里,黄菊把麦靿往裤腰带上一杀,割着四垄领头,蓝梅在左边割着四垄紧随其后,无精打采的姚联顺在右边割着两垄落在老后边,割一把站一会儿,晃晃腰扭扭腚,一副愁眉苦脸的熊像。
杨水云做罢早饭,打发儿子春盛给姚联官往场上去送饭,喊翠玲起来给割麦子的人往地里送饭。翠玲的小脸烧得像火红的煤球,懒洋洋地不愿起床,杨水云没好气地说:“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叫你送饭还受屈?”
“俺嗓子疼。”翠玲的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哼。
“一点小毛病就娇成这样,有福气生在富贵人家,去当千斤小姐,衣食起居有丫环侍候着。”
翠玲忍着病疼,撇着小嘴提罐挎篮出了家门,杨水云睥视着翠玲虚弱的身景,狰狞着面孔说:“赔钱货,死喽活该!”
蓝梅见女儿送饭来,没有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只嘱咐翠玲回家多喝水,草草吃罢饭与黄菊又插手割麦子,懂事的翠玲见大人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苶不呆地回了家。
晌午大错,蓝梅急忙忙地回家吃饭,看见翠玲躺在坑上呼吸急促,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小嘴唇通红微微张着,只发出呻呤声说不出话来。蓝梅令翠玲张开嘴瞅瞅嗓子,整个喉咙一片白色,肿得只有一条细缝。蓝梅快步把二气请来,二气看看喉咙摸摸脉,给扎了几针,说:“翠玲得的是白喉,扎针效果不大,赶快去杨寨找张大头,他专治此病。”
蓝梅到麦场告诉姚联官要去给翠玲看病,姚联官不耐烦地说:“现在忙成啥样子?哪里有空?叫她在家躺会儿,多喝点水就好了,大惊小怪的。”
蓝梅在家守着闺女掉泪,翠玲的胸脯一上一下急促地艰难地起伏着,小鼻翅忽闪忽闪发出微弱的哼声。蓝梅把开水端到翠玲嘴边,翠玲抿了一口,咧着嘴咽不下去,疼得直冒虚汗。黄菊从麦场里回来,察觉翠玲的病不轻,劝蓝梅赶紧去杨寨。蓝梅抱起翠玲摸摸身上分文没有,想想这五六里地自己也抱不动,说:“大嫂,你去找联官要个钱,咱俩一块去吧,在路上倒替着班抱着。”
黄菊出门不大工夫跑回来,说:“联官说身上没带着钱,正压场没空回家拿,马上要卸磙,怕变天下雨,叫咱们都到场上去,起场堆麦子。”
蓝梅只好把翠玲放在炕上躺下,流着泪和黄菊去了麦场。
姚联顺不愿干活,对姚联官说:“四哥,俺看翠玲的病不轻,杨寨张大头有祖传秘方,专治嗓子病,你们没空去,俺和二嫂一起去,别把病给耽误喽。”
姚联官把牛赶到场边,卸着磙说:“一大场麦子摊在场里,一会儿变天糟踏喽?谁也不能去,赶紧起场。”
“翠玲得的是白喉,弄不好要丢命的。”姚联顺争辩着说。
姚联官用发怒的目光瞪了小五一眼,牵着牛拴在场边的槐树上,不说话,心中想:“一个丫头片子,死活有啥要紧。”
太阳擦山的时候,姚联官扬完场,摘下毛巾摔打着肩膀上的麦糠,黄菊和蓝梅把麦子装在布袋里,姚联官怀着喜悦的心情看着搠在场上四布袋麦子,说:“今年打一千斤麦子没问题,小五,过来帮俺抽到肩上,大嫂二嫂把场上的麦糠扫在一堆,用大花包包好抬到牛棚里。”
杨水云在家做晚饭,非叫翠玲起来烧火,翠玲似乎没听见躺着不动,杨水云用擀面杖照着翠玲的屁股上狠狠捅了一下,翠玲一动不动。
掌灯时分,蓝梅和黄菊抬着大包回家,放在牛棚急急赶到翠玲身边,发现女儿浑身瘫软呼吸极度困难,连哼哼声都没了。蓝梅立刻感到不妙,抱着翠玲就哭。黄菊说:“哭啥?咱赶紧抱着翠玲去杨寨吧!”
蓝梅慌忙抓起自己的夹袄给翠玲裹上,明显地体察到女儿在抽搐,黄菊找灯笼点着。姚联官慢悠悠地进屋,蓝梅哭着哀求:“四兄弟,借给个钱吧?俺和大嫂去给翠玲看病,身上一分钱没有。”
姚联官没看一眼翠玲,坐在椅子上说:“越忙越打岔,黑灯瞎火的五六里地咋去?赶明再
说吧!”
黄菊说:“孩子快不沾了,不能再拖。”
“这不是睡得好好吗?有啥大不了的。”姚联官看看蓝梅抱的翠玲,见她稳稳当当躺着。
蓝梅忙说:“孩子是迷糊过去了,得赶紧看,四弟,俺求你了!”
姚联官说:“给俺拾掇饭,俺吃喽抱着她去,你们都别去了。”姚联官细嚼烂咽地吃了四个馍馍,喝了三大碗面条,很不情愿地抱着翠玲去了。杨水云偷偷跟在后边,在街门以外小声地对姚联官说:“花钱太多就别给她看。”
杨水云吃得饱饱的,连锅碗都不刷,推辞腰疼回屋躺着去了,姚春盛到西屋问:“娘!姐、姐咋啦?”
“管你屁事,滚到场里找你五叔去。”
蓝梅怵然地站在北屋门口,目送着姚联官抱着翠玲消失在黑夜里,乌黑的浓眉锁在一起,在印堂处拧起一个疙瘩。突然拔腿就往外跑,非要追姚联官一起去杨寨,惶遽间摔倒在院里,被黄菊拦住,说:“联官不叫咱去,你就别跟着去了,追上他他不高兴也是把你撵回来,回屋歇着吧,杨寨张大头的药灵着呢,准能看好。俺记得俺翠英两岁那年闹嗓子,也是说不沾了,到杨寨张大头给吹了点药,第二天就能吃物件。”
蓝梅被大嫂劝住,仍不放心,点了三柱香插在天地爷的香炉内,跪在地祈祷着:“老天爷!保佑俺翠玲康泰平安,她爹不在家,俺翠玲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不然俺对不起她爹,她是她爹的掌上明珠。若能保俺翠玲平安无事,俺甘愿天天烧香,日日明蜡跪拜。”
姚联官抱着奄奄一息的翠玲,沿着乡村土路,高一脚低一脚踉踉跄跄往前走,心里极不满意:“干一天活累个臭死,半夜也不得安宁。”蓦然杨水云的话在耳边响起,“花钱太多就别给她看!”……
蓝梅笔直地跪在天地爷前,口中不住地嘟嚷,黄菊劝她不答声,拉她不动,看样子翠玲没回家前是不起了。
杨水云在西屋里幸灾乐祸,得腔着:“求天求地都没用,死喽才好呢!”
姚联顺替哥哥到麦场守夜,刚躺稳侄子春盛就跑来了。姚联顺讨厌他要赶他走,姚春盛死皮赖脸地钻在麦秸窝里不走。叔侄打闹着玩了一会儿,看看那边场里孔照年睡下,将姚春盛拉在身边,问:“五叔对你好不好?”
“不好。”姚春盛翻个跟头又扎在麦秸窝里。
“嗯!”姚联顺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好,好。”姚春盛又躺在铺上。
“你四叔对你好不好?”姚联顺想刺探情报。
“四叔更好。”
“咋个好法?”
“四叔,经常在、在俺屋。”
“你四叔对你娘好不?”
“好。”
“怎么样好?”
“四、四叔,给娘揉、揉……”
“快说,揉什么?”
“揉、揉肚子。”
“噢!”姚联顺鼻尖上的肉瘊来了精神,追问:“咋揉肚子?还干啥?”
“俺、俺娘不、不叫看。”
“你四叔与你娘还干啥?”
“不、不知道。”
姚联顺灰心地骂道:“臭小子,关键地方卡壳了!”索性不理春盛,自己仰面朝天,数着天上的星星想:“四哥呀!四哥,真与三嫂勾搭上了。你的心眼是多,在俺跟前没说过三嫂一句好话,暗地里与三嫂那个。莫非四哥耽心自己娶不上媳妇,想和三嫂靠一辈子?哪叫啥事?扒三哥的灰,叫外人知道丢人不?俺想四哥不会,不知他心里想啥花花道道。四哥真行,心里想的与平时外露的能截然相反,琢磨不透他要干什么?就说今格翠玲的病吧!重成那个样了就是不叫去看,可到晚上又亲自抱着去找医生?再说大嫂这个人吧!老实巴脚的,一粒小米掉在灰窝里,他硬能用罗筛出来,多会过日子。可四哥对大嫂很冷淡,动不动就给几句难听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俺都看不下去。二嫂平时对他多好,也对二嫂发脾气。可能是找不到媳妇心里烦,这也不能怪两位嫂子,大嫂二嫂都给他找过,女方嫌他丑说不成。这也怪四哥没本事,现在提倡自由恋爱,自己去找呗!光照着自己家人使性子算啥能耐?俺听说
近来四哥经常往孔庆辉家里去,对他妹妹庆美很有意思。呸!不嫌害臊,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四哥呀?谁的主意不能打?为什么把心思用在孔庆美身上?恬不知耻!若说俺和孔庆美倒是天作之合,俺看庆美对俺挺有意思。既然四哥和三嫂已那个啦,反正三哥已死,干脆把事挑明,叔嫂结婚,丢几天人也就过去了,省得他再去缠磨孔庆美。”
姚联顺想入非非,姚春盛早拱在麦秸窝里睡着了,姚联顺把他拽到铺上合盖着被子刚想入睡,忽然觉得有人站在铺边。
“谁?”
“俺。”
原来是四哥。又隐约看见他抱着被子,迷迷瞪瞪地说:“四哥呀!你来干啥?”
姚联官把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带着哭腔说:“翠玲不沾了!”
“啊!”姚联顺犹如被蚂蜂蜇在背上,惊诧地坐起来问:“咋回事?”
“小声点!”姚联官远指指孔照年,近指指姚春盛,压低声音说:“俺抱着翠玲走到半路,觉得她蹬了一下,撩开衣服看不清,摸摸鼻孔呼吸已经停止。反正不沾了,还花那钱干啥,就抱着回来了。”
“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姚联顺责怪四哥,说:“你没到杨寨叫医生看,怎么知道不沾了?兴许医生能救过来呢?”
“已经死了,现在说啥也没有用。”
“都怪你?白天俺提醒你,不当回事,是你把翠玲的病给耽误了,看你怎么向二哥二嫂交待?”姚联顺伤心地掉下泪来。
“光哭有啥用?咋办呀!”
“俺不管,愿咋办就咋办!”
“咋给二嫂说?”
“你想咋说咋说,看二嫂不吃了你!”
“光埋怨有何用,俺也不愿叫她死,眼下太忙,忙昏了头,也怪俺粗心,你生气说气话,俺心里也不好受。事到临头,关键是怎么安慰二嫂,别叫二嫂再出事。你埋怨俺,就是打俺一顿翠玲也活不过来。别难过了,咱商量着怎么给二嫂说吧。”
姚联顺心想,四哥说的也是,孩子既然死了,埋怨也没用,先顾眼前,别叫家里闹出矛
质,息事宁人为重,如何才能不叫二嫂把翠玲的死归罪在四哥头上?姚联顺擦擦泪说:“这事没办法给二嫂解释,你也是,到杨寨叫张大头给看看就好说了。”
“俺一看她没气了,懵了,不是没想到吗?”
“不能对二嫂说没叫医生看,就说走到半路上翠玲断了气,抱到杨寨张大头抢救了很长时间,没抢救过来。”
“俺最担心二嫂给俺不了,怪俺把翠玲的病给耽误了,你是不是从中间说说,怎么能叫二嫂不闹事。”
“这事俺不能说,你自己说吧。”
“俺现在脑子一塌糊涂,不知咋说能把事平息喽,二嫂心眼多又犟,俺怕她。”
“你不能先怪她,恶人先告状,你不是善常强词夺理吗?怎么事到临头晕了,临危不惧哪去了?”
“你说的不是那么回事,临危不惧是针对啥的,现在俺怀抱着死孩子进门,二嫂立马得闹起来,俺觉得招架不住。”
“多虑,二嫂见翠玲死了,第一个反映不是找你闹事,是痛苦,等她从悲痛中镇静下来,那时是找你事的时候。从现在开始,你无论如何不能在二嫂面前承认自己有责任,把责任一古脑地全推在二嫂身上,叫她有口难辩。就说你忙,不了解病情,怪二嫂没把翠玲病的严重程度向你说清,早知道孩子病这么重,不打场也得先给孩子看病。口气要严厉一点,叫他有心怪你也不敢。”
姚联官按照兄弟二人想的办法,抱着翠玲的尸首,进门就哭:“喔!喔喔!”
蓝梅听见哭声,头发梢立刻挓起来,冲出屋问:“咋啦?咋啦?”姚联官把翠玲放在院里蹲在地上哭,不答声。
蓝梅冲到翠玲跟前,揭开衣服摸摸翠玲的头,已经冰凉“哇,孩子!”抱住翠玲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姚联官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天地吼道:“还哭呢?早点干啥了?孩子病了多少天了?为什么不早说?都怪你,早发现早治孩子早好了,麦天是忙,再忙也不能把孩子的病给耽误了,麦子要紧还是翠玲的命要紧?”
黄菊泣不成声地劝着拉着蓝梅,听见联官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等话语,心中不平,怒气十
足的说:“四弟,少说两句沾不?蓝梅哭成这个样子,你还说这话,太不懂事了?翠玲死了这能怪她,白天就给你说了,你当回事了吗?”
姚联官不吭声了,见黄菊和蓝梅都大哭不止,找来块门板和两根绳子,叫来姚黑蛋和姚联广准备把翠玲抬到西北乱草岗子上埋下。刘二巧赶来和前院的嫂子一起劝蓝梅:“别哭了,孩子已经走了,准备准备吧,找两件衣服给孩子穿上。这都是命,黄泉路上无老少,大人要保重身体,想开点。大麦下,天热得很,早点把孩子的后事办了吧!”
杨水云抹着泪说:“二嫂别哭了,再哭孩子也回不来了,还不怪自己大意,早点看就好了。”
人们死活把蓝梅的胳膊掰开,把翠玲抬走了,一棵鲜嫩的幼苗被夭折。
蓝梅没有去村西北乱草岗子上送女儿,翠玲被抬走后她就不哭了,呆呆地坐在北屋炕沿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呆如木鸡,万念俱灰。
黄菊倒是在西北乱草岗子上呼天唤地地大哭了一场。回到家怕蓝梅看见翠玲的衣物伤心,趁蓝梅呆坐着,偷偷把翠玲的物件拾掇在一起藏了起来。当把翠玲的一件花夹袄往里屋送时,被蓝梅瞧见,劈手夺过来死死抱在杯中,傻笑着,“嘿!嘿嘿!俺翠玲又回来了,翠玲,娘想你,玲玲不走,噢噢,睡吧!”
蓝梅抱着翠玲的花夹袄拍哒着,数念着,三天三夜没合眼,水米未进,可难坏了黄菊,日夜陪伴在身边,麦子也不管了,一步不敢离开。
黄菊熬不住了,在第三天的晌午躺在炕上打了个盹,醒来蓝梅不见了。一溜小跑撵到街里,只见蓝梅披头散发,蹒蹒跚跚,晃晃悠悠抱着花夹袄在街里转游。嘴里嘟囔着:“俺咋没想到给孩子早点看呢?四弟说得对,都怪俺!都怪俺!……”
黄菊像拉着三岁的小孩子把蓝梅拽到家,夜里趁她昏昏欲睡时,把花夹袄从她怀里抽出来藏在箱子里,蓝梅疯了!
麦收后,地里留下齐刷刷的麦茬。烈日炎炎,把秋苗晒得都低下了头,谷子叶卷起了喇叭筒。在麦茬地里,一位衣衫邋遢的疯子在拾麦穗,她就是蓝梅,拾一棵麦穗,本能地掐去麦秸,将整个麦穗填到口中,嘴角露着尖尖的麦芒,薅一把酸留留塞到嘴里,拽一棵刺菜填在口中,傻乎乎地咀嚼着,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涩!
姚联官给蓝梅娘家捎了个信,她兄弟蓝春把姐姐接走了。姚联官如释重负,浑身轻松。
忽一日,左老歪捎信叫他。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老乐的旋风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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